《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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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红-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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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少爷,你连举人都还没中,这样说人家不好吧。”
  “你……”郑恒怒瞪最先被收买走的小秋,她却吐吐舌头躲在红娘身后。
  “对了,张先生,表哥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你既中了进土,怎么不继续求取功名?”欢郎也颇感兴趣。
  张君瑞笑笑,“因为主考大人看我不顺眼,直接叫我回家操持本行。”
  “八成你在考场里胡搅,才会落得这个下场……”发觉几个人好奇地盯她,红娘忙止住小声咕哝。
  “主考大人为何瞧你不顺眼,”小秋接着追问。
  “因为嘛……”张君瑞咳了一声,徐徐道:“因为我在考场里……向众考官和考生兜售货物。”
  大家面面相觑,忽听“哧”的一声,竟是红娘先笑了出来。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清闲的午末未初时分,吃过午饭的人都去贪个午觉睡,四处冷冷清清的,只有账房里尚有清醒的两个人。
  “你又找我来做什么?”他刚来时明明不大睬她的,最近又像从前般热络起来。男人的自尊应该很强的吧,怎么他就是同别人不一样?
  “我等了你好几天,你怎么也不来瞧我一瞧?”张君瑞颇有些不满地为她斟了杯凉茶。
  敢情最初是在等她主动上门,所以才没有跑去黏她!哼哼,去梦里想吧!
  “瞧你干吗?”他脸上又不开花。啜了两口温润的茶水,红娘才淡然道:“你如今有了住的地方,不必再去我房里打地铺了吧?”近来他没在夜里烦扰她,总算让她安生了好几天。
  “账房里除了账册就是算盘,怎会有你房里那般舒服又自在。”
  胡扯胡扯!不小心想起那个受窘的夜晚,红娘的脸颊不由有些发烫。
  “你最近有没有偶发相思什么的?”他诞着笑脸挨过来。
  “没有!”红娘瞧也不瞧他。大白天的,也不怕他能使出什么花样。
  “好冷淡的心肠。”他的笑有些黯了,手指轻捻过她一缕发丝,品味柔丝纠结的触感,“你的心里,到底能装下什么样的人?”
  他的语声幽然,让红娘不由生出一丝愧疚。长久以来,他虽一直死缠不休,却并不令她生厌,只是她的确没有嫁人的心思,算是辜负了他的情意。
  “哪个……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说是不是?”红娘不敢直视他,勉强笑道。
  “那,我央你件事,你可愿意?”他的声音更加沉黯。
  应了他,他就会放弃吧?
  “好,你说。”
  “你允了?”
  偷瞄了下他恳切的脸,红娘心微微一酸。将来还会有怎样一个幸运女子,能得他这般真心实意的诚挚以待?她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我允就是。”
  “那好,你跟我来。”
  跟他进入作了他睡房的账房内室,红娘为时以晚地发现有些不妥,他该不会是想……“干什么僵得像根柱子,我又不会吃掉你。”虽然很想。张君瑞笑看她一脸戒备,“你坐到椅上。”
  是她想歪了!红娘脸一红,乖乖坐到椅上,见他拉开书桌抽屉,翻出一堆五彩六色的小锦盒,然后又不知从哪儿摸出几支长短不一的粗细各异的笔来,忽地想起普救寺里那个叫得惨兮兮的小沙弥,不由吓了一跳,“慢着,你要……”
  “嘘,别乱动。”一只手掌撑住她后脑,另一掌中的雪白香粉则轻覆在她颊上,再细细抹匀,她的肌肤细致光滑,极好上粉,一看就知平常不怎么上妆。
  “我原本想当个梳妆师傅,家里却都盼我掌管家业,二叔和堂兄弟揍我几顿后,我才勉强去守了胭脂铺子。”
  他说这些干什么?“这么说,你第一次摸错房间见我时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的指力均匀柔和,舒服至极。
  “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怎么没有!不过,微不足道得连她也记不清。“你与生人见面时都要先自剖家底吗?”红娘不由有些生恼,亏他还算个奸商,哪有首次见面就全盘托出的,若是遇了歹人,岂不早叫人绑了去勒索他家银子,搞不好还赔上一条命!
  张君瑞狡狯一笑,“七分真三分假才是最妙的谎言,至于全是真话嘛……”他声音转柔,“因为那是你。”
  又在蛊惑她的心了!红娘不自在地挪了一下身,腰间一个纸包啪地落在地上。
  “什么东西?”张君瑞按住她,径自拾起凑在鼻端嗅了下,“难闻,这粉坏了吗?”想也不想地向身旁一掷,正好将纸包抛出他侧对的窗口。
  “张、君、瑞!”红娘的手指慢慢拢上他的颈子,“你干吗丢掉我的杀虫药?
  “呃……杀虫药?不是坏掉的香粉……啊,你怕虫,是买回来杀虫的?”
  “没错!”最好连同这只笨虫一起杀掉!
  “别气别气,我马上替你捡回来。”他忙讨好地笑,迅速奔出门外。
  从窗口向外望,明亮的阳光下,他绾着衣袖蹲在青石地上仔细地捡着散落的细小药粒。日头有些毒,不一会儿,他的汗就渗出额角,他不在意地用衣袖抹了下,继续将小小的颗粒捻入另一手端着的纸袋里。
  一包杀虫药而已,他干什么这么认真地拾个没完,他就不会说我再买一包还你就是“?
  咽下喉口的涩块,红娘慢慢地踏出门口,走到张君瑞身后,扯扯他的衣领:“别捡了,我不要了。”
  “你准备自己捉虫了?”他疑惑地抬头。
  “呆瓜!”她轻斥一声,将他手中的纸袋远远抛出去,转身走回账房,犹豫一下道,“还要搽胭脂吗?”
  张君瑞愣了下,喜上眉梢,“要要要。”先一步进屋,在铜盆里洗净手上的灰土。
  他对上妆的兴趣……还真浓。红娘无奈地叹,却见他又走到桌旁一架高柜前,伸臂到最上层去摸东西。
  “对了,我老早就准备了一盒胭脂送你,你总也不见我,就一直在这儿放着……哎哟,什么东西砸到我?”
  “笨蛋,你碰翻了手炉!”红娘哭笑不得地看他抱头哀叫的拙相,再叹一口气,从门旁拉来一个矮凳,踏了上去,“我自己取吧。”
  腰上忽然一紧,是他从身后抱住了她,他的脸埋在她背后,声音闷闷地,“红娘,我在等。”
  不像是他了,狡猾的、精明的、笨拙的、开朗的、好笑的、温文的  他做哪一种面貌不好,偏今天总是黯黯然的,让她心里不舒服。
  虽是不合宜的亲密,红娘却斥不出口,怔了好一会儿才敲敲他的头,“我摸到胭脂了,快放手让我下去。”
  “不放。”他耍赖似的拥得更紧,像是一放手,她就会消失无踪。
  要哄哄他吗?红娘才打算考虑这个想法,身子便一栽,被他横抱起来。
  “你你……干什么?”糟了、离床好近啊!
  “搽胭脂。”张君瑞无辜地看她一眼,将她放在椅上,“咦,你的脸怎么红得这么厉害?”
  “是不是不用搽了?”她凶凶地瞪他,她今天是怎么了,他失了常,她也跟着不对劲起来。
  “要的要的。”他赶紧接过她手中的锦盒打开盖子,将胭脂匀在掌缘上,再揉上她丰润美好的双颊。
  见他执起一只细笔沾了青黛,红娘暗暗叫苦,那小沙弥叫得其惨无比,他会不会将她画成青面獠牙的女鬼?
  算了,他既说央了为她上妆就不再难为她,女鬼……就女鬼吧。
  笔尖轻柔地刷过眉梢眼角,像是精蜒点水般漾着款款柔情,耳畔痒痒的,可是窗外淘气的夏风掠进捣乱?悄悄睁眼,才知是他的袖尾刚刚拂过。目光上移,对上他温文而耐看的脸,黑眸炯炯的,精明有神,认真无比。
  “唇稍张一些。”
  她闻言轻启唇,一张薄薄的湿胭脂纸送进唇间,她抿了一下,薄纸又收了回去。
  额上微微一凉,他贴了什么东西在上面?
  “好了没有?”她头仰得好累!
  “好了。”他体贴地一手揉她的肩颈,另一手挪过一面镜子。
  镜里的是她吗?红娘怔忡起来。
  眉形如柳叶、柔曲波动,星眼点漆、清晰透澈,鼻挺唇秀,额点桃花妆,靥生芙蓉晕,一张脸明媚娇艳,几乎连她自己都不识得了。
  她向来不擅妆点自己,也从不觉得自己容貌有何出众,如今经他巧手妆扮,才知当年的罪名也不算屈。
  娇媚惑主,呵呵……她当时甚至不知“惑”字怎生得书。
  “你脸色有些差,要不要歇一下?”
  “不了,我去洗妆。”
  张君瑞笑吟吟地扯住她,“才画上,洗了未免太可惜。”“
  红娘白他一眼,“我又不出嫁,平白的化个盛妆,再招摇出去,不笑歪一群人才怪。”
  “你已经嫁了。”张君瑞笑拥住她。
  “什么?”
  “喏,你收了我的胭脂,就是收了聘;我又亲手给你上了妆,抱你落座,就是下轿进了张家门,咳,你现在已经是张家妇了。”
  哪……哪有这样的?“你胡说!”红娘杏眸圆睁。
  “我才央你答应的,你想抵赖?”
  “你不是给我上个妆,就不再提求亲的事吗?”她气不平地控诉,可恶!他怎可以言而无信?
  “我亲口说的吗?”张君瑞好整以暇地道,十分满意她吃惊过头以至想不起推开他。
  红娘努力回想,他说央她件事,她心一软就允了,那,他……他实际还没说什么事,她就已经将自己双手奉上了?
  他直接拉她进来上妆,她就会错了意,还以为……啊啊,她是猪啊!!
  “娘子,下一步就该入洞房了。”
  “什么?慢着……”
  她的樱唇被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啄了下。立刻让她呆若木鸡。
  哟,她这么继续呆下去,是否意味着可以多尝些甜头?张君瑞放任邪恶的念头横行,轻轻覆上她甜美的芳唇。
  别提前清醒啊,千万不要!
  头上“砰”的一拳,砸醒他的美梦。
  “你敢戏弄我!”红娘的纤纤手指戳到他胸前。
  “哪有,你允我婚事从简的,是你想抵赖不承认。”他吃痛地揉着头顶。
  “胡……胡扯,你当是小孩子扮家家吗,那怎么能算数!”想起他适才的轻薄,红娘又羞又恼地飞红满面,一张盛妆的娇容更加柔媚娇羞。
  张君瑞呆呆地望着她,“那你是不满意礼数太简易喽,正式拜堂也好,免得你再赖掉不承认……”
  “住口住口!”再用力敲他一拳,已经恼得说不出话来,红娘深吸口气,一撩裙摆冲了出去。
  房里静悄俏的,只有暖风偷偷溜进窗内,顽皮掀开桌上书页的声音。
  胭脂水粉的清香在空中袅娜流转,像是佳人唇上遗落的甘美气息。
  “效果很好啊,今天的哀兵政策加混水摸鱼。”他满意地喃喃自语,“不过她气得可不轻,晤……那么,下回呢?”
  手指抚上方才被揍的痛处,他决定已毕。
  “就用苦肉计好了。”
  第八章
  他今天绝不是展示苦肉计的……啊啊,痛死人!
  “嘶……你轻一点!”
  “叫什么叫,男子汉大丈夫,这一点痛都不能忍。”
  “当我是你吗,你这皮糙肉厚的蛮牛……啊!”
  “还叫还叫,你吓得莺莺的琴音都走调了!”
  “啧,你这武夫也能听懂音律……好好好,我不揭你老底就是。”
  花园里,草木繁盛,莺啼燕语,夏蝉躲在茂密的树上拼命鼓噪,彩蝶在花丛间轻舞翩翩。
  明艳娇美的女子手拨琴弦,清越曲声从弦下流泻而出,仿若通澈跃动的活泼泉响。她瞧了一眼身旁埋头刺绣的红衣丫环,再笑看亭外正执着算盘苦练的少年与沉迷于摆弄胭脂水粉的矮矮女孩,最后目光落在柳树下坐在石凳上为年轻的账房先生推拿兼斗嘴的英武男子身上。
  “你不是决定回去执掌家业了,怎么你叔叔与堂兄还跑来殴打你?”
  红娘心中一跳,他……要回去了?
  “有什么办法,他们揍上瘾了,一时很难改嘛。”
  “说正经的,少来胡掰。”手掌抵住他肩背,缓缓推散他衣下的淤血。
  张君瑞瞄了一眼红娘,声音稍稍放大,“我说等我讨了媳妇再说,暂不回去,他们气不过,就一拥而上喽。”
  可恶,他故意说给她,好让她内疚吗!红娘垂着头,手中绣针极快地在花绷上下穿梭。
  “好在这次脸不是伤得很严重。”哪像大上次,涂了草药,简直可以吓坏一打小孩子。
  “其实呢,我以前伤到脸不是被他们用拳头打到,而是我躲时不小心……自己撞到草丛里暗藏的石头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
  猪都比他灵巧!红娘暗暗翻个白眼。
  “笨得和猪一样!”杜确受不了地开骂,“我好歹有教你一点功夫,你学到哪里去了?”
  “还敢说!”张君瑞气愤愤地站起身,“你那个什么无敌回身踢,简直糟透了,害我不但踢不到人,还自己跌了个大马趴……”
  “哧!”崔莺莺再也忍不住,扑在琴上笑得花枝乱颤。
  咦,有笑有笑,她明明唇角都翘起来了,怎么还是不抬头瞧他一眼?张君瑞努力向凉亭里瞄。
  “坐下吧,你一身是伤,还有力气反驳?”杜确拉他坐  下,继续在他背后用力按揉,眼神却飘向亭中心爱的未婚妻。
  “张先生,你上次那个双手拨算盘的法子好厉害,教教我好不好?”欢郎崇拜地端着算盘挨过来。
  张君瑞瞥他一眼,“没学会走就想跑可不成,你先从一加到百再减回去,练二十遍,熟了再练乘除……刚才是六上一去五进一和八退一下五去三,你拨错了。
  “哦哦。”欢郎恭敬地退了下去。
  “张先生,你上回给红娘姐画的那个妆真好看,能给我也画一个吗?”小秋端着满满一盘脂粉青黛蹭过来。
  “我只给我未来娘子梳洗上妆,你可是要嫁我?”
  “呃……我才十五,还不想嫁。”她干笑一声,躲到旁边去,顺便丢下一句,“那张先生是想娶红娘姐喽?”
  “当然……”
  “当然不行!”
  是谁强烈反对?奇怪地寻声觅去,却是不知何时站在花园门口的郑恒。
  “咦,表哥,你不是快要秋试了,怎么有空出来逛园子?”莺莺好不容易收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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