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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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红-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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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好真好。”她满足地抱住双膝,脸颊埋在被子里  咕哝“现在的日子就很好,我可不想有什么变化。”嫁人嘛……她不需要。
  瞄了一眼冉冉跃动的烛火,她安下心,合目睡去。
  朦朦胧胧间,忽听门轴轻微响动,她心中一跳,忙睁开眼。
  “咦,今日是晚些,但也不必丢了我的凉席啊,这要我睡在哪里才好?”
  他怎么……又来了!没从吴妈那听去信儿吗?
  还来不及起身去取搁在床尾方凳上的衣物,张君瑞已经晃进了内房。
  “吴妈没同你说吗?”
  “说什么?”他笑吟吟地挨到床边坐下,惊得她立即撑起身裹紧被子向床内挪了一尺。
  她可……没穿衣服啊!好像少了一层屏障似的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我……我是个妇人,你不必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他却伸出手,轻易地越过她觉得似乎已有八百丈远的距离,抚上她散在枕上的青丝。
  “你没有梳纂。”没有疑惑,只是平常的叙述语气。
  “我受雇进府时说了慌,说我还不曾婚配,这才做了丫环。当时崔府里只招丫环,况且她一向没有身为妇人的感觉。
  “吴妈说你很早就嫁人了,现在恐怕还在寻思为何她早没瞧出来。”他哧地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他怎么还在笑,一点其他的表情都没有,像是吃惊、意外、气恼什么的?
  “你的相公还在不在人间?”笑得好像有点企图了。
  “在。”红娘垂下眸子。
  “那,休书呢,有没有?”语气也有些急切起来。
  他到底在想什么?平常人早就该退避三舍了,他为何不躲得远远的,别再来打扰她宁静的日子?
  “没有休书!”只见过三天,她便被抛诸脑后。
  不是怨恼那人的无情,只不过像她这样的女子太多,只不过他要的只是子嗣,而她们,仅仅是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甚至,她都不记得,那失去处子之身的夜晚是怎样度过的。
  “怎么会没有休书?没有休书,我怎么娶你过门!”
  啊?
  她回过神,惊愕地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
  “你……说什么?”
  “我是说,快去找你那没事就早该挂掉的夫君,不要鸠占鹊巢,赶紧把你的休书讨来,免得耽搁我的终身大事!
  他他……脑子坏掉了?疑惑地抬手触触他的额,没发烧啊。
  真是无与伦比的美妙风景!
  张君瑞努力端正眼神,不去瞧被缝里隐约透出的旖旎风光。不过,那溜出墙外的美好景致可不是他的君子风范能避得了的。
  像是……雪白的藕!
  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你离我远一些!”推开他越贴越近的脸,不禁有些唾弃他近似垂涎的目光,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一根放在狗儿面前的美味肉骨头!
  缝隙更大了!她是存心要他心猿意马吗?啊,红绸的……头上“砰”的一拳,砸回他云游天外的神志。
  “你干吗又揍我?”该揍该揍,谁叫他不能向柳下息看齐!
  “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红娘用力瞪他。
  “什么啊?”眼神又飘飘移移了,这不怪他嘛,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心仪的女子都会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咳,绮思遐想。
  “你品貌端正,人才也很好,必定有为数不少的名门淑媛青睐,何必执着我这个已婚妇人?”
  “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他心不在焉地答。
  甜言蜜语!当她是不经人事的无知少女吗?
  她深吸口气,忍耐道:“我出身卑微,配不上你。”
  “我喜欢就好。”
  喜欢?她有哪里值得他喜欢!“可是我对你无意!”
  “没关系,成亲后可以慢慢培养。”
  讲不通讲不通讲不通!他脑袋是榆木做的,一定是!
  “我、不、想、嫁、人!”手指慢慢掐住他的脖子,好想捏死他!奇怪,她以前没这么暴力的。
  “你不能不嫁。”他抬眼,笑得极开怀。
  “什么?”
  “因为,我已然全看光了。”真佩眼自己还拥有这么理智的声音。
  红娘倒吸一口气,这才发现被子已滑落腰际,长发虽披在胸前,却遮不住肩臂上大半裸露的肌肤。
  “你给我把眼闭上!”她咬着牙赶紧裹上薄被。
  “哦哦,闭好了。”他口里应着,退到床沿外,却顺手摸走她搁在方凳上的衣物。
  “张君瑞!”他究竟想怎样?
  “你不允婚,我就不还你衣裳。”
  这个无赖!红娘无力地垂下头,欺她不敢下床痛揍他吗?才想着要不要先敷衍一下,却见他忽然手忙脚乱地爬上床。
  “你又要干什么?”还好,他贼忒兮兮的脸上倒是没有一丝色欲熏心的邪恶表情,让她不至太心慌。
  “房里亮着灯,你说我映在窗上的影子会不会有人看到?”
  红娘怔了怔,恼道:“那你还不快走?”
  张君瑞笑吟吟地将被子裹得更紧,勒得她动也难动,“你赶我出门,要我到哪里去打地铺?”
  打、地、铺!她当初就是心软,听信这三个字,才让这奸商有了可乘之机,让他从地面爬上她的床……啊啊啊!
  “你丢了我的铺盖,我自然要另觅他处,这里就不错,我很满意。”用力抱紧怀里被裹得难以动弹的红娘,他一歪身躺进柔软舒适的枕褥间,满足地咕哝一声,瞧见房间主人瞪得圆圆的眸子,不由轻笑道:“你再不闭眼睡觉,我可就亲你了。”
  “你敢!”红娘暗恨自己识人不清,她是彻彻底底的呆子一个,竟没看透这常挂着一脸无辜笑容的可恶小人是居心叵测的……哎哎!
  她僵着身,感觉他的鼻尖深进自己发间,没有轻浮的调笑,只是亲呢地碰触与摩挲,像是极温柔的呵护珍爱。
  心神恍恍惚惚起来,像飘在半空中。原来,她才是那个心志不坚易上当的笨瓜。
  “我知道你有秘密不能示人,我不问,也盼你莫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红娘一震,惊看张君瑞平静如常的笑,他外表直爽开朗,却有着细致而深藏的心府与不怎么光明的手段。
  “你等着罢!”她凝着声音,等她来世重新投胎吧!
  他只是柔声道:“好,我等着。”
  烛火依旧摇曳不定,淡蓝的焰心吐着忽弱忽强的光芒。从这一夜起,有些事似乎……起了变化。
  第七章
  他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又是因何对她倾心呢?
  红娘百思不得其解。
  要论形貌,她自不及莺莺清丽纯美;要论性情,她表面的温柔恭顺唬不住他,最真最丑的一面早被他瞧了去;要说他别有所图嘛……她茕茕一身,有什么值得可图的。何况他家境似乎颇丰,自是样样不缺。
  那么,是他昏了头,迷了心窍?
  八成是。不过,可不是她使了什么媚人招数,她躲他都来不及!
  自从惊闻他有意娶她为妻,又拥着她共睡一晚,她就吓得夜夜拴门,任凭那无赖在门外怎样甜言蜜语,乞请哀怜,她也硬着心肠装没听见。
  打死她也不开门!
  她是真的慌啊,没有什么因由,就是想躲到天边再也不见他。
  这几天,她干脆跑去和小秋挤一间房,张君瑞胆子再大也不敢到别人门口唤她。只是小秋夜里睡时见不得亮光,她只得熄灯而眠,漫天扑地的黑暗向她罩去,她吓得要死却不能点灯,只能紧紧偎住小秋,挤得小秋直抱怨。
  不要再来打扰她啊,她快要撑不住了。
  “红娘姐,你夜里怕黑,就回房睡嘛,免得因我怕亮睡不着而不点灯,你晚上睡不好,白天精神也差,这对身体可不好。重要的是挤得她睡不安宁啊!
  “呃……哦,我本来就打算今晚回房睡的。”红娘挤出一丝强笑,“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
  “你要回房睡了?那……很好啊。”小秋努力不让松了口气的表情现在脸上,“你这几天怎么想起来挤我……不不,是陪我睡?你房里又出现什么虫了吗?”
  “是……是啊。”好大一只“蟑螂”!害她有房难回。
  “你不回房,虫也不会自动消失,不如去买些药回来杀一杀。”
  “好啊。”不知什么药能毒死他,一了百了。
  “说到买东西呢,啊,今儿个是支月钱的日子啦,快去领了银子好买药!”小秋兴奋地拉起她就往屋外跑。
  这小秋,领了月钱就去买胭脂花钿,不到下月底就花得一干二净,幸好她父母都在崔府做事,每月薪银也够花,才不需她贴补家用。
  路过东厢门前时,没见到平常总在厢房外院里摇头晃脑念书的郑恒,不用面对他阴沉沉的脸色,红娘顿觉心情好上许多。
  到了账房,小秋已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快快快,我的月钱呢?”
  “我就说,最急的必定是小秋,果然没错吧。”房里传出少年清朗的笑谑声。
  “少爷,您也别说我,您不是比小秋来得还早。”
  “呸,谁像你这丫头那么爱花钱,少爷我窝在账房里已经整整两天了。”
  “咦咦咦,少爷决定浪子回头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开始勤俭持家吗?”小秋的声音好生惊喜。
  仿佛可以听见欢郎正在磨牙,“不要以为你与本少爷一同玩大,老夫人又疼你,你就可以没大没小地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有必要把少爷放在眼里吗……啊啊,月钱还给我!”
  “抢得到就还你。”
  “您是少爷,怎么可以抢下人那几钱银子,会有失身份的。”小秋的声音变得极诌媚,“我说不把少爷放在眼里,是因为少爷要放在心里尊敬的嘛,好不好,我的银子?”
  红娘忍俊不禁地迈进门槛,却不期然瞧见爱沉睑的郑恒已经坐在屋内,不由暗叹一声崔府仍是太小,到哪里都能遇见不想见的人。
  他在这儿,少爷还敢像平常一样闹小秋?
  果然就听见郑恒大皱其眉地道:“欢郎,你是主子,怎么能这样没规矩地与丫环嬉闹,这像什么样子,传出去能听吗?”
  “怎么会……传出去,崔府里难道有长舌妇?”颀长的欢郎高举手中的银锞子,逗得矮矮的小秋用力跳跳跳,他自己左转右转的也有些气喘起来。
  少爷敢回嘴了?习惯性敛眉垂首的红娘讶然抬眼,却赫然发现往常总在柜台后的长胡子刘老先生被一个眼熟的身影替代。
  她情不自禁地吸了口凉气,掩唇倒退两步。
  “咦,红娘,你干什么脸色都变了,大白天撞鬼了吗?银子终于被小秋抢到,欢郎揉揉酸麻的手臂走到她身边。
  当然是撞鬼,青天白日的,他怎么敢大摇大摆地晃出来见人?
  “你在瞪谁……啊,那是新来的账房先生,免贵姓张。”
  “免贵姓张只能由本人来说,欢郎少爷。张君瑞微笑着从柜台后慢吞吞地踱出来。
  “呃……这个我是知道的。刚才只是一时口误。”欢郎忙挽回仅有的一点面子,引来小秋讥笑的一瞥,他也给她瞥回去。
  “好久不见哪!”他走到红娘面前微揖,笑看她一副想要逃走的慌张模样。
  “好久不见?你们见过?”欢郎疑惑地瞧瞧他再瞅瞅她。
  “有。”
  “没有!”
  两人齐声应道,截然不同的答案让欢郎更加摸不到头脑。
  “到底见过没有啊?”
  “当然见过,姑娘忘了?在西大街张记胭脂铺里,你曾买过鄙店的脂粉。”
  “咦,张先生,你家是开胭脂铺的吗?”小秋兴奋地插进头颅,被欢郎一根手指推回去。
  “姑娘可想得起来?”
  他的笑容好假,像是应对店里客人的那张常挂的假面,浑不似在她房里笑得那般自然开怀。他是……气恼了吧,被她那样断然拒绝。
  “是啊,我……有点印象。”红娘笑得勉强,“原来的刘老先生呢?”
  “被人用高薪挖走了。奇怪,刘先生人老眼又花,不记错账就很好了,怎还会有人捧着大笔的银子请他去管账?”
  她心一动,该不会是……“张先生是未来的姐夫推荐来的,已经在这儿有三两天了,你不常出西厢,所以还不晓得。”
  果然!她避而不见,他居然就光明正大地自行登门,她到底有什么地方打动他的心肠,让他费时费力又费银子地来寻她?
  “姑爷推荐来的啊,呵呵呵……”小秋忽然连笑起来,“张先生,你既然进了崔府,今后就是一家人了,那若是到你家店里买东西……”一概七折优惠。“
  “真的真的?尖叫声差点穿透各人耳膜。
  不过收买人心而已,红娘暗暗心道,却不敢说出口。
  “收买人心罢了!”
  对对对,谁这么英明睿智勇吐真言?
  稍转过脸,才知说话的是郑恒,她无趣地再转回脸去。
  “莺莺还没嫁过门,就遣人过来管崔家的账,我看安的未必是什么好心。”郑恒的脸色不善,话里更加满是轻屑。
  “郑兄此言差矣。”张君瑞神色如常,“在下并非白马将军的家仆,而是莫逆之交,郑兄用‘遣’一字,未免太过失礼”
  “你……商贾之人,也来咬文嚼字,你配吗?”
  红娘面色一冷,商贾怎的,自食其力有什么不好,郑恒他投亲靠友的直到如今,也没靠双手挣来一粒米,凭什么轻视他人!
  “郑兄此言更差,江南商贾多为文人,文以商持,商推文行,郑兄认为,江南诸才子也不配舞文弄墨吗?”
  头一回见他这么文诌诌的,不像胭脂铺里那个狡猾精明的商人,也不像夜里潜进她房中那个笨拙又好笑的无赖,这可是他的另一个面貌?
  “表哥,你小瞧了张先生啦,他可是两年前的甲榜进士哦!”欢郎颇为不平地插了句话。
  真的假的?怎么从没听他提过?红娘难得有了好奇心,偷瞄张君瑞一眼,见他笑吟吟地看过来,赶紧又别过眼去。
  郑恒脸上有些窘,也不好直言不信,只得哼了一声:“既有功名在身,不出仕为官,却甘愿与账册算盘为伍,简直不务正业!”
  “表少爷,你连举人都还没中,这样说人家不好吧。”
  “你……”郑恒怒瞪最先被收买走的小秋,她却吐吐舌头躲在红娘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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