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那她就更不能成为累赘——师兄要她走,她就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因为她坚信,少了自己,师兄就算打不过对方,但要独自脱身应该不算难事。
想到这儿,她绷着脸,微不可察的轻轻点了一下头;而华丹枫在得到她无声的应允后,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第1章(2)
正当师兄妹两人无声达成协议之际,那头的沈云生又发出一阵刺耳大笑,二话不说的再次飞掠而来,展开新一波的攻势。
见状,华丹枫飞快的将师妹推开,自己挺身迎上去接招,瞬间两人身影交缠,空中掌影翻飞,打得激烈至极。
只见沈云生虽然双腿已残,但巧妙的借劲使劲下,整个人在空中飞来旋去,每次一个回身就是一次凌厉杀招;而华丹枫则忙于接招应付下,愈打愈是心惊骇然,不敢想像这个疯癫的枯瘦男人现下已是如此厉害,那么若他双腿未残,岂不更加可怕?
正当两人打得难分难解,热火朝天,一旁的华妙蝶也看得心急如火,满脸焦虑之时,一道恍如天籁般的嗓音蓦地凌空而来——
“住手!”
清冷的声音一出,激战中的两个男人闪电般的瞬间弹开——一个退回师妹身旁,一个回到竹榻之上,但目光不约而同全朝声音来源寻去。
“师姐!”某对苦寻许久的师兄妹异口同声的惊喜大叫。
“君儿!”竹榻上的男人脸上的疯狂之色褪去,瞅凝着女儿的眸光有着温柔的慈爱。
恍若未闻双方的叫唤,刚采完药回来的沈待君,怎么也没料到师弟妹回来了,更没料到他们竟然与爹亲打了起来,慌得她什么也无法多想,人还未走近便急忙出声喝止。
而终于找到自家师姐的华丹枫、华妙蝶两人,完全没注意到沈云生的那声叫唤,迳自激动的双双冲到师姐面前,尚未开口,眼泪便哗啦啦的喷了出来——
“呜……师姐,我们终于找到你了!我们以后会乖,会听你的话,你不要再不管我们、丢下我们了……”完全不怕丢脸,华妙蝶哭得唏哩哗啦的紧抱住她,怎么也不肯松手,完全没了当初说找到人后,要挖坑将她埋进去,以示报复的气势。
“师姐……”哽咽的吐出了两个字便再无言语,华丹枫同样红了眼眶,可却强忍着怎么也不肯掉下泪来——只因为他要向师姐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孩子气,什么都要依赖师姐的师弟了。
“傻瓜,哭什么呢?”再次与师弟妹相聚,沈待君心中激荡,眼眸微微泛红,可却强笑道:“师姐信上不是说了,只是去寻访名山古泽,采集奇珍异草,哪是不管你们、丢下你们呢?瞧!师姐这不就回来了。”
“师姐,你要寻访名山古泽,采集奇珍异草,可以等我们回来陪你一块去嘛!可你偏偏等也不等,只留下一封归期未定的家书,分明就是故意要抛下我们,不管我们了……呜呜……”哭成了一张花猫脸,华妙蝶跺着脚以泪眼控诉。
“好了!好了!都是师姐不好,是师姐的错,行了吧?”听闻指责,沈待君无奈苦笑,一边安慰拍抚着她的同时,幽深的眼眸不自觉的凝向师弟,却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仓皇的转移开了视线。
师姐避开了他,她避开了他!
难道是他先前伤师姐太深,所以她现在连看都不看他了吗?
华丹枫在瞬间白了脸,随即又否认的摇了摇头……
不,不会的!肯定是师姐害怕让他为难,所以才会有意闪避他,可她却不知分别后的这段日子以来,他早已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也热切的想回应她的感情,只是……
瞄了瞄还赖在师姐怀中撒娇哭泣的师妹,华丹枫突然觉得很刺目,忍不住嫉妒起来。
什么嘛!霸占着师姐那么久,也不知道赶快还给他,他也想向师姐倾诉心中的相思之情啊!
还有,他还急着想跟师姐说——如果是师姐的话,可以喔!
可偏偏在场除了不识相的师妹外,还有个疯疯癫癫,说打就打的奇怪男人在,让他怎么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对师姐表白?
唉……出师不顺,实在太恼人了!
愈想愈是纠结,华丹枫心思翻涌辗转,脸色忽白乍红,神情百变,几度欲言又止,当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想开口时,竹榻上的男人硬是抢先一步出声了——
“君儿!”冷沉的嗓音略显僵硬,沈云生见三人交谈热络,感情像是极为亲密,当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们是谁?”
听闻质问,想起师弟妹与爹亲才刚打了一架,这下可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沈待君不禁头疼起来,轻轻的又劝慰了师妹一声后,便快步来到爹亲身边。
“爹,别误会,他们不是什么歹人,而是我的师弟妹——华丹枫、华妙蝶。”柔声解释,她转而对师弟妹微笑介绍着,“师弟、师妹,这是我爹——沈云生。”
“师姐的爹?”宛如被轰天雷给炸到,某对师兄妹震惊的尖叫起来。
“蠢货!”哼声冷斥,沈云生如今除了亲生女儿外,再也不信任何外人,自然也不会因为他们的身分而改变态度,当下迳自沉着脸道:“君儿,背我回房。”
了解爹亲的古怪脾气,沈待君朝师弟妹抱歉的笑了一下后,便小心翼翼的背起瘦得让人忍不住心酸的爹亲进屋去,留下迎风石化的两人。
好半晌后,被炸得脑袋一片空白的两人在愈来愈刺骨的冷风吹袭下,终于回过神来,只见他们呆若木鸡的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抱头大叫——
“师姐什么时候冒出一个爹来啊?”
“芸娘怎会收这样的蠢货当徒弟?”听着外头传来的惊声尖叫,房内,坐躺在床上的沈云生鄙夷冷嗤,满心的不悦。
“师弟妹从小便是被人给遗弃的孤儿,娘见了实在不忍心,便收养了他们。”低着头为他把身上的被子抚平,沈待君轻声细语的说着。
“爹,师弟、师妹两人性情天真单纯,说话、行事有时会瞻前不顾后,若是因此得罪了你,可千万别与他们一般见识。”
轻哼了一声,沈云生似嘲似怒,隐约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酸味。
“你待他们倒好,开口没两三句就忙着帮他们说好话来着,嗯?”
爹这是在……吃醋吗?
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笑意,沈待君亲昵的用脸颊轻蹭着爹亲乾枯粗糙的掌心,直到他脸上的怒意渐渐褪去,眸心荡漾着柔光后,她才撒娇似的哄道:“他们是我的师弟妹,从小我们一起长大,娘也把他们当作亲生孩子看待,就像是真正的家人,我不待他们好,是要待谁好呢?”
顿了一顿,她连忙又补充,“当然,待爹自然要比待师弟妹更好。”
虽然明知她花言巧语的有意讨好,身为爹亲的沈云生还是很受用,当下脸色好看了一些,不过却依然哼声道:“你待别人好,别人可待你好了?要知道人心隔肚皮,别太轻易的交付信任,给了人伤害你的机会。”这可是他用二十年的苦痛所换来的深切体悟。
神色微微一僵,沈待君佯装不解的强笑。
“爹,你在说什么呢?”
锐利目光彷佛要透视人心般不容闪避的直凝着她,直到她的脸色渐转苍白的垂下眼眸,沈云生这才语气严峻的缓声开口,“君儿,不论有心或无意,若那两个蠢货没伤害过你,为何这段日子以来,你从未向我提起过他们?”
既是从小一起长大,有如家人般的师弟妹,岂有不提及的道理?可她却一言半句也未曾说过,这就大有问题了。
僵凝的笑容缓缓褪去,她白着脸沉默了许久后,终于涩声开口,“爹,不是你想的那样!师弟妹很好,是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不愿细说,沈云生也不逼问,当下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蛮横无理道:“不管什么问题,反正一定是那两个蠢货的错,我的君儿绝对不会有错!”
这真是标准的瘌痢头儿子是自家的好了!
领受着他毫不讲道理的维护与疼宠,沈待君心中却是温暖异常,温顺的将螓首枕靠在爹亲肩上。
“爹,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宠女儿可不好,我会被你给宠坏的。”
“宠坏又怎么着?”手心轻缓的抚着她柔软的发丝,沈云生脸上可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我沈云生的女儿就是生来被宠坏的。”
闻言,沈待君感动的含泪笑了。
呵……原来……原来这就是有爹疼惜、宠溺的感觉哪……
第2章(1)
“啊啊啊——师姐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个爹啊……”
“啊啊啊——你问我,我怎会知道啊……”
竹舍内的小巧厅堂,一男一女两道年轻的声音哇啦哇啦叫着,完全被这惊人的讯息给震得头昏眼花、脑袋空空,只能不知所措的围着桌子踱步转圈圈,有时还会一个不巧的撞到对方,互瞪一眼后,又继续边叫边转,模样甚为可笑。
正当两人绕着圈圈鸡猫于鬼叫之际,蓦地,华妙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停下脚步,一脸严肃的发问了——
“师兄,师姐的爹,我们该叫什么?”
“呃……”被问得一愣,华丹枫顿足深思——只因从小就在紫云峰长大,接触的人不多,人际关系单纯,对于称谓并不是那么熟悉,当下搔着头想了许久后,终于语带迟疑的给出答案了。
“师爹吧……”
他心想,一般师父若是男的,称其夫人都是师母,那么相对而言,师父的夫婿、师姐的爹,他们应该是要叫师爹才是。
再说,现在叫师爹,等以后就可以……可以直接把“师”字去掉,直接叫爹了。
想到这儿,华丹枫脸上倏地一红,愈来愈觉得“师爹”这个称呼实在是棒极了。
师爹?是这样叫吗?
华妙蝶有些怀疑,总觉得好像怪怪的,但一时也想不出究竟是怪在哪儿,随即眼一瞄,忽见他莫名其妙的脸红傻笑,顿时不由得满心狐疑,正想问他是在傻笑个什么劲之际,却听“咿呀”一声轻响,师父的房门被轻轻推了开,而他们等待许久的人终于从门后转了出来。
“师姐!”异口同声欢喜叫唤,两人飞快的迎了上去。
早料到两人肯定是守在厅里等着她,沈待君毫不意外的任由两人簇拥着来到竹桌前坐下,神色不变的静待两人开口。
“师姐……”心情激荡的紧抓着亲亲师姐的手心,想到这些日子的分离,华妙蝶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我们找你找得好苦,以后别再丢下我们了……”
“就是啊!”同样眼眶泛红,华丹枫也有些哽咽。
“师姐,我……我好想你……”
他只用“我”,而不说“我们”,借以表示自己对她的特别心思。
闻言,沈待君心中微微一荡,眸光下意识的凝向他,随即在心中苦笑摇头——
不,是她多想了!师弟此言不过是师姐弟情谊而已……
思及此,她的心中只觉得苦涩,可脸上却波澜不兴的迅速转移了视线,将目光停留在还紧拉着自己的师妹身上也因而错过了华丹枫炽热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受伤与黯然。
不知两人之间的眼波交流与暗潮凶涌,华妙蝶只是一个劲叨叨絮絮的诉说着久别之情与寻人路途上所发生的一些大小事,而沈待君则始终含着浅笑静静的倾听,顶多就是在她埋怨自己的“狠心抛弃”时,这才柔声哄个两句。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觉得控诉够了,华妙蝶这才眨巴着大眼好奇询问:“师姐,你什么时候多出个爹来了?”
他们才分开这么一段时间,师姐就认了个爹回来,这也太惊人了吧!
一旁因为被师姐避开了目光,心中万分难受而许久没出声的华丹枫,这会儿终于开口了。
“是啊!师姐,我们怎么都没听师父提过她还有这么个夫婿?”
沈待君闻言,不禁失笑。
“娘没跟你们提过,不代表就没有啊!”
唉……这两个傻师弟妹,若是没有爹亲的存在,她又怎么会出生呢?
“哎呀!师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啊!”噘着嘴,华妙蝶心急催促。
早知道一旦与他们重逢,关于爹亲的事终究会被问起,沈待君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缓声叙述分别后的那段日子,她云游至阴山采药,却因缘际会的救出了受奸人所害而被困在绝崖岩洞内的爹亲,失散了二十余年的父女俩这才得以重逢相认。
听她缓缓诉说一切经过,华丹枫、华妙蝶两人虽然都是安静的不打岔,可脸上的神色却随着她的描述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一会儿讶、一会儿怒,表情丰富至极。
未了,待她声音终于停歇,华丹枫已是气得大拍桌子——
“是哪个奸贼害师爹的?我们找他算帐去!”怒声大吼,他甚是不平。
可恶!就因为奸贼的陷害,竟累得师父苦等师爹这么多年,最后还天人永隔,难再相见!
如果……如果哪天他也被人所害而再也见不到师姐,那……那……那他会疯掉的。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一阵寒颤,益发替师父、师爹感到难过。
“就是!”华妙蝶也同仇敌忾的叫道:“是哪个奸贼这么可恶?我们一定要帮师父、师爹报仇,替他们讨回公道!”
见他们为自己的爹娘抱不平,沈待君心中甚觉欣慰,只是……
“师爹?”扬起眉,虽然大概知道是在叫谁,但她还是忍不住为这个称呼感到好笑。
“师父的夫婿不就叫师爹吗?”华丹枫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那也该叫师丈才是!”头疼抚额,为这个乱七八糟的叫法感到无奈的直摇头。
“原来如此!”恍然大悟,华妙蝶击掌喊道:“难怪刚刚我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哪知华丹枫却不依了,瞪着眼,很坚持道:“可是叫师爹比较亲切,我就是要叫师爹。”
闻言,华妙蝶犹豫的看了看师兄,然后很义气的决定师兄妹要同进同退。
“既然师兄不改口,那我也不改口,就叫师爹吧!”
不知师弟那点小心思,只当他是孩儿心性,加上对称谓也不是那么的在意,沈待君当下微微一笑。
“随你们了!”
开心的咧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