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好汉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夜的豪饮,卸下面具及防御后,他忽然感觉头痛、心悸接踵而来,财务报表换的数据恶作剧地跳来跳去,公司的产品、人事……一幕幕不规则排列,忽然又想起:德敏曾打电话邀他参加生日派对!
清晨,宿醉后的头痛仍隐隐约约存在。昱伟纳闷,不晓得自己是何时爬上这张柔软大床?
走进浴室,彻底冲洗一番,总算清醒不少;取出冰箱内的‘解酒饮料’一饮而尽,他始终怀疑它们的“功效”,却每每宿醉后仍不忘它们。
整装完毕,他随即驶往公司的方向。
一进公司随即忙碌不堪,挂断国际电话后,好不容易松口气,昱伟脑中仍纷乱不堪。酒的威力似乎尚未消褪。
可君像一阵旋风似地走了进来。昱伟往意到她,今天一身绵织柔软的长上衣、长裙,脸色却“如虎生风”地,半点不搭轧。
“May i help you?”昱伟的语言仍停留在刚刚的国际电话中。
“我要和你谈‘卡卡促销案’的事……”可君顺势在昱伟写字抬对面坐下。
“OK!请说。”昱伟回过神来,专注在可君的意见上。
“我很care你对‘卡卡’的做法……‘卡卡’从一进入市场,一直到现在成长、茁壮,我也许比‘卡卡’老间更挂心它的发展。因为它就像是我的baby,它的每一个case,都是我的心血!”
“这个我很清楚。”昱伟肯定可君所言。
“但是,这个促锁案你却交给小凯,而且立即定案,迅雷不及掩耳,你是什么意思?”可君似乎有些情绪失控。
“小凯做的促销案,你也看过了,你并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呀!”
“你都定案了,我能有意见吗?”可君反唇相稽。
“我一向很民主的哦!”昱伟表明自己的立场:“‘卡卡’的案子迫在眉睫,而大小姐你又无故‘失踪’一个星期。你说,我能hold住吗?”
可君忽然想起上个月的“失恋假”,但又碍于自己嘴硬的脾性,一时间居然拉不下脸……
昱伟无奈地摇摇头,正巧此时桌换专线电话乍然响起f
可君见昱伟兴致盎然地讲起电话,一把无名火升起,迳自起身离开,顺手将门一关,“砰!”的一声,再度引起昱伟、杜敏,甚至其他同事一阵错愕。
周末下午,昱伟特地绕至‘诚品书局’选了两套原文书,才将车子驶向“梦工花坊”。
“送女朋友吗?”店员亲切地欲帮昱伟挑选,只见他驻足半晌仍未定夺。
“玫瑰好吗?玫瑰花代表爱情!”店员极力推荐。
昱伟顿时被满室花色迷惑,一时无所适从。
“不是!嗯……”昱伟定下神后说:“朋友生日……”
“一定是女的!”店员自作聪明:“她是什么星座?”
他怎么会知道呢?真麻烦。
“喔!是今天生日吧!本月是巨蟹座!”店员推算道。哎!店员果然专业,昱伟暗自赞叹。
“巨蟹座的人恋家、又细心,是个极佳的老婆人选……”
天呀!现在满街都是“星星王子”了,不是专家也成权威了呀!昱伟不禁苦笑。
“这样吧,送她百合花,百合花是巨蟹座的幸运花呢!”店员自作主张地传
昱伟挑了一束又大又美,盛开、含苞皆有的百合,令昱伟握在手上竟会有些许不胜负荷。
到了德敏家,已有客人来了,昱伟亲手将百合花交给德敏,并递上两套包装精美的原文书:“生日快乐!”
“谢谢!”德敏真诚地轻声致谢,昱伟则尾随德敏进屋。
屋内窗明几净,令人感到榆悦。客厅内,三女、两男看来都极有品味,大伙自在地闻聊。
“德敏,不帮我们介绍?”眼尖的女伴看见昱伟便主动要求德敏帮忙引荐。
德敏笑笑道:“程昱伟,Alex,‘广告界的鬼才’!”
“喔!”一阵讶然代替寒暄,令昱伟不甚舒适。
“Alex!小贞、咏咏、佩如;这边是阿迪、KK。”德敏不卑不亢地一一将她的朋友介绍给昱伟。
原来几个朋友都是文化界的好手,大家在一起闲话家常倒也兴致勃勃。
昱伟注意到,德敏很用心地招呼客人:斟茶、端水、送小点心……面面俱到;又对每一宾客笑脸迎人,无特别好恶。
“哇!切蛋糕了!”男伴将蛋糕推出来。精巧的奶油蛋糕上点燃三支红蜡烛。
“真佩服小敏的勇气,毫不隐蹒地将蜡烛插上!”女伴娇嗔道。
“三十岁!三十代表而立呀!值得骄傲。”男伴代为回答。
德敏微笑不语,她的兼容并蓄在朋友圈内是出了名!朋友一阵喧哗,唱完“生日快乐”歌后,大家起哄坚持德敏说出心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愿我的朋友们都像今天这么快乐!”
“哇塞!”KK鬼叫:“不要再兼善天下了,求求你快点独善其身,找个人结婚吧!”
“结婚礼金从优!”男伴附和道。
“在万丈红尘中;找个人爱我……”KK学着歌手的声调及表情,一脸陶醉地唱起,让周围的人笑翻了!
昱伟细心地注意到德敏眼角泛着泪水。
傍晚,客人们一一道别离去,德敏亲切地在门口送客。婉约的态度、可掬的笑容着实令人如沐春风。
送走最后一位女伴,昱伟无言地伫立车旁,德敏又露出她一贯的亲切笑容,缓缓走近昱伟:“要走了?”
“生日快乐!”昱伟答非所问:“顺便帮我问候伯父、伯母!”
“他们也快回来了。”德敏讷讷地,黄昏的金光彼影映在德敏及肩长发,令昱伟顿起欲走还留的依恋。
“三十岁了……”
昱伟听不出德敏是感慨亦或欣慰,两人在黄昏的夕阳映照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昱伟,小敏!”不远处,一辆墨绿色车子朝他们驶近。
“爸妈回来了!我看你是走不了了!”德敏暗示着。
昱伟表示赞同,赵家两老下了车,便邀昱伟入屋叙叙。
于是昱伟又再度尾随德敏进人屋内。
“伯父、伯母。”昱伟恭敬、略感局促地坐在两老对面。
“上个月我和你伯母还跑了一趟台东。多亏你爸妈,他们又是山产、又是海鲜地热心招待我们,真是盛情难却。”德敏的父亲试图让气氛活络些,又因刚才碰见德敏、昱伟,见两人似相谈甚欢,倒也乐观其成。
“怎么不多住几天?好让家父家母多招待呀!”昱伟客套寒暄,德敏又细心地端出热茶。
“谢谢。”昱伟轻声对德敏道。
“真是相敬如宾!”德敏的母亲看在眼里开心得喜形于色,却教昱伟、德敏尴尬地互相避开眼神。
“老太婆!何必心急!”德敏父亲半责怪半调侃道。
“怎么能不急?小敏都三十岁了!再拖下去,外人都要说闲话了。”母亲犹未尽道:“现在当父母真为难!哪像我们那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对方是瘸子、眼瞎……”
“老太婆!说话可得凭良心呀!我有哪点犯人嫌,令人弃?你可别指桑骂槐呀!”老爸不甘示弱。
“好吧!好吧!小敏嫁不出去都怪我、都怪我好了……”
两老一阵你来我往,德敏乘机教昱伟先走。
她满怀歉意送昱伟至门口,“很抱歉!”德敏摇摇头,强挤出一丝笑容。
“没关系,天下父母心。”昱伟颇能体会德敏的心情。半晌,才又开口问:
“你晚上有没有空?”
德敏点点头。“等我五分钟!”
“好,我在车上等你!”望着德敏进屋,昱伟怅然有所思。
远处的夕阳已不复见,金黄色的天空已转换了帷幕,星星正迫不及待准备登场。
第三章
“想上哪?”昱伟一反平常,尊重地询问德敏。
“到阳明山文化大学走走,看看夜景好了。”
昱伟依言往士林方向驶去,眼睛注视着道路,不经意地道:“你是文大毕业的?”
“嗯!中国文学系。”德敏补充回答。
“所以走文化路线,学有所长,学以致用。”
德敏并不再作任何表示,昱伟便沉默下来。
德敏要求上山看夜景,昱伟陪在一旁。
万家灯火,颇为壮观,但两人并不多言。昱伟觉得德敏一反平常在人群中的态度,虽纳闷但仍不愿去触及。
“到‘星辰’去坐坐吧!请你喝杯咖啡。”下山时,昱伟邀请德敏。他希望能为她分担忧愁,毕竟大家也都是好朋友。
酉餐厅里因晚餐时间已过,只剩稀落几人,倒也宁静;在烛光点缀下轻声细语,气氛颇佳。
“曼爪两杯。”昱伟也不问德敏,擅自作主点了两杯咖啡。
“曼爪的咖啡味道很独特,融合了曼特宁的苦、醇、香,又配合爪哇的另一种苦及淡淡香味,挺棒的!”昱伟解释他的莽撞。
德敏又恢复亲切的笑容:“你很懂得品味生活!”她称赞着。
“也许这是单身的好处之一吧!”昱伟自我调侃,德敏亦颇有同感。
忽然想起下午的尴尬处境。她认真地道:
“下午的事,郑重向你道歉。”
“Who care?我能体会你的心情。我母亲也常向我‘逼婚’,所以早见怪不怪了。”昱伟再次补充,着实令德敏有遇知音之感。
“我姐姐也是,她甚至还写书标榜单身主义呢!”
“我看过她的书,就是《单身乐》、《恋爱终结者》,而且还是排行榜上的常客。”德敏有感而发。
“可能我母亲对她已不存希望了,所以把矛头指向我……”昱伟故作无辜状,德敏同情地微笑。
昱伟想起作家姐姐昱安,“有时还真羡慕我姐姐……”
德敏不知所以然。
“在遥远的他乡异国还能遥控他人的思想,弄些单身如何排解lonely time的法则,顺便还引诱他人——单身旅游,搞得现在不婚族纷纷窜起。不晓得要不要负起社会责任呢!”昱伟似乎一古脑全怪在姐姐身上。
“你太夸张了!”
“她连我妈妈都能‘重新教育’了,这影响层面还不惊人呀?”昱伟喊道。
“对呀,那你又为什么会让伯母‘逼婚’呢?你的条件这么好!”德敏坦率的问,令昱伟措手不及。
转眼两杯咖啡都凉了,他们甚至还未加糖。
‘缘分吧!可能……月下老人遗忘了我!“昱伟想了许久才回答,甫回答又觉得不妥,令自己备感困窘。
“我看我们已然是‘单身公害’了。”德敏的反应令昱伟舒缓不少。
“父母不安、朋友不解,自己也不适……哎!真是一种公害!”昱伟呼应,令两人心有同感,相视而笑。
对眼前这位理性、包容力强的女孩子,昱伟产生些许迷惑。
两人话一投机,像极了多年不见的老友般,互相倾訢彼此被“逼迫”的心声
,一来一往,互相取笑,时间不知不觉溜走了。
初夏的午夜,宁静而凉爽。昱伟送德敏回家。
“再见啦,‘单身公害’。”德敏笑盈盈地叫着彼此互取的外号。
“改天见,‘单身公害’。”昱伟亦扬扬眉道。
德敏转身要进屋,昱伟又趋前叫住她!!‘祝你三十岁的第一天快乐!’
德敏笑盈盈地接受了,但昱伟又愣愣地站着不动。
“不介意吻一下你吗?”
德敏尚未来不及反应,昱伟便轻轻在德敏脸颊亲吻。
见昱伟将车子驶离,德敏正欲进屋,冷不防,一双大手抱住了她,正欲大呼救命,对方急速捂住她的嘴!是他!
“上去!”他在她耳畔命令道。
她依言跳上摩托车,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她感觉他赌气似地横冲直撞——
他无法相信刚刚亲眼目睹的那一幕!驾着豪华跑车的帅哥,顺理成章似地吻着他的德敏。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似乎是天造地设。他忿忿地把车骑进巷子内。然后赶着她上小阁楼。
砰!他把房门锁上。
“东升,你怎么了?”德敏摸不着头绪,又磷又爱地望着初恋情人亦是大学同学的他。
“你想做什么?”德敏着实吓住了,一向温文儒雅的东升竟像一头野兽般冲着她而来!
德敏注视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还有那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他紧紧把她压住。
“不要!不要!求求你……”德敏企图挣脱,东升早已没来由地狂乱地吻着
她的唇、她的颈。她极力挣扎,用力推了一把。
“他是谁?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东升嘶吼道。
德敏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刚刚和昱伟道别的那一幕被东升撞见,又想到她所眷恋的东升竟是如此无情、蛮横不讲理,忿忿地说:“你管不着!你凭什么管我!”
东升听见德敏的回答,又想到刚才亲眼看见德敏和别的男人吻别,一时之间血脉愤张,他冲上前,紧紧捉住德敏,指尖紧掐德敏双臂。
“放开我!放开我!”德敏呐喊,她希望东升能清醒些;趁着东升些许犹豫,她一转身,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他有些措手不及,随即气愤地也还击了!体力耗尽的德敏,在毫无防备之下又重重被东升打了一巴掌,一阵昏眩随即袭来!
昏眩中,父母的影像、东升的温儒、昱伟的笑容一一涌上来!
时光又回到大学时代。
“吴东升!”德敏每每在梦中叫着他的名字。
“人家吴东升是新光集团的少东,而我吴东升却是个永远成不了气候的编剧,更遑论要成为金马奖、金熊奖大导演。哎!真是同名不同命!”东升常常自我解嘲道。
“英雄不论出身低,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每当东升失意,德敏总不厌其烦,屡屡为他打气。
因为惜君子之受折磨,因为相知所以相惜,德敏从来无怨无悔;东升亦因此感激德敏为他所做的点点滴滴,两人遂成为“班对”。
男为爱情滋搁,佳作频传。校际文学奖、坊间杂志亦常见其作品,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然而可是真应验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毕了业,出了校门,东升计画往文学之路迈进。意气风发的他,怎样也没想到自己竟是屡试屡败!再多的心血,都只换一句无情的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