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青城显然不能接受他的这种表现。
他这个弟弟真的变了,以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现下却随时随地像是个激动得快要爆发的火山。
“难道你不想负责吗?”
差一点儿就把人家给拆吃入腹,结果却不想娶人家进门,慕青城望着弟弟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责难。
“我不想成亲。”他想也没想的就说道,“再说,我和她并没有当真做了什么事儿,谈不上负不负责任的问题。”
这是一种狡辩,他很清楚。
毕竟以现时的礼教来说,球儿的身子已经被他看过了,清白也算是被他毁了,他的确该负上些责任。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和皇甫银龙的赌约,他就忍不住想挣扎。
“你再说一次。”慕青城的语气沉了沉,口气中含着浓浓的警告。
或许外人看慕家,都觉得慕家的主子们个个恣意妄为,这点他从不否认,可任性也该有个分寸!
夺了人家闺女的清白却不想负责任,这点他绝对不能容许。
慕临城承诺道:“我会为她找到幸福的。”他不能给,但球儿却会获得她该有的,这是他心中拨的算盘。
他并不真的全然不负责任,但责任未必一定是成亲吧!
“你以为这样做可以弥补一切?”的确,以慕家的财富想要替球儿买来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夫婿并不困难,可是这么做并不厚道。
大哥的质疑他不是没想过,只是球儿并不是一个能和他比翼双飞的女人,跟着他会很辛苦。
再说,他也不想让皇甫银龙得逞,让他得到奴役他一辈子的机会,所以他坚信这会是最好的安排。
“至少我可以确定她一定幸福,跟着我她不会幸福的。”
“你很确定吗?”对自家的亲人,慕青城一向有着无止境的包容。
虽然他并不赞同三弟的决定,也不认为三弟会在对球儿完全没感情的情况下便意图侵犯她,他宁可相信一切都是出于意乱情迷的结果。
如果说,三弟真的决定将球儿嫁人,那么他会帮着他做到!只是身为他的大哥,他并不希望他后悔。
“我……”合该要大声地宣誓自己的肯定,可是偏生话到了嘴边,却怎么样都出不了口。
“很多事一旦做了,就很难有挽回的机会。”慕青城沉声提醒着。
纵使慕家再家大业大,也有很多事情是做不到的,嫁丫鬟对他们慕家来说不是难事,可是嫁了丫鬟要再讨回来,可就很难了。
说没有犹豫是骗人的,可是他的心高气傲让他无法就这么认定球儿是他今生的半侣。
她不是不好,只是不适合他。
“嗯!”沉重地点点头,慕临城抿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他会给球儿最好的未来,这是他欠她的。
昏厥过去的人儿,醒来后,躺在床上一直是睁着眼。
布满血丝的双眸,满足惊恐!
鱼球儿瞪大了眼,借着微弱的月光环视简陋的窄室,直到看到那一如往常的熟悉摆设,那原本被惊骇塞满的心房才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这里是慕府!
并不是有一一娘和妹妹在的鱼府,而是她安身立命快两年的慕府。
伸手轻拍着依然失序的心房,她原本总是带笑的唇瓣此刻却带着一丝丝的哀愁。
在梦里,往事一幕幕地袭向她,几乎将她淹没,那情景清晰得宛若昨天才发生似的,她知道自己想起了一切。
应该是三少那来不及收势的一掌,巧合地拍开了她阻滞的血路,让她想起了过去的一切,和人性的险恶。
想起了还没变傻时的无奈,与二娘和妹妹之间的纠葛,更想起在昏过去前,她与三少即将进行的事儿!
心再次骤然狂跳,鱼球儿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回想着关于昨夜的一切。
那一片血雾毁去了本该是她此生最宝贵的记忆,也是那片血雾阻断了她的痴心妄想。
像她这样的人,只怕连老天爷都觉得她拥有三少是一种奢侈,所以才会让她在紧要关头吐了血,阻止了一切吧!
她虚弱的想要自榻上起身,移动着蹒跚的步伐,缓慢地移到了窗子旁,透着窗棂望着窗外的月光,两行清泪就这么自她的颊畔滑下。
如果可以就这么痴痴傻傻的过上一生,对她而言,应该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不用想起一切的丑恶,也不会有着不该存在的痴心妄想。
对三少,以前懵懂时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总是任由他对她欺负和使坏。
以前总认为他是主子、是天,所以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但现在的她却知道除了他是主子之外,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被她深深地埋藏在憨傻表象的背后。
早就心动了吧!
所以才会在无法拥有他的时候,心像破了个大洞似的那样叫人难受!
但她与他的距离,却有如云与泥,不论她是聪慧或愚笨,与他都是无缘的!
像他那样的伟岸男人,要的是足以与他匹配的女人,而她却不是这样的姑娘,所以……
“喀”的一声,打断了她那烦乱的思绪,不想让人瞧着她的泪,她连忙抬手以手背拭去颊畔的泪,然后才转过了身。
“三少!”见了来人,鱼球儿漾起一如往常的那抹憨笑,就像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怎么不躺着休息呢?”望着她脸上的苍白神色,慕临城的语气带着责难。
几个踏步上前,很自然地伸手拉住了她,就要领着她往床榻走去。
鱼球儿被动地望着他握着她的手,发怔。
然后出乎慕临城意料之外的,她轻轻地挣了开。
这是她以往绝对不会做的举动,因为习惯了让他为所欲为,可是……现在不行了!
“怎么了?”因为她的挣脱,他诧然地回首问道。
“我……没事!”不能说,也什么都不想说。
怎能告诉他,她已经不是以往那个憨憨傻傻的球儿了呢?若是他知道了,只怕不会再觉得她有趣,然后翩然离去吧!
如果憨傻是他与她之间的唯一牵系,那么她希望自己可以永远憨傻下去,即使是装的,也是装得了一刻是一刻。
“说!”压根就不相信她没事,慕临城很自然地板起了脸孔命令道。
不是不清楚这个丫头有多习惯压抑自己的感受,以往在鱼家,只怕她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教鱼花蕊和她娘给骑在头顶上吧!
“三少,我真的没事!”望着他,鱼球儿的心微微的抽痛着。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身躯内的毒永远都没有解开的一天。
“那为啥会昏倒?”就算难受也不说,就这么任由他为所欲为。
她是这般惹人心怜,可惜的是,他要的不是这样的姑娘……只不过这一生就算她永远这么不开窍,他对她只怕不会放手了。
“我……”望着慕临城渗着怒意的俊容,鱼球儿的心不像以前那样的慌乱,反而多了一份笃定。
因为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想起了以往的记忆,探知自己的感情,在深思她和三少之间的点点滴滴之后,配不上他的她,离开已是必然的决定。
她只想在自己还能装成无动于衷的时候,再多留点回忆。
“奴婢只是不想拂了三少的兴致。”挑了最安全的话,安抚着他的脾性,因为贪看他的容颜,忍不住悄然地朝他挪移了几步。
“除了不想拂逆我之外,没有更好的理由吗?”他质问着,她那顺服的答案并不能让他气消,反而有助长他怒焰的趋势。
真的有傻到这种地步吗?
即使清白差点被玷污了,她却依然笨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好像他本来就是该对她使坏、欺负她一样。
一切都是这么的理所当然。
而这份理所当然却让他心头的怒火更加的熊熊燃起,虽然他喜欢欺负她,可是从来也没希望她是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木娃娃。
他不要一个没有自己情绪的女人呐!
“没有了!”憨笑的背后其实是一抹苦涩的悲哀,她当然有更好的理由——一个小小的丫鬟在不知不觉间,偷偷地对主子倾了心。
所以即使他使坏,她也觉得莫名的甜。
但这种话能说吗?
因为不能,所以只能将一切的情绪往肚里吞去,然后傻傻地摇着头。
怪!
突然间,怒气消退,慕临城难得正色地望着她,总觉得似乎有哪里怪怪的。
这丫头的脸上虽依然有着和平常一样的傻笑,可是一抹怪异的感觉就是硬生生的从他的心底急速窜升。
静下心神,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鱼球儿,看起来好像是没啥不一样,但他却又真的觉得有些地方不同了。
“三少!”要是以前,鱼球儿一定会坦然地接受他的审视,可是现下她却有种会被看穿的恐惧,所以她轻喊了一声,打破四周窒人的宁静。“我……”
她欲言又止,但凝着他那张俊颜,心中的渴望愈来愈深。
“什么事?”慕临城应了一声,心中正盘算着自己应该要离开了。
毕竟已作了决定,要替她找个良人,那么他就不该再放任自己破坏她的名节。
编贝般的齿浅浅的嵌进了她丰厚的唇瓣,他将她的犹豫与小心翼翼都看进了眼底。
“有话就说!”难得的好脾性,兴许是心中对她的那一抹愧疚,让他不似以往的不耐烦,反而捺着性子好声好气地问道。
“我……”还是说不出口呵!
突然一阵晕眩骤然袭至,鱼球儿的身躯也跟着摇晃了起来,她伸手想要扶住些什么,但是却扑了个空。
眼见她就要跌落,慕临城这次却难以再视而不见,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将摇摇晃晃的她给圈进怀里。
当那股既孰悉又陌生的气息袭至她的鼻端,她忍不住悄然地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亦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他伟岸的胸膛。
“身上的肉都是长着好看的吗?明明看起来挺强壮的,怎么却是个风吹就倒的身子呢?”
没有发现她的异状,他活像个老妈子似地,咕咕哝哝地叨念着。
“你啊……还不快给我好好养好身子,不然怎么嫁人呢?”
“嫁人……”
听到这个字眼,鱼球儿浑身一震。
应该是她听错了吧!
摇了摇头,她心如擂鼓,心慌意乱得不知道该怎么站、怎么坐了。
他要娶她吗?
因为他坏了她的名节吗?
虽然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很不堪,可是……念头里竟然还是泛起了一阵阵的狂喜。
即使是这样子的理由,但能贴近他却也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呵!
但这会是真的吗?
鱼球儿心头才闪过这样的迟疑,慕临城的话立刻将她的心打入了十八层的幽暗地狱之中。
“是啊!我已经要大哥替你寻一门亲事了,你放心,绝对会替你找着一门很好的亲事的。”
错看了她眸中的狂喜,慕临城兀自得意地保证着,却完全没有发现她因为他的这一席话,整张脸倏地泛白。
终究……这是一场梦呵!
他对她最好的负责是替她寻得一个良人。
呵呵!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他们之间并没有真正发生什么,所以他这样的决定其实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她的心为啥这么的痛?痛得她甚至希望自己依然是那个呆呆傻傻,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记不住的鱼球儿了!
“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甚至还瞧见她颊畔挂着的两行清泪,慕临城连忙扶着她在榻上坐下,关心地询问。“笨球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有哪儿不舒服?”
他紧张得像是只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她却只是抿着唇、落着泪,什么都不说。
“你快说啊!”慕临城急急地逼问着,一只手也跟着探上她光洁的额际,一心只想知道她是哪儿不舒服了。
伸手紧紧地握住他那双厚实的大掌,将它贴在自己的颊畔,感受着他的温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那破了个大洞的心不再疼痛。
可是泪还是不停地滴落,像是止也止不住的雨似的。
慕临城终于受不住了,他霍地起身,准备去找大夫,无法眼睁睁地瞧着她这般没来由的哭泣。
球儿一向只笑的,就算再害怕、再不舒服,他也从来没见她落过泪,如今她的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可见得她一定是极端的不舒服。
“三少!”眼见他即将推门离去,鱼球儿的心中更像是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难过,忍不住地开口喊道。
“我去替你找大夫。”才刚受过一次教训,慕临城这次可学聪明了,没有打算弄到人尽皆知的情况。
很多事错一次或许可以弥补,但错上两次那就不值得原谅了。
“奴婢不用大夫,奴婢只是……”只是想要留下一点点的回忆呵!
“你不要每次有事都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以后的夫婿会摸不着头绪的。”慕临城忍不住训起她来。
面对他的说教,鱼球儿的心虽然在哀痛的呐喊,但却伸出手勇敢地抹去颊畔的泪痕,笑了。
“三少教训得是,奴婢刚刚只不过是想起了以前在慕府的日子很快乐,偏偏三少又要赶奴婢走,所以才会急得掉泪。”
她半真半假的说道,这样的言语才能让向来精明的三少找不着任何可怀疑的地方。
“是吗?”带着狐疑的目光打量了她好一会,他这才终于决定相信她的话,返身踱步回她身边,宛若帝王一般地打量着她。“傻丫头,我只是请大哥帮你觅一门亲事,又不是明儿个就要将你扫地出门,急什么呢?”
说着说着,他在她的身旁落座。
以后就当她是个妹妹吧!
将她当成妹妹,便不会再有人敢欺负她了,就算她傻上一辈子,旁人也会看在慕家的情面上,不敢欺她分毫。
牵起了她的手,慕临城突地伸手解下自己颈项上那一块打小戴到大的玉佩,仔细地替她系上。
“以后,你就算是我的妹子,也算是慕家的人了,若是嫁了出去,遇到什么委屈,记得要回来告诉我,我会替你出气的。”
活像是个要嫁女儿的爹爹,他的殷殷叮咛却只让鱼球儿的心更酸、更涩了。
“三少,这块玉佩太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