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妤一听,泪水竟又莫名地涌出,‘谢谢!谢谢你!’
真是伤脑筋!伯文可说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哭,对女人的眼泪最没辙了。 安慰又不知如何启齿,保持沉默又太无情……伯文只好探手将后座的面纸盒递给致妤。
伯文将车子驶回家,车子进人地下停车场前,他试着向致妤说明,‘到我家去坐一 下吧!至少比较安静,也不会让别人撞见。’
伯文领着致妤进电梯、上了楼,她在开启大门时见识了伯文住所的豪华。
‘哇!’致妤惊诧不已。
全套原木装潢、桦木地板,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更显温暖。说是豪宅一点也不为过, 但却没有一般大宅的冷清,因为它的陈设、摆饰,样样精致。
致妤见伯文脱下笔挺的西装外套,松开领带,那衬衫质料真好……自己竟是一身起 了毛线球的家居服,真是相形见绌。
伯文将浓缩果汁稀释,倒入水晶杯内,用拖盘端出厨房,递给致妤。
‘谢谢!’致妤由衷地感谢。
伯文也不拒绝致妤的称谢,迳自在致妤对面坐下。
‘好吧!可以细说从头了吧?’
致妤感激地看着伯文,一个知名大主播竟能纾尊降贵,毫无骄势慷慨相助,自己真 是幸运呀!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致妤答非所问,‘在我无处可去的当时,你的电话号 码是唯一涌上脑海的数字,我也没多想就拨号!’
伯文点点头,同情弱者的心情油然生起。他也很想帮她忙的。
‘没想到,你竟一口答应,而且火速赶来……’
‘助人为快乐之本!而且我们也算是’很熟‘的朋友了!尤其你第一个念头便想到 我,我还能推托吗?既然我有此殊荣,理当拔刀相助呀!’
致妤感激地看了伯文一眼;一脸小女生的矜持、婉柔。
‘原来你这么好相处,我以为……’致妤连忙住口,慌张地看了伯文一眼。
伯文却坦然自在地回答:‘以为我们上电视的人有三头六臂?或是有什么神秘不可 告人的?’
致妤见伯文如此轻松自在,心情亦渐渐松弛下来。
‘别忘了!我们也是人,也是由小baby长大成人的,是人就会有弱点,没什么了不 起的,你别被我在电视上的假象所蒙蔽。’伯文坦诚相告!
伯文的自我告白令致妤不禁敞开心胸,把自己家庭的悲剧一一诉说出来。此时的她 需要的是朋友。
伯文用心倾听,又在致妤脆弱之处适时给予关怀,致妤好像遇见至亲般,彻底把自 己不为外人道的种种悲苦,一一宣泄,一一倾诉。
‘我了解你的痛苦……’伯文心有戚戚焉地骤然下断语,令致妤不解,随后伯文又 补充道:‘因为我也是孤儿!’
致妤讶异地看着伯文,不顾眼底晶亮的泪水即将溢出。
‘只不过,我比你幸运;家父留下不少产业,我和弟弟倒不致经济匮乏。但是,失 去父母的痛是用多少金钱也弥补不了的!你想想看,骨肉本来就是一体的,活生生把骨 肉隔开、割离会怎样?’
致妤对伯文一针见血的见解十分感动折服。
‘骨肉都被割离了,当然更要珍惜手足之情,我知道你的心……而且是用心良苦。 ’伯文语带感性地。
致妤第一次被认同……这样的相遇、相知的心情好像踩在云端上,虽不踏实,但轻 飘飘而不能抗拒,甚至舍不得下来!
致妤对伯文的恭敬、仰慕、感心、感谢之情溢于言表,聪明的伯文也察觉到了。
崇拜伯文的青年学子、小女生不胜枚举,但致妤的平淡、真纯却是伯文从未遇见的 真实。一向被趾高气昂的瑞瑞颐指气使下,面对致妤的温柔,以及她的纤弱单纯,令他 有想保护她、珍爱她的冲动。怎么会这样呢?
‘好了!倾吐完了,心情可有好些?’伯文语音谈谐但不失真诚地询问。
致妤点点头,‘你真像我的好朋友,而且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致妤诚恳地表示 。
‘只是好朋友?’伯文原想试探致妤的话意,随即感到不妥便转口
道:‘你的心情转睛了,我的肚子却咕噜咕噜叫呢……’
‘你还没吃晚饭?’致妤讶异地问,又看了看腕表,‘天呀!已经十二点了……’
‘是呀!我接到’认识多年‘的好朋友来电,朋友有难,两肋插刀,哪还顾得了民 生问题……’伯文一脸挪愉的笑。
‘那怎么办?’致妤认真地问。
‘看是出去吃个消夜,或是泡个面充充饥了。’
致妤忽然灵机一动,‘带我到厨房冰箱去瞧瞧。’
伯文讶异地看了致妤一眼,见她态度颇认真的,就只好顺着她了。
致妤见厨房也是摆设精致,还未动手就已兴致勃勃。
伯文打开冰箱门,语带轻松的说:‘你好好考察吧……’
致妤如获至宝,‘行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既然材料丰富,一切就简单了。’
伯文实在搞不懂致妤为什么说材料丰富?这冰箱内容缺乏主人照料是再贫瘠不过了 ,就是稀落的几根蔬菜、一包面条,还有数颗鸡蛋罢了,哪有什么丰材实料?
‘你先去外面等一会,十分钟后就可以吃晚餐了。’致妤俏皮地将伯文赶出厨房。
伯文又惊又喜,但还是有趣地等待致妤的‘花招’,并不时的往厨房探头探脑。
果真十分钟之后‘好了,可以吃晚餐了!’
呈现在伯文面前的一碗热腾腾、色香味俱全的汤面,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我可不可以吃了?’伯文俏皮地问。
致妤道上筷子和汤匙。‘请。’
‘哇!真好吃!’伯文衷心地道,学着日本人稀哩呼噜地大声吃了起来,没两下, 一碗面干净见底。
‘哇!好久没吃到这样好吃的家常面了,真过瘾!’
伯文发自内心的感受,令致妤芳心喜悦,脸上一阵潮红。
‘我弟弟未出国留学前,都是他在胡乱实验,他煮什么我都欣然接受,要不然就是 三明治、牛奶打发一餐;或者到各大中西餐厅、饱餐一顿,不是不及就是过之,我想, 我的胃要是会说话,一定早就把我痛骂一顿了。’
致妤十分同情他,原来对于游子、孤儿而言民生问题才是大计,有许多感受是用金 钱买不到的。
‘我来煮一壶咖啡……’伯文兴致勃勃地道,又发现时间并不早,关心地问:‘还 是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不想回去。’致妤急切地说。
伯文沉吟半晌,‘如果你不嫌弃,轨暂时在这裹委屈一晚。房子很大,你也可以住 我弟弟的房间……’怕文总觉得自己词不达意,一阵语拙,深怕她误会了他的意思。
‘谢谢你肯收留我!我想,我就暂时借宿你弟弟的房间……’致妤发现自己竟能如 此勇于表达。
伯文领着致妤走向房间,才幽幽地说:‘你一直谢我,让我开始心虚了;说真的, 我才要感谢你呢!’
‘哦?’致妤露出一张纯真的脸。
‘感谢你的家常面,我还忘记告诉你,有妈妈的味道喔!’伯文促狭地引述一段广 告词。
‘好了!这是我弟弟的房间!’伯文在房门口止步不动,‘你可以找找看左边衣柜 ,也许能找到T恤,充当睡衣,还有很多书,请随意取阅,别客气。’
‘好!晚安。’致妤宁静地道晚安,见伯文像尊水泥雕像般一动也不动伫立面前, 竟心头小鹿乱撞。
‘我进去了。’致妤急速闪身进房,并压下门锁,心情才略略松弛下来!
房间内果然书籍满室,书桌上还有一张两兄弟的合照,两兄弟果真是手足,皆属敏 聪俊秀、清雅挺拔之类;眉宇间深藏的内敛气韵也是如此相似。
致妤望着照片呆住了,眼神停在伯文的身影上。
‘这样萍水相逢拔刀相助之恩恐怕今生无以偿还了。’致妤对着照片中的伯文喃喃 自语。
致妤抱着伯文的照片辗辗转难、入眠;心底又帖记着大哥,心思千潮万涌……直到 东方天空露出鱼肚白,致妤才睡着。
第四章
‘起床了!致妤,你醒了吗?’伯文隔着门板轻唤熟睡中的致妤。
致妤惊觉地起了身,但意识仍不甚清醒,只是迅速打开房门。房门一开,映在伯文 面前的是一张天真无邪、睡眼惺松的脸,和平日在身边来来去去功利、世俗、虚伪的人 呈截然不同。他有一会的迷失了。
致妤梳洗完毕,往客厅落地窗望出去;外面的景致色彩鲜明。因为位属高楼层,一 眼眺去,观音山浑然映人眼帘。这样宽广的视野,是久住拥挤公寓的她未曾有的体验。 这感觉真好啊!
‘我先送你回去换衣服,再送你去上班。’
伯文的声音由背后传来,致妤像只迷路的小羊,自己不知去向,只有接受伯文的安 排。
伯文先带着致妤到住所附近的‘芳邻’吃过早餐后,才驾车送致妤回家。
车子愈驶近致妤的住处,伯文发现致妤愈显得落落寡欢,甚至眼底带着些许恐惧。
伯文将车子停在路旁,无古地看了致妤一眼,心底却尽是怜悯。
‘到了!’伯文的手由方向盘移上致妤的手,暖洋洋的鼓励在彼此间交流。
‘我想,你还是要回去,逃避不能解决事情,而且你大哥可能已经急坏了。’
伯文条理分明的分析着,又说中致妤内心所系。
‘嗯。’致妤像个无助的小孩,乖乖地点头。
‘好!’伯文称许地说:‘先回去让你大哥放下心,顺便换一下衣服,我在这裹等 你,顺便送你去上班。’
伯文有条不紊的安排,致妤感动得泪水差点又滚出来了。
‘那你上班会迟到。’
‘放心!我的工作性质特殊,上班时间迟,下班时间也晚。’伯文没想到致妤在内 心纷乱之际,还能设身处地想到他人,真是心思细腻。
‘好!那我上去了。’致妤轻声道。
这条巷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短?致妤不时频频回顾,确定伯文的车子仍安然地停在 路口,才放下心来。
致妤扭开门,果然,大嫂像一只猛兽冲出兽栏般,一脸凶猛,‘你不是很行吗?怎 么还滚回来?’
致妤略微颤抖,脸色已苍白不见血色。
‘致妤!’大哥由房中冲了出来,面露喜色:‘回来就好,早餐吃了没?’大哥仔 细地看着致妤。
致妤点点头,眼角偷偷扫过大嫂,大嫂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早餐吃了没?你方致 成什么时候这样问过我?你只会为了你的宝贝妹妹跟我吵而已,你会什么?’大嫂又嘶 吼着和大哥争吵。
致妤不理会他们的争吵!迳自进房,换上银行上班制服。她在乎的是,伯文还在楼 下巷口等地。
吵闹声仍持续不断,致妤在争执声中又离开了公寓,外面的太阳已十分璀璨了。虽 无刚才晨间清新的气味,但太阳使人暖洋洋的。她心里也是。
伯文心不甘情不愿地和瑞瑞走进餐厅,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容易被瑞瑞三言 两语的哀求所屈服?难道这就是弟弟仲文所说的优柔寡断?
‘苹果沙拉、黑咖啡,谢谢。’在伯文点了菜后,瑞瑞简单地向侍者点了菜,侍者 重述一次后才安心地离去。
‘你怎么没叮咛不要加千岛沙拉酱?’伯文调侃地问。
‘你已经对我很’感冒‘了,我不想再引起你的反感。’瑞瑞拎牙俐齿,一语双关 地顶得伯文无言以对。
瑞瑞见目的已达成,气氛却被自己搞僵了,赶忙见风转舵地微笑着,‘下个月我就 要去香港了,你可以对我’感冒‘少一点……’
‘去香港?’
‘可能会长期住下来,那边的电视台有好几个节目在谈,我自己也跃跃欲试,环境 不同、层次不一样,也算是给自己另一次的挑战。’
伯文对瑞瑞的一番见解颇为欣赏,一个人勇于尝试其他境界、其他领域,真是令人 佩服,瑞端的战斗力、求生欲实在令人钦服。他自己就不行。
‘你这边也还有一些节目在做,不就要丢下了?’
‘坦白说……’瑞瑞露出难得一见的无奈,‘和这边的电视台出了些状况。’瑞瑞 还是十分在意伯文的反应。
‘不会吧?你一向是要鱼得鱼、要水得水的,怎么会有难题呢?’
伯文的据实反应令瑞瑞颇为失望。她责怪地看了伯文一眼,‘内幕的利益纠纷、版 权制度的权利归属纠纷……算了!多说多烦恼。’
瑞瑞还是善于掩饰不如意的一面,‘只好先当个空中飞人,等一切安定下来,我会 做个取舍的……’
伯文无言以对,毕竟瑞瑞的女强人世界是他无法理解的,虽说折服于她的能力与手 腕,但在心底还是希望女人不要太好强。最好是像致妤,有一种居家的娴淑与幽静。
瑞瑞慢条斯理、态度优雅地把苹果沙拉送进嘴里,又小心翼翼地拿起餐巾纸轻拭嘴 角,‘’飞石‘的sTEvEN一直在催’私房书‘的合约,企划案你也看了,接下来就看你 自己的意愿了。’
‘不是要结束台湾这边的业务吗?’伯文好奇地问。
瑞瑞竟夸张地笑了,‘你的事,第一优先;若要结束业务,也要先把你的事搞定。 ’
见瑞瑞又开始故态复萌,伯文自卫地说:‘好吧!那就挑明说,’私房书‘的制作 和主持工作我都参与,其他关于什么两年三部的戏约,我保留。’
瑞瑞点点头,好似稳操胜券般聆听。
‘另外,’怕文正色地说:‘以后有关我个人的任何节目洽谈,请先让我知道。’
‘放心!’私房书‘是我最后一次经手你的契约了,以后就得分道扬镳!不过,以 你的才华,在新闻界,甚至于文化界都能游刃有余的。有没有我的推荐都不是问题。’ 瑞瑞状似中肯的说,彷若她已看清了他。
听瑞瑞诚恳地说完,伯文开始自惭自己的多心了,‘瑞瑞,我真的很抱歉,真感到 惭愧。’
瑞瑞发觉已收到预期的效果了,不由得沾沾自喜。他终究比不过她的。
‘我实在很沉不住气,还把前尘住事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