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敏公主是一百二十分的委屈,不过既然是祖母和父亲有令,她自然不敢轻易违抗,这是皇宫里边为她撑腰的人,她怎么会去得罪自己的倚靠,何况长辈之命,不能违抗,她惹祖母和父亲生气,连母后列云惜都会埋怨她。
这次敬敏公主是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偏偏祖母和父亲都不给她做主,她也探过列云惜的口气,列云惜要她不要着急,事缓则圆,可是敬敏公主是出了名的爆竹脾气,一时半刻也等不及,她也知道列云惜不会骗她哄她,但是她实在不愿意等。
气急败坏之下,敬敏公主存心要吓唬吓唬皇太后和皇帝,所以带着两个伴读蔡若兮和林寒素,卷裹了一些金银细软,偷偷跑出皇宫。
敬敏公主是恭颐皇后留下的唯一骨血,身份娇贵,与其他的公主自然不同,就是按照祖制,公主身边的伴读共四人,皆选自二品以上的朝臣之家,而且要出身诗书门第,品貌端庄,也有公侯宗室之女,自请伴读者,皆是由皇太后或者帝后来选,这些伴读的公侯千金、大家闺秀,虽然不比太子、皇子伴读的公子们,可也是前程似锦。
因为这些年轻的姑娘皆是绮年玉貌,才华出众,又随着公主出入宫掖,所以这些小姐们将来多半会嫁给王子皇孙,甚者得蒙帝宠,入宫为妃。
朝中之臣,有耿介精忠之人,更有趋炎附势之辈,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上钻营,眼见这样的机会,哪里肯放过,自然诚惶诚恐、毕恭毕敬上表恳请,让女儿服侍公主伴读。更有重金贿赂帝后身边的近侍,求得关键时进上一言半语。
不过敬敏公主身边的几个伴读,除了按规矩选的四个以后,她自己心血来潮又挑了两个,这两个就是蔡若兮和林寒素,她们两个人不是出身文臣之家,两个人的父亲皆是武将,官拜一品的威烈将军,蔡林两家既是世交,又同为靖边王列龙川的部下,都是行伍出身的性情中人,与列龙川的交情亦厚,敬敏公主常去列家,见过蔡若兮和林寒素几次,这两个虽然也是女孩子,却自幼就跟着父兄舞刀弄枪,练习马上步下的功夫,敬敏公主性情率直,又是风风火火的性格,受不了那四个淑静贞宁的大家小姐,所以软硬兼施,到底把蔡若兮和林寒素也弄皇宫,做了她的伴读。
除了日常的功课,敬敏公主带着蔡若兮和林寒素练功,除了侍卫,也没有别的对手来打,侍卫们自然不敢和公主真的对抗,连蔡若兮和林寒素也不敢以实力相拼,这个敬敏公主哪里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而且离宫之时,林寒素觉得此行不妥,暗中留书,告之了她们的行程,所以她们前脚出宫,后边就有皇帝派出的大内高手相随保护,林寒素有两次见到了暗中潜行的大内高手,只是奇怪为什么那些人只是暗中保护他们,却不请公主回去。
不过有高手相随的事情,林寒素自然没有告诉公主,不然小公主一定以为自己暗中出卖她,有两次她想告诉蔡若兮,又怕蔡若兮一时嘴快,说给敬敏公主知道,事情一拖再拖,林寒素越性把疑惑放在心底,一个字儿也不说了。
敬敏公主除了皇宫,连想都没有想,一路赶到了图苏城,来藏龙山找列云枫。方才经过这里,和这些驮队的远方贩子发生了口角,蔡若兮和林寒素都阻拦不住她,因此就闹了起来。
再说敬敏公主,一听卫离要和自己单挑,立刻兴奋不已,手中九节鞭一抖:“死丫头,话可是你说的啊,你们都给姑奶奶闪开,我要和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划道儿!”
那边的人呼啦一声,又围到这边来,其中一个领头的抱拳:“女侠,感谢你方才施以援手,救了我们这名兄弟,不知道女侠可否赐下大名?”
卫离一抱拳:“兄台客气了,江湖人,江湖事,大家都是在江湖上边混碗饭吃,互帮互助,道义使然,举手之劳的小事儿,何足挂齿?”
敬敏公主冷笑道:“你们也不用问了,这个丫头哪里敢报名儿?什么人不好惹,敢惹姑奶奶我,真是自找死路,你说吧,我们怎么划道儿?”
那个领头儿的十分气愤:“得罪你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是谁?真是有爹养没娘教,才让你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出来丢人现眼!”
敬敏公主年幼丧母,这个是她心头的疮疤,尽管继母列云惜对她照顾周全,可是亲娘在她心中的印象不能磨灭,方才她们骑马从这里过,驮队里边的一头驴子忽然惊了,把她们的马吓到,敬敏公主心情不佳,发了几句脾气,那个领头的人也毫不客气地反驳几句,结果两方口角起来。
更主要的是,敬敏公主发现这些人都是邠国的人,邠国曾经派使臣进贡,他们的中原话说得虽然也不错,可是从口音上还是听得出来,而且邠国的人不信佛道禅宗,而崇尚图腾崇拜,邠国里边分着各个部族,不管他们穿什么衣服,都要带着本族的图腾。
敬敏公主是刁蛮了些,这个带头也一时冲动,说了方才那句话,才把敬敏公主激怒,大打出手。这些个走远路的贩子,为了半路应对匪寇,也练过防身的拳脚,可惜都是些把式而已,根本不是敬敏公主的对手,幸亏有蔡若兮和林寒素拦阻,才不至于闹出人命来。
此时这些贩子过来,大部分都是鼻青脸肿,呲牙咧嘴,有的还见了血,挂了彩,特别狼狈。
秦谦看看情形,没有什么大碍,这种小事情,卫离一个人就够应付,忙转身上车,此时栾汨罗的气色恢复了很多,额上两腮都是细密的汗珠,秦谦蹲下来,用罗帕为她拭汗:“下车透口气儿吧,恐怕一会儿又该打起来了。”
栾汨罗混混沌沌,方才恍惚间好像听到个熟悉的声音,不过自己搜肠刮肚地眩然欲呕,也没仔细分辨,此时有些倦怠,又不想秦谦担心,因而浅浅一笑:“我又没事儿,坐坐就好了,你还是去外边看看,什么了不起的恩怨,能化解就化解吧?”
秦谦一笑:“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儿,小离能够应付,那些走远的驮队虽然衣着言语都和我们一样,可是好像不是我们国的人。”
栾汨罗挑开帘子看了一眼:“大哥,那个小姑娘是敬敏公主,我认得她。”
秦谦有些意外,他和卫离方才都对这些远行的驮队起了疑心,因为这些人不是本国的百姓,而且每头驴上边驮着的东西形状奇怪,从驴的负重上看,不像是一般走茶盐的远贩。
图苏城里,依着藏龙山脉,气候适宜,盛产茶叶,而且藏龙山的浴龙河直通到璞江,这条江也是长春帮的漕运范围,中州的盐巴都是从璞江上边运过来。
邠国是沙漠之国,所以盐茶之类的货物都要通过这里运输过去,虽然山路险恶,沙漠茫茫,但是走货的利润十分丰厚,很多远贩成帮结队地往返于两地之间。
卫离的长春帮常和这些远贩们打交道,所以一看之下,就感觉有些蹊跷,所以才搭上这个岔口儿,不然以卫离的性子,焉能不报出自己的姓名,她是有些偏着着这伙儿远贩,刻意与敬敏公主争执起来,好见机而行。
卫离办事,向来极有分寸,所以秦谦十分放心,现在看栾汨罗也无事,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栾汨罗说那个小丫头居然是当朝的公主,他没有见过这个公主,却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忙对外边道:“小离,刀剑无眼,你要小心些。”
以卫离的武功,自然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中,秦谦说了这么一句,并不是真的提醒卫离小心,而是让卫离手下留情。
敬敏公主大笑:“听听,你的同伴已经在长姑奶奶我的志气,灭你这个死丫头的威风了,让你多管闲事,看鞭!”
九节鞭哗楞一声,像一条蛇一样,直缠向卫离的脖子,敬敏公主一鞭出手,用了全力,卫离好像是猝不及防,往后闪身,足尖抬起,一下子就踢到敬敏公主的手腕上边。
哎呦。
敬敏公主一声娇呼,痛疼之下,九节鞭撒手,咻地一声飞到了一头驴的驮囊上,鞭子的力道极大,打得驮囊噗嗤一声,好像着力点是柔软的物件,那头驴咴溜一声,被惊到了,撒开蹄子就要往人群里边冲,卫离纵身飞起,到了那头驴的面前,拽住驴的缰绳,身子挡住驴头,袖中弹出一把雪亮的弯刀来,细窄如眉,弯似新月,她衣袖带风,信手划过,袖中的弯刀就把驮囊上边的绳口划开,噗通一声,里边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驮囊是两厢地搭在驴背上边,这下子从中间松开,一边一个掉了下来,从那驮囊里边居然滚出两个昏迷不醒的人来。
这两个都是年轻的男子,看打扮是武林中人,长得眉目清秀,不过此时晕迷不醒,软软地躺在地上。
众人皆是一愣,敬敏公主看了一眼,有些奇怪:“你们这些人有病吧?拐卖良家妇女也就算了,你们怎么连雌雄都不分,居然连男的都要拐走?难道你们邠国的男人都死绝了?跑到我们这里来偷着运人?”她方才和他们争执的时候,就看出这些人是邠国之人,现在她一提到邠国,就愤愤不已,不然就是再娇纵蛮横,也不会和他们打起来。
那个头领见状,大喝一声,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那些人一个个凶相毕露,从驮囊底下翻出兵刃,一拥而上,下了绝情。
这次动手,不似方才,这些远贩已然下了毒手,敬敏公主的九节鞭也脱手了,刚和人一交手,差点就被人家一刀砍在胳膊上,吓得花容失色,只觉身子一动,被卫离拉在身后,当啷一声,卫离的长剑磕开了那个人的刀,火星四溅,寒气逼人。
蔡若兮和林寒素吓了个半死,如果公主出了意外,自己几条命也不够赔,看来对方方才是故意装的,这些人个个武艺高强,林寒素心里着急,怎么那些大内高手一个也没有跟来呢。
她们两个挥剑相击,幸而平时练得刻苦,纵然没有真正的对敌经验,这生死关头,还是可以抵挡一二,可是她们两个已经被这些邠国人分开,越是想接近公主,越是被推到外边。
卫离一手挥剑,一手拉着敬敏公主,身边有五六个人围攻,寒汐露在马车旁边,喝了一声:“你保护好阿罗,我去打发这些混帐东西。”她这话是冲着秦谦说的。
里边栾汨罗也看到外边的情景,一推秦谦:“大哥,我没有事儿,不用耽搁在这里。”
秦谦道:“没事儿,有小离和寒前辈,这些人不是对手。”
看他的神色,真的是一点儿担心都没有,栾汨罗心头微微一涩,然后笑道:“大哥真的很了解卫姑娘。”
这话淡而平静,秦谦却听出一丝别的味道来,虽然不留痕迹,可是他太了解栾汨罗了,微笑道:“你也不用和小离客气,她不是外人,是我们的朋友,叫什么卫姑娘,直接叫小离就好了,她不都叫你大嫂了吗?”
秦谦很少会开玩笑,也不会说些甜言蜜语来讨人欢心,现在那边打得热闹,他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听到栾汨罗的耳中,却是无限的柔情蜜意,不觉双颊绯红,忙岔开了话题:“我们也下去吧,那孩子到这里,多半是来找枫儿,可别被误伤了。”
栾汨罗平时淡定坦然,水一样的恬静,此时带了几分美人胜花的娇羞,另有一番动人之处。
秦谦也不阻拦,扶着她下来,栾汨罗看敬敏公主在卫离的保护下犹自别扭,心中知道这个小丫头应该还在记恨着卫离,不愿意被她保护,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反成了卫离的累赘,帮了对方的忙,于是忙道:“榕儿姑娘,那个是枫儿的朋友,你不许胡闹。”
敬敏公主一听,回头见是栾汨罗,大喜:“汨罗姑姑,你见到我小舅舅了吗?这个丫头是谁?我小舅舅的朋友?”
说话之间,卫离已经刺倒了三四个人,那边寒汐露长鞭横扫,所向披靡,那些人岂是对手?好几个人负了重伤,领头的那个见状,长嘶了一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剩下的人都跟着仰着头,嘶叫了一声,忽然众人飞身而起,一纵跃下了悬崖。
敬敏公主被卫离带着,左旋右转,有些晕了,此时看到这些人眼见不敌,居然都跳崖自尽,不由得大笑起来:“打不过就死,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托生的,怎么这样想不开啊?”
山路上,立时平静下来,只剩下那些驮着东西的驴,摇晃着尾巴。
敬敏公主笑到一半儿,忽然不笑了,急道:“汨罗姑姑,菜菜和苹果不见了!”
大家都忙着去解驴背上边的驮囊,每头驴的背上,都清一色地驮着两个少年,俱是眉目清秀的武林中人,这些人都晕迷不醒,栾汨罗唯一试探,不过是迷药而已,可是这种迷药不是中原的迷药,栾汨罗正在忙着给那些人救治。
卫离道:“方才那两个小丫头不见了。”
敬敏公主急得掉下了眼泪,也忘记了刚才对卫离的恼意,一把拉住了她:“你武功那么好,快点帮我去找菜菜和苹果,她们是我最好的姐妹了,千万不能让她们出事啊。”
卫离微微一笑:“放心吧,她们不会有事儿。”
秦谦和寒汐露都在帮着栾汨罗在那边救人,也听到敬敏公主在嚷嚷着什么菜和苹果,寒汐露是从心里就讨厌这个小公主,秦谦看到卫离在和敬敏公主说话,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人过去,还是这里的人要紧,所以也没动,栾汨罗在专心致志地配药救人。
卫离拉着小公主,在方才蔡若兮和林寒素打斗的地方寻找痕迹。
雪,好些片还来不及融化的雪,零零碎碎地撒在地上。
方才下雪了吗?
卫离眉头一皱,方才没有下雪,可是这里却有雪花,再细看去,那些雪花居然是罂粟花的形状,这些雪不是天下落下来,而是人力为之。
敬敏公主摇着卫离:“她们到底去哪里了?”
卫离一笑:“你放心,我知道她们去了哪里,我会找到她们。”
迷离幽谷有佳人
雪花飘下来的时候,蔡若兮和林寒素都没有再意,她们想快些靠到小公主的旁边,很怕敬敏公主发生什么危险,可是那些人死死地围着她们,而且这些人手法十分古怪,使用的也不是中原的武功,那些刀都是大开大合地披挂泼斩,干净利落,狠辣霸道。
这些人步步紧逼,将两个人逼到了山路的转弯处,这个弯其实离方才那个平阔的场地并不远,只是弯转得特别急,陡峭的岩壁倾斜而下,山石突兀,危危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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