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小熙围着这个院子都转了好几圈了,走走停停,顿足捶胸,唉声叹气,他已经想破脑袋了,也想不出来这求情的话怎么出口,更主要的事情,是他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早上一觉醒来,和往常一样到院子里边练功,院子里边只有萧玉轩和林瑜,列云枫和印无忧都没来,而且师父澹台玄也没来。
三个人先自己练武,最后小师妹澹台盈都起来去做饭了,还是不见师父的踪影。
这段时间,澹台玄对他们的武功督促极严,要求也近于苛刻,几乎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练武。
贝小熙本来对武功极为喜好,可是如此的强度,让他都有种恐惧和要吐的感觉。所以无论风雨,澹台玄每天都会准时来传授他们武功。
结果澹台玄回来的时候,怀中抱着晕厥了的澹台梦,列云枫和印无忧跟在后边,澹台玄沉着脸,也没多言,只是喝令列云枫和印无忧跪在院子里边,自己抱着澹台梦进屋去了。
印无忧神色有些焦虑不安,他在记挂着澹台梦是不是会有什么事情,他住的地方紧挨着列云枫的住处,昨天晚上,列云枫一夜未归,印无忧就无法安寝了。
他知道列云枫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列云枫的性情,印无忧已然有了些了解,这个人极能惹事,不晓得这三更半夜地又去做什么了。
越想越是生气,他从来不觉得惹事有什么不好,可是天大的事情,都不该瞒过他,多一个人在,起码少几分危险。
趁着月色,寻遍了可以找的地方,终是碰到了列云枫,没想到澹台梦和列云枫在一处,而且还有那个叶梧要下毒手。
方才是他手下留情,不愿意在藏龙山上杀人,不然那个叶梧早就成了他的剑下之鬼了。
印无忧的武功本来就好,这段时间,澹台玄对他悉心指点,凭他现在的功夫,哪里会把叶梧放在眼中。气,十分的生气。印无忧现在有种想打架的冲动,他就搞不明白,为什么列云枫明明可以打败叶梧,就是不肯动手,还和那个莫逍遥纠缠不清。列云枫知道叶梧的底细,却还是和莫逍遥胡扯了那么多,当时澹台梦还昏迷不醒,印无忧极力控制自己,没有一拳打过去。
萧玉轩和林瑜也没有心情练武,他们没有贝小熙那样毛躁,可是也是坐立不安,看今天澹台玄的神色,好像是真的很生气,不然平日里,其实澹台玄对印无忧很是照顾,带着的几分偏心,谁都看得出来。可是大家也明白,印无忧和他们的成长经历不同,需要更多的照顾和关怀也是应该。
他们师兄弟在练武时有了差错纰漏,会挨打被罚,可是澹台玄还没有碰过印无忧一下,顶多会训斥几句而已。
今天的情形颇为不妙,澹台玄连印无忧都喝令跪下,再看地上跪着的两个人,印无忧满面的怒气,一张脸冷冷地,好像一把马上就要出鞘的剑,带着锐不可当的寒意。列云枫却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仍是满面笑意,看不出来有什么恍然害怕或者担忧的样子。
贝小熙按捺不住了,凑到印无忧身边:“哎,小印,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印无忧哼了一声:“有人知道。”
他带着几分气,说着忍不住瞪了列云枫一眼。
贝小熙叹了口气,拍拍列云枫的肩头:“老兄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看师父的脸都气青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列云枫笑道:“天在哪?”
啊?
贝小熙有些莫名其妙,难道列云枫给吓傻了,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么一句,他有些迟楞:“列云枫,你别害怕,师父虽然常常打人,可是他不算心狠手辣,也不会疼到哪里去。”
列云枫笑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劝人,会适得其反,本来都没有事情,给你一说,我反而有些凉飕飕地。贝师兄,天在哪儿?”
林瑜过来,有些埋怨地:“枫儿,你能不能正经些,小熙也是担心你,我知道,你不愿意说,是不想牵累到我们,可是,我们是情同手足的兄弟,虽然没有骨血相连,可是可以生死相托,你真的觉得,我们的担心是杞人忧天吗?”
贝小熙才听明白,原来列云枫是在说他在杞人忧天,多管闲事,不由得一脚踢去:“列云枫,你去死!”
谁知道这下竟然没有踢到人,原来列云枫看到贝小熙踢来,早起身躲过。
贝小熙一呆:“你要死啊?师父让你跪着呢,你敢起来?”
列云枫笑道:“他也没说我不许半路起来活动活动啊。”
印无忧也霍地起身:“我要去看看沧海怎么样了。”
列云枫立时拦住他:“小印,不许去,你要不去,小师姐自然无事,你如是去了,只怕无事反而生出事儿来了。”
让开。
印无忧瞪着眼睛。现在,印无忧还带着几分气呢,他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气盛,本来是因为列云枫一夜未归特别担心,可是既然看见他和澹台梦安然无恙,应该放下心来才是,怎么好像气郁于心,有些无法释怀。
列云枫笑着叹了口气:“小印,我知道你在担心小师姐,可是,如果换了别人如此担心,我并不奇怪,因为他对我们小师姐无从了解,可是,你还不了解她吗?你觉得她会有事儿吗?如果不是她不偏不倚,恰恰好地晕倒,我们两个都会被那个叶师叔欺负得惨不忍睹啊。”
先是愣了愣,印无忧方才是关心则乱,现在听列云枫如此说,也恍然大悟,毕竟澹台梦这种装腔作势的本事,他是领教过的,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印无忧想想当时的情景,不由笑起来。
知道澹台梦无事,不过是在假装骗人而已,想想当时,如果澹台梦是清醒的,自然要和莫逍遥和叶梧相认了,列云枫就无法算计到叶梧了,当时叶梧被打得那么惨,印无忧连心都没有动,因为他的注意力放在澹台梦哪里,现在回想起来,忍俊不住笑意,只是笑过以后,又开始担心:“小枫,你知道他们是谁,还要戏耍他们?”
贝小熙听得如坠五里雾中,更是着急,一拍印无忧的肩头:“小印,列云枫这个死家伙阴阳怪气地我们都习惯了,你怎么也跟着他疯疯癫癫的啦?刚才气得要杀人,现在居然还能笑?你们两个究竟葫芦里边卖的什么药啊?”
印无忧愣了愣:“我是知道怎么回事儿,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他这句说的倒是实话,不用说别的,就是列云枫跟莫逍遥说得那些绕口令一样的话,他一句也学不出来。
列云枫笑道:“贝小熙,你想知道是不是?可是你听了可不许后悔!”
贝小熙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那么胆小啊?我可是在师父的鞭子底下吓大的,我怎么会后悔?你再卖关子,我们几个一起掐死你。”
列云枫瞒住了在秋霜斋的事情,只是将路遇叶梧的经过毫不隐瞒地讲了一遍,但是澹台梦假装晕倒的事情,他可没说出来,含糊带过。
听他说完了,萧玉轩惊骇得张着嘴,上次在涂江,列云枫借机打了叶梧一巴掌时,他都吓得目瞪口呆,现在列云枫居然连莫逍遥一起糊弄,实在让他百思不解,奇怪列云枫怎么有这样的胆子。
林瑜摇头叹气,他也深知莫逍遥师徒心胸狭窄,别有机心,和师父澹台玄是貌合神离,究竟暗地里并搞了多少鬼,不得而知,虽然莫逍遥和叶梧都是他们的长辈,可是这样的长辈让他们无从尊敬,尽管这样,要说如此戏弄人家,还是没有这个胆量。
最开心的就是贝小熙,笑得肚子痛,蹲在哪里,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
这个叶梧,平日仗着莫逍遥的宠信,眼高于顶,喜欢摆架子欺负人,贝小熙就被他算计过,他和慕容休私下打斗的事情,就是让叶梧看到了去跟师父告状,结果害得他挨了顿打,躺在床上好几天都下不来。
贝小熙的爱憎来得最直接,他从心里头就看不起叶梧,只是碍着见鬼的尊卑辈分,凡事只好忍气吞声,偏偏师父澹台玄要顾全大局,处事时多荣让莫逍遥师徒,他只恨自己没有亲眼看见叶梧狼狈的样子,一定是灰头土脸,窘态百出。
林瑜踢了他一下:“师父在里边,你还笑得这样?小心师父算账的时候,幸灾乐祸也是一条罪。”
贝小熙不理他:“列云枫,你赔我肚子,我肚子都笑痛了。”
列云枫道:“后悔了吧?早跟你说,不想让你知道,就猜到你是这幅德行。”
贝小熙也不气恼,过来搭着列云枫的肩头:“列云枫,我们可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啊,下次有这样的好事,你要不叫着我,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列云枫笑道:“贝小熙,你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一会儿师父大发雷霆,你要大义凛然地替我把这件事儿扛下来,下次我一定会带着你。”
贝小熙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列云枫,你当我是什么?告诉你,我根本不害怕师父,他也没有多大的厉害,大不了就是发狠挥鞭子而已。那鞭子也不是正经的鞭子,不过就是藤条吗。”
林瑜笑道“你不怕?那为什么挨打的时候,叫得比鬼还厉害?”
贝小熙瞪林瑜一眼:“我那是给师父他老人家面子,其实一点儿都不疼。”
萧玉轩拦着他的话头:“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现在师父在生气,枫儿,无忧,你们也太过分了,叶梧再不好,毕竟也是我们师叔,真的就是有了什么不妥错处,也会有莫师叔祖来教训管教,枫儿,你是明知故犯……”
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
列云枫道:“我又不曾冤枉了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贼就别怕两手腥,我又没逼着他个人家当走狗,分明是他听不得人家两句半的奉承,就狗颠儿狗颠儿地给人家冲锋陷阵了……”
你还很得意,是不是?
后边是澹台玄的一声断喝,列云枫立刻收敛了笑容,跪下道:“师父,枫儿不该以下犯上,目无尊长,欺哄师祖,辱及师叔,这件事情都是枫儿一个人的主意,师父要怎么责罚,枫儿一人来领就是了。”
澹台玄冷笑一声:“你一人来领?嘿,我们玄天宗就你一个人是运筹帷幄,足智多谋啊?你有那么大的本事,把叶梧的胳膊震到骨裂?”
列云枫道:“他叶梧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就是打到他骨断筋折,又是什么难事儿?”
砰。
澹台玄忍不住被列云枫勾起火来,踢了他一脚,正好踢在列云枫的腿上,列云枫哦了一声,弯下来了腰。
印无忧马上过去,拦在前边:“叶梧是我伤的,和小枫没有关系。你要算账,找我好了。”
澹台玄阴沉着脸,正要说话,这时澹台盈用竹篾盘子托着面条来,那桌子上边的汤已然煮沸了,浓浓的香气混在花香里边。
面是澹台盈自己做的,明天是印无忧的生日,所以今天澹台盈特意做了寿面,讨个吉利。这寿面因为要讨个长长久久的彩头,要求面筋儿极硬,擀出来的面丝丝成线,柔韧爽口,煮久了也不会软烂才行。澹台盈的内力不是特别深厚,可是也不同于寻常的女子,比较有着很强的腕力,擀出来的面条更是坚韧爽净,富有弹力,她擀好面,端在这里准备下给大家吃,趁着这青山花丛,天高云淡的天气,围着砂锅吃些热热的寿面,也是一般滋味。
谁知道走到院子门口,才发现气氛不对,退又退不出去,只好硬着头皮走进来,端着那盘寿面站在旁边,澹台玄看着那盘面条,忽然一笑:“无忧,你为什么要伤叶梧?”
印无忧一愣,他以为澹台玄会大发雷霆,没想到澹台玄乐了,这是这笑容实在奇异,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就是不擅说谎的人,又担心列云枫把事情全揽在身上,会被澹台玄重责,他也不是没见过列云枫被澹台玄鞭笞,所以澹台玄一问,忍不住道:“我为什么不能伤他?他算什么东西,居然对沧海下毒手,我没杀他,是给你面子。不然,早剁成八块了。你觉得他是你师弟,我们就该尊重他?他要是人,我们就敬他,他要是狗,我们就打他。”
印无忧是要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才说得如此放肆。自从认识了列云枫以后,他一着急,话就开始多起来。
贝小熙一咧嘴,心里说完了,本来一个列云枫巧舌如簧就够气人了,现在印无忧是软硬不吃,更是让人头疼,他偷眼看看澹台玄。
澹台玄脸色不变,冷笑一声:“你这个是什么道理?”
印无忧哼了一声:“道理有什么用?江湖中,比的是武功。”
澹台玄冷然道:“你觉得你没有错?”
这次印无忧干脆不说话,很是理直气壮。
本来就是,江湖险恶,适者生存,没有好的武功,还怎么在江湖中立足,其他的什么规矩道义,不过是好听的话儿,关键时刻,根本没用。
澹台玄半晌叹了口气:“好,既然这样,我们来打给赌,你如果赢了,从今以后,你只管按照你的道理去做事,如果你输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去给叶梧道歉去。”
印无忧不觉一愣,打赌?澹台玄要和他打赌?赌什么?
萧玉轩他们都十分意外,列云枫一边揉着腿上被踢痛的地方,心念微动,印无忧自从入了玄天宗,还没有管澹台玄叫过师父,他心里应该有所隔膜,认为澹台玄是迫于无奈才收了他做徒弟,才会这样别扭。虽然列云枫跟他剖析过,可是印无忧却不肯相信,尤其澹台玄对他过于照顾和宽容,更让印无忧有这种疏离之感,好在他们师兄弟之间相处还是很融洽,多少会冲淡这种别扭。
看今天这情形,多半是澹台玄开了窍儿了,要打破这种疏离。其实有时候,考虑得愈是周全,反而愈是生疏了,所谓亲者严,疏者宽,还是为大多数人认同。列云枫猜测到澹台玄的用心,不过很奇怪他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印无忧。
想到这儿,列云枫的眼角有忍不住的笑意,感觉这件事情的确有趣,对于他自己,他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他算准了今天师父不会打他。
澹台玄冷哼了一声:“枫儿,不用得意,等和无忧算完了帐,再算你的那笔。”
列云枫倒是乖觉,也不多话。
澹台玄用手拿起一束面条来:“怎么样?”他在问印无忧。
印无忧不说话。
澹台玄道:“既然你觉得江湖之行,武力为尊,你可以用内力、轻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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