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他们之间的恩怨,根本不容有下次。这笔帐也是冤孽,根本没有收回的可能,又何谈加倍?
酸甜的滋味混淆,嘴角满溢自己的血,略苦。燕舞闭上了凤目沉默待毙。
鹤劫放的第二剑堪堪要刺入车路将军的左肩,与三三的伤同样的位置。
剑尖入内,他们都听到血肉模糊的声音,美媚的画摊男此刻异常的羸弱无辜。
分明是钻心的疼,但车路将军将指甲刺入自己的掌心,硬忍着不让自己皱一下眉,连额际的红痕也妩媚依旧。
重光的神箭已然追至,鹤劫放的心纷乱无比,容不得任何迟疑,立即抛撇下受伤的暄城,飞身而退。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长,暄城的眼神越来越冷,鹤劫放的去势越来越快,他的嘴型似乎在说:“画摊男,我要走了。”
天罗地网已经布下,淫 贼鹤劫放,你还准备走去哪里?
真身罩已经被高高架起,光照四方,眼看适才还耀武扬威的柿子殿下无路可逃,只得就范。
“哐当!”大罩子突然被巨石砸中,向前猛地倒下,吓坏了其下的一众神兵神将。
场面混乱得滑稽。
重光元帅大怒:“此役后彻查府内兵众,到底有多少细作内外接应,堂堂元帅府竟然和市井澡堂子一样,一个个出入无阻,还可以带刀带枪。”
“世伯,鹤劫生此行虽然带刀带枪,却绝非逛澡堂子来的。”
只见一大队黑衣神教兵马堂而皇之从真身罩后鱼贯而入。
暄城与重光的眼神尽皆被为首男子点亮。
男子骑着黑马到了局中,手中拎着一块小牌牌,上面有一字大放光茫,兵将们面面相觑,有得腿一软就拜倒在地,口呼:“神君陛下光照万世。”
男子收起牌子,在马上对着挺立的重光元帅微微一笑:“世伯,听说魔教四公主到了元帅府,神君陛下令本王好生招待,不知公主现在何处?”
奇怪,元帅府地面一片狼藉,这男子同身后穿着神教黑衣影卫制服的兵马都视若无睹。
天界赫赫有名的蛋大郎鹤劫生名不虚传,笑容是暖光,让他们在错觉中如沐春风。
只有重光与暄城十分清醒,负伤的车路将军朗声道:“魔教四公主阴谋行刺神教元帅,半路还杀出两个蒙面帮凶,要烦劳黑衣影卫一同围剿生擒。”
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一个几乎可以用扭曲来形容的尖细声音:“青天大老爷啊!俺们是冤枉地!”
适才还满地乱窜,甚至捅了大将军一剑的黑衣男子突然一个鱼跃,扑去了鹤劫生座下的黑马旁,扯着美男的衣角狠狠摇晃:“俺们被元帅和将军的那么多兵哥哥几乎给吓煞,天使老爷,速速带了俺们回去黑衣影卫大牢投案吧!一点刑罚都不需要,立马招得清清楚楚一干二净!”
此话从他嘴里吐出,把在场知情的众神给恶心地欲吐不能,连对于杀戮司空见惯的天魔皇段小楼也不自觉撇了下嘴。
暄城则压着伤口,冷笑不已。
弟弟的精彩表演告一段落,无数目光又不约而同投射在哥哥身上。
鹤劫生略略沉吟,为难状:“本王来元帅府原是要迎魔教公主去凌霄宝殿参见神君陛下的,谁想却发生这么一档子刺杀元帅的大事来。既然适才暄城将军苦苦哀求本王相助,这位声音犹如天籁,举止也十分温文的小‘妹妹’又愿意配合调查……鹤劫生勉力而为吧。”言罢,从“小妹妹”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衣角,抬头对着兵将们绽放一笑。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帷。
鹤家姿色惑人,此一笑即是最佳罪证。
当下谁还记得那遍地红流与先前兵器相击你死我亡?
脑海里早将姿色绝伦的世子殿下抚摸,推倒,反复调戏不停,谁还分得清眼前是男是女?只恨不得上前,用手轻轻抚摸他制服下的曼妙身躯。
这一家子都是祸水。
从重光,到段小楼,还有笑地蹊跷的暄城,无一不作如是想。
祸水突然间拢了拢袖,朝蒙面的祸水弟弟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和你的同党一起随本王回去受审?”
又朝着重光道:“世伯,劫生先行回去覆命了,行刺之事一旦有了结果,立马知会元帅府。”
“慢着!”重光终于开了金口。
“世伯还有何指教?”
与鹤家子弟的温暖微笑不同,元帅阁下如同来自极寒之地,一颦一笑都带着冷意,他的笑含阴狠,逐渐连自己都欺瞒不了。
鹤劫生没有变色,但是拉缰的手却是十指用力锁紧。
抱着女儿的段小楼也有些焦灼,天逸伤不重,但一直失血下去却要出事。
重光看一眼暄城,暄城脸上的笑意一丝丝退去,因为恩师的双眼分明在询问,若要全灭阶下客,元帅府这些兵力外加那只神秘的谛望兽,究竟有无把握?
重光习惯被仰望,却不知自己此刻高扬的下巴与眼内流动的精光,泄露了他心底的秘密——下决心杀光那个男子的一双儿子,会换来什么样的后果,他早在无数年前,已经非常清楚。
这是破釜沉舟之举。
敌我间以黑白为线,血拚一触即发。
紧绷的气氛中,有一个小将焦急地从旁跑出,附着暄城的耳说了什么。
暄城再度微笑了起来,对着鹤劫生恭敬道:“世子若有要事在身,不妨先行一步……”
重光用力扳动自己手上的戒指,一定是哪里出了纰漏。
暄城笑着靠近元帅,在他耳畔说:“谛望兽趁乱出逃,已经没有了下落。”
两个男子都笑得很合宜,负手目送一群黑衣客离去。
倒是鹤劫生,临出府前在马上回首,对着暄城道:“我回来了,你得空来找我。”
还有那仇家一般的肉鹤,也回过头,用他乌黑的一双眼眸深深看了一眼暄城。
暄城额际的红痕大艳,用嘴巴作出口型:“毛团,用你的黄短腿给我滚出去。”
偏偏,无浪大老板在看清“毛团”二字时就转身上马,消失在花苑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白白,乃快了,快了,表闹
故地重游
神教黑衣影卫一行将三个刺客直护送回五公主府。
到了府门前,两只瞪大了眼睛的灯笼下,鹤劫生翻身下马,身后的黑衣影卫立即同时下马,一个个挺直矗立等候蛋大的进一步吩咐。
段小楼转过头去,鹤劫生在那里吩咐的事情,与神教王族的神秘力量相关,他不方便在场倾听。
而先一步下马的鹤劫放一把揭去了脸上的蒙面,赶了几步过来查探天魔皇怀中那个许久未发一语女子的状况。
三三微蹙着眉,下唇被自己咬出深深的一圈血痕。无浪大老板忍不住探出手想要去她额头摸摸冷热,孰料天魔皇陛下手一挡,语气冰凉道:“世侄,你已退婚,听闻神教男女关防甚严,须自重。”
小气的段小楼将当年神教三王子转告他的话修改了几个字,回敬给眼前这位前任女婿。
黑衣影卫各自牵着马匹退散,想是鹤劫生已吩咐妥当。
在月色下,美貌的兄弟与天魔皇父女面对着五公主府那破落的大门,也不知是哪一个,轻轻叹了一口气。
无数年前,段小楼来过此地。
那时他单枪匹马来神教拒婚,跟着神教三王子长歌与他的小姘姘敖霄,从这门里过,冲到后厢房,一脚踢开了致莲的房门,将好端端刚刚洗完澡的百花仙子一把揪出,狂奔千里,到了荒山野岭,凶巴巴往地上一掼……
“世伯,四公主负伤,我们速速入内为她医治吧。”
却是温文的鹤劫生将他拉回千百年后的神教花月夜,段小楼有些恍惚,眼前这几个都是凭空出来的孩子,带着他们当年的眉眼,一脸无惧地站在他面前。
当年……
属于天戾,段小楼,豆抖,萧肖潇,可芯,小7与可秀的当年……
“多谢二位今夜相救之举。”天魔皇客气道。
“世伯辛苦了,是玉洁表妹捎来的信。”鹤劫生言罢率先向前,推门的手却有些发颤,眼前是他几百年没能回来的家——门只是虚掩,在蛋大袖风下异常缓慢地荡开,发出苍老的“嘎吱”声,鹤劫放的脸都肃穆起来,兄弟俩,今夜终于返家。
月色下的五公主府悄无声息。
而三个男子也不发一言,停步不前。
感到奇怪的三三,硬撑起自己沉重的眼皮,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鹤劫生与无浪的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再仰头看看父皇,他死水潭般的双眸里居然有流光闪动,刹那间就仿佛一个美少年。
三三“嗯”一声吃力地往府里望去。
庭院中央立着一对穿着斗篷的男女,此际正朝外转身,其中那个纤长的背影,即便是小小转身,也带着说不尽优雅的风姿,以至于三三根本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他的黑色斗篷上挪开半分。
魔教不屑吟诗。
但有一首好诗写海棠——“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霏霏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诗中意境,恰如眼前美景。
男子温润的神情,与黑如漆点的美目,化作清风几许,淡雅无匹,沁入观者心脾。
几乎被他的玉容刺激得一个激灵,才悟起如此绝世美男必然是小时候见过的鹤四郎——忍不住顺便瞅一眼他身边那个女子,想来也该是天姿娇丽的九天神女才堪作匹,还一同生下这么一双美貌的儿子来。
一望之下,全身莫名发抖。
苍天真正不公!
她的前任婆婆神教五公主离玉,也长得忒普通了,若不是美男子与她十指相缠,还以为哪里跑来的小丫头假模假样和驸马爷穿一套情侣斗篷。
如此看来,本宫行情确然不会太差!无浪大老板将三三壮妹惊为天人也算不得罪过,他自己娘亲的尊容也不过这般!
天逸公主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与快乐在自己父皇的怀里正式昏了过去。
而身畔的一对兄弟早已不顾王族的礼仪范度,撒开长腿就朝爹娘奔去。
段小楼在旁微笑,又憋不住,对着自己感叹了一句:“离玉大神比当年漂亮,好似长开了些!”
一家四口此际紧紧拥抱,弱小的女子被高大的男子们围在内侧,姿色最弱,无法与三只鹤直接抗衡;却是她,唇边噙着雍容淡定的笑,仿佛一举穿越了中间的数百年,从来没有老过。
终于等安顿好了受伤的三三住入以前致莲呆的客房,由精通医术的离玉安排了神丹与汤药,两只小鹤在前厅为了娘亲包袱里漏出来的一角桂花糕大打出手,而四郎与段小楼则约会似得双双来到府内最幽深的一处围满爬山虎的墙角下,窃窃私语不停。
两位美男对视,拼命找寻对方脸面上由岁月刻下的风霜痕迹。
又不约而同,想起某一个能让大家欢笑的猥琐女子,于是四目相对,彼此不由走近些,一个玉姿姣姣,一个英俊倜傥,月光下的背影被树影遮掩,旖旎缠绵,真正是佳期如梦。
只要不开口,仍是上乘的美风景。但几百年未见的故友,怎么忍得住不开口?
“你们鹤族为什么退婚?让我堂堂天魔皇的颜面何存?”有怨妇出没。
“天戾呢?被你抛在天魔宫里没带出来?他若出了闪失,你可担当得起?”有多情郎君提起心中念想。
“小四由玉洁陪着,无须你操心!倒是你那姘头重光,想不到他今夜如此心狠手辣,差点让你断子绝孙!”怨妇挑拨离间。
“短命姘姘!你一介威武将军素来所向披靡,为何还要我家两只小鹤去垫背?你就应该独自一个扛下来,放放魔眼神光,放放九头神龙,你不是最爱表演这些杂耍?”
“呸!总好过你如今什么都没得耍!”
“就当是救了一只没有良心的斑点豹子,豆抖淡定得很,不会介怀!”
“什么斑点豹子?”天魔皇陛下明显被唐突,气得一阵乱抖:“本座娘亲的原身是金钱豹!金钱豹!不像人家是肉鹤,肉鹤!”
“陛下学敖霄口吃吗?作甚一句话要重复那么多遍?”
话不投机,两个美男不顾廉耻,私以为夜黑风高,隔墙无耳,放心而又肆意地扭打成一片。
四郎没了神功,段小楼只得和他近身肉搏,两位在人间相当于刚过而立之年的王族男子此际就如乡间顽童,一套套野猴拳,猛虎掌,禄山爪使来都虎虎生风。
打得正忘情,也不知由何时起,身边俏立着长开了的母夜叉,笑眯眯用十分惋惜的眼神看着他们,嘴里感叹道:“原来两位英雄壮士当初就是如此舍生忘死对抗天劫得!”
壮士们如遭雷劈,仓促间慌忙收回拳脚,整整凌乱的衣冠,还未来得及摆正姿势,就看见又有两个黑衣男子一路打进视线。
到底是少年人气力大,边打还可以边骂:“小肉鹤,你岂不知孔融让梨?快放手,糕是你青天大老爷的!”
肉鹤不甘示弱,回敬:“蛋大,我只知道爹说你小时候有龋齿,就是吃糕吃的,不如就让贤弟我代劳吧!”
严母离玉立在两队顽童的中间,十分无奈,且,略觉头疼,她缓缓道:“你们为何随了你爹如此不开窍?这糕是带来给咪咪那老鼠吃的,你们的那份早由你爹放在各自房内。在天魔皇陛下面前兄弟争糕,真是无状!”
天魔皇陛下闻言,脸上略现红晕,惭愧地低下了高傲的头。
“就这些?”暄城眉头深锁。
元帅重光更是一脸阴鹜,看不出作何感想。
阶下的细作只得禀下去:“属下不敢隐瞒,天魔皇与鹤四郎在府内并无一句谈到神教之事,鹤劫生兄弟更是从头到尾为了块糕争之不休……”
“哼!”暄城的肩伤上了包扎,但心头的那根刺,却再也拔不去,他道:“傻鸟虽贪吃,也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更遑论天魔皇段小楼会和风度极佳的斯文美男鹤四郎打成一片……”
“哼!”此次鼻子出气的却是重光元帅,原本就十分冷硬的面部轮廓,此刻更是冰冻三尺:“若不是谛望兽走失,今日段小楼必亡。”
“谛望出逃,但我是它的血伺尊者,十日内,它必会现身找我。”暄城望着远方,凤目里却也盛满了担忧。
神教夜色里,有一双红色的妖眸,似两簇微弱的光,在河泉边守望。
谛望默不作声,脸上逐渐浮起一抹残忍的笑,再幽幽看一眼元帅府,多少恩怨,总会在血腥里到头。
血的味道,就如清晨花瓣,甜得浓烈芳醇;又像床头的放纵,在暗夜里念动咒语,灵肉支离。
多有趣,造化如此安排,兜兜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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