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蹊跷,但天逸神情仍是清冷,内心的沸腾起伏根本不必七情上面,只怕异日又会变成天界另一桩笑话。
鹤劫放的娃娃亲,论起来他们两个私下也定过,还曾认认真真牵了手跑去弘光殿找父皇禀报。
那又如何?到头来一样形如劳燕,各自东西。
她面向菱花镜,眉宇间仍有些郁郁,自己用手抚平了,只是作不出笑的表情,硬要扯起嘴角,镜中的脸到底欠了几分圆通。
天逸也一样要寄人篱下,仰枕边鹤鼻息度日的个中滋味,实在并不好过。
魔教公主在神教天女眼中向来沉静冷漠,似乎也只有小世子殿下能引得她欢笑怒骂。
她曲线毕露的好身材与发髻的盘法都带着魔教况味,是神教极少有的风情。
这样一个美女,却听说为了某个地府卑贱男子发了疯,又与小世子殿下退了婚,经历如此奇特,难怪她一双大眼睛偶尔也会失神。
离去的时候,晓晓樱唇微翘,笑盈盈从三三身边过,嘴里道:“公主殿下,我们小世子回来了。”
公主转眸,立在屋外的大老板身着披风,显是刚刚入府,路过了客房门首,稍作停留。
“三三,待我换了衣服,我们去花苑里走走。”
“好。”
曾经等过他百年,再等得一时算什么?
稍等片刻,他却直接走了进来,还一把将门带上。
“不出去走走吗?”换好一身衣服的三三有些不解。
鹤劫放道:“夜深了,还是留在这里说吧。”
“喔。”三三垂下头,无精打采地对着菱花镜,烛光洒去她脸上,恰恰突出了悲伤的眼与紧抿的唇。
“三三……”他坐去她身旁,问道:“怎么了?”
壮妹何时变得如此黯然无色?他用手探探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热,也不似受了伤。
“大老板,三三明日想回冥府。”她半抬起头,认真道。
他的手略颤,愧疚立即浮上眼角眉梢:“你要回黄泉路33号吗?”
“不。或是会去第七层地狱吧,做一个真正的乡下壮妹,在一个没有谁识得魔教四公主的地方过一段日子。”
无浪变得肃然,她这话不像赌气,应是酝酿许久的决定。
“好。”他答道:“这样也好。”
三三的心漏跳了一拍,脸上浮满半红半白的笑,看一眼鹤劫放,他丰神俊朗,即使蹙眉,也是美的。
毕竟对着美物那么多日子,该当知足。
掐一下自己的掌心,痛痒的感觉,三三忽然轻松地笑起来:“瘦皮鹤,不要忘记你答应本宫的事情,三三无能,牧白的仇都要交给你来报了。”
边说边以小手拍桌,有多久没有击出熟悉的节奏——“啪,啪啪,啪啪啪啪。”
他的视线从她的脸游去她的手掌。
捉过来翻转,看到她自己揪出来犹如朱砂痕的红印,他的脸色也半红半白起来。
“臭丫头,你没有听本王将话说完。”
她掩住他的嘴道:“不用说什么,本宫已然想得十分清楚,这神教虽好,终是水土不服,倒是无光的冥府比较有趣,顺道还可以去给寅罡太子致歉,他那时也是好意……”
无浪挑眉,揭开她的手道:“原来公主殿下连退步都已安排妥当,所以都无耐心听本王将话说完。”
“还有什么好说的?无非都是些废话。你还是早些休息以备擒兽为是。”大义凛然地推他起身。
瘦皮鹤却不想动,任她怎么用力都不得法。
“我若活不过明日,三三去冥府或是回天魔宫皆可;若鹤劫放顺利擒兽,本月月底就是黄道吉日,我这样夜夜伺寝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名正言顺拜了堂,起码有张合欢床睡。”
她一愣,手搭在他胸前,软软地使不出力:“拜什么堂?”
“成亲不用拜堂吗?”他一脸诧异地看她:“你都不打算给本王一个名分?要一直苟且下去不成?”
“哈?”她的脑子突然发涨,完全不知他在叽里咕噜些什么玩意儿。峰回路转,真教愁肠百结的女子无法适应。
“本宫没打算要你负责啊!”强求来的因缘又有何益处?当然,若大老板一定要负责也未为不可,顺便帮牧白把仇报了则更是锦上添花的美事。
“四公主总得对在下负责吧!”他倒是受了冤屈一般,还低头伸手去自己怀里掏摸了一番。
“找什么东西?”真是的,讨论如此严肃的话题,他又东摸西摸个什么劲?转念一想,三三又开心起来,莫非他要拿出什么五公主府的王族传家宝?
只听得“哗”一声,他拎出一堆发黄的纸来,迎风抖三抖,递来她眼前,朗朗道:“三三壮妹,看清楚了!你卖身契还在本王手中,要你成亲便成亲,要你拜堂便拜堂,做牛做马,为婢为奴皆是本分,不得有误!”
“啊呸!”她一把抢夺过来,信手翻翻,还真有自己的画押,不免疑惑:“寅罡不是替本宫赎了身吗?”
“本王最不喜那个乡巴佬太子,他以为加了税,我便怕了他?”
“呃……”
话题扯得太远,他拉住她欲挣扎的双手,正色道:“天逸,你要想清楚,与本王成亲未必能够快活一世。”
她凄然一笑答道:“与昔日的魔教四公主成亲难道就是美事吗?大老板……”
余下的话语被他以嘴封住。
这一刻,三三十分感怀,她愿意相信,他是真得眼内有她才会作出如此决定。
或许因为有了承诺打底,临行前的云雨也成了抵死缠绵的快事。
大老板并未吹熄窗边红烛,他分明要她看清楚,身上舞动的男子究竟是哪一个。
耸身进入她的一刹,他吻去她的胸前,听到了她异常欢快的心跳,连底下的抽动都不由加了几分力气,谈不上温柔,倒像壮汉和壮妹厮打成一团,引得三三一口咬在他脖颈上,红印立现,激出他新一轮恶狠狠地进攻。
男女呼应的呻吟交缠在一起,她欲生欲死。
仿佛行在东海中央,双脚踏于海隔线之上,过去曾是黑色无际,一脚跨过去,仍有碧蓝云天。
他对着她身内某一处不堪一击的弱点用力顶去,她突然就在控制不住的痉挛中攀上了一个高峰,身体与欲念皆在山顶上盘旋,脑海里却道,如果他明日败在谛望手里要怎么办?
此念一起,心跳得失序,她用力推他进入自己,恨不能让彼此之间紧密得没有空隙,不必再担心身体乍然分离时的无助与凄惶。
越颤抖越用力,越觉销魂……
她在数次欢愉的尽头怅然若失,无法成眠。
趁身侧美男子闭目休憩,她偷偷披了衣赤脚走出门外。
夜凉得渗入肌理,一个寒战,她仰头闻着桂花飘香。
也不知有多少日子,心绪不曾如此宁静安乐。
身后臂膀环抱,追出来的情郎道:“以后臭丫头应该为本王烹制上好的桂花糕,要三分糖……”
空气中顿时也弥漫甜腻,她转身钻研在他颈上留的红印,手摸上去,笑嘻嘻问:“咦,人家暄城将军红痕在额际,瘦皮鹤的怎么长在脖子上?”
正说到此处,忽然寒潭度孤影,一团光不知从何处飞入,鹤劫放与三三同时侧眸。
光落在他们面前,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
男子似是受了伤,靠在树上,费力脱去帽子,仰起脸,声音嘶哑道:“无浪,救我……”
话未完,就倒在一片尘埃之中。
漆黑静夜,五公主府中传出一声女子的凄厉惨叫,响彻天际。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顺利开虐
情欺
五公主府外车马声喧天,无数高擎的火把将这一方夜空映得通亮,府墙下曈曈的身影排成队列,都想从有些残落的府门进入。
为首的却是身着神教黑衣影卫制服的大世子鹤劫生与一袭将军袍的车路将军暄城。
他们身后的天兵天将与黑衣影卫自然而然分成两列,就如激流,在细窄湍急处才交汇;到了较为宽阔的后苑则又各占其位。
夜色中,小柿子殿下鹤劫放与魔教四公主天逸正勾肩搭背赏一棵大桂树。
见到一众来客,豪放的男女也未马上分拆开来,依旧挽着手转过脸来。
“车路将军带着兵马入我们五公主府是为了何故?”鹤劫放言罢还拉了拉自己的衣襟,一副无赖相。
“本座与大世子殿下一同擒拿谛望兽,业畜刚刚入了五公主府……”
“是,劫放,你适才有没有看到一团红光?”鹤劫生也亲自说项。
倒是鹤劫放起了怒意,恶人先告状:“暄城,你答应等本王明日一起去擒兽,怎么半路又勾搭上了我大哥?”
“咳咳……劫放,注意乃的言辞。”鹤劫生看到车路将军越来越沉的脸色,又出面打一个圆场道:“先不说这些,你们究竟有没有看到谛望兽?”
暄城笔直看向劫放身旁的三三,公主殿下的脸色几乎透明,由始至终不发一语,简直就像一个没有表情的傀儡,眼神轻悠悠都不知飘去了何处。
“哥,没有看到什么红光,谛望兽可能从我们府前过,到了隔壁什么星君的府里。”
“容暄城多嘴问一句,刚才府里传出的那一声惨呼似是由四公主殿下发出,究竟为了何事?”
鹤劫放佻达一笑:“暄城为何觉得是惨呼呢?只是嬉笑罢了,这样的闺阁秘事,实在不方便向阁下禀报共享。”
将军与鹤卫主的视线齐齐投向沉静如水的三三,她赤着双脚,披了简单的夜缕,一双手被鹤劫放紧紧扣住,确是一派佳侣树下嬉戏被活捉的景象。
“劫放最最促狭,本宫刚刚被他吓到了。不过若是谛望在附近出没,二位还是快去别的府里搜找,五公主府内由本宫和劫放镇守,可保无虞。”三三终于开口,神色也无异常。
鹤劫生漆黑的眼眸里满是自己弟弟的影,他手中的马鞭略略点了点自己的掌心,对暄城道:“那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一找。”
车路将军点了点头,又问:“小柿子殿下一直勤力筹备捕兽之事,今夜不一同前往吗?”
三三猛地看住鹤劫放,大眼睛中的水意,也不知是哀愁还是忧惧。
“既然二位神功超群的都说谛望没有入府,想来公主殿下一个留在府内也无甚紧要。明日便是伺血日,若今夜将其成擒或直接诛灭最好不过。”
“劫放,你是否要同去?”鹤劫生也重重地问了一句。
大老板无浪今夜的表现实在有点令人起疑。
他赫然答:“本王不去,暄城,你记住了,若先答应了我的事情,即使转投得是我大哥,本王也不会再度出马。”
十分傲慢无礼,拉了三三就往客房行去。
暄城的凤目起了变化,几乎有一瞬因为小柿子殿下所表现出来的勃然怒意,对于自己半路与鹤劫生合作略感自愧;这情绪不可深究,她自己宁愿相信他是闹纨绔脾气,才会行为如此失常。
却是一同出府的蛋大君安慰了她几句:“劫放从小不喜欢天界拿他与本王作比,但他向来以大局为重,脾气过去了就好了。将军不要介怀。”
“是本座行事有些不妥。好在即便今夜无法抓到谛望,明日没有本座的血,此兽一样熬不过去,待事后,再和小柿子殿下解释今夜的原委吧。”
“将军真是深明大义。”
她深明大义?是吧,暄城在夜色里的笑,同恩师一般,是冰凉的。
养鹤多日,大老板无浪的每处言行,她都了如指掌。
今夜疑点重重,她的心却一直纠结在公主与世子相携的手上,这一幕在脑海中反复上演,燕舞在马上看着前路,身侧是那个男子的亲兄弟,还是弟弟暄城一心仰慕的那一个,同样是鹤,无非是丹顶鹤与小肉鹤的区别,只是这样的区别而已。
感受竟全然不同,她已中蛊。
刚刚行到半路,身后有骏马疾驰而来。
鹤卫主与将军齐回头,小柿子殿下换了黑衣行装,与他们三骑并列,眼睛并不看暄城,嘴里却道:“车路将军欠本王一个大人情,先记下了。”
又欺近暄城,他在黑夜里盯着美媚将军的脖颈与细白手腕。
从何处,他才能弄到将军的血带回去给牧白?
牧白呵牧白……
紫眸温存的牧白,倒下去的那一霎说得是:“无浪,救我……”
惊慌失措惨叫出声的三三,用力挣脱大老板的怀抱,不敢靠近眼前的二老板牧白。
三三的兽牧白,居然还是活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过,中间那一程只是断断续续的噩梦,突然间梦醒,却发现醒时更不堪。
四公主双手抓摸着空气,一步步后退,眼睛里滚动着金光,嘴巴里喃喃着不知念些什么。
“三三,随我来!”收拾残局的只有双脚也发抖的大老板无浪,他假装无视女子剧烈颤动的指尖,心潮激荡又故作镇定地抱起脸色一如既往苍白的男子。
三三几乎要回去天魔宫里疯狂的岁月。
她以手攀住无浪的背驱,紧随着他将牧白放在客房床上。
公主与世子,不久前还在此床上颠鸾倒凤;回魂牧白的一头黑色长发将原先无浪睡的位置堪堪占满,触床的刹那,那两道长眉总算略略舒展,发出一声呻吟,声音微弱,几不可辩:“从此后牧白即是谛望……”
没有比这幕更惊魂的场面。
三三用足了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细碎的哭泣声,无浪的眼神从未变过,深得就如古井,他用力揉捏她的手,一字一顿道:“没事了,不要怕,本王会处理,臭丫头随我出去……”
赤着脚回到树下,假意拥抱,欺瞒围捕而来的将军与蛋大,她在茫茫夜雾中浑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过了这一关。
直到身边鹤装佯带她回客房,她仍是控制不好脚步,拼命眨动双眼,如若过去的数月只是南柯一梦,当下的混乱局面是否又有梦醒时刻?
客房外的叨扰惊醒了二老板牧白。
他们牵着手入内的时候,男子喘着气,倚在床头用一双略带红意的眼睛静静看着他们。
此一望如同他在牢内,也是眼睁睁看大老板和门神三三牵手降临。
当时他惊怒交加,如今只剩下淡定的唏嘘,假装未见女子欲言又止的表情,奋力要将来龙去脉说明:“无浪,杀我!”
男女尽皆一怔,这叫什么话?先是无浪救我,好不容易演戏救了他,又变成无浪杀我。
嗓音暗哑,眼睛里也再找不到紫色氤氲,昔日的海棠花道:“如果明日还没有暄城的血,我会发狂……”
无浪瞳眸中的黑色延染,他追捕谛望兽这么多年,对此话最有心得——时日一到,若谛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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