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获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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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获绫儿-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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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她扭过头去,不情愿的应着,突然很气方昔安,躺着床上都成半个死人了,不闭紧嘴巴好好休息养伤,倒像个三姑六婆,把她的事情告诉这条大虫干嘛?
  “说啥呀?”
  “啊?”
  “方昔安除了告诉你我几岁、叫什么名字,肯定还有其它的!”
  这回换丛杰表情怪了。
  他总不能坦白对她说:——嘿嘿嘿,我知道你到这儿来作啥的。
  ——因为你那粗肠子老爹不想养个老姑娘。
  ——因为算命的说你能在这儿求到一桩好姻缘。
  ——因为你的言行举止,随便哪一样,都能吓死一个正常的男人。
  想到这些,丛杰简直无法抑制捧腹大笑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强忍下了,因为不想冒着被她一拳打死的危险。
  “没什么。”他清清喉咙,别过脸去,掩住嘴角弯起的笑意。
  “真的?”她狐疑的瞪他。
  送她回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但至少可以借此见见那个温海——一个能把正常姑娘养成这副样子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真的很好奇。
  “不说算了,”她无心再追究。
  “唉,好吃呀!”她叹气,百般不舍的望着掌心底剩下的几颗栗子。
  “可是就快没了。”
  “叫江佬再炒一份就是了。”
  “他愿意吗?”温喜绫张大眼,突然又垮下脸。“我刚刚又骂了他哎,他肯再做一份炒栗子给我吗?”
  “既然愿意让你在这人白吃白喝,肯定不会介意。”
  “是吗?”不理会他那挖苦的语气,温喜绫站了起来。“那我进去问问吧。”
  “明天早上你再来看方昔安,记得,后头我派个人送你回去嘿。”
  “知道了!”她不耐烦的回答。
  “喜绫儿!”
  “怎么?”
  “问你一个问题?”
  “啥呀?”
  “你……穿过姑娘家的衣裳吗?”
  她没吭声,铁青着脸直直起身朝屋子走去。
  进屋前,传来这样一句话——
  “我穿什么衣服,关你这条大虫屁事!”
  好呛呀!丛杰一直等到她进了屋,才任自己咧嘴露出大大的笑容。
  虽然还称不上了解她,但这种回答早就在预料之中。
  江佬看得明白,这丫头说话虽粗野,却是真人真性情。
  府衙里居然没有人愿意接下这差事!
  丛杰僵在座位上,瞪着一下子人便散尽的大厅。
  真是见鬼啦!一分钟前,他还跟所有人在研拟该在哪个关口加强人手巡查,对这额外多出来的差事,每个人都不曾有异议。
  直到他提出征求一名自愿者护送温喜绫回苏州,所有人竟借故溜得不见人影,仿佛温喜绫这三个字是随时会蔓延的可怕瘟疫,沾上非死即病。
  强盗杀人这桩大案,无论如何他是主事者,无法分身,但他也无权强迫下属为他办好这件私人委托的事情。
  丛杰铁青着脸,眉心越皱越紧,看来得拆了自己的招牌,跟方昔安说抱歉了。
  最近是什么日子啊!怎地诸事皆不顺!
  第3章(2)
  走出官衙,往方昔安修养的宅子走去;拐过街,吵闹声让他停下脚步。
  在一棵参天巨榕下,半坡的棚子罩着间矮小铺子,铺子前架着一口锅,一股浓郁的羊肉及面团香气自那口大锅源源不断的飘出,丛杰扫过人群,瞥见一抹熟悉身影。
  温喜绫坐在树荫下的小矮凳上,离了众集的人群一段距离,捏着一块糕饼往嘴里塞,但一对眼睛却十分专注地盯着锅子,丛杰站在她身后许久,都没见到她转头。
  “作啥呢?”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蹲下来与她平视那只大锅。
  “没事。”
  “等饽饽?”丛杰更好奇了。
  “烤羊肉饽饽。”她不耐烦的咽下糕点。“大虫,你不是本地人吗?这万家的烤羊肉饽饽可是城里出了名的。”
  “知道啊!万家婆媳一天就只做一百份,你没事先说啊?”
  “听人说我就来了,哪能预订啊。”她说着,语气有些埋怨:“白搭了在江家待的那些天,早知道该出来逛逛。你这人也不够意思,从没告诉我这城里哪儿有好吃的。”
  锅盖掀了,排队等候的人陆续上前,用篮子带着几份饽饽走了,经过两人时,饽饽散出的香气更加刺激了温喜绫,让她脸色更臭。
  看着那苦瓜似的脸,突然让他一扫连日来无法破案的重大压力,丛杰笑了。
  如果此时此刻万家嫂子出来宣布饽饽卖光了,这个凶巴巴的坏丫头会不会当场嚎啕大哭?
  “买不到,明天再预订就是。”他说,口气柔软得连自己都惊讶。
  “别吵。”她瞪着自锅子里依序拿出的烤羊肉饽饽,嘴里念念有辞。
  丛杰实在太好奇,不避嫌的看着她的嘴。
  她竟然……竟然……在数饽饽出炉的份数!
  丛杰咬住差点逸出的大笑。
  人群散了,等在另一头的两名大汉提着一个更大的竹篮走上前,把锅子里剩下的饽饽打包走了。
  万家大嫂放好锅盖,见他们两人仍在原地,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确定他们也在等饽饽,连忙上前来。
  “两位不好意思,咱家羊肉饽饽卖完了。”
  温喜绫张大嘴,跳了起来。
  “卖完了?”
  “嗯。”万家大嫂擦着汗,被热气烤红的脸颊堆起抱歉的微笑。
  “他们买了几份?”温喜绫翘首看向那两个男人的背影。
  “三十份。”
  “咱们明天再来吧。”丛杰安慰她。
  那万家嫂子一愣,笑得更加抱歉了。
  “丛爷你不晓得,明儿个我跟婆婆返乡探亲,少说也要半年才回来。”
  丛杰怔着,温喜绫却没反应,起身跟着那两个男人走了。
  丛杰对万家嫂子点个头,赶紧追上去。
  该不会是饿到要去打劫人家的饽饽吧?丛杰很是烦恼,万一她这么做,他应该会再把她扭进大牢里饿个两天吧。
  “喜绫儿!”他喊,拉住她问:“你想做什么呢?”
  “两个人怎么可能吃这么多呢?”温喜绫说出自己的质疑。
  “那又如何?”
  “什么如不如何!”她皱眉。“我要去跟他们谈谈。”
  “谈啥?”
  “叫他们分我两块饽饽。”
  “那不过是块饽饽!”他没发觉自己已提高了音量。
  “不就是啦!不过是块饽饽,他们不会不卖给我的。”
  “你别闹笑话了。”他沉下脸,再一次训斥她:“两块饽饽,不吃也不会死!”
  “我不吃就会死!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儿啦,以后也不会再来,你连我吃块饽饽也要管!”
  “人家买走就是人家的,你何必这么固执?”
  她甩开他的手。“你才莫名其妙!上前问问又不打紧,他们不卖,我也不闹他们。”
  丛杰双手抱胸,朝天空吐了口大气。厚!真快被她气死了!哪知此举又惹她一阵不留情的批评。
  “瞧你这样子跟头驴似的,还喷气勒!哎,我不跟你这条大虫闲扯淡。”
  好心提点她,她居然说他像驴?丛杰掉头就走,反正明天她就离开了,再闹,也就这么一回了。
  走了几步忽又顿住。见鬼!虽说要送这尊瘟神,但人选还没着落呢。
  丛杰原地一阵猛挠头。案子破不了已够伤身,偏偏还多了个男人婆来搅局!转头已不见她人影,丛杰更加心浮气躁了。
  好啊!他倒要看看这个脾气坏绝的死丫头,怎么低声下气去跟那两个男人讨两块饽饽。
  追过两条胡同,没听到任何争吵,却看到她坐在路边,不发一语。
  见她孤单单的,模样真像小可怜一个,丛杰上前,不自觉的声音软了。
  “早叫你别去,闹笑话了吧。”
  “谁闹笑话来着?”她抬头,横眉竖眼的。
  “不是去讨饽饽了?”
  “我要花银子买!把我讲得像乞丐似。像你,还真当过乞丐呢。”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好心问你,你这样嘲讽人!”
  “我没开口啦。”她闷闷不乐的说。
  “为啥?”
  “大虫你没长眼啊,自己看哎。”她无精打采地朝前头一指。
  面前一座富丽大宅,门口却挂满哀凄的白灯笼与长幡,在风中飞舞。
  “这么大户人家,三十份饽饽哪够吃啊。”她酸溜溜的接着说:“办丧事,还吃这么好的东西,你们这儿的人还真怪。”
  一句话突然让丛杰心念一动!
  “这是哪户人家?”瞧着那丧宅,越瞧越不对劲。公职多年,也算半个扬州通了,怎么对这间丧宅主人毫无印象?
  “你不是这儿的地头蛇?你都不晓,我找谁问去?”她碎碎抱怨着:“大虫你别烦我成吗?在想事情哎。”
  “你那脑子除了吃,还能想啥正经的?”他哼笑。
  “就是在想明天要带什么上船吃!”她烦躁的说。
  还想跟她多扛几句好打发时间,丧宅大门此时却开了,走出两个人,眼神不怀好意。
  感觉更不对劲了。大宅院服丧,没听的哦啊诵经祝祷,也没闻到一丝焚纸钱拈香的味儿,更别提这两人凶神恶煞般赶人的模样有多诡异了。
  “哪来的闲人,在这儿鬼鬼祟祟的!”
  “碎啥碎啊!”一再被打断思绪的温喜绫恼怒的回嘴。“你家死人真好看,神气到要出门摆谱哟!”
  丛杰没吭声,突然拉着她往回走,一直到走回万家棚子才停下。
  “别跟他们吵。”
  “你真孬。”
  “什么?”
  “说你孬呀!他们分明是找麻烦,你躲什么呀!”
  “温喜绫!”他大吼。
  “大声有理啊?方才怎么不去跟那两个人大声!”
  他胸腔抖动,连连吸了几口气才平息怒火。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再跟她吵,他脑子里刚蹦出的丁点儿头绪铁定变成无法清理的烂泥。
  “我不跟你说了,总之你别去那间宅子闹事,听到没?”
  “当我很闲啊,无聊!”她突然踢他一脚,头也不回的溜了。
  第4章(1)
  当夜,丛杰领着一队人马来到那座奇怪的丧宅。
  丧宅外的灯笼与白幡还是飘得那么奇异张狂,眼见灯笼在风中被吹灭了几盏,却没半个人出来添火,更觉怪异了。
  他要人在四周看守着,然后只身攀上屋檐,进了房子。
  院子里跟房子外是完全不同的情景,别说是一只白幡了,连烧纸钱的余灰都不曾看到,这更加证实了他的推断。
  正厅门口,两个彪形大汉坐在门槛闪打盹;厅里,摆着一口巨大的棺木,没有烟烛围绕,没有灵桌牌位,那棺木甚至像是被随意弃置的。
  丛杰踩着屋檐,迅速朝下一个亮着灯火的房间走。不同于前厅的死寂,房间内数名男子围着桌子在赌钱。
  丛杰不再多想,掠下屋顶,召集所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进这座宅子。
  在那具并未封死的巨大棺木中,他找到了那几件体积庞大的兵器。
  所有盗匪全数就逮,押入大牢,在清晨天色将明时,丛杰终于把那口棺木运回扬州府里,这才宣布正式收工。
  “头头,真有你的!这案子悬了这么久,还以为办不成了,兄弟跟着你,真是光彩啊!”收队时一位弟兄打着呵欠,咧嘴拍拍丛杰的肩。
  丛杰自谦的笑笑,不知怎地,竟想起了温喜绫。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在冷风刺骨的清晨想起那个男人婆吧?
  但如果不是她,要破这案子恐怕还得拖上一段时日。
  总觉得好像欠下她什么。丛杰叹息,也许这人情应该由他来还。
  虽然送那男人婆回去,还不如送她一个烤羊肉饽饽来得实际。
  两天后。
  大清早的扬州城,牲口跟车子来来回回的没停过。
  喀啦喀啦的声音在石板路上来来回回,丛杰坐在大路边的小茶棚里,不自在的又吞下一口茶水。
  太久没这么悠闲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平日这时候,他都在这儿做例行巡城,会呆坐着等人,还是头一回。
  两天前,他把手边的所有事情全交代好,大概是好些年不曾休息了,加上这件众所瞩目的大案子破得利落漂亮,所以当他提出休假申请,要送温喜绫回苏州,上头竟爽快的一口允他三个月长假,虽然他根本没打算去那么久。
  他早计算过,如果天候船程时间都配合得好,这个天外飞来的临时差事,大概只要花去他十来天的时间。
  “来得可真早。”温喜绫含糊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丛杰转过头,看着她嘴里含着一支糖葫芦,嘴唇还沾着些红艳艳的糖渍,肩上负了个包袱,怀里揣着个箱子。
  他回神笑笑,眯着眼瞧大路彼端,一顶小轿子正朝他们而来。
  “走吧。”吃完糖葫芦,她便朝城外走去。
  “等等!”
  “怎么?”
  “有个人要来送你,你不等一下?”
  “谁这么无聊?”她漠不关心的转头。
  话说完,那轿子已来到跟前,方昔安掀了轿帘,被下人搀扶下来,一见到她便是讨好的笑。
  温喜绫不以为然的努努嘴。
  “哎!你脑袋不清楚呀!不好好躺着养伤,到这儿来作啥?”
  “不能亲自带你回去已经很抱歉了,你要走,怎能不来送你一程。”
  这番话只令温喜绫眉头皱得更紧。
  “记得喔!等你平安回到海记,一定要跟你爹说,我回去时定会准备一份薄礼跟他赔不是。”
  方昔安说完,忍不住叹气,仿佛也是埋怨自己的不济事。
  “关你屁事儿!你弄成这样子已经很倒霉了,还要跟他赔罪,你是伤肚子,又不是伤脑子,糊里糊涂说什么!去!给你气死了。”
  被这么反驳,方昔安脸色胀红,一旁的丛杰听着两人的对话,又看着方昔安难堪又不敢回嘴的苦恼表情。
  再怎么迟钝,他也明了了。
  “万事拜托您了,丛爷。”方昔安闷闷的对他说。
  “喜欢她,怎么不开口留她?”他以只有方昔安才能听到的音量说。
  心事被道破,方昔安的耳根子更红了,却只能一个劲儿的猛摇头。
  “我对她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儿……可你也知道,她那脾气,连她爹都没辙,我压根儿挡不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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