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姑娘,”万浚盯着眼前的人儿,手指有些抖,“那个,我们师父俩的——那个赌约,还——算数吗?”他心底一声呻吟,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不会鄙视他吧?
文羽面色顿时变了变,咬了一下唇:“算数。”
“羽姑娘,我——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们成亲吧!”万浚直接说出了心底的渴求。他手不抖了,心却有些悔了,他这算什么求亲啊!
文羽盯着他,不言不语,神情莫测。
“我们成亲吧!”万浚深吸了口气,也深沉地望着她。
良久良久,久到一朵花开了,一只鸟生了,一锅饭焦了,这两人还在俩俩相望。
文羽终于开口了。
“你,喜欢我吗?”尽管她这时脸也发烫了,但还是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你能保证对我好吗?一辈子都对我好,而且,绝不许有别的女人。”此时她的眼神凌厉了起来。
万浚静静回视着她,目光极为专注:“文——羽,我喜欢你,也许你不相信,但确实是喜欢的。或许还没有那么深,但已经很久了。如果你需要这些保证,我可以保证。我万浚娶你为妻后,绝不负你!”
说着,他从自己已经发红的脖中摘下一个极其罕见的黑月晶石坠,递给她,“嫁给我好吗?”
文羽静站了很长时间,幽幽叹了一口气后接过了那颗仍带着他体温的坠子,抓在手心,说了一字:“好!”
万浚望着文羽飞快离去的身影,又过了好久,才好像真正明白她那一个字的意思。
他的嘴角上扬,再上扬,形成了完美的弧度。窝在一旁看热闹的小花,心里头突然非常不是滋味,朝他冲了过去。而万浚居然没有避开它,任它在腿旁跳跃狂吠。
他,他幸福得傻了!
月光还是原先那样的月光,不过,人儿可不再是原先那样的人儿了。
今夜,神医鬼见愁的住所喜气洋洋,空气中弥漫的不独独是那浓烈的草药味,还有不常见的酒香,室内更有红烛燃烧的幽香。少了病患的痛苦呻吟,多了众人的欢声笑语。院内一干人等正欢喜又好奇地等待着看一对新人出来。
没错!今天是神医徒弟的大喜日子!从此世上就要少了一个单身才俊,多了一个受娘子管教的相公喽。没听说,一拜天地,从此受尽娘子气;二拜高堂,从此为她辛苦为她忙;夫妻对拜,从此勒紧裤腰带;送入洞房,你跪地板她睡床。
“乖乖,这神医徒弟可真是不得了啊,居然敢娶毒仙的女徒弟,服了,服了!”一位在神医处就诊的江湖某虾偷偷在下议论。
他旁边一人笑道:“管兄,你家娘子要是听到此番高论,恐怕……”语中不尽揶揄之意。江湖上谁不知道他管大虾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自己家的母老虎啊!这位管大虾闻言面色一僵,干笑了两声。
这时,鬼见愁特意从山下请来的喜娘清了清嗓子高喊:“一拜天地……”原来新郎新娘刚才在管大虾发表高见的时候已经出来了。管大虾和他周围的人都忙伸脖看去。
他们大多都见过新郎,不过,今夜一瞧,更是感叹老天偏心了。这神医徒弟实在是太长男人脸了,他简直是鹤立某群嘛!一帮男人都有点牙痒恨恨的感觉。
那新娘子倒是看不出什么,身着宽大的红袍,头顶着块红盖头,也不知长得是丑是美。众人心下安慰了许多,原本羡慕的目光多带了点同情。江湖上从未传说毒仙徒弟长得美,估计她也只是一般般了。
“送入洞房!”
喜娘喊完此句,忙扭着大屁股去搀扶新娘,让她牵着红绸随新郎走到洞房去。这家成亲真是怪,居然除了新娘就只有她一个女人。一堆大男人什么都不懂,害她是既当喜娘又当丫环那,忙死了!要不是神医治好了她六儿的病,还给了她两锭银子,她实在是不愿翻山越岭地来当喜娘。咳,做人毕竟要知恩图报嘛!
可怜这新娘子哦,长这么好看,却像是没爹没娘的,有个什么捞子师父,怎么及有个亲娘贴心。这洞房花烛夜的事,恐怕是一点不知道吧?喜娘同情地看着身为新娘的文羽。
“新娘子,有人教你洞房里的事吗?”看新郎出去应酒,喜娘俯身对坐在床边的文羽轻道。
“啊?……”文羽闻言有些茫然。
“婶跟你说,待会洞房了,别怕!男人都那样,你只要忍着就行了,以后就好了。他要做什么,就随他做什么。”喜娘继续好心地教导,“还有啊,明天早上把床单收起来,好好地藏着,可别洗喽。”
“哦……”文羽隐隐明白喜娘在说什么,却又不是很明了。她记起师父在她披上喜衣之前,好像也想跟她说点有关洞房的事。“羽丫头,”毒仙当时老脸有些红,“那——那什么,洞房的时候,要是万浚那小子……欺负你,那个……你别气着……”最后,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样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塞到她手里。
“拿着,师父特意到山下问人买的,以后说不定用得着。”见文羽想打开来看,毒仙立刻脸都紫了:“别看!等——等你成亲才可以看!”文羽被逼着发了誓,毒仙才一脸尴尬地走开了。
万浚接受了众人的祝贺,喝了几杯后,终于在身后略有些暧昧的笑声中再次推开了洞房的门。
真是登对的一对新人!喜娘笑呵呵地反身替他们关上了房门。洞房里,烛光朦胧,只剩下了万浚和文羽。
万浚直愣愣地盯着文羽,居然发起傻来。
似梦如幻般,他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居然已经娶到她了。她——答应了他的求亲,她——现在是他的娘子了!他满心满怀都是激动和难言的热情。平时做事一向条理分明的他,在她面前总会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文羽咬着贝齿,只觉得自己轻攥的手心都汗湿了。他——在干嘛呀?!尽管隔着一层红盖头,她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一切都变得有些别扭,向来对事淡泊的她心底竟是那么慌张。
不,她不能慌,不就是嫁人嘛,不就是洞房嘛……可终究还是有些慌……
万浚终于回过神来,他在文羽身边坐下,双手慢慢地撩起了她的盖头。文羽低垂着头,粉嫩的脸蛋早已像是涂了层胭脂,明艳地让万浚移不开目光。文羽偷偷一抬眼,恰好对上他的深眸,两人同时心底一震!
“娘子……”万浚只觉得自己脑子都迷糊了,他的脸也已经烧得不行了!
两人默默坐着,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还是文羽忍不住了:“呃——睡了,好吗?”天知道辛苦维持了坐姿那么久,她有多累,好想立刻躺进被窝梦周公。完成这种人生大事真是累人。
但她不知道,更累人的还在后头呢。
“啊?好……”万浚从头到脚都热昏了,听到文羽的提议,更是觉得身上像又点了把火。该做应该做的事了吗?天!他好紧张……
文羽自个拿下了盖头,侧身解开了发髻。顺滑的长发随即披散在她肩头,看得万浚差点又呆掉。他的娘子好美哦……该是他行动的时候了吧?!
“你怎么了?”文羽正想知道他的傻表情,自己却也立刻傻掉了。他——他居然伸手来解她的衣扣!正要打开他的手,猛然想起喜娘的话,才硬生生止住了冲动。他们刚刚成亲了,他是她的相公,在洞房里她要顺着他,顺着他顺着他……
可是,他要干吗?想做什么?文羽愣愣地盯着万浚笨拙地解着自己的衣扣。他的额头好多汗……
难道……成亲就是脱对方衣服?
文羽想象了一下脱了衣服后的景象,自己额头也暴出汗来。她虽然小时候在家时偶尔会见到父王与姬妾亲昵,但并没留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男女之间,是要这样裸裎相待的!早知道如此,唉,算了,她都已经成亲了……
她从来不做退缩的事,既然都成亲了,怎么也得面对!
万浚发现自己胸前也爬上了一双玉手,心里咯噔一下,像被猫爪使劲挠着。于是,这对新人开始跟对方的衣服较劲,一片混战。
眼看着自己只剩下衬衣了。文羽忙收拢了手,护住自己。不行!再脱下去,她——她可就没有衣服了!她还是做不出那一步。
紧要关头,她实在扒不下去!
“我们——这样就睡吧。”她轻语,脸通红。随后,未等万浚反应过来,就朝红烛一挥,顿时房间陷入了昏暗。没有了光亮,总算让她松了一口气。
哪想,“啊”地一声低呼,万浚将她紧紧地搂住了!文羽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她的心也猛跳了起来,感受着他温暖的气息,竟丝毫不敢乱动,只是僵硬地陪着他坐在床上。
第2章(2)
“相——公,你怎么了?”见万浚没有解释的意思,她憋不住出声问道,声音在不知不觉中有些低哑。
“娘子,”万浚弱弱地出声,“娘子,我怕黑……”
啊?!文羽恨不得自己马上晕了。她的相公居然怕黑?!天,趁她没正式晕过去之前,还是把烛火再点了吧。他好像真的是在害怕而不是做戏,紧抱着她,都快把她热闷死。
“那个,相公,你放开手,我去把红烛点了。”
“我怕……”万浚已经浑身是汗了,“我和你一起去……”周围黑漆漆的好吓人,他不要离开娘子!再说,好不容易软香在抱,他舍不得分开!
文羽有些恼了:“你这样,我起不了身。”
万浚只好不舍地松开了手,但还是抓着文羽一只胳膊,下床后侧搂着她,随她走向烛台……
“怕黑!怕黑!”文羽摘着手中的草药根,下手有些狠,“胆小鬼!”
新婚好些天了,每天晚上都是烛火通明,让习惯正常睡觉的文羽很是不习惯。最重要的是,每次他们夫妻恩爱的时候,都在有光亮的情形下。文羽觉得自己快羞死了!可是她的相公大人虽然也羞得要死,却坚持不灭烛火。理由只有一个:他——怕——黑!
文羽真没想到万浚这么胆小,都已经二十二的大人了,堂堂一个男子汉,每晚缠人那么厉害那么猛,却怕黑!问他没成亲前怎么过的,是不是也每天不点烛就睡不着?那几天在她师父的药炉房里睡总烧着炉子,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他还一个劲地点头,直赞“娘子好聪明!”
她聪明?她笨死了啦!就不该心软,顺了师父的意,同意了万浚的求亲。……好吧,她承认,原先她是有一些儿动心的,可是,现在,就只有郁闷了!她再这样下去,睡不好,肯定要疯掉的,就算他是神医的徒弟也治不好了!
“娘子,娘子!”万浚面带喜悦地走进药房,“我采到了两株好药,你看!”成亲以来,他每天都觉得自己生活在仙境似的,好幸福好幸福。咦,娘子面色不太好……
文羽没理他,只顾整理手中的草药。
“娘子,你生病了?”说着,万浚就要帮她搭脉。
文羽一扭身,不让他碰到手。
“娘子,你怎么了?”万浚有些不知所措,上前抱住她,盯着她的眼睛。娘子难道在生他的气?他做错什么了吗?
“别理我!”文羽垂着眼,就是不看他,“我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万浚看娘子嘟着嘴,就有点食指欲动。婚宴后没几天,借住在这里的伤病患都走了,师父也说要去京城逛逛,打了个包袱,就把天地都留给他们小两口了。他要是现在亲亲娘子,应该没有关系吧?
文羽本不要说,可想想再这样下去也不行,于是瞥了他一眼:“都怪你!”语气不自觉带了点娇嗔。
“啊?”万浚头皮一麻。真的是他惹娘子生气了啊。
“每天点着烛火我睡不着!”文羽举手捶了一下他胸膛,“你再怕黑,我要疯了!”
万浚俊脸顿时有些红了:“娘子,我——我……”原来娘子是在怨他怕黑,可是,他真的怕啊,这可怎么办呢?不过,自从每天抱着娘子睡,他原先那种恐惧的症状好像减轻多了。以前,即使点了灯烛,他还是会很怕,但现在就不会那样严重了,或许,他可以……
“娘子,那我们晚上就不点了,好吗?”万浚注意到文羽的黑眼圈,心疼了,暗暗责怪自己的粗心。
文羽惊讶地抬头看他,见他双目都是爱怜,心中的气不觉都消了,脸上也有了笑容:“你说的,不许赖。”
“嗯,好。”万浚点了点头,“呃……不过,娘子,能不能等我睡着了,你再灭灯?……”
文羽又轻捶了一下他胸膛:“好!”就知道他还是胆小。万浚闻言,望着自己娇羞的娘子,不自禁就俯身去亲她。文羽没有躲开。
万浚有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娶到了心中的女子,如今,她已是自己的娘子了呵!他们成亲了。真的成亲了。真好。他一定要珍爱她一辈子……
文羽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成亲了,真的成亲了,嫁给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人好,貌好,医术好。她该是幸运的吧。他对她真的很疼爱。只是,唯一不好的是,他胆那么小……
“娘子!娘子!”万浚飞奔到文羽身边。
“相公,”文羽碾着药粉,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万浚俊脸微红,支吾着说不出话。
“到底怎么了?”一看他那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家里仓库那边,我打死了两只老鼠……”
“嗯?”文羽美眸微微眯起。
“我不敢把它们清出去……”万浚傻笑了下,“娘子,你去行吗?”
“有胆打死,没胆清出去,”文羽瞪了他一眼,“好,待会我去,相公!”
“娘子真好!”万浚嘿嘿又笑。刚才去仓库,他被窜过去的那两只老鼠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打死比较容易,他随意扔了两颗石子,它们就死翘翘了。可是,一想到它们的尸身躺在那里,他就还是好怕。
“娘子,我来碾药。”娘子这么辛苦,这种粗活他来干就好。
“相公,容妾身提醒你一下,你炼的药恐怕已经过火候了!”
万浚闻言,才想起自己忘了,赶紧又飞奔赶去关药炉。
文羽望了一眼他离去的身影,依旧碾着自己的草药,嘴角却不自觉挂上了笑容。那笑容有些淡,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