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人偷袭了?”
文羽与万浚相视一笑,敢情这徐护军连察觉也没察觉就被人击昏了。
徐信老脸一红。他好歹也在战场上厮杀过,如今竟出了这么个丑,连有人袭击他都搞不清楚,面上颇有些挂不住。看来,他真的是有点老了啊……
“徐护军,你看一下,那边那个女子,你可认识?”万浚见状,问起徐信黑衣女子的事,“这个女子刚才偷袭我们夫妇俩。”他没说出,她主要针对的是自己娘子。
徐信努力睁了睁眼睛。在快要熄灭的篝火下,一张绝美熟悉的面容跳入了他眼帘。他不相信地又眨了眨眼,嘴巴渐渐张大。她——她不就是……
“徐护军,你认识她?”文羽看着他惊呆的表情,心中疑惑陡生。看徐信如此模样,应该是认识的吧。?
“她——她她,我——我我,”徐信语不成句,“……我——我不认识。”他猛地合上自己张大的嘴巴,迸出这么一句。不能说,不能说,肯定不能说。
而那黑衣女子也在此时突地睁开了眸子,扫了一眼徐信后,直射文羽身上。一双美眸因为布满了仇恨怨毒,看上去相当狠厉阴沉。
徐信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文羽皱了皱眉:“你是谁?”
还没等她问完,黑衣女子竟已自行冲破了封穴,朝地下猛一甩手。地上顿时一团巨大的烟雾窜上来。
“娘子!”万浚飞身向前,化去了黑衣女子对文羽的狠辣一击。那黑衣女子见刺杀不成,迅速恨恨离去,遥遥留下一句:“羽,我必取你命!”
文羽拉住本要去追的万浚:“相公,先让她去吧。”那个女子的声音,她似曾相识。
“相公,或许,我以前认识她。”仔细想想,似乎连模样都有着几分熟悉感。
万浚一怔:“你认识她?”无论她是谁,她对娘子如此歹毒,简直该死!一向性情温和的他,此刻杀心不去。
“嗯,她的声音,我好像在哪听过,只是,我现在也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眼前,模模糊糊有些影子在闪。
“她肯定认识我,她叫我羽……”文羽望着远处重重的树影,“她为什么要杀我呢?”看样子,这不是个误杀。她和她难道真有仇吗?
“娘子,别想了,我们先去看一下徐信。”万浚抱了抱文羽,“该来的肯定还会来,我们一定会弄清楚的。”他的目光也落在黑衣女子消失的方向,凌厉而深沉。
此时,天已露白,山中薄雾缭绕。
徐信的伤已不碍事。尽管文羽又问他,但他仍坚称自己不认识那个黑衣女子。随后,三个人启程赶路,未到晌午的时候,便到了锦绣城。
锦绣城作为苍穹皇朝的副都,既是通往京城的咽喉要塞,也是全国商业繁华的所在。城内房屋遍布,市集终日热闹,各地来往行商络绎不绝。
万浚他们三人随着人群入了城,本打算随便找家客栈酒家吃顿饭,再采买点干粮就继续赶路。哪想,没走几步,便被一个锦衣老人拦住。
锦衣老人一施礼,态度恭谨:“老朽在此久候,终于等到两位了。鄙宫主人特命老朽在此恭迎两位,请随我来。”
“老丈,你如此莫名其妙。这两位是我家将军请的客人,怎么能被你带走?!”徐信早已按捺不住。
面对徐信,锦衣老人显出一股威严之气来:“你是威远将军府的人吧?你去告诉你们将军,这两位尊客已被锦绣宫的人请去,就可以了。他自会明白。”听那语气,仿佛把威远将军也不放在眼里。
徐信不由怒火中烧:“什么锦绣宫?!大胆狂徒,你敢抢我们将军请的人!”
“无知小子,看清楚了,赶紧走吧!”转眼间,一块金色令牌亮在了徐信眼前。
徐信一细看,双眼暴瞪,立刻收敛了怒气,惶惶地拱手向锦衣老人抱歉:“小人有眼无珠,还望大人宽恕。”
一直没作声的万浚和文羽看到这转折突兀的一幕,心中都十分惊讶。
锦衣老人对徐信轻挥了下手,示意他离开。徐信看了万浚夫妇俩一眼,话也没说,急急地走了。
“羽小姐,万神医,这边请。”锦衣老人对着他们笑了笑,一付和善恭敬的模样。可他说的每一句话,倒都像是命令。
万浚也对他笑了笑:“不知老丈尊姓,贵宫主人因何要请我们夫妇俩?”话虽说着,身形并不动。
“万神医抬举,老朽姓凌,鄙宫主人知道羽小姐路过此地,故来相请。”言谈间,他提到文羽时似乎很是尊敬。
文羽讶异地与万浚对视。刚有人要杀她,现在又出来个什么锦绣宫主人要请她,他们为何都在她身上打转……
“凌——大人,”万浚略一沉吟,“我们有事在身,就先不去叨扰贵宫主人了。以后有空,我与拙荆定会去拜访。”
“万神医,不必忧虑威远将军的事,两位旅途劳顿,还是先到鄙宫歇息一下。”锦衣老人语一顿,“你师父鬼见愁,如今也在宫中做客,刚好你们师徒俩可以见面。”
“什么?鬼见愁师父也在你们宫中?”文羽先是一声惊呼。难道还牵连到了相公的师父?
而万浚眉头立时微皱,口气顿冷:“我师父真在你们锦绣宫?”
“万神医,别误会。”感受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瞬间散发出来的压力,锦衣老人心中暗讶,忙道:“尊师在我们宫里只是做客,别无其他,不信,随我去了就知道了。”
“相公……”文羽亦眉头紧锁,“此事,似乎皆因我而起。我们,去是不去?”
“娘子,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万浚朝文羽微微一笑,随后转向锦衣老人,“有劳凌大人,请领路。”前面纵然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一闯了。
锦衣老人心中又是一讶。难道刚才他感受到的压力是一时错觉?这年轻人如今竟不见半分异常……
“请。”
马车上,听得外面原本喧哗鼎沸的人声渐渐寂静,文羽不由撩起车帘,往外看去。
突地,她满脸惊讶地回头看万浚。
“怎么了,娘子?”
“相公,”文羽又瞧了一眼外面的景色,语中竟有些微微的慌张,“这里,我来过。”
万浚也掀起车帘,往外看。只见原本密集的居所都不见了,道旁竟是一派绿意盎扬的开阔草坪,没有行人走动。
“你来过?这是什么地方?”他可以肯定,他们并没有出城。在寸金寸土的锦绣城,居然有这么一块开阔的平原,有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龙首原,”文羽一字字吐了出来,“这里照理应是皇上行宫在的地方。我小时候来过几趟。”
“龙首原?”万浚神情一肃。皇家行宫?难道这个锦绣宫主人就是那个人……
“羽小姐,万神医,已经到了,请两位下车。”锦衣老人在车门外恭请。原来车在不知不觉中停住了。
万浚先跳下了马车。他瞥了一眼仍略低着头的锦衣老人,眸中暮色沉了一沉。随后他马上去扶文羽下车。
等两人站定,抬头一瞧,眼前出现的壮丽宫殿果真是一付皇家气派!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想的是:难道他们真到了皇上的行宫?
锦衣老人微笑地一比手:“两位请,老神医恐是等你们已久了。”
“娘子,我们进去吧。”万浚握住上前伸入他掌心的小手。娘子的手有些湿冷,她难道在害怕?他不禁更握紧了些,仿佛在给她力量。
望着这越来越觉得熟识的宫殿,文羽脑海中翻腾起小时候的记忆,一种久已不至的寒冷侵入了她的骨髓。……
难道,是他?
已经十几年了。文羽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小时那场噩梦。如今重到旧地,她才发觉,梦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隐藏在了她心底的最深处而已。那刺骨的池水,让当年的她躺了整整半个月,回忆起来,至今能感觉到那种冰凉。
其实,要是当时她真的死了,倒也无所谓……
“娘子,你怎么了?”她空冷的目光让万浚心头紧揪,“你没事吧?”语中无比的担忧。
文羽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又移至他紧握她的手。他的手好温暖……
她重又抬头看万浚,勉强笑了笑:“相公,我没事,就是想起了点小时候的事。”她还有相公,还有师父,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就好,”万浚也是温柔一笑:“娘子,我们进去吧。”
第4章(2)
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几扇漆金大门前。文羽仰头一看,是齐云殿。
而鬼见愁也果然在里面,见到他们俩出现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师父,”看到师父安然无恙,万浚放下一方心石,“你怎么不在京城?”
“咳,”鬼见愁面上一红,“我来这里找个人。羽丫头,你也来了啊。”
“嗯。”文羽展颜对他一笑。
“师父,你来找人?”万浚看宽敞奢华的殿内只有几个默不作声的宫女分立左右,并没有锦绣宫主人的踪迹,而那个凌姓锦衣老人也转眼不见了,“这里的主人是谁?”
“你不知道?”鬼见愁倒是没想到徒儿到了锦绣宫却不知锦绣宫主人是谁,“这锦绣宫是当今四皇子的府邸。对了,你们夫妇俩怎么会来这的?”
“真的是他……”文羽闻言一震,不禁低眉喃喃自语。
万浚听清了她的话,目光沉沉。他对鬼见愁笑了笑:“我们本来是要到威远将军府,结果半路被这位四皇子派人请到这儿了。”
“哦?”鬼见愁正要开口再问,那个锦衣老人又不知从哪个门中冒了出来。
“三位久等了。我主身有要事,现在恐难以亲自招待诸位,还请尊客随我先到养心阁用膳。”
鬼见愁最先吃完放下筷子,他端起香茶抿了一口:“徒儿,你刚才说什么,你们要到威远将军府去?做什么?”
“是啊,说是将军府的小姐得了怪病,要徒儿去看看。”万浚边应声回答,边又夹了一筷芦笋放到文羽碟中。娘子爱吃这个,以前怎么他没发现呢,嗯,记下,记下。
鬼见愁现出思索的神色:“将军府的小姐,文祯小姐?她病了?上个月你师母还召见过她,好好的啊。提到这个,当初我还和你师母讲,羽丫头与那个小姐倒是同姓,长得也都美,开玩笑说你们俩有姐妹相。呃,回头想想,确是有两三分相像。”他说着,细细瞧起文羽来。
“文祯?”
“师母?”
文羽和万浚同时反问。万浚眸中是惊讶,而文羽则是震惊不已。
鬼见愁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忘了写信告诉你们,师父我,那个,成亲了。”说完,猛喝了口茶,又笑了笑。他哪是忘了,而是不好意思说啊。这种事情,在小辈面前,实在是有些失颜面。
“啊?”总爱吹嘘自己怎么怎么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师父竟然成亲了。万浚真有些没想到,但他还是衷心地欢喜师父老来不用再孤单一人:“师父,你早该找个人成亲的。师母人呢?”
“你师母就是长公主,人现在也在锦绣宫里。”鬼见愁脸皮温度渐渐恢复正常,“师父其实本是宫中的御医,后来才漂泊江湖的。你师母当年喜欢我,结果,我却逃走了……”他回到京城,与她再次相逢后,才发现缘份来了是逃不掉的。
“如今在一起了就好。师父,你说我娘子和那将军府中小姐同姓,还有些相像?可是真的?”万浚见娘子一付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已有了一点答案。
“嗯……”鬼见愁又细瞧文羽,“羽丫头和那文祯小姐眉眼处真是越看越像,是呢,与那威远将军也有几分相似。”他还情不自禁地微微点了点头。
“那将军府的小姐真叫文祯吗,鬼见愁师父?”文羽急急追问。
“是啊,你师母告诉我的,应该没错。”
“那,那威远将军叫什么名字?”文羽语音颤抖。
“好像是叫龙琛吧。”鬼见愁想了想。
“不是文琛吗?”
“不是。”
文羽心中犹如江海波涌,眸中隐隐有泪光。虽然这龙琛是不是她大哥还不知道,但她真切地记得她四姐是叫文祯的。这么多年,她本以为她早已对自己原先的亲人无动于衷、没有感觉了,可是,乍然一听到他们的名字,却有一种痛哭的冲动,难以抑制那份激动。
“娘子,他们,你认识吗?是你的亲人?”万浚扶住她的肩膀。娘子眼中的那一点光,让他心中怜惜不已。他最最坚强的娘子哭了……
“我不知道。可我四姐也叫文祯。”文羽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相公,“相公,她会是我姐姐吗?”
万浚将她搂入怀中:“或许是的,娘子,我们会弄清楚的。”
鬼见愁看着徒儿只顾抚慰文羽,心里不由惦记起自家正在闹脾气的娘子。最后,他决定不顾什么凌大人啊守卫啊的阻挡,来了个飞檐走壁,去哄伊人。
只是,哄人这活,确实难做。好不容易有了笑颜色,转眼就又给冷眼。还好可以拿徒儿来说辞,若不然,他恐怕还是得被她赶出去。丢人呐!
“不必拘礼。”长公主笑容可掬,看着行礼的万浚和文羽,赞道,“真是一对璧人儿啊!总听你们师父说起,今日一见,果真让人欢喜。”
“我说是吧,”鬼见愁在旁乐呵呵的,“徒儿,羽丫头,这里没有外人,就叫雅茉师母吧。雅茉,你看怎么样?”
长公主龙雅茉眸中带娇,含嗔看了鬼见愁一眼。三十多年前,他是多么拘谨害羞的人,如今,真是越老越胆大了。
她拉起文羽的手:“是啊,你们师父说的是,就叫我师母吧。我这辈子,就是被这长公主的身份给束缚了。像你们这么自在,多好啊!”这孩子长得真招人疼。
“谢谢师母见爱。”文羽温婉一笑。长公主照理已近六十,可是看上去却犹如三四十的妇人,长得端庄大方,高贵却不冷傲,相当慈祥。
“你们就在锦绣宫住一宿吧,赶明咱们再一起回京城,到时我好好招待你们。”长公主看向万浚,“你们看如何?”
“对,对,就在这住一晚吧。”鬼见愁生怕徒儿反对,让他没有好借口留下来。
接收到雅茉淡淡的一瞥目,鬼见愁忙讨好一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