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呼呼的瞪着犹不知悔改收敛的恶狼。
“怎么办?!被你这么一作恶,今晚咱们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她烦恼的就地而坐,想着今晚要怎么解决住宿问题。
烦躁的双眼望向小道尽头的空地上,刚好瞧见一对人儿正在嘻闹,女孩儿拉着男子的长发,男子无奈傻笑着,任她顽皮个够,风大,他又拉了拉女孩儿的衣领,那亲昵的体贴让兰礼秋眼眶不由得泛红了起来,鼻头酸酸楚楚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油然而起——
“别与阿葛在草地里滚,头发都弄乱了!”
“乱了没关系的,夫君会帮我绑回辫子的。”
“人家西汉张敞的画眉之乐让人津津乐道,我可没听说过丈夫为妻子绑辫子有什么风情产生的?”
“这下就有了,咱们夫妻恩爱也来个『辫发之乐』,以你神人的名号,相信这也能成段佳话的,怎么样,咱们恩爱一下吧……”
咱们……恩……爱……一下吧……
兰礼秋怅然地垂下首,忽然,用力紧捏了一下自己肉肉的小鼻头。“酸个什么劲?喝了梅子醋啊!再发酸就把鼻子给拧下来!”
她扮起凶神恶煞的神气,自己对自己恐吓起来。
“阿葛,走了,天要黑了,咱们找山洞窝一晚去!”不愿再触景伤情,她转身想走。
“姑娘,你要找地方住吗?”突然,一个老头自己跑到她跟前问,但一问完话又闪得老远,就怕阿葛凶性大发,一口咬了他似的。
“咦?老伯你怎么知道我正愁没地方住?”这老伯也真厉害,居然知道她要找地方落脚,而且还主动问起?她以为有阿葛在,所有人都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想不到这老伯有胆接近她?
“呃……我是瞧你一个外地人,又带了头吓人的野兽——呃,我是说,又带了头宠物在身边,一定不好找到地方收留,刚好我在这附近有间空茅屋等着租人,你若是不介意,我愿意租给你。”老头害怕的又瞧了一眼阿葛,身子一缩,又退了两步。
“原来是这样啊,老伯你人真好,那屋子我租了!”太好了,她不用去睡山洞了!
“租了?!你不先看看环境再决定吗?”他抖着声,真希望她别租啊!
“不用看,老伯人看起来这么厚道,租人的房子也一定整洁。”开玩笑,这可能是她在这里唯一可以有床睡的地方,就算是猪圈她也租了。
“这样的话……我就直接带你过去了。”老伯的表情竟难掩失望。
兰礼秋瞧了也不禁奇怪。明明是他自己跑来要租屋的,怎么租出去了又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侧着脑袋跟在老头身后,她百般不解的想着。这老头有什么问题啊?
“到了,就是这儿。”老伯哭丧着脸指着一栋小茅屋,茅屋前头还有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花圃。
兰礼秋一眼就爱上了这茅屋,飞也似的冲进屋里。这屋子不大,但是整齐又清洁,比她有幸没被排挤而住过的客栈环境都要好!
她开心的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满意极了。
“姑娘,你真不再考虑一下,真要租?”老头瞧着阿葛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露出阴森森的利齿,紧张的又再问一次。
“租,而且至少租一个月,这是一个月的租金外加押金,你瞧够不够?”她爽快的掏出一锭金元宝。
就算方才对老头的态度有所疑惑,但在见着这间惹人爱的茅屋后,她就什么疑惑也不管了,先住了再说。
怕他反悔,一定得下重金才行,幸亏她这趟出门什么都忘了带,就没忘记带足金元宝。
而这果然让老头瞪大了双眼,瞧得眼都直了。黄金多值钱啊!他活到这么太岁数,还没见过几次金元宝的长相,这丫头随便一掏,就是一锭足以买下这间茅屋的金子,他吓了一跳,有道钱是人的胆,果真这会再见那头银狼,似乎就没那么可怕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儿租给你,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不会赶人的。”搪着捧在掌心的金元宝,他有良心的说。
“那真是太好了,老伯,你真是太好人啊!”她笑开了颜。
“好说好说……”老头笑得尴尬。
他才不想做什么好人,要不是有人也拿了一锭金元宝要他这么做,他怎么可能将这茅屋租给一名带着野兽同行的奇怪姑娘呢!
“呃……姑娘,如果没什么事,茅屋就交给你,你小心门户——”瞧了阿葛的狼眼,他心里再度发毛。这话算是白说了,有这头狼在,谁敢接近?“总之,这儿交给你了,我走了!”他急忙闪人。
待他走后,屋内的人狼对看了一眼,才要高兴终于找到地方落脚,两张肚子就同时传出打鼓声。
“饿啊!”兰礼秋欢呼都来不及就先叫饿了。
没办法,她带着阿葛四处逃难一天没吃东西了,这会肚子正饿得不像话。
“有没有人在啊?我是对街的好姨,专程送饭菜来的。”突然一个大嗓门的婆子嚷嚷着进了门,手上还提了满满一篮的饭菜。
“哇,有吃的!”一看见食物,兰礼秋与阿葛脸上满是惊喜。“好姨是吧?这食物是给我的吗?”
“没错。”好姨瞧见阿葛饥饿的狼眼,心惊胆眺的赶紧递出食物。
阿葛与女主人对望了一眼后,饥饿的他们立即不由分说就先太快朵颐一顿。
“真谢谢你的食物了。”吞完所有食物后,兰礼秋才不忘礼貌的道谢。
“不、不客气。”好姨还是挺怕阿葛的,站得老远回话。
“对了,好姨怎知我与阿葛都肚子饿了,还知道送食物来?”吃饱喝足,她想起该问清楚一点了。
“这个……是张老头交代我送来的,他还说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以后的三餐就由我负责送来。”
“张老头?谁啊?难道……是这茅屋的主人,那个好心的老伯?他姓张?”
“呃……没错,他就是张老头。”好姨干笑的应着。
“可是他才刚走你就已经将热食送到,未免也太神了点吧?”兰礼秋一脸的吃惊与狐疑。
“这个……我这人没别的长处,就是天生动作俐落了点,呃……我想起我炉灶上还烧着水,不多说了,我赶着回去!”说完人也跑了。
兰礼秋瞪着像旋风般被关阖上的门扇,整个人困惑得说不出话。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峰安国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公子,已照您的吩咐安顿了夫人,接下来,您打算什么时候才要与夫人见面?”苏子兵问。
诸天日盯着篱笆内的小茅屋,烛火还亮着。二更天了,她又失眠了吗?
“过一阵子吧。”他忧郁的说。
“可是——”还想说些什么,但主子却举起手要他暂且别出声。
见主子沉下脸的竖起耳朵,苏子兵登时明白发生什么事。
她哭了,屋子里传出了她嘤嘤的啜泣声。
“她总是白天欢笑,夜里饮泣……”诸天日心痛如绞的黯淡下眸光。
他伤她有多重,她夜里的哭声就有多揪心。
冷峻的走近窗边,他由细缝里瞧着人儿坐在床榻上,泪盈于睫。
“孩子……我的孩子……娘对不起你……”
他心弦顿时紧绷,痛苦的阖上眼。是他教小家伙在心底留下永难抹灭的悔恨,小家伙将会为此哀愁上一辈子,而这也将成为他最撕心裂肺的伤痛痕迹。
“娘不是故意的……娘真的不是故意不要你的,真的不是……”无助的泪晶莹地落下,她不断呢喃着。
“公子……”连苏子兵见了都鼻酸,想问主子是否该要进去安慰她。
诸天日神情晦涩,异色晶透的眸子带着犹豫。
“我若进去,她该会掉头就走吧。”他不住木然的说。
苏子兵沉默了下来。经历过这许多事情之后,想必夫人的确是很难轻易原谅公子的了。
“但是难道您要一直处在暗地里守护她就够了吗?”他实在不忍心见到公子如此神伤,还是忍不住问。
公子不仅毅然决然的离开东霖国,也抛却了身为裴族传人的身分,只想找回失去的女人。
“如果可以这么守护着她,也未尝不可。”诸天日幽黯的双目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房里垂泪的女人看。
苏子兵听了不禁愕然。
公子真要这么自虐?
自从以为夫人死后,公子受尽煎熬,所受的苦与自责绝对不比夫人少,只是公子是“自作自受”的那一方,这痛就成了罪有应得,虽说公子心甘情愿承受,可自己旁观这一切,却不得不为主子焦急……
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一个在暗夜啜泣,一个抑郁相随,两人再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他这个太监了!
“公子——”
房里的人儿像是听见了什么,猛然望向窗边,两人立即心惊的侧身躲开她的视线。
兰礼秋停止了哭泣,呼吸略显急促。她好像听见窗边有人在说话,可是瞧向安然趴睡在床边的阿葛,若有外人在,阿葛不会睡得这么安稳,会是自己听错了吗?
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下了床,不安的来至窗边,迟疑片刻才伸手推开微敞的窗子,探出头去,外头夜阑人静,空无一人。
果然是她多心了。
一阵风吹来,将她还挂在眼角的泪珠刮起,洒在侧身躲到屋角旁的男子面孔上,他没有伸手抹去,而是激动的紧握双拳,阻止自己别冲上前吻上那哭红的双眸。
她的每滴泪都是他的心血,她每掉一滴泪就仿佛流逝他一滴血,直到他整个人干涸,不再有生气为止。
“我说阿葛的主子啊,这是我自己煮的芋头甜汤,起锅后放凉了,特地送碗来给你尝尝。”好姨端了碗甜汤进门。
兰礼秋在这儿住了半个月了,人人见她笑口常开,对人也和善,她身旁那头人见人怕的猛兽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举动,对这一人一兽的戒心就没那么重了,有时经过茅屋时,还会探头打个招呼。
至于好姨就更是热心了,平常除了三餐定时过来送饭菜外,若没什么事还会主动上茅屋来串门子,与兰礼秋说说话,并且问问她有没有缺什么。
“谢谢好姨了。”端过甜汤,她笑嘻嘻的喝了起来。
她最爱喝甜的,这好姨像是她的蛔虫似的,不仅煮的菜对她的胃口,还三不五时煮些可口的甜汤供她解馋,出门在外能遇到这样的好人,真是太幸运了!
“不客气——咦?你脸色还是不怎么红润,夜里咳嗽的症状还是没减轻吗?”好姨瞧瞧她瘦凹的双颊,关心的问。
“呃,好多了啦,已经没有前一阵子咳得凶了,应该是好姨菜饭煮得好吃,我每餐吃得多的功劳,现在我比之前健康多了。”她眉弯眼笑。
“是吗?”好姨还是拢起眉,盯着她的脸庞不放。“我说阿葛的主子啊,你一张俏脸总是笑脸迎人,可是我却怎么噍怎么不对劲,怎么瞧怎么怪!”
被这么一说,兰礼秋的笑容有些僵住了。“我这笑容是哪里不对劲?又哪里怪了?”
“我也说不上来。”好姨上下瞧着她,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是吗?”难道是她笑得不够灿烂?她拉开嘴角,笑容更大。“这样如何?”
好姨眉头皱得更紧。“这样更怪!”
“更怪?!”用力捏了下大腿,兰礼秋想要再挤笑,但喉咙一痒,她咳了几下,笑脸登时变苦脸。
“欸!我说,你现在的这张脸还比笑的时候真实多了。”好姨惊奇的发现后惊呼。
她不住愕了愕。“不会吧好姨,你的意思是说,我哭脸比笑脸好看?”这不会太伤人了点吗?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啦,就是觉得你笑得不真切——欸?这会再瞧瞧,怎么发现你有股散不掉的哀愁感啊?”
“哀愁感……”兰礼秋脸色微变,小脸垂下。
真有这么明显吗……
“哎呀,真叫我说中啦?若真有什么愁心的事,可别放在心上藏着,这会藏出病来的。”好姨马上叮咛。
“嗯……”她愣愣地应着声。她也不想藏啊……而且似乎想藏也藏不住……
“那好姨可以问问,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吗?”好姨热心的问起。
“我……我正在烦恼……烦恼……”
“烦恼什么?”她专注的想要听她的心事。
“我……呵呵,我正在烦恼成天这么无所事事也不是办法,该找点活来做做打发时间才是。”一阵支吾后,兰礼秋抬起脸,搔着头,干笑。
“你想找工作?”原来是在烦恼没事做啊!
“是啊,好姨有机会帮我介绍活做吧。”
“你缺钱吗?”瞧她平日出手不小气,那身后的男人又看来贵气……应该不可能缺钱才是?
“不缺,虽然身上所带的银两够我花用一阵子,但我总是得未雨绸缪,你说是吧?”她带出的银两虽不少,但坐吃总会山空,还是加减工作补贴一下的好,且最重要的是让她打发时问,省得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也是,也是,可是你在这儿不过是暂住,若要找工作有点难。”
“没有临时工可做吗?”既然有地方可长住,她就暂时不想离开,打算在这待上一段时间再说。
“我留意看看——”
忽地,兰礼秋一震。“好姨,你……有没有觉得方才有人在盯着咱们看?”原本还认真谈着话的她,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有吗?我没有感觉耶!”好姨奇怪的摇着头。
兰礼秋转首望了一眼文风不动的阿葛。
真没有异状?怎么回事?为何只有她老感到有双眼如影随形?
“时候不早,我得回去做晚膳了,你把甜汤喝完后碗搁着,我送膳来时再顺道收走就得了。”好姨交代。
“好的。”
起身送走好姨后,兰礼秋背脊又莫名地发热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淡淡飘来。
她猛然转身,什么都没有,一阵清香却化在空气中,她感到胸口有着一触即发的炽热感。
她倏然再转回身,抚着胸口。
这里是峰安国,不是东霖,不是东霖……不可能的……不会的!
她小声却急切地喃喃自语着,赶紧阖上门扇,连窗子也一并带上。
第三章
艳阳下,兰礼秋浑身是泥的怒瞪着正缩着脖子的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