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
“你说什么?公子中毒了?!”苏子兵惊愕不已。昨夜阿葛来求救,他才得知公子回来了,却身受重伤,那时他已吓得不轻,这会居然又听见公子还中了毒,登时连脸都绿了。
“他胸口那一刀并没有刺进心脏,真正造成他昏迷的原因是他中毒了。”戚枫堂解释。
他沉着脸注视着床榻上死气沉沉的男人,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东霖国的国师、东霖百姓心目中的神人。
可惜是个命在旦夕的神人了。
夜里被紧急请来,一见需要医治的人居然是诸天日,戚枫堂讶然了好一会才回神。这诸天日已失踪了好一阵子,东霖国上下为了找他急乱成一团,而他却出现在这里,他是特地来寻回他的妻子的吗?
他内心既失落又百般不甘心,这男人明明已离弃了他的妻子,为何还要出现?甚至让她亲手用刀刺进他的心,瞧着这女人忧急落泪的模样,他明白,这男人又在这女人心底苏醒,她原谅她负心的丈夫了!
“这毒是怎么一回事?又是怎么中毒的?”兰礼秋焦急的问着。莫非他被人暗算下毒了?
庆幸戚大夫此刻人正在这儿,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中的是山林的瘴气之毒,在九台山时就该倒下,却还能撑着下山,这已是奇迹。”听说九台山盛产各种宝石,但因为瘴毒过盛,才让人望而兴叹,无人敢冒险上山采石,可这男人竟铤而走险的上山……
“难道连医术高明的你都救不了吗?”她哽声问。
难怪他失踪时阿葛会变得如此烦躁,原来它已经感应到他正身历险境。
她听闻山林的瘴气极毒,在那莫说待上五天,几个时辰就有可能毙命,而他不会不清楚这有多危险,却还是为了采来一颗石头给她,不顾生死的在山林里待了五天。
这傻瓜,从前老笑她傻,原来拥有真心的人都会变傻,就算是有过人智慧、被旁人尊为神人的人也是一般的,为爱也会成了傻子!
她不住凄清感伤的落着泪。
戚枫堂低下首,实在不愿见到她的泪颜,内心也起了挣扎。
若这男人死了,她也许就会死心,也许就会与他——
“戚大夫,我家公子不是一般人,他的生死不是关乎个人这么简单,他一死,东霖与裴族都将陷入空前的危机当中,所以你非救活他不可!”苏子兵严肃的恳求着。
他多少猜测得出此刻戚枫堂心里在想些什么,原本他不想求人的,但攸关公子的性命以及两国的命运,他不得不告诉戚枫堂事情的严重性。
“裴族?你说裴族?!”诸天日的死能影响东霖国是必然的,但一个国家的兴亡对他来说并无多大的意义,他在乎的只是眼前的女人是否会因为诸天日的死而走向他,可是他没有想到,这男人竟然也跟裴族牵扯上关系?
“没错,夫君是裴族的传人,还是唯一的传人,他若死,裴族就会灭族,所以你一定要救救他!”兰礼秋哭红了双眼哀求。
“他是裴族的唯一传人?”戚枫堂的脸沉了下来,沉默了好半晌,他才缓缓再度开口,“好,我会救他。”
第六章
兰礼秋手中握着璀璨的宝石,怔怔地凝望着床榻上男人的睡颜。
他总算被救回来了!
想起当自己狠心落下那一刀时,她真的以为他会躲开来,谁知他却执意让她见识他的真心,刺下那一刀的刹那,她整个人也跟着碎裂成一片片,终于了悟到一件事——她根本无法恨他,也无法执着于怨恨他这件事。
所以现在,她只要将自己那受了伤的心修复,然后勇敢跨过那道名为怨恨的地狱大门,大门之外,她就能看见他张开双臂等着她,那是一双同样经历过风霜考验的手,她只要伸出手紧紧握住不放就行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她却到现在才想通要去做。
“夫君,怨恨让我蒙上了眼、蒙住了心,也蒙蔽了我最真实的戚情,我学会说谎,对自己说谎,但是,这谎连我都说服不了自己还爱着你的这个事实……”
“我都明白,因为我也犯过同样的错。”诸天日睁开了眼。
“你醒了!”她立即惊喜的扑向床前。
他微笑。“我舍不得你担心,所以醒了。”
“还说呢,你都中了瘴毒,还要我刺你一刀,你真要我做寡妇不成?!”戚大夫说只要他清醒,就表示他已完全脱离险境,这会见他睁了眼,她这才放心的对他娇嗔怒视。
“寡妇?”诸天日闷笑得非常愉快。这个称谓告诉他,她真的原谅他了!
“你若死了,我当然成了寡妇不是吗?”兰礼秋霞红了脸庞,贝齿不自在的咬着下唇,眼睛飘向床角,就是不看他。
他眉眼笑意更浓。“是,你是我的未亡人,但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得到这个称谓的。”他伸手握紧她的手。
这让她飘向床角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后,终于转出了不听话的泪珠。
“嗯,我永远都不许你早我一步先死,我怕极了孤单。”
“不用担心,你身边永远会有我。”他缩紧手,将她的手密裹在他的掌心里。
“这是承诺吗?”
“是承诺。”
“不是谎言?”
“不是。”他无比坚定。
她歉然一笑。“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你答应过不再对我说谎。”
“没关系,以后你只要有疑心,就再问我一递,我会想办法证明我说的是真话。”他郑重的说。
“嗯。”她哭笑了起来。
“你这又哭又笑的模样,又回到从前了。”抬起手,帮着她拭泪。“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不要再人前笑,人后哭了,我瞧了心都疼。”他唇畔噙笑,眼底深藏着怜惜,轻抚她泪湿的脸颊说。
她深深的望向他,原来他早已看透她的伪装了。“好,以后我悲伤就哭,高兴就笑,人前人后一个样,不过呢,若遇到像现在这种喜极而泣的事,哭哭笑笑就由不得我了。”她淘气的朝他做了鬼脸。
诸天日笑容益发扩大。会对他耍嘴皮子、做鬼脸的小家伙确实回来了……
“秋儿。”他目光灼亮热切的紧瞅着她,在双眸的晶灿深处温柔至极。
她娇羞地低下首。“夫君。”
好久没听到她娇唤的这声夫君,这会总算再次听见,让诸天日心头不禁暖洋洋的。
他的手臂悄然缠住她的腰,轻轻一使劲,她便投入他的怀抱,小嘴也不偏不倚的送到他唇上。
兰礼秋的眼儿不由自主的闭上了,这吻象征着两人再无芥蒂,重新立下相守之约。
分离已久的两片唇,熟悉的在对方身上索取热情,兴许是太久没有触及彼此,才黏上不久,两人就都迫不及待地发出了饥渴的喘息,几声粗重的喘息当下惊醒了兰礼秋,她猛地跳离身下的男人。
要命,两人差点失控了!
“不成,别过了火,你还病着呢!”这男人还真不安分哪……呵呵,厌觉自己的脸上热气冲天,好像不安分的人其实是自己效!她脸蛋更红了。
诸天日低笑。“我只是想吻吻你,身体不碍事的。”
“不行,戚大夫说,你这瘴毒中得不轻,得调养好些天才能完全去除体内的毒素,我可不能谋杀亲夫的教你做出『毒上加毒』的事!”她双手擦着腰,一脸的调皮。
“那也好,以毒攻毒,这也是治疗的方法之一!”他伸手重新将她轻扯回他身上,唇悄悄来到她的耳畔,轻咬向小巧的耳垂。
兰礼秋立时倒抽一口气。“夫、夫君,你够了喔,人……人的忍耐力是有极限的喔……”她呼吸急促,身体僵硬,声音更是不稳,但还是硬撑着警告。
“那就不要忍啊。”更多细细碎碎的吻落上她的皓颈。
“夫、夫君……夫君!”当他的两手再也不客气的探入她衣襟里时,兰礼秋终于“鼓足勇气”的推开他,脸上既是娇红,也是强板起来的薄怒。
他大大叹了一声,“在我记忆中,这可是第一回我主动而遭到你的拒绝呢!”
她杏眼不住眨了两下。“好像是这样耶!往日都是我主动诱惑夫君居多,但最后好像都是我引火自焚,下场都很惨,而你……若想『招惹』我时,只消一个眼神,我的配合度便是百分百,从没给夫君吃过闭门羹,这回拒绝你……呵呵,真是第一次耶!”她竟来个惊奇大发现似的表情。
诸天日在叹息声中冒出了笑声,“你这小家伙,到底害不害臊啊!”
“皮厚本来就是我的本性,再说夫君也喜欢热情的女人,我这是投其所好,害臊?不必啦!”她笑嘻嘻的摆手。
他真要失笑了。这丫头……这丫头,能回到从前的开朗真好!
瞧着她脸上红潮未散,娇嗔的笑颜惹人悸动,诸天日感觉自己的呼吸仍然轻急短促,体内的火簇依然在燃烧。但无奈秋儿说得对,以他目前的体力确实不能好好的“招惹”她。
这回他是真的打从心底叹气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正是他现在百般不甘的写照,唉,也只能等了,想要好好抱抱这小家伙的欲望就只能暂时压下,待他体力恢复再好好“发泄”。
“秋儿。”他突然又正色严肃起来。既然有些事暂时不适合现下做,那有些正经话刚好可在这时对她说。
瞧他表情不同,兰礼秋也立即收起嘻笑的瞧着他。
“秋儿,等我身体恢复,我将带你隐居起来,你可愿意?”他慎重的问。
她笑了笑。“你在昏睡的时候苏子兵对我提起过,他说你不回东霖,也不打算继承哈设王的王位,要带着我远离尘嚣是非,是吗?”对于他的计划,她的心中已有几分了解。
“是的,我打算带你过着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日子,不再有烦人的事干扰。”
“但你真的可以无视东霖百姓的呼唤,以及你病重外公的期盼吗?”
“只要有决心就可以。”他一脸坚定。
“可是……”她忍不住怀疑,他们真的有办法脱离这些麻烦吗?
“相信我,咱们就这么做吧!”诸天日没有退缩的打算,这是他早已下定的决心。
兰礼秋不住感动的凝望向他。“我知道你做这个决定是为了我,不想让我背负非得生下裴族传人的压力,也不想再让我处在充满谎言的国师府内,所以才想要带着我远走高飞。可是,夫君……你真要为我这样牺牲吗?”她不禁哽咽。
“不,你说错了,我不只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这不是牺牲,是得偿所望。”
她默望了他良久,瞧见他的坚决,缓缓的笑了。“我明白了,人生苦短,咱们不要再为别人而活,好吧,就依夫君的意思,咱们一走了之!”
闻言,诸天日脸上终于浮出满意的笑。
“戚大夫,这回真要谢谢你救了我家夫君,我们会一辈子记得你的恩情的。”兰礼秋感激的道谢,今日她专程来向他致谢以及道别。
戚枫堂望向不远处那形容清雅、一袭白衣的男人,脸上的面容变得深沉起来。
“你决定再次相信他,并且跟他走?”这两人是一起来的,但他要求单独与她说话,于是诸天日大方的退至远处等待妻子。
“是的。”她腼腆的点头。
他的心意她是明白的,但她心有所属,对他除了抱歉,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不会幸福太久,以他的身分能上哪去?他们不会放他走的!”
“我们想试试。”她低声说。
戚枫堂气愤的低吼,“试?你们这是白费力气!”
“不试夫君他不甘心的……”兰礼秋的小脸落寞了下来。“不过,若成功了,我与夫君就可以如愿过着幸福逍遥的日子了!”不消一刻,她又重拾乐观的笑脸。
他冷哼,“你太天真了,那男人办不到的,他的身上有着太多枷锁,终究不会只属于你!”
这话很重,她愣愣的听着。“戚大夫,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不相信绝对。”
“你!”对于她的傻,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戚大夫,你别恼,我知道自己傻气,但爱上了我便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他。”她微笑。
他脸色铁青。“哼,你想义无反顾的跟着他,难道不怕我泄露他的行踪?!”他目光含着恨意。
她笑着轻摇首。“你不会的,你若想这么做,早在夫君中毒倒下后就可将消息传出去,可是你并没有。”
戚枫堂脸沉了下来。“我不是不想这么做,而是因为——”他声音戛然停住,表情欲言又止。
“戚大夫?”她讶然的瞧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望向前方的诸天日,两个男人的视线交会上,空气中立即鼓动超一股无形的张力。“秋儿,那男人在前方等着你,但,我也在等你,我有预感,再过不久你就会需要我的。”
这话教兰礼秋吓了一大跳。
他为何会这么说?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她愕然不解。
将视线由诸天日身上移回,戚枫堂凝视着她,胸有成竹的预言,“那男人走不了的!”而他将会再有照顾她的机会……
“夫君,你听听这菜单上写的,大嘴巴、千里耳、飞毛腿、脑满肠肥、狼心狗肺、肝胆相照?这什么跟什么啊!”兰礼秋睁大眼睛瞧着手中菜单上所写的菜名,啧啧称奇。
他们离开了峰安国,来到海歌这个小小的国家,这国家腹地约只有东霖国的京城这么大而已,但三面环海,贸易非常发达,百姓过得相当富裕。
到这个小国有两个月了,他们这会正在一间装饰华丽、充满野性的饭馆里用餐,这间饭馆不管是大门、墙上或是窗台边,四处都挂满了野生猎物的标本,有点吓人,但也十足有特色。
但这可让阿葛一度在门口蹭了半天不肯进来,最后还是兰礼秋板着脸才硬将它给拉进饭馆的。
他们一进到饭馆就被热情的店小二领进早备好的包厢内,她随手瞧了放置在桌上的菜单,忍不住大笑出来。
“夫人,这是野味全餐,上头指的全是动物的内脏,以及可以吃的地方。”苏子兵笑着帮主人解释。
原本诸天日也要他离开的,但他不肯定,非要继续留下伺候他不可,诸天日无奈,只得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