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想到爸爸;一会想到叶图,一会想到晃晃,心乱如麻。虽然身上疲惫不堪,却是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可能因为有心事,又亮着灯,所以睡的并不安稳。朦朦胧胧中,一阵若有若无的嬉笑声飘入耳朵。嬉笑声越来越细密,嘁嘁喳喳从角角落落涌出来。有个影子落在我有眼皮上;似乎有人挡住了灯光。
睡梦中,如同混沌中的一丝亮光闪现,警醒的意味出现在脑际,我挣扎着想醒来,却被什么东西沉沉的压住了,四肢动弹不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拼了命努力,才将眼皮睁开一小道缝。灯前真的有个模糊的小影子,灯光勾勒出它人形的轮廓,却看不清面目。
“嘻嘻嘻。。。”一阵轻笑声从上方传来。努力看去,隐约看到我的胸口坐了个身穿红衣的小女孩,她似乎是在看着我,我却同样看不到她的脸。脸的位置只是白茫茫模糊一片。
更多的影子聚拢来,围绕在床前看着我,都是红衣女孩,同样模糊的脸。
我身上坐着的那个突然伸出手,一边嬉笑着一边朝我的脸上摸来。
一道紫光猛然亮起,她惊叫一声,攸忽不见,床周那些影子也四散而去,如同红色的薄烟迅速消散。与此同时,我大叫一声坐了起来,躯体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背上冷汗湿透,心脏乱跳得失去频率,身上都有些颤抖。
小熊从扳指里惊慌的钻出来,一迭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哇,我刚才睡的正香,突然眼前一道紫色闪电划过,我还以为遭雷劈了呢;吓死我了!……你怎么了,怎么出一身的汗?”他八切八切说了半晌,总算是发现了我的异样。
“有鬼。”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没错,我是鬼呀。”小熊说。
“不不,有很多的鬼,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好多个……”我蜷缩着靠坐在床角,用薄被把自己裹的紧紧的,不敢再睡。小熊往黑漆漆的窗户那边看了一下,飘到我身边来,跟我挤坐在一起,两只眼睛因为紧张睁得大大的,一付害怕的样子。
我没办法不鄙视他了……他本身就是一只鬼,还有什么好怕的……
地魈
醒来时,已不是坐在床角,而是枕着枕头躺着,身上盖了被子。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记得为了壮胆,跟小熊天南海北的胡扯,后来困得靠在他身上睡着了。话说靠在一只鬼身上睡还是满惬意的,因为他可以根据你的姿势需要变形,以供枕靠……可能是因为后来天亮了,小熊不能呆在外面,就把我放在枕上,自己钻回扳指里去了。
目光落在床尾,那里不知何时放了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新衣服。拿起来抖开一看,是件剪裁的十分简单的白棉布裙子,几乎就是两块布拼了一下。套在身上,感觉十分的舒适。
门那边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定睛看去,是一只木盆,盆沿上搭了一条毛巾。它像其他全自动设施一样,给我送过洗脸水来了。屋门我还没开呢,它是怎么进来的?刚才眼角一花它就出现了,没有看清。
洗完了脸,一回头,那只食盒又出现了。
“你好,食盒。”我打招呼道。食盒又是一个踉跄,险些扣在地上。真是些性格内向的小家什呀~~~~
吃完了清淡可口的早餐,我又去晃了晃大门,依然锁的紧紧的。可是一把锁能难的倒我吗?别忘了,我可是当过猫的。青砖的墙头尽管很高,我还是没费多大力气,就攀了上去。骑在高高的墙头上,四下张望,却发现由于高墙和房屋的遮挡,视野很狭窄,看不到远处。于是顺着墙,小心的溜到了外面。左右张望一下,狭长的小巷向两边延伸。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想了一会,左手右手猜剪刀石头布,左手赢了。好,向左走。小巷曲里拐弯,遇到三岔胡同时,我就左手右手猜拳,乱走一气。见到门就敲,可是那些木门大多数是从外面落了锁的。偶然遇到个从里面栓住的,我拍了半天,大声问“里面有人吗?”,也不见回应。
只能再往前走,很快,我成功的迷路了。不管往哪个巷子里走,都似乎走不到尽头,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路过的景物像是方才走过的,又好像不太一样。像没头苍蝇一般在巷道里转来转去,就这样转了不知多久,一抬头,天色已淡淡泛着金色,已是暮色时分了。我居然足足走了一整天了!又累又饿,脚都磨出泡来了。我有些后悔了,或许应该呆在屋子里安静等待。好想念那只羞涩的食盒呀……
一边暗暗叫苦,一边埋头瞎走,企图误打误撞找到回去的路。拐了个弯,猛不丁迎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惊的我倒吸一口冷气,噔噔噔后退几大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人崴然立着,一对碧眼寒光闪闪。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会困在这些巷道里,一直到死。”锋摩的声音也寒的彻骨。这个家伙就这么喜欢放狠话吗?
他转身就走,我赶紧的爬起来,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半点不敢落下。三分钟后,我们就站在我住的那个院门前了。感情我转了一整天,就是在围着我的屋子打转呀?!这都什么破胡同啊!
锋摩开了锁,打开门示意我进去。我鼓起勇气,扯住了他的衣角:“我要见爸爸和叶图。”锋摩眼睛微眯了一下,威胁的扫一眼我抓着他衣服的爪子。企图用眼神吓退我?哈!小看我了!我抓的更紧了……
他终于无奈了,回答道:“你很快会见到他们。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一种看不清的情绪掠过他的绿眸。他扯着衣角甩了一下,一股力道透过织物传过来,硬生生震的我松了手,后退一步,恰好退进了门里。咣的一声,门关上了,卡嚓落锁。
“你再胆敢跑出去,不会有人再去找你,由你饿死在巷道里!”声落,人走。
“好吧!好吧!狠话大王!”冲着门怒吼连连。
怒归怒,狠话大王的话我还是要考虑一下的。我足足走了一天都是在附近打转,照这个速度,要想走出村子,还不得花上一辈子啊!我还是乖乖呆着,静静等待吧。然而心中烦乱,实在是坐不住,屋里蹓哒到院里,院里蹓哒到屋里,天色渐黑下来。隐约的,外面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像是嬉闹的小孩的声音。这让我想起夏夜里小朋友们在外面捉迷藏的情形。是村子里的小孩子出来玩了吗?赶紧的趴到大门上,努力把门缝扒宽一些,往外窥去。一开始什么也没看到,外面的巷道漆黑幽深,什么也看不到。
忽然,一片红色的衣角一闪,从门缝前迅速的掠了过去。我猛的缩回了头,箭一般飞奔进屋子里,把门紧紧的关上。是什么在暗黑的村巷中游荡?
食盒、茶壶、浴桶陆续登场。因为太寂寞,当浴桶往外“走”的时候,我企图叫住它陪我玩会,不料我刚说了一句:“木桶,别急着走,陪我聊聊天呗!”木桶似乎吓了一大跳,慌里慌张就往外奔去,水洒了一路。哎,还真是怕生呀……
虽然我最最不喜欢黑夜,它还是无视我的嫌弃,隆重降临了。光线渐暗时,灯自动燃起。唤了小熊出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渐渐困的不行,眼皮睁不开了。
“你去睡吧。”小熊说。
“不行,有鬼哎~~~”
“我来给你站岗。”小熊轻轻托起我,放到床上,替我盖好被子。我很快睡着了。
一阵杂杂的说话声飘入耳朵。我迅速的从睡梦中清醒,却没敢猛的睁开眼睛。继续装作睡着的样子。过了一会,才小心的将眼睛睁开一道缝。我看到,屋子的一角,聚集了几个飘忽的红色小身影。我数了一下,有七个。它们都是身着一个式样的红色裙装,非古非今,样式简单。有的长发,有的短发,身高都是十岁左右的样子,面目依然是模糊不清。她们围在一起,把一个乳白色的小身影堵在墙角。
“这少年长的眉清目秀,不如给我做郎君吧!”一个声音说。
“还是跟我吧,我会对你好的!”另一个声音。
“我长的最美,跟他最登对了!”(您没有脸,请问美在何处?)
“你们都别争了,我的辈份最大,他是我的!”
“……”
一时间七嘴八舌,吵的不可开交,一只只苍白的小手,向惊恐得瑟瑟发抖的小熊伸去。
我猛的跳起来:“呔!何方大胆妖孽,胆敢抢我的人!”
轰的一下,红色小身影们像烟一样四散消失。小熊扑过来抱住我痛哭失声:“呜呜呜……伦家差点被她们抢去当女婿了……”
这一夜我们两个吓得没敢再睡,红衣小幽灵们却也没再出现。
天亮了,洗脸盆照例飘了进来,落在一张小方凳子上。我上前洗脸,用毛巾擦脸的时候,偶然看到食盒从门前冒了出来。这次我看清了,它是从地里钻出来的,而地面上没有一丝痕迹。食盒朝着桌子移动过来。我目光追随着盯着它看,忽然感觉,它飘过来时左右摇摆的节奏,正像一个小人儿在底下托着它行走。食盒移到桌前,向桌面缓缓抬升。说时迟,那时快,我端起洗脸水,就朝着食盒泼了过去!
随着水的洒落,食盒底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像胶卷底片上的影像在显影液中渐渐的显现。它是个瘦小的东西,只有一尺高,像人的一样直立着,却又微驼着背,膝盖弓着,细细的胳膊托着食盒的底部,裸着身子,只有头上戴了一顶尖尖的灰色帽子。身上长满细短的棕色毛发;一张丑丑的小脸上满是皱纹,尖尖的大耳朵,瘪瘪的嘴,圆圆的大眼惊恐的望着我。
我惊讶的看着小怪物:“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的问话像是惊醒了它,它将食盒一丢,转身就跑!我一个猫扑,将它扑倒在地,按在爪下……这一刻晃晃上身。
它发出吱吱叽叽的叫声,拚命的挣扎,我绝不放手,抓住它的小细腿倒提了起来,举到眼前仔细察看,哎呀,它真够丑的!小怪物明白自己逃不了了,也不再挣扎,声音变得呜呜咽咽,甚至流出了眼泪。样子有些可怜。
“喂喂,你别哭呀,我不会伤害你的!”
“呜噜噜噜……”(倒提着人家一条腿,还说不会伤害人家……)
我提溜着它,到柜子里一通乱翻,找到一条布腰带,一头栓在它的一条腿上,另一头紧紧捏在手里,免得它逃跑。这才松开它,把它放在地上。
小怪物胆怯的蹲在地上,脸埋在两腿间,瑟瑟发抖。我也蹲在地上,歪着头看它:“就是你每天在给我送水送饭吗?”
小怪物埋着头不回答。
“你为什么要隐身?你会隐身术吗?你不会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
小怪物不理我。
“你到底是什么?是猴子吗?”
尽管小怪物低着头,我还是听到它倒抽一口冷气。
“啊哈,我猜对了,你是一只没长尾巴的猴子!”
小怪物猛的抬起脸,大睁着眼睛,结结巴巴开口了,声音沙哑:“我……我不是猴子!我是……地魈!”
歪歪
“地魈!”我惊叹一声。以前听晃晃吹嘘她的江湖经历时,曾提起过这种小精灵。生于大地深处,擅长土遁。它能够隐身,全依靠它头上戴的那顶帽子。可是水却能破这隐身术。要想再隐身,只有等这顶帽子晾干了~~
“原来你就是地魈啊!是谁让你每天来照顾我的?”
地魈又将脸埋在了膝盖上,不理我了。我转了转眼珠,一把抓住它的尖帽子扯了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隐身帽吗?”
地魈大吃一惊,伸手来抢。我站立起来,故意将帽子举的高高的,不让它够到。地魈蹦了几下抢不着,急的吱吱直叫,忽然扑的跪在地上,眼里涌出大颗的泪珠,哀求道:“求求你,把帽子还给我……”
见它急哭了,我也不忍再逗它,把帽子递还给它。它一把抓住抱在怀里,还是止不住的抽噎。我不由的心生歉意:“好啦,好啦,我逗你的,是我错啦,我该不抢你的帽子,不哭了好不好?”一边解下了拴在它腿上的布带,顺手安抚的拍拍它那耸了几根毛的秃脑袋。
这轻轻的一拍抚却让它瘦小的身躯猛的瑟缩了一下,一时忘记了哭泣,泪眼睁的大大的,不可思议的望着我。
我以为是我的触摸吓到了它,赶紧把手缩回来:“你别怕,我不摸你了。”
地魈的眼里一暗,竟掠过一丝失望。我有些迷惑了,定睛再去看它的神情,它却已低下了脑袋。虽然我已解开了它的束缚,它却没有逃跑,只是抱着帽子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
我试图再次跟它交流:“你叫什么名字?”
地魈这次虽然仍没有回答,却轻轻摇了摇头。
“你没有名字?!”
点了点头。
怎么能没有名字呢?即使是只小精怪,也应该有名字的。“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地魈忽然抬起了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
哎呀,看来它还满期待的,可是……我起名字的水平实在是……起个什么好呢?苦苦思索……忽然想起食盒歪歪扭扭飘走的样子,眼前一亮:“就叫歪歪吧!怎么样?”
地魈听到这个毫无技术含量的名字,丝毫没有流露出嫌弃的意思,嚅嗫着嘴唇重复了一遍:“歪歪。”
“歪歪!”我开心的唤道。
地魈忽然跪在我面前,磕了一个头:“谢小主子赐名!”爬起来向门那边走去,走到门前时攸忽下沉,没入土中不见。
我原地愣了半天。它刚才叫我什么?小主子?!为什么要这样称呼我?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甩甩头,先将这个疑问放到一边。歪歪的匆匆离去让我感觉有些失望。我还指望它能陪我多玩会呢。
捡起地魈歪歪丢下的那只食盒,吃掉了里面的早饭。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瞎转。转了二十圈后,我决定不再浪费大好的清晨时光,再次翻墙。顺着墙往下出溜的时候,脚下忽然一滑,猛然踩空,身子朝着高高的墙下坠去!
一声惊呼还没喊出已然坠到了地上。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垫在了身下,使我没有直接摔在石子路上。爬起来查看,却什么也没看到。抓着头想了半天,忽然醒悟,惊慌的在地上乱摸:“歪歪!歪歪!你在哪儿!你被我砸死了吗?!”
一个小身影忽然在离我二尺远的地方显形:“小主子,我没事。”歪歪把帽子合在胸前,毕恭毕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