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裳虽美,但怎么看,都不是他会穿的。
“我自个儿不穿,不能拿来送人吗?”段子诒叹口气,无奈地白她一眼。
她这书呆小御医,大概是医书读太多了,有时候有点死脑筋;看来往后得好好调教她,把那打结的脑筋松开才行。
“啊,是了,可以送人……”郑敏之眼神一黯,喃喃自语。
三皇子的红粉知己多不胜数,其中必有几人,值得他送出如此大礼。
“收到礼的人,一定很开心。”她扯出一抹酸涩的笑。
这么美的衣裳,哪个女人不喜欢呢?
“呐,喜欢就送你!”才说完,段子诒竟然就像打赏一个馒头那样,将那件美得宛如霓裳羽衣的华服,塞进她手里。
郑敏之瞪着那件衣裳,又是惊喜,又是诧异,根本不敢置信。
“但……这是女人的衣裳。”好半晌后,她方能收回张得打开的嘴,开口提醒对方。
“是啊。”段子诒漫不经心地回答,专注打量一件藏青色的男服,这看来就像他大哥会喜爱的样式,他考虑着要不要拿走它。
“可我是名男子……”郑敏之呐呐说道,不知怎的,竟有点心虚。
他该不会早已发现她是女子,才把这件衣裳送她吧?
问题实在太多,段子诒无法专心挑选,索性放下打量的衣衫,大声叹息:“怪了!你是男的,难道就不会有女的朋友或家人吗?你不会拿去送你娘,或是你的姐妹?”
他想送“她”,她默默收下不就行了?做啥罗里啰嗦的?
提到娘,郑敏之脸色微变。
“我娘早已过世,而我亦无兄弟姐妹,无人可馈赠。”她语气僵硬。
段子诒一愣,倒没想到她身世如此凉薄,不由得露出同情之色。
不过陪着人一同伤春悲秋,不是他的个性,所以他故意挤出一抹邪邪的笑,语调暧昧地道:“那么,就拿去送你的情人吧。你有二十了吧?总该有喜欢的大家闺秀,或是青楼姑娘才是。”
郑敏之真是被他惹恼了。
这人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没情人,也没喜欢的青楼姑娘,因为我从不上青楼!倒是三殿下,偎红倚翠,熟识的青楼名妓多不胜数,我想三殿下应该有合适的馈赠人选才是,我就不夺人所爱,让给三殿下喜欢的姑娘好了。”说完,放下衣裳,她便起身走了。
“啧啧,怎么这样就生气了?这个小古板,还真爱生气。”段子诒拿起被她扔回的衣裳,摇摇头。
夜里,郑敏之沐浴过后回到房里,看见桌上竟摆着东西。
她走上前,拿起来仔细一看,发觉正是白日她所拒绝的那件美丽衣裳。
这件衣服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已经还给段子诒了吗?
再仔细一瞧,桌上搁着一张纸,没抬头也没署名,只龙飞凤舞写着: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那人真是……郑敏之抱起衣裳,嘴角扬起淡淡的甜笑。
看着美丽的衣裳,潜藏在她身子里的那个女人被唤醒了。
她的心蠢蠢欲动,想试穿这件美丽的衣服。
解开宽松的单衣,任它自白皙的肩头滑下,然后郑敏之展开那件美丽的绸衣,将两只纤细手臂,套入飘逸的衣袖中,再将领口在颈部交叠。
丝绸贴着肌肤的冰凉感受实在太好,她忍不住享受地闭上眼。
穿好后,顺势理好布料的摺痕,最后她在纤细腰间系上同样绣有红梅、有画龙点睛之妙的腰带,便大功告成了。
她走到梳妆台的铜镜前,张开双臂,转动身躯,望着镜中的自己。
打小只着男装的她,第一次穿上女人柔美的衣衫,却发现穿着女装的她,使自己感到惊讶。
原来换上美丽的衣裳后,她看起来也很美呢!
她像个偷穿母亲衣裳的小女孩,雀跃地从不同的角度,不断地打量自己,偶尔还试着摆出几个仕女常见的姿势,瞧瞧自己难得展现的娇媚。
反正这是在自己房里,不会有人瞧见。
殊不知她绰约的风情,全让一个无耻偷窥的登徒子给看光了。
段子诒潜入她房中,放下衣裳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躲在窗外的阴暗处,等候她回来。
因此当他自窗口的缝隙间,瞧见郑敏之清丽绝伦的模样时,不由得大为震撼,整个人好像着了火,恨不能立刻冲进她房里,紧紧地拥抱住她。
不过,还不能。
现下他还不能打草惊蛇,还差一步棋,他才能拥有全部的她。
他必须忍。
眷恋不舍地再望屋内娇美的身影一眼,他毅然转头离去。
第7章(1)
“龙珠草?”正在书房里撰写医书的郑敏之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段子诒。
“宫里为什么突然要龙珠草?”她怀疑地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我大皇兄的女人,还是我二皇兄的老婆,得了皮肤怪疾,浑身瘙痒难耐。宫里的太医说,得要龙珠草才能治好,但宫里正好没有龙珠草这味药。”
“龙珠草确实罕见。”
见郑敏之点点头,段子诒才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他的瞎掰是有谱的,这些全都事先派人查过资料。
“所以了。”他有点兴奋地道:“宫里的太医,希望能向你讨点龙珠草,来治我大皇兄……还是二皇兄的女人的皮肤之疾。”
“我这儿也没有龙珠草。”因为罕见,她同样不容易拿到手。
“那怎么办?”段子诒惊呼:“难不成要我皇嫂忍受皮肤瘙痒之苦,不去医治吗?”
“我没说不医。”郑敏之扫他一眼。
“这龙珠草喜阴,多生长于悬崖峭壁的阴凉之处。鹿林山周遭山势险峻,可能会有,如果去找,或许能采到药。”郑敏之分析。
“太好了!那我马上准备,和你一块儿去采药。”段子诒开心得像要外出游猎般,转身便要去整顿装备。
“等一下。”郑敏之喊住他。
她蹙着眉,打量对方一身雪白锦缎。“药,我自己去采便行,请三殿下留在别苑等候消息。”
“什么?你要抛下我独自前往?”他的口气,活像她要将他仍在杳无人迹的荒漠里一样。
“我方才说过,这一带山势险峻。采药是一件危险的事,并不是闹着玩儿的,还请三殿下打消念头。”
“不行!正因为危险,所以我才要陪你去!你一个人去,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可怎么办?鹿林山这一带我很熟,有我在,要真出了事,我还能救你。”
郑敏之很想鞠一把感动之泪,但她真的认为,有他一起去,反而会给她带来麻烦,进而拖累她。
“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备马,我们立即出发。”段子诒从来不接受别人拒绝,说要去,就坚持要去。
“那等会儿吧,山路崎岖险峻,骑马不便,大伙儿得用走的。”郑敏之叹息着阻止。
就说他是个娇生惯养的万金皇子,连采个药,都想骑马去。
段子诒虽没备马了,但直到要出发之际,郑敏之才晓得,他居然连半个护卫都没带,就打算单枪匹马,与自己两人前往。
他这位尊贵的皇子,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谁来担待?
“为什么不带人?”郑敏之拧着眉,看他喜孜孜地一人站在那儿,活像天塌下来,自己都可以顶住的万全模样。
他该不会以为,上山采药,就像出门逛大街那般逍遥自在吧?
“哎,人多麻烦,难以控制。”段子诒不耐地摆摆手。
“你想想,咱们只是去采几株龙珠草,却有长长一条人龙跟在后头,一下子不是谁掉了鞋,就是有人绊了脚,还可能有人被蛇咬,要劳烦你看诊。然后满山的草药,大家踩的踩、踏的踏,说不准,唯一一株珍贵的龙珠草,就这么给人踩扁了,那咱们一大挂人,大老远跑一趟,究竟有何意义?况且,这鹿林山乃是皇属山林,没人允许,不会有人擅自闯入。说起来,此地说不定比宫中还安全哪。”
至少不会成天有刺客埋伏暗杀、刀剑匕首满天飞。
难得段子诒这个成天嬉皮笑脸的浪荡皇子,也说得出这么一番道理。
郑敏之想了想,确实是。
不过—“人多确实碍事,但皇子外出,怎能无人保护?万一出了事……”
“放心,若有事,我会保护你的。”
是我保护你吧?郑敏之无言地看着他。
她很想继续反对,但在段子诒的极力坚持下,最后,依然只有他们两人独自前往。
他们随身带着干粮、水,以及一些防蛇咬伤等的简单药品,便朝远处的高山前行。
一路上,段子诒都像放出笼的鸟儿,吱吱喳喳说个不停,而郑敏之只是沉默地转动眼珠子,寻找龙珠草的踪影。
龙珠草确实难寻,找了大半日,什么也没找着,不过倒是找到了几种也算珍奇的药材。
她都以小药锄整株取下,放进采药的篓子里。
“根本没有嘛!这座山上,真的有龙珠草吗?”尊贵的皇子开始不耐烦了,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截树干上,咬着一根路旁拔来的草茎,喃喃抱怨。
郑敏之望向远处密布的一团黑雾,眯起眼,开始警戒。“您最好快些起来,我们得尽快赶路。”
“为什么?”段子诒顿了下,然后才又问。
“因为暴雨快要来了。”
“啊?”
刷!
郑敏之说得没错,山上气候多变,没多久就下起大雨,他们甚至来不及找到避雨之所,就被大雨淋得有如落汤鸡。
两人在雨中奔跑,急着找寻能躲雨的洞穴什么的,但钻来窜去,就是找不到地方躲。
“往这儿好了。”段子诒拉着她,转了个方向。
郑敏之失去方向感,只能跟着他跑。
“不对,再往那边看看好了。”跑了一段路后,段子诒又拉着她,换个方向继续跑,但才跑没几步,他却拉着她往回跑。“也不对,应当往那边。”
郑敏之恼了。“到底要往哪里?您真的知道怎么走吗?”
段子诒这才嘿嘿笑着,对她承认:“其实—我不知道。”
“您—”郑敏之被他气到无力,“算了!我自己找。”
郑敏之甩开他的手,迳自往前走。
她不想跑了,反正已被淋得湿透,也没必要躲雨了。
她没瞧见,后头被骂得灰头土脸的人,脸上竟浮现一抹奸诈得逞的笑容。
“有了!”在林中走了一段路后,郑敏之瞧见前头有间小屋。那看起来,像是猎户用的狩猎小屋。
她喜出望外,赶紧跑上前敲门。“有人在吗?请问能借我们避雨吗?”
屋里没有人回应,郑敏之等了会儿,又敲了一次门,但同样没有人回应。
她咬着唇,犹豫着是不是该擅自闯进去。
“喔,这儿有间小屋呀!”慢条斯理走来的段子诒瞧见了,走上前,直接把门推开。
“不错嘛!里面什么都有呀。”他探头打量屋内,满意极了。
“您—”郑敏之瞪着他。
“怎么了?”段子诒不明所以地回瞪她。
“您应该先敲门才对!万一里头有人呢?”她责备对方。
“喔,那你方才敲了吗?”段子诒问。
“当然敲了。”她才不像他这样没礼貌。
“那有人应门吗?”他又问。
“没有。”
“所以里面根本没人嘛,那我还敲什么门?”他讽问。
“这……”郑敏之哑口无言。
段子诒带着胜利的笑容,越过她,大步走进小屋。
进门,他立刻生了火,然后转头唤她:“敏之,你还愣在外头做什么?快进来呀。”
郑敏之抿着唇,本想拒入,作为被嘲讽的无言抗议,可豆大的雨珠,不断从上方落下,打得她面颊生疼、浑身又湿又冷,难受极了。
在门口僵站了会儿,最终她还是禁不住大雨的摧残,乖乖的进了小屋。
“来,这里头正好有两套干衣服,我们一人一套,你赶快换上。”说完,段子诒已毫不避讳地松起腰带、解开衣袍,露出精瘦结实的赤裸胸膛。
郑敏之面颊一红,赶紧别开头,不敢再多看。
身旁悉悉索索的更衣声持续着,一直等到他朗声宣布“我换好了”,她才敢转过头。
不过一看向对方换上的深蓝厚质棉袍,郑敏之就觉得有点奇怪。
放置在这里的衣服,应当是原本的猎户所有的,那样的质料,对以打猎维生的猎户来说,会不会太好了点?
不过她无暇多想,因为段子诒一见到她仍穿着原本那身湿衣,就发飙了。“我不是要你换衣服吗?为什么不换?”
“我不想换。”郑敏之冷声拒绝。
“不想换?你知不知道穿着湿衣裳,很容易染上风寒?”
“我是大夫,自然清楚。”郑敏之语气僵硬。
“既然清楚,就应该赶快换下。”段子诒恼她顽固。
“我说了我不想换。”她依旧是这句话。
“理由呢?”他双手环胸,一副不与她善罢甘休的样子。
“我不想在他人面前更衣。”
“所以你是要我出去,好让你换衣服?”他嘲讽地问。
“不是。即使您出去了,我也不会换。”她说不想换,就是不想换。
“你这个古板呆御医!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木头?石块?能不能柔软些、懂得变通些?你那些狗屁原则,在你染上风寒病得快死之际,能有何用?”
“这点您大可放心,我会医好我自己。”郑敏之倔强地昂起下巴,犀利回嘴。
“你……”段子诒不记得自己这辈子曾如此生气过。
这个女人,打算把他活活气死是吧?
“好,你不换,是吗?”他突然眯起眼,柔声询问。
“嗯。”郑敏之有些不安,迟疑半晌才点点头。
“你不换,我帮你换。”段子诒猝不及防出手,开始剥她的衣服。
“不要!”郑敏之抓紧衣襟,死命护着自己的衫袍,死也不让他脱下。“你要这么做,我会恨你!”
“与其让你病死,倒不如让你恨我!”他阴恻恻地抓住她的腰带,一把用力扯开。
“啊!”郑敏之的袍子松开,裤子还随时有教人扯下之虞。
她现在得一手护着胸前、一手护着下身,简直忙得分身乏术。
“你放手!放手—”郑敏之情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