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离安会这么打发他,“既是送礼,自然要瞒着念镶;离安,你就不能帮大哥这一次吗?大哥身边就只有你能帮我,好吗?”孙纵横看着她,露出恳求的表情。
孙离安霎时陷入天人交战——一方面不想太靠近孙纵横,另一方面又很开心他会想到她,毕竟他已很久没找她上街,自从念镶来了之后……
“这……好吧!”她还是拒绝不了他。
孙纵横立刻牵起孙离安的手。“我们走吧!”
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她正想表示不妥,却听他说——
“好久没握着你的手,你是不是又瘦了?”
“大哥看错了,离安很健康。”她不着痕迹的想抽回手,但孙纵横却不让她逃脱。
“不成,以后你要多吃一点,你太瘦了,我会担心。”
“是,大哥,那个……你一直握着离安的手,实在不妥。”她已悄悄散布念镶即将成为孙少夫人的事,这时大哥却握着她的手,若被人看见,恐有流言产生。
“我是你大哥,大哥握着小妹的手乃是天经地义,不是吗?”他特别强调“大哥”这个身分。
以往离安只用一招就将他给打趴在地,现在他也学着回击,用她最在乎的致命一击,要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离安虽不是敌人,但……也相去不远了。
咦?乍听之下颇有道理,但她已成人,又不是小娃儿,两人也不是真的亲兄妹,似乎仍然不……
孙纵横不让她有思索的机会,抓着她就走。“走了、走了,再磨下去,天都要黑了。”
两人走后,念镶才由转角走出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嘿嘿,总算是拨开乌云见天日,粱老板果然比那药铺老板可靠许多。
自从念镶来了后,大哥便习惯带念镶出门;而她,真的好久没跟他一起出门逛街了,她不会嫉妒,只是有些难过而已。
街上人来人往,孙离安注意到有些人的目光直直盯着他们,有不认同,也有下流的斜睨,她不在乎自己,一心只替孙纵横着想。“大哥,有人……”小声在他耳边提醒。
孙纵横才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一心只想着离安已经好久没主动靠他这么近了,唉!太自私的想法让他差点忘了离安最在乎外人的眼光,他真是卑劣。
终于放开她,孙离安正想走在他的身后,不意腰后被他一推,整个人多跨出半步,她不禁露出困惑的神色。
“从今天起,我要你走在我身旁,与我平起平坐。”以往什么都顺着她,现在要有改变了,他会选择性的勉强她。
孙纵横的眼神太灼热,逼得孙离安不得不回避,也忘了要反驳,只好同意。
“对了,以前我送你的饰品,你都不喜欢吗?怎么从未见你戴过?”走了一会儿,他们停在一个小摊子前。
没料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孙离安愣了一下才回答,“大哥送的,离安都很喜欢。”
就算是他顺便买给她的,那也是他的心意,她都会很珍惜的。“因为我常外出,很怕不小心会遗失,所以才没戴着。”
“那是我亲自挑选送你的,你不戴……我很难过,还以为你不喜欢。”语末再加上叹息,这样才逼真——他真是愈演愈有心得了,哀怨完再换个口吻。“如果你喜欢,大哥希望你从明天起每天都要戴,每天换一个,我记得我送给你将近有两百四十三个饰品,对吗?”
“呃……好。”确实是两百四十三个,没想到他记得如此清楚。
不知怎地,她总觉得早上出门后再回来的大哥似乎……变了——不是说个性上丕变,而是对她似乎开始有点强势。
不能说这样的变化不好,但也不能说好……毕竟她已习惯大哥对她有求必应,从来不否定她的决定——她的大哥始终尊重她。
“孙姑娘!孙姑娘!”
突兀的叫唤声打断了他们,两人一起回头,看见的是一名老人和一个小孩。
“周老伯,身体好点了吗?”
周老伯眉开眼笑的回答,“有有,多亏孙姑娘送来的药材,才让我的身体逐渐康复;还有那些珍贵的补品,我们真是感激不尽!”说罢便要跪下。
孙离安连忙扶起他。“周老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您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不然您的孙子会很担心您。”
周老伯转头看着孙子,不免又叹气。“我的儿子、媳妇死得早,剩下我一人没什么本事,反倒让小安子还得到处找工作来筹措我的医药费,真是……”
“爷爷,没关系,小安子会照顾您的!”
孙纵横看到孙离安的眼中透着挂心,便说:“我看小安子的身体应该不错,正好我的镖局还缺一人帮忙,若周老伯不嫌弃,明天让小安子来我的镖局,我会请人帮他安排工作,如何?”
孙离安与周老伯同时看着孙纵横,后者更露出欣喜的表情。
“孙、孙少爷,您、您真是太客气了,如果能让小安子到您的镖局工作,那是我们天大的福气;小安子,还不快谢谢孙少爷。”周老伯高兴不已,能在纵横镖局工作,简直是铁饭碗。
小安子直视孙纵横。“谢谢孙少爷。”
“别客气,就如同我的妹子所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小安子,你先带爷爷回家休息,明早到镖局来找我。”
周老伯又不断道谢后,才随同孙子一起离开。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何你对自己苛刻的理由了。”他对离安从不吝啬,给了她很大的权限,但她不贪求分文,只肯取用应得的部分,也甚少添购新物,他以为她的节俭是想存钱,如今才知她的钱都用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说?”
“这是我自己愿意做的。”
“帮助人是好事,往后你就固定提一笔款子专门来帮助他人,怎么做由你自己决定,不必再问我。
“离安,虽然你宁可委屈自己,但我可不乐见,因为你是我……在乎的人。”语毕转身,脸上闪过一丝喜悦。
很好,他终于跨出第一步了。
孙离安凝望着他的背影,心动了好久。“大哥,你也是我最在乎的人。”
唉!失败……但没关系,他会愈挫愈勇。“既然我是你最在乎的人,以后要是我说的话,你就要乖乖照做,知道吗?”
他是少爷、是老板,当然他说了算。“是,大哥。”
“这有……以后要叫我的名字。”大哥太生疏,要亲近一点。
“咦?”这改变太大了。“可是……”
“你刚刚不是答应我了吗?”立刻拿她说过的话来压她,一点也不心软。
孙离安立刻呆住,思绪一时混乱得不知该由哪里起头。
“怕你不习惯,先叫一次试试看。”他哄道,孙纵横欣喜的望着她,期待的表情居然有点像她喂养的小黑狗,这让她不禁笑了,试着喊出他的名。“纵、纵横……”
孙纵横满意得不得了,摸摸她的头,称赞道:“乖!这才是我最疼爱的……离安。”
往后,他也不会再喊她妹子了,他要让她慢慢习惯他是个男人,而不是她的恩人、她的大哥。
孙离安目光柔柔的凝视着他,心头顿时涌现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她本该心死的,为何只因他一点小动作,又燃起不该有的希冀?
这样真的很糟糕,就像十六岁那次一样,大哥不过是对她温柔一些,她便差点忘记自己的身分。
四年前的那一回亦是隆冬,也是大哥又一次救回了她……
第4章(1)
离了,才会安全,这是她在重生后替自己取的名字,警惕自己千万不能忘记曾经受过的苦,更不可遗忘叔叔、婶婶将她卖给青楼又想杀她的仇恨。
不能忘,绝不!
如今得到孙家的依靠,她必须尽一切能力让孙纵横——她的大哥成功,才有复仇的机会,她让她的叔叔、婶婶知道他们当年做错了什么。
不过她得先从这片皑皑白雪中活下去才行……
天愈冷,山上愈有珍贵的药草,她从药铺老板那里得知入冬该是冬芝的产季,一小株可以卖到黄金十两,因此她特地上山,想多挖点冬芝卖钱。
即使冷,她也会咬牙忍住。
毕竟纵横镖局才刚起步,还未获得众多客人的信任,生意时有时无,赚的钱扣除基本开销,根本所剩无几,她便得想办法多赚点钱来贴补,而一无长才的她只能找些不须特殊技艺的工作。
昨天好不容易挖到一株冬芝,她愈来愈有信心,想趁这个冬天多赚一些,不过显然她是开心过了头,居然忘了将天候算进去!
看着细雪飘下,她本以为没什么,哪知不过一会儿工夫,雪已积至小腿;在一片白茫茫中,她难以辨别方位,不知哪里是悬崖,哪里又是下山的路,这下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怎么办?天冷、雪大,念镶出门,夫人则因身体不适而睡着,大哥也出门走镖,根本没人知道她上了山!
现在已是黄昏,随着时间愈来愈晚,天候也愈来愈冷,她不禁嘲讽起自己的愚蠢,居然连生火都不懂,真是连自救都做不到,可她绝不会坐以待毙,无论如何都要拼一拼!
拉紧衣服,她看了一眼雪白的景致,低头往她选好的方向往前走——她不怕死,因为之前她早就死过一回,重生后她告诉自己,日后绝不可轻易把死挂在嘴上;她的命是大哥所赐,若没大哥同意,她拼了命也要活下去。
然而她的意志似乎并未受到苍天垂怜,她的脚步愈来愈沉重,就快提不起来,暴露在风雪下的双手也逐渐没了知觉;她勉强抬头,刚才看见的那棵大树此时已不知在哪,她——完全迷失了方向!
纵然她再坚强,也被这场大雪给掩埋了;她的双膝一曲,仰天痴笑,人果然无法与天争,是因为她想复仇的心念太深、太重,以致上天无法认同,所以要取走她的性命吗?
但——若不报复,她的心里好怨……如果不是有报仇的信念,她早就支持不下去了,她想替妹妹复仇,她也想活下去,她更想……再看看大哥的笑容。
“大哥……”离安、离安……这次无法等你回来了。
眼皮缓缓闭上,身上的温度逐渐消失,四肢再也无法动弹,被大雪掩埋而死的感觉好像也不是很糟糕……
屠小昭双手抱胸,目光横扫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
奇怪?他明明是和大哥一起上街闲晃,怎么一转身就看不到大哥的踪影,大哥的轻功几时又更上一层楼了?
刚由书肆抱了一堆书出来的孟子看见屠小昭像个傻子站在街上,走过去询问:“小昭,你在看什么?”
“我在找大哥,他不见了!”
孟子会意过来,笑笑的建议,“这还不简单,去卖女人家物品的摊子上便能找到人。”
“什么?”屠小昭觉得匪夷所思,不过他向来对孟哥的话言听计从,既然孟哥这么说,他便照办。
连逛了十几家摊子,他终于在一堆女人中找到了大哥——孟哥果然没骗他,大哥真的挤在女人堆中。
屠小昭见孙纵横似乎很专心的在找东西,他没出声打扰,也努力钻进人群,好不容易挤到大哥身旁,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枝女性发簪,发簪样式十分秀气,虽是木制却雕功精细。
大哥还露出满意的眼神……嗯,究竟是哪位姑娘能获得大哥的青睐?
他成天跟在大哥身边,从来不曾见过哪个姑娘与大哥走得近;即使走镖路上遇见对大哥心仪的女子,大哥也视若无睹。
真要说,大哥身边就只有孙管事和念镶两个女人,不过念镶还是个孩子,应该不可能;孙管事才满十六,还算是小姑娘,大哥应该不会这么饥不择食吧?
孙纵横结好帐,“小昭!你怎么会在这里?”吓他一跳,不知小昭是否看见他买了什么?
“大哥,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我是来找你的。”
“我这么大的人,岂会走丢……你刚才有看见我买什么吗?”
屠小昭自知没念过什么书,有时也很粗枝大叶,但面对他最崇拜的大哥,他可机伶了,一听出大哥似乎不希望他发现什么,他连忙说:“没有,我一来就看到大哥站在这里,皇天不负屠小昭,找来全不费工夫。”
孟哥有交代,即使没念书也要懂得现学现卖,才不会太丢人。“大哥,你在这做什么?”
“没、没……随处看看。”幸好小昭没看见,不然以他的大嗓门,不用一盏茶的时间,这小镇上所有人都会知道了。
屠小昭佯装明白的直点头。
“去找小孟、小墨,用过午饭就要启程了。”
“大哥,不多休息一天吗?”
“家里只有她们,我不放心。”
“说得也是,那我去找孟哥他们。”
好不容易赶走小昭,孙纵横忍不住又把发簪拿出来把玩,他一直摸不透离安喜欢什么款式,每次送都没见她戴过,问了也得不到明确答案,他只好一种一种的试,相信总有一天能找到她喜欢的样式。
一晃眼六年过去,离安对他愈来愈重要——她懂他,就像是他的左右手,在他忙不过来时永远给予恰到好处的协助;她又像是他的心,总在他困惑、犹豫之时为他点亮一盏明灯,让他不至于走错方向。
她明明是个姑娘,却是如此成熟、稳重,想起当初在山上找到奄奄一息的她,他就猜想她或许有着沉痛的过往,所以他从不曾多问,只求她快乐就好。
生为独子的他将她当作妹妹般的疼爱,由最开始的陌生、不信任,到如今的亲密,不知不觉他也变得贪心,想要得到更多,想要走入她的心底,想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何每到严冬,她的神情总会添上几许落寞及……愤怒?
她的愤怒必定来自于她的背景,只是她不肯说,谁也逼不得。
离安对他而言一直是妹妹,即使最初她因怕黑而无法入睡,非要有人陪伴,于是他义无反顾的陪她睡了三年,却从未想过与她有着其他感情,直到有一回瞧见一名少年对她示好,而平日冷淡的她居然笑开怀,当时他的胸口有股酸涩感冒出,从那时起,他才领悟自己早对她超越了兄妹之情,也是从那时起,他不再与她同床而眠。
对她的感情有亲情,也有喜欢,但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