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是在问你对离安这么费心的照顾,是不是……喜欢她啊?”儿子都二十多了还不打算定下来,万一真没娶亲念头,百年后她要怎么对得起孙家的列祖列宗?
孙离安的心跳立刻跳得很快,脸也变得酡红,双手捂着胸口,怀着一股莫名的期待。
“娘怎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你真当你娘不关心你吗?你是娘的儿子,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娘岂会不知?离安来我们家都已六年了,娘是觉得她还不错,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除了个性比较固执,又不太婉约外,是没什么缺点可挑剔,不过娘还以为你会喜欢上念镶呢!”
“念镶?!”娘怎会提起一个不相干的人?
“对啊!念镶不也是你带回来的吗?你还不许我们过问她的背景,娘记得你原本是要收她为义妹,后来却不了了之,娘在想你是不是想将她当作妻子来照顾啊?”
“娘,念镶还很小,您别把脑筋动到她的头上。”
“那离安呢?她已十六了,可以论及婚嫁,我想你们的婚礼就早早办一办吧!免得娘头疼。”
“我希望先立业,之后再成家。”
“傻孩子,我看离安也不会嫌贫爱富,她一定会愿意跟你一块打拼!有个妻子在你身边照顾你,娘才会安心。”
是啊!她其实非常愿意和大哥一起打拼。
他何尝不想将离安揽在怀里好好的护着,只是一想起她在山上说过的那些话——原来他在她心中仍然只是个恩人,既然如此,事情便不能操之过急,他认为慢慢来才不至于令她反感,再说他也想等做出一番事业后再来迎娶她,他不希望让她太劳累。
“如何?假如你不好意思,那就由娘出马,或者我们也能正式一点,去找个媒人……”
孙纵横眼见娘亲愈来愈热中此事,只想迅速打消她的念头。“娘,我对离安仅有兄妹之情,您万万不能在她面前乱说话,免得她尴尬,那样说不准我和她连兄妹之情都维系不了!”他不想太早弄拧了双方的感情。
儿子如此强硬的拒绝,孙夫人显得很失望。“唉!看来我只好继续作白日梦了。”
孙离安看不到孙纵横的表情,只能凭着声音来判断他说那些话的意思,他的口吻很硬、很严肃,一如他在谈生意时一样,也就是说他非常正视这件事,一旦决定了便不许有人挑战他的底线。
而他的底线是——与她维系兄妹之情!
原来她对他而言,就只是妹妹,原来如此……
而这不就是她最初的期望吗?两人维持兄妹关系一辈子,不要存有过多的妄想。
她最初是真的这么想,她从来都不敢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事,但为何听到他亲口说出,她的心却仿佛被碾过似的成了碎片,这是怎样的心情?
她描述不出来,只觉得像是天崩地裂,又像是坠入崖底般的绝望;她找不到出口,只能任由自己不断下坠、下坠……直至粉身碎骨。
她的心好痛,痛到几乎没了感觉,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为何她完全没有头绪?
孙离安一手扶着墙壁,勉强支撑住自己;另一手则贴着胸口,大口大口的换气,她知道若不这么做,只怕下一刻她就会昏厥过去。
“离安姐姐,你怎会在这里?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念镶的叫唤,孙离安猛地回头,双眸透着浓浓的惆怅。“我没事……可能是太久没走出来,一下子被阳光晒昏了。念镶,你去忙吧!”
“姐姐,你还是先回房休息吧!不然少爷一定会很担心的。”
孙离安苦笑,“无论是谁,大哥都会担心。”
这样也好,维持了她最初的想法;而没有期待,就不会受到伤害,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处理,往后她只须好好辅佐大哥即可,其他都不重要了。
“才不是呢!上回我生病,也没见少爷处处关怀呢!”连一颗糖酥果都没拿来慰问她过。“我看少爷是真的对离安姐姐很特别呢!”
“念镶!”孙离安突然出声制止。
念镶吓了一跳,圆亮的眸子眨呀眨的,不懂自己犯了什么错,竟让孙离安这般生气。
“你的少爷是我的大哥,而大哥就是大哥,我是万万不会逾越身分,所以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去影响其他人,懂了没?”她不希望旁人的误会造成大哥的麻烦。
“是……离安姐姐,念镶不会再犯了,你别生气。”难得惹怒孙离安,念镶咬着下唇,觉得好难过。
孙离安有些不舍,但若要念镶记住她就必须严厉,就好比大哥对夫人那样的认真……“好了,你去忙吧!不要把我不舒服的事说出去,懂吗?”
念镶忙不迭点头,“离安姐姐,你还是先回房休息,念镶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说完匆匆跑走。
孙离安很自责刚才对她太凶,她这根本就是迁怒,她不禁握紧拳头,目视前方——她还要向叔叔、婶婶报仇,怎能在此处跌倒?
对她来说,除了复仇,其他什么事都不重要!
“离安?离安?”
孙离安回过神。“什么事?齐公子。”
齐展翔算是除了大哥外,她最谈得来的异性朋友;他们都喜欢看书,对很多事也有相似见解,因此每个月会固定两、三次在水乡茶馆聚会,评论某本书或是交换心得。
“我喊你几次,是不是有什么事令你挂心?”
“不……没事。”真糟糕,她又闪神了。“你刚刚说到哪?”自从那一日后,她经常心神不宁,偶尔还会走神,真不是好现象,她得赶快修正这不好的习惯才行。
“我说……下月的七夕庙会,我想邀你一起前往,不知你意下如何?”
“七夕庙会……”她记得七夕的故事,是在诉说织女与牛郎一年一会的故事,由于故事动人凄美,聪明的商家便利用这个节日大赚一笔,毕竟多得是向往恋情的姑娘为求一段好姻缘而肯付出一切。
“这种特别的节目,齐公子应该要找特别的对象,而非一般的朋友,否则会让喜欢你的姑娘误会了。”语毕,她垂下眼帘浅尝香茗。
齐展翔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离安,我们认识多久了?”
“两年有余。”
“那你可曾见过我的身边有其他姑娘?”
“不曾。”孙离安不太清楚齐展翔怎会突然问她这些问题,不过仍是一一回答。
“这样你还不懂吗?”
孙离安抬起头迎上齐展翔审视的目光,脑内一片空白,因为她确实不懂。
齐展翔叹口气。“离安,我喜欢你。”
困惑的神情一下子领悟,没有羞红脸蛋,也没有不知所措,孙离安的反应一如平常般的镇定,仿佛刚才听见的不是他的心情,而是正在讨论某本艰深难懂的书籍。
沉默过久,齐展翔不由得问:“那你呢,你可喜欢我?你愿意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吗?”
两人因书而相识,深谈后他发现孙离安是个不可多得的睿智女子,慢慢便由欣赏转为喜欢,就不知她是否也这么想了?
嫁给齐展翔或许是个不错的决定,毕竟齐府家大业大,有利于她寻仇,可……她实在没想过要和齐展翔当一辈子的夫妻,或许他们相处融洽,但她的心底早已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她再也不可能对其他人动情。“齐公子,很抱歉,我一直将你视为朋友,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只是敬你为兄长。”
“敬我为兄长,却永远以齐公子来称呼我,你不觉得有些矛盾吗?还是你非常喜爱你的大哥,才会不愿喊我一声兄长?”
“你、我之间与我大哥完全无关,请勿将他牵扯进来。”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肯给我一次机会?”
“齐公子,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娶我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两年的时间若还不够了解你,那么无论要多久,我都愿意等待,只要你肯陪在我的身边。”
另一个男人也要她陪在身旁,而她……已经答应了。“即使有血缘关系都有可能摸不透对方的心,更遑论仅有两年交情的我们,你对我只是看见你想看的部分,根本不曾认识真正的我!”
真正的她一心想要复仇,真正的她会冲动得不顾一切,真正的她想牢牢抓住的是孙纵横,让他只属于她,真正的她……早就埋葬了。
“我相信真正的你也是这般的善良聪慧,我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适合我的人,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的对待你。”
齐展翔很会说话,孙离安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但她隐隐觉得不对——她并非是为了齐展翔而活到现在,她是为了自己而活。“齐公子,你若想找个善良聪慧的对象,胜过我的姑娘比比皆是,你实在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我出来太久,该回去了……”
“离安,我对你是认真的!”齐展翔扣住她的手。
孙离安冷冷的瞪着他,直到他放开她。“可是我并不需要齐公子对我认真,诚如我刚才所说,镇上有更好的姑娘,齐公子何必关注毫不起眼的离安呢?”
“你若有心,就能明白为何我会专注于你了。”齐展翔不禁苦笑,虽不至于情场无往不利,可他对自己一直很有信心,无奈却遇上无心的孙离安。
“离安有心,只是心不在此。”
“那孙纵横呢?你对他也能如此的理智又无情吗?”每次听闻闲言闲语,他都不当一回事,他相信她绝非那种为了财富而作践自己的姑娘。
“他是我大哥,也永远都是我大哥,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希望齐公子不要听信那些流言。”
“你们真的只是兄妹之情吗?你就这么相信孙纵横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吗?”
孙离安忍不住叹气,很失望齐展翔竟会有这么肤浅的质疑。“齐公子,该说的离安已说尽,若你还有疑惑,那也是你的问题;既然你不肯罢手,我想我们应该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这两年来多谢你的指导,离安感激不尽,今日之事就当从不曾发生,出了这里请绝口不提,往后离安将不会再来水乡茶馆,齐公子请保重。”遇上麻烦事,她从不心软,立刻快刀斩乱麻。
齐展翔确实很好,可惜不适合她,也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那天她做了两个决定——
一是不再前往水乡茶馆,即使齐府后来依然派人邀请她,她也以各种理由搪塞,绝不再去见他,直到齐展翔离开长安镇;一是她直接向孙纵横讨了份孙府管事的职务。
她的心意全都给了孙纵横,无奈……
上天给了她一分无法响应的感情,既然如此,她心想与孙纵横当一辈子兄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能永远陪在他身边,回报他当年对她的救命之恩。
第5章(1)
每天早晨醒来,孙离安向来精神抖擞,绝不贪睡,会迅速打理好自己,不过今天她却在镜台前多耽搁了好一会儿,只因昨天孙纵横要她每天更换不同的发簪,为此她有些烦恼。
她向来喜欢利落又简约的装扮,可为了信守承诺,她只好打开柜子,看着里头两百四十三枝发簪,全是孙纵横送给她的。
为了记住顺序,她把每枝发簪都标上日期。
每枝发簪都有独特样式,没有重复,看得她眼花缭乱,一时不知该选哪枝才好。
既然无从挑选,她决定从第一枝开始佩戴,如此就不会重复了。
第一枝发簪令她印象最深刻,那是她刚到孙府,孙纵横带她上街时买给她的,样式简单却满是心意。
轻轻插上发簪,照了照镜子,她满意的离开房间。
出门后碰到刚清醒的孙纵横。“离安,你这样……真好看。”说也奇怪,她不过是多了一枝发簪,他怎会觉得她变得很不一样,好像更柔美,看得他脸红心跳。
“有吗?”孙离安狐疑的问。
“当然有……以后你每天都要记得更换,我会检查的,知道吗?”他霸道的命令,转身不敢再看美得不可思议的她,就怕自己一时忍不住,会变成禽兽了!
孙离安却是哭笑不得。
从那天起,每天早上孙离安都会更换发簪等着孙纵横验收,而这事也成了他每天的期待。
这天用过早饭,孙纵横在出门前,慎重其事的将孙离安叫到面前交代一件事——
擦背?!
孙离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是要我帮你……擦背吗?!”
“没错。”孙纵横答得斩钉截铁。
后来他又前去请教梁薄云,根据好友的说法,除了要主动积极外,由于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对外又是义兄妹,这层关系太久,难免中间会因“兄妹”的条件而隔开两人,因此除了搭桥越过,也得让孙离安正视他是男人的事实,所以好友建议“肌肤之亲”会是个很好的开始。
想想他们最近一次的“肌肤之亲”是在孙离安熟睡后,所以她才无法感受到他是男人的事实,那就从擦背做起——这当然也是好友的建议。
即便觉得有些不妥,可一想到她,他就决定豁出去,否则孙离安若是嫁人,他必定会后悔莫及。
“呃……”虽然她身为孙府管事,掌管孙府大小事,可是……帮他擦背似乎不在她的工作范围内。“你是认真的吗?”
“没错。”他再认真不过了。
“好吧!”因为他还是义兄,兄长的交代要听,所以她只能勉强答应。
“晚上我等你。”说完微笑离开。
到了晚上,孙纵横刚入浴池不久,身后便传来开门声响,这让他的心跳得很快,本以为要大费周章才能说动她,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快,令他欣喜若狂。
当她进来后,先是传来东西碰撞声,后来才是她的脚步愈来愈靠近的声响;等了好一会儿,等不到她的动作,孙纵横以为她在害羞,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这是不是代表你其实有点在意我?”
背对着孙离安,他缓缓诉说着心中的情意。“离安,我……”
“呃……少爷,我不是离安姐姐。”她是可怜又无辜的念镶。
孙纵横听到念镶的声音,猛一回头,果真看见念镶一脸的尴尬,却完全没有羞涩。
“怎么是你?!”慌张地抓起衣服挡着自己。
少爷的动作好好笑,念镶突然涌上一股笑意,却又不能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