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始皇帝,我觉得,他不管要的是怎样的我们,反正他一定要求我们到他那儿去,到他那儿去,做他的臣民。”
就有人接过话头:“对,没准还能封你做宰相呢!”
“不见得,不见得,倒有可能把我的卵子割下让我做太监呢!”那颤微微的声音说说到这儿上气不接下气。他笑了起来引起人群一阵活跃。
“那时候你这小淫嘴的嘴上功夫可有用武之地了。”有人说人群中出现笑声。
“小淫嘴,给我们来一段儿。”有人说。
“对,来一段儿。”
小淫嘴儿就现出有些自得的神情。以往那艰苦的时日中,小淫嘴儿的埋汰嗑儿曾经使许多人忘记了辛劳、痛苦,带来欢笑。小淫嘴成了他的绰号但人们叫他小淫嘴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昵称的味道。(奇*书*网^_^整*理*提*供)旁的嗑儿不敢扯就扯男女间的那两件看家本钱吧。小 淫嘴的淫嗑儿肆无忌惮,逗引得跟前的士兵都抻长 耳朵跟着听跟着乐。还有那监工。他们要是有了好心情自然工匠们就会好受些毛病就找得少些。没有女人没有欢乐没有自由的日子还能需要什么呢?在工棚的暗夜中,听着小淫嘴的淫嗑儿,有的工匠被逗引得欲火燃烧,他们一边儿偷偷自慰着自己一边心中咒骂着小淫嘴。操你娘的小淫嘴,我真想去干你那张嘴叫你别再讲什么淫嗑儿。但是,他们被小淫嘴儿的那张嘴折腾得痛苦地快意着,或者说快意地痛苦着。
“小淫嘴讲吧,也许往后我们再也没机会听了。” 有人颓唐地说了这一句。当时气氛就凝重。
小淫嘴也感觉似乎有什么神圣使命交给他似的,他敛起原来那下流的神情。但他那副尊容正经也正经不起来。瘦瘦的脸,骨头有棱有角,下巴颏儿往前突出,眼神儿咋瞅咋邪。但他意识到此刻他在人群中的份量,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瞩望。他清了清喉咙,开讲:“有一个太后,嗯,就别说谁了,咱就说有一个太后,有一天把一个木匠叫到面前,她说你手艺怎么样啊?木匠说俺手艺还行,要不谁敢让俺来给太后干活儿。太后说别说大话,你知道我要让你做什么吗?木匠就问做啥。俺要做一个长长的滑溜溜的还能出水的东西你能做吗?木匠说你说那东西是啥东西呀?太后说看来你这木匠纯粹冒牌货得砍头!长长的滑溜溜的还能出水是啥都不知道还能做啥!木匠恍然大悟扑通跪下给太后梆梆梆磕头不已边磕边说不用做小的有现成的给太后用,不不不,只能借给太后用。太后大喜说“借用更好那就赶快拿出!”小淫嘴戛然而止。墓道中轰然大笑。
小淫嘴忽然敛起脸上的淫笑说:“你们猜这太 后是谁?”
“始皇帝他妈!”有人回答。
笑声更高。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有人嚷。
“来你娘个腿!”铁锤吼道,声若洪钟,笑声顿时没了踪影。肃静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他的胸前 插着一支弩箭,流出的鲜血渗湿了一大片。他捂着伤口处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坐着的人惊愕地望着他给他让路。“你们去见我们的始皇帝吧,你们去不 了我能让你们去我能让!”他边说边悲壮地向前走去人们在他的身后纷纷站起。
当他临近弩阵的时候有人叫:“小心!”人们就向后涌去。那人悲壮地踏上机关,前方、左右、脚下,箭矢密密麻麻地刺在他的身上。那前方的箭矢没有被他阻住的就向人群飞来。人们向后涌着但 也有许多人回头瞧见了刺猬一样的那人在立着晃悠。人群惊慌地向后涌突然有个壮汉大叫一声抓起了一个人抡舞着迎向飞来的箭矢,有的箭矢被打落,有的就射在被抡舞着的那人身上不用说,那人当时就归西。没挡住的箭射死了一人,有四人被射伤。那壮汉被惯性所驱使仍然抡舞了会儿手中的尸首才定住脚步放下尸首。他的手滴着鲜血,当然,不是他自己的。
铁锤瞪视着那人目光输送着话语:“大力士你他娘的也太毒了!”
平常儿被唤做“大力士”的那人冷笑了两声,说:“谁叫他得罪了俺!”
这事儿大伙都知道。死的那人叫马屁精。咋叫马屁精呢?看谁能管着他就打谁的溜须,为的是别叫人找他的岔子,或是干点儿巧活儿——即有点儿技术性轻巧一点儿的活儿。监工要是在他身边儿走动,他的弦儿当时就绷紧。要是停止了走动在他身 边立住哪怕稍远一点儿他都会立即捧起一块石头边往前凑去边吹去上边的尘土到了跟前把石头撂下,说:“您坐,嘿嘿,您坐。”不管额头上有没有汗他都会揩抹两下转身回到原地干活儿。要是休息和工头儿唠闲嗑的保准有他。所以一有好活儿了,他殷殷地向工头望去工头儿虽然总是稍犹豫一下然后却也总是带上他。他有什么绝活儿吗?没听说。
有一天,这马屁精正在雕琢一块石头,大力士捧着一块巨石经过他身边儿的时候踩着了他伸出的脚脖子踩得他当时就丢了手中的锤和钎啊啊大叫大力士趔趄了一下硬是踩着马屁精的脚脖子走了过去而且连头都没回一下。马屁精想跳起来咒骂大力士但“哎哟”一声又坐了回去。就只好坐着骂。大力士撂下手里的石头回来又搬,经过马屁精跟前的时候朝马屁精笑了笑就又干自己的活儿。别的工匠们也都开心地笑。马屁精就骂,还不太敢骂得太刻毒。惹恼了大力士,没准儿会像拎小鸡儿一样把自己拎起再撇到一边儿去,或者,像踩蚂蚁一样把自己碾死。被大力士踩了竟惹得那么多人乐,似乎乐得很开心很解恨儿他娘的我碍着你们什么了!马屁精开始恨所有的人当然,还是特恨大力士于是大力士有一天突然被抓走。
大牢里,先是皮鞭。
“你竟敢说皇上的坏话真是狗胆包天!”
大力士一惊,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啊,我胆再大也不敢说皇上坏话啊!”
两人轮番毒打,大力士死不招认。他昏死了过去。执鞭的两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望望大力士,又彼此交接交换眼神儿,那意思是运用什么招儿治这家伙?后来其中一个就说了…qī…shu…wang…:“我有招儿了。”啥招儿?损透了的招儿!他出去找木匠做了个橛儿,他回来的时候另一个打手直瞅这橛儿狐疑。
“整个这玩艺儿干什么?”
“反正有用。”
大力士被从柱子上放下来,反剪双手的大力士哼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两打手就又昏死了过去。想出损招的这一个就解开了大力士的裤子就露出了大力士的屁股来那家伙拿起橛就奋力插进了大力士的肛门,大力士大叫一声醒转过来眼睛瞪得像牛眼睛。“疼死我啦疼死我啦!”他大叫。两个打手就嘿嘿地笑。随后给大力士的伙食绝好还有人专门喂。大力士明白啥意思,开始哪敢吃就饿着。但是他终于禁不住诱惑,由开始吃一点点到后来狼吞虎咽饱餐一顿。吃完有点儿害怕就再忍着不吃不吃。但再一次没有抵住诱惑再一次饱餐这一次反应随后到来腹部开始胀胀得要死他开始呻吟呻吟:啊,哪怕要是能放个屁都将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儿!手脚被捆绑着的他试图把橛儿蹭掉,但橛儿一触动撕心烈肺地疼身体的一抽搐好象把橛儿推得更深。大力士紧咬牙关,但流下滚滚热泪。
“还是招了吧!”朦胧中听见打手跟他说。
“我没有说皇上的坏话!”。大力士一字一字地 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打手跟他说:“你知道是谁检举你的吗?”
“不知道”。大力士眼都不睁地回答他已经被折腾得脸都浮肿了。他一直就那么躺在地上的一堆烂草中,头没什么垫着。
“那你就看看检举你的人吧!”打手喝道。
一听这话大力士就奋力地把头抬起奋力睁开眼睛他看到了——马屁精。
马屁精的腿哆嗦了。
“我操你妈!”大力士骂道。
“他是怎么说皇上坏话的?”打手问马屁精。
“他……他……他做梦时骂……骂皇上。”
打手开始望着马屁精狐疑。“他—怎—么—骂—的?”一个打手拖着长腔问。
“我也不……不知道。”马屁精这一句刚出口立即被一脚踹倒皮鞭加身。
腚上带着橛儿的大力士和遍体鳞伤的马屁精被士兵架回了工棚。出现在工地的马屁精少了许多话语。有工头儿或是军官在跟前儿立足,他仍旧是捧起一块平整的石头吹去上边的尘土放到人家的跟前儿说:“您坐。”就回去干活儿。休息的时候,他却不再到工头儿跟前跟他们唠嗑了,咋的?工头儿知道跟他在一起就跟他一同沐浴在鄙夷的目光中了,所以工头儿就首先拿鄙夷的目光冷他叫他打了个哆嗦走远。至于被大力士的目光逮着,马屁精更是赶紧缩小自己。大力士呢,就总是向他点点头,然后才走开。
现在,马屁精终于丧生在大力士的手中。
“活该!”有人说。
“还是赶紧到始皇帝那里吧。马屁精的魂灵要是先到了始皇帝那儿有人可要倒霉了,倒大霉!” 有人整出了这么一句。
大力士厌恶地踹了马屁精一脚,鼻中掉出个“哼”字。
“我们走!”。铁锤嘹亮地喊了一声。人群随铁锤向前走去。大力士很有份量地跟在铁锤的身后。一口恶气已出。他感觉身板儿坚挺。
只有杂沓的脚步声。哑巴清了清喉咙,仍旧哑巴。
上边有的箭矢射到了下边的洞孔中,下边洞口中有的箭矢射到了上边的洞孔中。有个家伙去拽射到上边洞孔中的一支箭矢。结果一拽动嗖地从里边发出了一支箭吓得那人妈呀一声跳开那箭射到石上迸出火花来。有的向后涌去有的不敢妄动。纹丝未动的铁锤回首望向想要后退而又望着他不好意思的袁师傅,那意思是:“这也是你的设计?”
“这,这可不是我的设计这可能是下边的射到上边把那支给……给卡住了。”袁师傅有些结巴地说。
大力士一直坚定地立在铁锤的身边儿。
铁锤就向前走。大力士、袁师傅紧紧跟随。退 后的人群便又跟了上来,再没人去碰嵌在洞孔中的箭尾。
人群中的哑巴既不往前抢,也不退缩,一副怎么着都行的从容神态。
“这墓活儿真好!”老袁总想打破沉闷。
“那是因为始皇帝不急着来这里。”铁锤讥讽地说。
“所以,我们才有时间把它造得这么好!”哑巴说。
一想起始皇帝首次视察工地的事儿工匠们都是心有惊悸。那时赢政不叫始皇帝叫秦王。燕国太子丹派来的使者荆轲把督亢地图铺展到最后现出一把匕首荆轲一手抓起匕首一手就去抓秦王抓住了衣袖。秦王大吃一惊跳了起来扯断了衣袖就去抽佩带的剑结果剑被鞘箍住就是抽不出来。荆轲追赶秦王绕着殿上的大柱奔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态群臣惊愕。秦国法律,群臣在这大殿连一尺长的兵器都不准携带。侍卫拿着兵器都站在殿外没有秦王的命令不能上殿可现在秦王正忙着逃命哪有空儿下令。很快,大臣们在惊悸中猛醒,有的就探身抓住了荆轲衣服荆轲奋力一拽拽倒了好几个继续追秦王,这时御医夏无且突然手碰到了身上带的药囊就慌忙摘下奋力向荆轲掷去正迎向荆轲的面门。荆轲不能不闪身躲去就这样赢得了至为宝贵的瞬间,秦王把剑负在了背上奋力抽出了长剑咆哮着向荆轲挥去砍断了荆轲的一条腿荆轲将匕首投向秦王秦王闪身躲过,荆轲已是手无寸铁,恼怒的秦王向他连刺了几剑方才住手凶恶地瞪视荆轲,荆轲已变成血人儿他奋力地移动了一下身体倚在柱子上他现出笑意跟秦王说:“我只是想生擒你,逼你立下归还我燕国土地的契约报答太子。”他那意思很明显,无非是说要真的想宰秦王秦王不一定还喘气了!秦王顿足大叫给我把他剁成肉酱!犹犹豫豫进了大殿的待卫就涌了上来。荆轲的尸体被清理走,秦王发了好一会儿傻。后来他说:“看来我的生命真是朝不保夕。我得关心关心我死后的事儿了。”于是就来到了工地。他的脸 阴沉得可怕。“这里就是我的归宿吧?我的归宿就是 这个样子吗?我是秦王,秦王的归宿就是这个样吗?”整个工地一片肃静只有秦王的咆哮。咆哮的秦王脸上分明挂上了泪滴。“给我换工匠,给我换工匠!这些人,给我统统埋了!埋了!”这几句喊叫葬送了几百名工匠的性命。活埋了工匠之后的秦王回到王宫,才想起犒赏御医夏无且等。才想起咬牙切齿消灭燕国。后来,虽然他很少操心墓的事儿但墓的事儿被大臣们认真,被工匠们认真。反正也不赶日期,反正造得规模越大越细致越好,而且轻易别结束一结束就可以挑毛病挑出毛病谁知道谁摊事儿?
三
墓道中走在前头的铁锤突然大叫一声稍微有些趔趄地一纵身,退了回来。这时,就听忽地一声凉气扑面,一块巨大的石板翻了个个儿。前方的地面仍旧严丝合缝但可以清晰地看到翻过来的那块石板因为潮湿而颜色加深。石板翻得太快谁也没注意到石板之下是什么反正被扣到那底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下场。铁锤锐利的目光刺向老袁。老袁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接受审视。“我……我把这道关忘……忘了。”他说。
“你想害我?”铁锤说。
“没……没这意思我可是紧跟在你的身边儿呀!”老袁辩解他脸上汗珠子一串一串地落下。
“还行,不算太宽,可以跳过去。”有人说。
“不……不行!紧挨的那一块也……是活的!” 老袁赶紧阻止。
大力士一把揪住老袁把他往那活动的石板上投,老袁脚虽挨着石板但大力士强有力的胳膊擎举着他,所以,石板没有被触动。“给我放中间儿,放中间儿!”老袁叫喊。大力士就把他放在了中间儿而且松了手。石板没动。面向众人的老袁小小心心地转过身去直直地向前一步一步走去走过了两块巨石板。之后他松了口气用衣袖揩了揩额头的汗水转过身来,说:“就这么走,走正中间。”
铁锤瞥眼大力士,大力士便要举步。铁锤摆手止住了他,说:“我来。”他便像走独木桥般地往前走。他也往下滴着大粒大粒的汗珠子。眼珠子比任何时候都瞪得大。他一脚踏上安全地带后让心平稳些转过身去面对瞩望他的人。大力士当先举步。 走到中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