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尊弼脸色一片惨白,不敢再往下想。
“怕了?”拓一揪起他的衣领,狠狠地说:“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她没事,要不然不止我不放过你,你老爸也不会饶了你!”
窦尊弼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因此脸色更为惨淡。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毅七买了食物饮料,但拓一却拒绝吃,他滴水不进,只想获知路湘更进一步的消息。
他终于体会当日他开刀时,湘儿那时的心情了,原来这种滋味这么难受,他真恨不得受伤的人是他,在里面与死神搏斗的人是他!
历经两个小时的手术,手术室的灯灭了,穿着无菌衣的医师走了出来。
面对他们关切的眼神,医师简单的说明,“病人受的都是皮外伤,只有几处伤口较深,我已经为她进行缝合手术,待会病人会转往普通病房,你们尽量不要干扰她休息。”
“谢谢你,医师!”拓一总算放心了,只不过看到窦尊弼的脸,还是有想扁人的冲动,他不悦的哼了声,“算你没有泯灭天良,还有点良心。”
这家伙歹毒归歹毒,不过总算知道自己的妹妹不能真的杀掉,下手没太重。
拓一对真四、毅七吩咐着,“你们押这个变态狂回去东方盟,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顺便吩咐厨房炖补汤过来。”
他们两人点点头,押着窦尊弼领命而去。
这夜,拓一一直守着路湘,她的情况虽不危险,但因为受了刀伤,所以夜里反反覆覆发烧,全赖他悉心照顾,一下子喂她吃退烧药,一下子为她张罗冰枕,执意不假护土之手,完全亲自照料。
直到天亮,路湘的情况才慢慢稳定下来,她不再发烧,人也清醒了。
“拓一……”逐渐清醒的路湘徐悸犹存,她在清风岛上一直都是不设防的,怎么也没料到窦尊弼会到岛上去。
她还没完全忘记,窦尊弼是可怕的施暴者,他对她施暴,再加上昨天对她逞凶,她想自己永远都无法忘记她亲哥哥那残酷的嘴脸了。
拓一轻轻拥她人怀,柔声安慰着,“你别怕,没事了,-切有我在,我不会再让那个混蛋碰你一根寒毛!
路湘左右张望,不安的问:“他呢?”
她好害怕窦尊弼又会从病房里某个地方凭空出现。
“我把他关起来了。”拓一恼怒地说:“我正考虑要不要把他交给警方,他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严重的谋杀罪,或许让他吃几年牢饭他会学乖一点。”
“交给警方……”路湘蹩着眉心,她知道生父的背景,一个黑道大亨的儿子若是被控谋杀,恐怕此举会令警方非常“关切”他这位大帮主。
“你担心你父亲?”他看出她的心意。
“没有!”路湘很快否认,内心却挣扎不已。
她明明就担心的不是吗?为什么要否认?窦尊弼对她一再造成伤害,事到如今,为什么她还会为生父设身处地的想呢?
她是矛盾的,这份矛盾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
近午时分,接获消息的莫荷心由咏三陪着来,菊儿拎着保温壶跟在后头,还有数名保镳殿后保护盟主夫人的安全。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坐在路湘的病床旁,莫荷心实在感到大惑不解。
窦尊弼居然跑来新加坡杀害自己的妹妹,难道窦帮主跟他儿子之间的关系真的那么糟糕吗?
糟糕到窦尊弼没有一个发泄的管道,只有来杀妹妹泄恨?
“您别担心,我没事。”路湘虚弱地微笑。
见她微撑起身子,拓一连忙拿靠枕枕在她腰部。
看到儿子如此细心,莫荷心忍不住取笑,“拓一儿子,你对妈从来没这么孝顺过,如此温柔体贴,太教人嫉妒了。
拓一勾起一抹笑容。“别嫉妒了,我当然得对湘儿温柔体贴,难道你不想抱孙子吗?”
莫荷心明眸霎时放亮。“你是说——?”
自从慎儿长大之后,东方家已经很久没有小婴儿的声音了,她还真怀念婴儿那可爱宜人的奶香气息哩。
“没有、没有,您别听拓一胡说。”路湘羞得满脸通红连忙否认,她真不知道拓一为什么要在他母亲面前胡扯。
“现在没有!但早晚会有。”拓一玩世不恭的说。
他可没有夸大,照他们热惰的程度来看,湘儿不受孕都难,他根本就没做避孕措施,而她唉,可能纯得不知道这回事。
为了不让她太年轻就被孩子绑住,也为了和她尽享两人世界的惬意,以后他们亲热时,他会勉为其难避避孕的,
虽然他很不喜欢被那层薄膜给束缚,但湘儿才二十二岁,他也该为她想想,她应该不会那么快想当妈吧。
“有了再说吧。”莫荷心挑挑秀眉,盯着儿子直笑。“不过我可事先声明,外头女人怀的我不要,湘儿肚皮里的我才承认。”
拓一没辙地瞪着母亲,这位夫人真是来搞破坏的,在湘儿面前如此说,好像他多风流,和多少女人都有一手似的,他很冤枉,他又没有特别色,只不过跟所有男人一样色而已。
“湘儿,你瞧,他脸都绿了。”莫荷心风凉地说:“老实告诉你,拓一他很风流,历史多得说不完,在外头有没有私生子,这点我真的不敢保证,你跟了他,心脏要强点才行。”
“妈!”拓一连忙阻止,害怕手段比他还高明的母亲把什么都抖出来,包括他十六岁那年就骗了个十七岁的美学姐上床的事。
路湘微笑地看着他们母子俩斗嘴,她好羡慕,真的好羡慕,这份母子亲情她从不曾获得,如果她也有一个母亲能让自己这样撒撒娇该多好……
咏三敲门进房,对拓一简单地道:“大哥,你出来一下好吗?”
拓一心中有数,是“他”来了。
果然,他一出病房,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背对着他,正在眺望玻璃窗外柔拂海峡的景致。
听到脚步声,男子转过身,与拓一正面相视。
“窦帮主,何时到的?”拓一寒暄道。
“刚下飞机。”窦保皇中年俊挺的面容威仪凛然,但他眼中的关怀溢于言表。“湘儿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若非事实摆在眼前,他真的很难相信尊弼会来杀害湘儿,他是个彻底失败的父亲,既没有保护好女儿,也没有教好儿子,令他傲然的就只有一个窦天门!他的人生还真是残缺。
“已经脱离险境了。”拓一冷淡地道,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所以他实在对这个老人没有好感。
“那么,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吗?”这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他原本就想见女儿一面,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拓一残酷地表示,“我必须先告知你,湘凡不见得想见你,昨天是我担心她生命安危,若她的命昨天该绝,我不想她有所遗憾,因为见不见你一直是她最大的犹豫,所以我才自作主张通知你,并非她的意愿。”
“我懂。”窦保皇蹩着眉心,他知道女儿不愿见他,这当中夹杂着太多爱恨情仇,但他却想见她一面,无论她是恨他或不接受他的存在,他都想见她。
拓一嘲讽地道:“其实,要不是你那恐怖的儿子犯下如此滔天大祸,我也不会把窦帮主你请来。”
窦保皇经紧了眉头,沉着声,“我知道小儿的孽行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谢谢你们没有报警。”
拓一哼了声,“要不要报警我还在考虑,不过在你见湘儿之前,我必须严肃的向你说明一件事。”
窦保皇沉着的看着他,静待他的下文。
拓一正色道:“你那禽兽不如的儿子曾玷污湘儿,这件事她很介意,尤其是在知道那家伙是她亲哥哥之后,她更难抚平伤口,我希望窦帮主你言词小心,别伤了她敏锐的的心。
“你说尊弼拈污湘儿?”窦保皇大大一震,断然地说:“不可能!”
拓一重重咬牙,冷哼道:“我亲眼所见,由不得你不信,窦尊弼猪狗不如,不配为人。”
窦保皇连连摇头。“万万不可能、不可能,尊弼他是…”
拓一凝视着他。“是什么?”
窦保皇脸色沉重,一脸严肃地说:“为了不让湘儿继续背着这个包袱痛苦下去,我必须坦白的告诉你,尊弼他是个性无能,绝无可能玷污湘儿。”
拓一一愣。“性无能?”他这辈子还没有这么错愕过,但这个突变确实教他措手不及。
“没错。”窦保皇点点头,沉重道来,“因为我对他母亲的冷淡,他早熟、敏感,由自小就异常厌恶男女关系,到后来却演变为惧怕男女关系,这种惧怕导致他对女人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看过无数名医,但仍无起色。”
拓一仍然觉得相当震撼。“真的?”
“千真万确。”窦保皇沉痛地点点头,“因为我的疏忽,所以造成今日行事乖戾的他,湘儿的母亲死后,我就一直意志消沉,并没有善尽做父亲的责任,我要为他的行为负上大半责任,所以我恳请你不要报警,把他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刹那间,拓一雀跃得想欢呼。
老天!窦尊弼是性无能,这太好了、太好了!湘凡终于可以真真正正地挣脱出来。
难怪,难怪那天冲进窦尊弼房里时,依稀听到他喃喃自语着,他一定可以起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原来他一直都没有起来过……哈,太好了,好个性无能,老天还是公平的…
哦,不对,这对他与湘儿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对窦帮主而言却是残酷的,窦尊弼性无能,代表着窦氏到这一代便要绝于绝孙,他千万可不能表现得太雀跃,否则就很失礼。
强抑下兴奋,拓一摆出一张遗撼万千的脸。“原来如此,我答应你不报警就是,他就在东方盟里,我随后派人将他带来。”
霍地,门被推开了,莫荷心与菊儿走了出来。
眼里只看到儿子,莫荷心笑盈盈地道:“拓一,我们先回去了,你进去陪湘儿吧,我们明天再来看……啊,窦帮主!”
她吃惊的看着久违的故人,很快地扬起笑容。
“荷心,别来无恙?”窦保皇缓缓微笑。“你还是像年轻时一样那么精力充沛,谢谢你将女儿送回我手中。”
“不客气,反正她早晚也要落入我手中。”莫荷心俏皮地笑道:“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会是个好婆婆,不会虐待媳妇的!”
窦保皇凝重的眼里霎时有了光彩。“你是说棗”
“我们快成儿女亲家啦。”她微微一笑。“收过去吧,湘儿在里面,你们父女好好谈一谈,亲生骨肉,没什么不能说的,湘凡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她会谅解你的苦衷。”
窦保皇苦涩一笑。“但愿如此。”
湘儿在纽约甘乃迪机场落荒而走,不肯认他的情景还深烙在他心中,他真的没把握再见面会是何种情景。
她,真的会谅解他喝?
“拓一。”
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路湘本能地回过头。见到来人是谁,她颊上的巧笑嫣然骤然间凝结了,对于再次相见,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湘儿”窦保皇轻唤,他走近床沿,距离她一步之遥凝视她。
造物者真的很奇妙,女儿出色的容貌与他深爱的女子竟一模一样,霎时又勾起他心中暖暖的回忆。
“拓一告诉你的?”她感到有点局促,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这个男人是她的生父,然而却未曾尽过养育她的责任,甚至还使得她母亲丧命,她该对他心存埋怨的,不是吗?
可是为何她对他却微感同情?同情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痛失爱人,同情他连听女儿喊一声爸爸都来不及就失去襁褓中的女儿,同情他跟一个不爱的女人生活了半辈子,然而心心念念的却是另一个早已魂归离恨天的女子,同情他……
同情他什么?
太多太多了。
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为何她会对他有满腹恻隐之心,强烈地替他感到悲哀?
“他是个好对象,你要好好把握。”窦保皇由衷地说。
忽然,他觉得跟她之间没那么生疏了,他不知不觉的向前踱进一步,驻足于她床畔。
路湘垂下睫毛,轻声地说:“我知道。”
除了简单、生疏的对答之外,他们这对分隔二十二年的父女真的无法热络交谈,或许时间会是最好的调和剂,再给他们多些时间吧。
“湘儿,我欠你一句抱歉。”窦保皇看着她,缓缓地说:“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让你开口叫一声父亲,但求你的谅解,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再来纽约一趟,你母亲的坟在那里,我希望你知道,这二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思念着你母亲,思念你。”
他知道一切内情荷心都已跟她说过了,因此他不必再重复,若湘儿可以谅解他,那么她就会谅解,若她不能,他也无法强求。
见她没有回应,他黯然地道:“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你伤势未愈,我不妨碍你休息了,你好好保重。”
他转身往门口走,脚步沉重,欲走还留,因他始终没有获得女儿的谅解。
“爸!”墓地,路湘开口叫住了他。
窦保皇身子_僵,缓缓回过身去,不敢相信她真的开口叫他。
“您也要保重。”她泪眼婆娑地说。眼里泛满了激动的泪水。“等我伤好了,一定到纽约去找您,请您带我去为我母亲上香!”。
那声父亲叫出之后,她的心豁然开朗,原来她是那么渴望喊他一声爸爸,那么渴望这份迟来的亲情。
她早就原谅他了不是吗?早在她知道他是那么无奈的失去她们母女之后,她就原谅他了,只是她一直不敢诚实面对自己而已。
窦保皇含泪带笑的点着头,他也激动不已,在这里与女儿订下来日相见之约,他相信那天将不会太远。
清风岛如往常一般云淡风轻、鸟语花香,路湘沿着海岸线在沙滩上漫步着,她身边跟着两只恶形恶状的大狼犬,一副家有恶大,生人勿近的模样,不过他们一人两犬倒是融洽得很,在沙滩上形成一副温馨的画面。
这里是路湘养伤的地方,不过现在拓一可不敢让她再独处了,即使没有他陪着,也派子蔚随侍在旁,若连子蔚也没空的时候,这两只狼犬就派上用场了,它们是她的贴身保镳,负责捍卫她的安全。
其实拓一曾要派专门的保锦保护她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