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家里有两位老师,所以他只好偷偷的看,以免他们害羞的搬出人之初,性本善那一套。
“色你的大头鬼啦!小孩子思想龌龊。”任依依用力地瞪了造口业者一眼。
诺亚不痛不痒的和其它人一样宠她,平常自己吃都要别人处理好的他主动替她剥好七、八尾虾子,虽然剥得惨不忍睹、虾身不全,却叫人窝心。
至少任依依的叔叔婶婶是愈看愈满意,眼神交会地互道这个阿督仔不错,配得上他们家依依。
“是啦、是啦!想的人龌龊,做的人不龌龊……啊!你用鸡骨头攻击我。”卑鄙,偷袭没有防御能力的人。
“喔!原来我丢错位置了,本来我瞄准的方向是你的喉咙。”可惜失了准头。
任正义只敢呜呜的装孬种,“你欺负受伤的人不光彩,我提出抗议。”
“哼,要是我没出手你会伤得更严重,直接往救护车一躺更光彩。”还好她回来了。
任依依的话让原本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僵凝下来,众人好不容易放晴的笑脸又转为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令人看了难过。
身为外人的诺亚感受到这个家庭的向心力,可是有些事是他无法插上手的,虽然心疼任依依肩上的重担又加重了几分,他所能做的也只是从旁协助,必要时再动用他私人力量来帮助她渡过难关而已。
她太好强了,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要求别人的帮助,除非他能进入她的心,成为她牢靠的支柱,否则他只能默默的当她背后的那个男人。
瞧她又要一肩扛起所有人的忧愁,看在他心里实在又恼又气,为什么她不多爱自己一点,老要为别人烦心。
“你们不要绷着一张脸害我吃不下饭嘛!反正我不走了,天大的事由我负责。”她豪气干云的拍拍胸口。
“不走了?﹗”
这是惊喜的声音。
“什么?你不走了?﹗”
这是愤怒的咆哮声,七双神色各异的眼望向一脸盛怒的刘月理,心底大概有数了。
“这是我家我当然不走了,有谁有家不回爱在外面浪荡的。”她又不走江湖路。
“谁说这是你家来着……”
“嗯!月理?”
任正刚示警的一声,让她收起嚣张跋扈的爪子换另一种说法。“我是指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这位诺亚先生恐怕没地方睡。”她故意卖弄英文好让其它人听不懂。
任依依才要说房间多得很,她记得书房里也有张床可以让他躺到腰酸背痛,可是嘴巴张开不到零点零一公分,暧昧的笑声又来了。
他存心让她无处可逃,造成事实。
“我和依依甜心睡一间就好,我不搂着她睡会睡不着。”他也看出刘月理有心刁难,一口流利的法文让对方当场一怔。
既然她不懂,那么在场的人更加听不懂他的话,但是有一个人气呼呼地往他手背一掐,看样子是知道他在说什么。
果然,幼儿园程度的蹩脚法文由任依依口中说出,“你休想,别作梦。”他几时搂过她睡,喝太多咖啡因神经错乱了他。
“哟!女暴君害羞了,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好象法国农庄成熟的红苹果,叫人看了垂涎三尺好想摘下来尝一口。”而他当真当众人的面吻了她。
任依依是听得懂法文,以前她念书时的室友便是来自法国,但是她仅仅会听却说不标准,因此气在心中无法发泄,毕竟他们现在扮演的是情侣。
这一吻让众人低落的情绪顿时拉高,没见识过法式长吻的任家人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的木然着,连筷子上夹的食物掉了都不自知。
从未真正爱过人的刘月理看得是又妒又恨,她的丈夫和人家的男朋友比起来简直有云泥之别,为什么她就遇不上这么热情又英挺的男人而屈就乏味的教书匠?
她从没想过自已也是个教书匠,老师配老师刚刚好,老是不切实际地希望过得更好,毫不珍惜唾手可得的福份。
“咳!咳!诺亚先生,可否重复你刚才的话,我没听清楚。”她怨恨他们的恩爱。
不得不结束的诺亚仍十分温柔,他回眸一笑的问:“你要听中文版的还是法文版的?”
“什么,任依依回来了?﹗”
兴奋的鸭子男音中混杂着一丝懊恼,好象既是期待她返乡又认为她回来的时机不对,如果能晚个一、两个月就更恰当。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刻插上一脚,使得水到渠成的计划突生变化。
都怪自己太过自信不会有阻碍,一座小小的牧场怎能阻碍大建设的进行,那块地的取得他是誓在必行。
否则事先抢购的周边土地形同浪费,少了中间最大的一块腹地什么也盖不成,要来何用。
烟味萦绕在红桧装潢的办公室里,里头豪华气派让人一入内便感觉到一股黑金势力,光是红桧原木的地板就造价不菲,再加上样样讲究的手工各类办公家具,没个上千万是打造不出的。
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花了大钱买票当然也要取之于民,包揽工程、收受贿赂、私下利益输送、关说、包庇黑道……能赚的黑心钱他无一放过。
何万胜,三十岁,花莲县最年轻的现任议员,拥有两间建设公司,三间砂石场,一间建筑材料公司,和一间挂羊头卖狗肉的劳什子企业,从没人知道在卖什么,专为洗钱而设。
他的一生可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凡是他想要的很少得不到,名利、权势得来轻松不费力,甚至连女人都多不可数,犹如过江之鲫。
唯一他最想得到却始终弄不上手的,就是打儿时便叫他爱入心坎又恨她无情的任依依。
“大哥,这件骯脏事你叫别人去办吧!我真的不敢杠上她。”一身是伤的何必胜拄着拐杖可怜兮兮的道。
“孬种,连个娘儿们都应付不了,你怎么在道上混?﹗”筹备已久的计划他定是不放弃,谁都不能阻止他。
他本来就混得不好,还不是靠着议员大哥的身份罩着。“我承认自己很孬好过没命留,依依姐的凶你自个也领教过。”
当年的一纸情书当众朗诵,什么春天的棉花糖,夏天的荷花糕,秋天的桂花酥,冬天的奶油棒,你的热惰让我一口含化了。
就为了最后一句隐含性的暗示,让何万胜被打得像一团泥,足足被笑话了三年之久,那番情话还被刊在地方小报当头版笑话,全县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惨遭滑铁卢。
“别助长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只要她成为我的女人不就什么事都成了﹗”他最钟爱的始终是她。
何必胜同情大哥的不死心,都过了十几年还不能忘情于她。“她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像是不信的挑高浓眉,他要的女人怎么可以让别人捷足先登。
“是一个蓝眼睛的外国人,长得非常有型非常帅,依依姐看来很听他的话。”因为她很少打到一半会停手,谁来阻止都没用。
“查出他的来历,我要他消失在台湾。”何万胜的眼神瞬间阴沉,一口浓烟混着杀气吐出口。
“哥,适可而止,你知道依依姐疯起来很狠,根本不在乎死活。”只求赢。
有一回她当真放火烧了他们快收成的两甲稻田,即使明知是她所为却苦无证据,要上门理论都显气弱。
他眷恋的轻轻一笑,“我就爱她狠起来的模样,一种天下无敌、唯我独尊的豪气。”
配他正好。
“可是你要买她家的牧场,她是不会妥协的。”前途堪虑。
他冷笑的抽了一口烟,“怕什么,难缠的老头还不是照样解决了,光她一人承担不起牧场的运作。”
“别忘了她有一对原住民帮手,还有她男朋友也打算住下的样子……”吓!大哥的眼神变得好可怕。
“他住在牧场?﹗”
“看来应该是,没见他下山。”
他“泊”地将烧红的烟蒂捏在手心。“他们住同一间房?”
“可能吧……人家是男女朋友。”而且感情好得可以滴出蜜,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
何万胜的脸色十分难看,扭曲狰狞,“也许我们该给他们施点压力。”
“大哥,你想怎么做?”何必胜隐隐感到一股不安,惹到任依依的人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虽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而他们都长大了不再是青涩少年。
“通知酪乳站和肉牛集中场,停止收购青春泉牧场的牛乳和肉牛,我看他们怎幺和我斗——”
第六章
“早安,睡美人。”
诺亚蓦然放大的男性脸孔近在眼前,再一次受到惊吓的任依依先是冷抽了一口气,继而抱头呻吟恨不得不曾醒来,她心脏早晚会因为无法承受负荷而停摆。
想来他俩“同居”已届满一礼拜,她每天一大早就爬起来挤牛奶、喂草料、清除牛大便,还得日日忍受他的惊吓实在划不来。
不管她多早起床,第一眼睁开时绝对会看到一张精神饱满的笑脸,好象他不需要睡眠似的处于机动状况,闹钟末响他先醒……
喔!对喔!怎么连着两、三天没听见闹钟响,难怪她睡得特别沉几乎忘了身处何地。
都市生活改变了日常作息,以往在台北工作时她是用不着打卡,不必分秒必争的赶搭公车上下班,跑业务的一向有特权,反正能抢到订单,谁管她睡到日上三竿,她有老总罩着。
一回到牧场时还调不过来,必须依赖闹钟才能在凌晨五点起床,呵欠猛打的十足城市小孩的模样。
以前过惯了牧场生活的她尚且需要时间调整生理时钟,为什么他能毫无倦怠的数日如一日,难道他偷练不外传的养生秘法,一天睡四个小时就足够?
“小懒虫,你清醒了没,再不醒来我要吻你了。”王子的吻令睡美人由沉睡中清醒。
“不不不……我要起来了……”急着要翻身,冷不防一双手按向她双肩将她压回枕头。
“啧!你真是太让我伤心,王子的亲吻竟然吓得睡美人花容失色,我是不是该好好检讨自己?”他做了个被自己口臭熏倒的表情。
失笑的任依依顺口一揶,“没办法,出租王子毕竟不是真王子,难免有百分之一的瑕疵。”
“你真挑剔呀!如果我是真王子不就是百分之百的完美情人?”他半真半假的表明身份。
“哈!你若是真王子我一定甩了你,省得你来勾走我的心。”她回以玩笑式的取笑。
闻言为之一僵的诺亚语气迟疑,一抹复杂流光由蓝眸沁出。“为什么,真王子不好吗?”
世上有哪一个女孩子不幻想王子骑白马来,在洒满花瓣雨沙滩上献上一颗象征永恒的钻石,将两颗不变的心串成永恒星辰在天上发光。
可她竟然只要假王子不要真王子,这对他的冲击不可说不大,名副其实镶金嵌钻的王子居然比不上平民百姓,让他的心受了点伤。
原本欲吐实的决心在此打了回票,尽管他已联络上侍卫莫奇,除了证件问题尚未解决外,他随时可以向银行提领大笔现金,他赖着不走,全是因为舍不得这个小女人。
“你瞧过哪个王子不花心的,一个个左拥右抱还嫌不够地包养女人,要是你是王子肯定是花心排行榜的榜首,我不先甩了你难不成要等你甩了我呀﹗”以他的长相要不花心都很难。
如同命相师所言,生就一张桃花相,不管好桃花、烂桃花,一样缠身。
他怎么敢说她料得分毫不差,他的确以疼惜女人出名。“我不甩女人。”
一向是爱过就好,不求天长地久。
“是呀!你只是让女人伤心,当做船过水无痕,连再见都不说一声。”标准的浪子行径。
面上一讪的诺亚笑不出来。“我绝不会让你伤心。”
“当然不会,因为我又不爱你。”她才不会笨得上了他的当,虽然他在她心上已占了不少份量。
爱比刀剑更伤人。
“真的不爱?”不可否认他心口抽痛了一下,实话往往利如箭矢。
任依依神情超然,“你认为爱上你是正确的事吗?”
“再正确不过,错过我你会一生后悔。”他自负地以鼻尖摩挲她细颊。
这世上有几人能美梦成真成为王子的挚爱,她是少数中的少数,如蓝色珍珠一般罕见。
“不一定,搞不好我会后悔遇上你。”她在心里催眠自己:别爱上他、别爱上他、别爱上他……
她不想流泪。
“甜心,你很让人心痛吶!”轻轻抚上她的脸,他眼底的蓝火逐渐黯淡。
她笑得有点寒瑟,令人鼻头发酸。“真王子也好,假王子也罢,你不会为我停留在这座小岛上,爱了又有何用,最后被留下的人还是我。”
像她的父母。
虽然她很清楚他们是真心爱她的,但是两人离婚前的吵闹却一字不漏地刻在她小小心版上。
一个指责丈夫让她太早受孕,害她不得不为了抚育孩子而放弃正常社交生活,一个怪罪妻子不仅避孕逼得他为生计忙碌,提早担起他所不熟悉的父亲角色。
爱她的人往往是最伤她的人,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到来竟令父母如此痛苦。
那么就由她来舍弃吧!她谁也不跟地留在台湾,不管父母如何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其实她的心比他们更痛。
疼她的叔公早看透了人生的无常,每回总带着她上山看云,然后指着一朵朵白云说,云虽美丽却留不住,你要试着别放太多感情在人身上,因为你太重感情了,有一天我走了你一定会受不了。
他的话果然应验了,她真无法忍受他的死亡,别人以为她是被逼走的,实际上是她太懦弱了,不愿成为被留下的那个人。
离开是唯一的选择。
“你可以跟我走,住在我为你打造的黄金宫殿……”嗤笑声打断他编织的“童话”。
至少在任依依看来便是如此。
“你够了没,真当自己是王子,讲得天花乱坠没人为你鼓掌。”真是天方夜谭。
“假使我真是王子呢?”他真希望她有一点正常女人的反应。
但是,不切实际向来是场欢喜宴,摆在梦里好欺己。
“王子又怎样,我看起来像公主吗?别把名兰和杂草混为一谈。”她从不相信麻雀会变种成凤凰。
人要安份点,脚踏实地一亩田一亩田的垦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