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尉有些恼火地将手叉在腰上。
“蔷薇,你要知道,喀喀拉山是禁地,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如果不是比蒙够机灵,见情况不对立即往回跑,遇上我派出去找你的侍卫,你现在早和雷贰困死在喀喀拉山里了!”他背过身走向桌子。
耶律蔷薇略微抬起眼偷瞧在场这些和她一起长大的人。
她忍不住朝他们露出可怜的表情,以眼神哀求他们帮帮忙说好话。
拜托、拜托啦!
每个人被她以一身被雨水蹂躏过的狼狈样、双手作揖朝他们抛“媚眼”的表情弄笑,想开口替她求情,但一看到耶律尉比鬼魅还凶恶的模样,纷纷慌张地朝她摇头,要她自己想办法。
原本抱着一丝希望的耶律蔷薇见他们没一个愿意伸出援手,不禁投以怨怼的白眼。
这些人果真跟老鼠一样胆小!
快点帮忙啦!
她拼命作小动作,急切地移动步伐来到他们身边,拉扯他们的衣服,要他们其中一个人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下一连串的炮轰。
结果没一个人肯替她挡掉这一切,一被拉到她前面,立刻又旋身躲开,一个换过一个。
“蔷薇,别再做小动作了。”耶律尉叹口气。
正在拉扯另一名倒霉鬼的耶律蔷薇闻言回过头,小手还拉着侍卫的衣襟,双腿压低呈蹲马步状。
而被她揪住的男人则是身子后仰,双手扯住自己的衣襟,试图逃离魔爪。
“呃……”她迅速放开手。
“下去吧!”他挥挥手。
耶律蔷薇一听,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高兴地漾起甜美的笑容。“喔!”
“不是你,是他们。”他坐下,盯着她看,“你,留下来,我还有话要问你。”
一脚踩在门外,她僵在原地,暗自咒骂:该死,就差一点点!
看着其他人一个个离开,离去后仍不忘站在毡包外朝她露出同情的微笑,她气得闭上眼决定眼不见为净,省得去喀喀拉山的过失还没被清算完,就又多出一条杀人的罪名。
耶律尉再度开口:“你过来。”
睨着她那像极偷儿的偷窃姿势,他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耶律蔷薇握紧拳,大叹只差一点点,差一点她就可以顺利溜掉了。
“皇兄。”
毡包外开始响起滴滴答答的雨声。
外头下起毛毛细雨,雨珠滑落屋檐没入黄土而发出清脆声响,沁凉微风吹进毡包内,吹熄烛台上的火苗。
摇曳的火光投射在牛皮制成的毡包上,清晰地映照出一道娇小的人影;影子的主人低着头,像个小媳妇似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你为什么会和雷贰困在山洞里?不,我应该问,你为什么会和他跑到喀喀拉山去?”
“呃,这说来话长。”
“没关系,我有很多时间听你解释。”
意思就是他想来个长时间逼供罗?耶律蔷薇不禁露出苦笑。
“呃……我只是和他比赛骑马,原本终点站是在关外的草原,可是他偷跑;他如果没偷跑我就不会输给他,结果他还耻笑我骑术差,太慢了!我怎么可能会甘心啊,他把我最心爱的比蒙骑走不说,居然敢说我骑术太差,也不想想看,我对那匹红鬃烈马根本不熟,和它一点儿默契也没有,那匹马怎么可能赢得过北漠最好的比蒙。”
“停!”他举手大喊一声。“我不想听你抱怨,挑重点说。”
“喔,我骑到关外草原时没看见他的踪影,找了好久才看见他,没想到他居然骑着比蒙往喀喀拉山的方向去;我、我原本想就这么回来,因为我也怕啊,我知道喀喀拉山是任何人都不得接近的,可、可是我一想到比蒙在他手上,我、我就只好跟上去了。”她咬咬手指,像败阵的小猫,整个人缩成一团。
耶律尉蹙眉,“这么说是雷贰的错喽?”
“那是当然!”
耶律尉扶额沉思。
对于雷贰这号人物,他有太多疑问,比如,他为何会到北漠来?
“那么,你们又为何会被困在山洞里?”
耶律尉的问题勾起她的兴趣,只见她眉飞色舞奔到桌前,兴奋地倾身向前,“皇兄,你知道吗?咱们国内所饮用的水全是从喀喀拉山来的,在雷贰挖的山洞里有一脉山涧,几十尺高,向下流进地上的大洞里,雷贰说咱们国内所用的水全是从那儿来的。”
“他如何知道这事?”
她搔搔头一脸困惑。
见她这模样,他大概明白再问她也是白问,于是将话锋一转,将整个问题重心转回来。“蔷薇,那么你知道他为何会到喀喀拉山去吗?”
“皇兄,有金子啊!”她大声叫喊,就怕最亲爱的皇兄听不见。
“蔷薇,小声点,你说什么黄金?”
耶律蔷薇困难地吞咽口水,试图安抚自己过于亢奋的心情;顺了气之后,她踩着小碎步跑到毡包门口,先是朝毡包外探头探脑左看看右瞧瞧,看清楚没人偷听后才附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说:“有黄澄澄的金子啊,喀喀拉山里面都是金子,有好多喔,我亲眼见到雷贰挖出掺有金子的岩块,剖开后都是金子呢!”
耶律尉震惊地看着她。
望着她巧笑倩兮、一副献宝的模样,他心里却是不停地冒出问号。
第6章(1)
坐在矮桌边,嘴里喝着香浓的羊奶茶,雷元却是眉头深锁,似乎有不少烦恼。
外头闪过的火光吸引他的目光,没多久他便见到耶律尉出现在门边。
耶律尉高大的体格要进入毡包内必须略微弯腰,相较于他见过的北漠人,耶律尉的样貌俊美、五官深邃,容貌像是以刀凿出的。
“我们似乎没有好好聊过。”耶律尉一进毡包就直接道出这句话。
雷元挑眉看着耶律尉朝侍卫挥手,让他们守在外头,慢步走到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替自己倒了一杯羊奶茶,优雅低饮。
相较于耶律尉优雅的举止,耶律蔷薇火爆、冲动、脾气像小孩儿一样执拗。
他实在很怀疑,耶律尉与耶律蔷薇真的是兄妹吗?
“聊什么?”
耶律尉大笑一声,“听蔷薇说,我们族人的饮用水皆是源自于喀喀拉山。”
雷元恍然大悟,果然,那丫头什么都招了。
“我认为你想聊的应该不是这个才对。”
“我想谈的确实与水源无关。”
“我猜她应该全说了吧?关于水源、关于金矿。”
耶律尉朗笑一声,“你想谈最好。”
“你想知道什么?何时发现矿脉、怎么发现的、矿脉产量多少、是吗?”
金莲、金菊两人吃力地抬着大箱子进来。
这只箱子十分沉重,箱盖上还雕刻着精致的图案。
耶律蔷薇瞄了眼箱子,箱盖上的图案令她眉角抽搐。
箱子上头有一只非常大、非常肥的熊,大大的熊掌里捧着一朵花!
她眨眨眼,如果她没认错,那是一朵蔷薇花!
更令她害怕、浑身战栗的是,那只大熊竟然挑起眉,像是正在看她,让她不得不联想到熊旦。
猥琐死了!耶律蔷薇简直想尖叫。
“公、公主!”
金莲、金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箱子抬到羊毯旁搁下,两人跌坐在地,香汗淋漓地趴在箱子上喘气,差点成为史上头号被箱子谋杀的人。
“把箱子抬下去,看了真碍眼!”耶律蔷薇看到那只箱子就有气。
“可……”金莲、金菊互看一眼,两人面有难色;最后金菊鼓起勇气开口道:“呃,公主,这、这箱子不能抬下去,这是王子殿下要奴婢抬来的,是给公主的礼物。”
“礼物?”
金莲猛点头,“王子殿下说几天后的宴会,公主要穿这套衣裳出席。”
金菊拿下挂在手腕上的钥匙将锁打开,与金莲合力将极重的箱盖掀起。
一件纯白色貂皮制成的衣裳摺叠得整整齐齐地搁在箱子中央,衣裳还以灰色兔毛滚边。
耶律蔷薇见了喜爱极了,忍不住伸手摸摸貂毛;貂毛柔顺如棉,没有半根逆毛,是由最上等的白貂毛皮缝制的;衣裳里侧没有半点缝制的痕迹,这件衣裳不止质料上等,连女红也是请最顶尖的女红师傅做的。
“皇兄一定是知道我最爱的衣裳毁了,才会送这件衣裳来。”
“呃……”金菊两人咬咬唇,面有难色,偷睨着主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抚着柔顺的貂毛,耶律蔷薇察觉有异,抬头望向两人。“吞吞吐吐的,肯定有事。”
两人一见主子眯起眼的模样吓得往后退移几步,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是胆子比较大的金菊站出来面对耶律蔷薇;只见她不停地咳嗽清喉咙,试图以最适当的音量开口。
耶律蔷薇柳眉紧蹙,“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其实、其实这件衣裳不是王子殿下送给公主的,而是、而是熊旦。”金菊一说完,连忙往门口逃窜。
金莲手脚也不慢,在金菊起跑的刹那马上做出同样的动作,两人发抖地躲在门边。
毡包内一阵沉默。
耶律蔷薇娇嫩的脸蛋变得嫣红,表情僵硬,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倒是微微颤抖的小手缓缓伸起,狠狠地揪住柔细的貂毛,恨不得将这件衣裳揉烂、撕裂!
“公、公主。”好可怕,好可怕!
“你说,这衣裳是熊旦送的?”耶律蔷薇眯眼瞪人,目光冰冷。
金菊勉强点头,随即将身子缩得更紧。
望着手中毛色闪闪发亮的上等白貂皮毛衣裳,耶律蔷薇倏地注意到衣裳上艳丽的红色绢带,及压在箱子最底下的一双靴子,整个人差点晕倒。
那双靴子的两侧竟然各绣着一只大熊!喔——
“抬出去!”
两人见主子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已经没地方躲,两行清泪差点掉下来。
“生这么大的气,我那儿都听见了。”身穿桃红色衣裳、腰际系着白色绢带、脚上白色的靴子各系有桃红色毛球的红娃步移的时候毛球还会跟着晃动。
红娃娇嫩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两扇睫毛长而翘、朱唇红润诱人、粉嫩的脸蛋艳如桃李,相当秀致精巧。
一看见红娃,金菊、金莲两人顿时松口气,全身软瘫在地上,
耶律蔷薇睨了眼她,气愤地猛踹箱子。
虽然没装什么东西,但檀香木制成的箱子实在太重,任她如何踹,它不动就是不动;这让耶律蔷薇更加生气,她再度踹它好几脚,还差点伤到自己的足踝。
“这箱子惹到你了?”朝箱子里睐了眼,红娃笑着在一旁坐下。“很美丽的衣裳,不喜欢啊?”
“谁要熊旦送的衣裳!”
“还没嫁过去就这么疼你,你要是嫁过去还得了,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看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尽办法摘给你。”
耶律蔷薇恶狠狠地瞪着她,眼眶里含着水气,气得瑟缩发抖。
“你别再来惹我生气!”
红娃拿起衣裳凑近烛火细细观看,粉脸上露出浅笑。“这件衣裳价值不菲呀,你就收下吧!”
“你说得简单。”耶律蔷薇发泄似的往床上一躺,侧着身子瞧她。“红娃,要不然,你去嫁给那个狗蛋啊!”
红娃倩然一笑,“如果尉同意的话。”
“哼,你在说笑话,皇兄这么宠你,我如果提了,保证被吊起来毒打。”
红娃忍不住掩嘴窃笑,“好啦,要不要试穿看看,这衣裳看起来挺合身的,熊旦的眼力还真不错;为了得到你的欢心,他可是卯足劲在献殷勤。”她拿着衣服在耶律蔷薇的身上比来比去。
耶律蔷薇泪眼婆娑地瞪着她,小嘴儿更是抿得紧,微微抽动。
“呜——啊——”她大哭一声,迅速拉起毯子往头上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躲在毯子里哭泣。“我不要啦!”
“公、公主。”金菊、金莲两人一见主子哭了,惊慌地跑过来。
红娃忍不住掩嘴偷笑,听耶律蔷薇哭泣的声音大得吓人,让人又怜、又心疼,只好不再戏弄她。“别哭了。”
耶律蔷薇的哭泣声瞬间变大。
“蔷薇。”红娃又喊了她一声。
她震天价响的哭泣声直达天际。
“蔷薇,别哭了,我和你闹着玩的。”红娃也快受不了她的哭泣声。
“啊——”她这哭声简直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
金菊、金莲两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红娃皱眉苦笑,“蔷薇,对不起嘛,我是听尉说熊旦想娶你,而且还送礼来,所以才来闹闹你,你别哭了,不然我一定会被尉骂的。”
“呜——”她怎么这么苦命,为什么要嫁给那只讨人厌的狗熊!
“这样吧,咱们一起想法子退掉这桩婚事……”
红娃话还没说完,她的哭泣声便停止。
毡包内一阵沉默,大家都在看耶律蔷薇会有什么动作。
沉默过后响起的是细微的抽噎声。
没多久,耶律蔷薇的一颗小脑袋从毯子里探出来,只见两颗乌黑的瞳眸布满水气,可怜兮兮地望着红娃。“有什么办法?”
真可怜,声音都哑了!红娃摸摸她的头,掀起毯子扶她坐起来。“我可以教你,但你可别和尉说是我教你的。”
“嗯嗯嗯。”
“呜呜——”
金莲躲到角落,躲在澡盆里死都不肯出来,小脸纠成一团,眼泪不停地滑落。
耶律蔷薇手里拿着熊旦送来的衣裳,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亲切地朝金莲招招手。
“来嘛,过来呀,你看这衣裳多漂亮呀,毛色又白又顺,穿起来一定很好看。”她捺着性子哄金莲,但却是瞪大眼,咬着牙说话。
“呜呜——公主,可、可不可以不要啊?”
“乖,过来嘛,看看这件衣裳呀;你看,是白色貂毛做的耶,而且旁边还滚着灰色兔毛,美丽极了,穿起来肯定又暖又舒服。”她将衣裳抱进怀里,故作一脸陶醉样。
金莲忍不住往澡盆里缩,啜泣声再起。
耶律蔷薇实在忍无可忍,放下衣裳对她怒目相向。“快点过来!”
金莲吓了一跳,扁起小嘴儿。
“不要啊,公主,金、金莲一定会更加尽心尽力服侍您,您不要……呜呜——不要教金莲代嫁……哇——”她终于放声大哭了,哭得凄惨激烈、惊天动地。
耶律蔷薇的小脸蛋皱成一团,捂住耳朵。“你别哭了,我又没要你代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