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福葆一摆手道:“你怎不前面带路?”
那龟奴哈哈腰道:“到这里来的都是贵宾,另有使女带路。小的形秽,不便进去了。”
说话之间,果见两名眉目姣好,年约十四五岁的青衣小鬃,并肩迎了出来,朝陆福葆、祝文辉两人躬身一礼,齐声道:“二位大爷请随小婢来。”
双双走在前面引路。
陆福葆举眼看去,这里果然和前面两进楼宇,大不相同。但见廊腰旋迥,一排精舍,画栋雕梁,长窗掩映,装饰豪奢。
每一个房间,都绣帘低垂,不但不见灯光外泄,连如珠笑语,也只是隐约可闻,端的清幽已极!
两名小鬟缓步徐行,走到一间精舍前面,立时左右分开,各举一手掀起一道紫绒门帘,然后躬身道:“二位大爷请里面坐。”
陆福葆、祝文辉跨进房去,果见房中布置精雅,四角吊着四盏湖色纱灯,灯光柔和。中间一张红木八仙桌,桌上放着几色果盘,四面放着八把湘绣锦墩的红木雕花椅,壁间还挂着名人名画。
一名青衣小鬟捧上香茗,一面问道:“不知大爷要叫哪一位姑娘?”
陆福葆摸着胡子,笑了笑道:“你们去给我通知翠老板一声,就说我田某人要替三公子在这里接风,要厨下准备一桌上好的酒席。”
两名小鬟躬身一礼,转身双双退下。
祝文辉等她们走远,才低声道:“二叔咱们方才不该到里面来的,这里地方清静,但什么也看不到啊!”
陆福葆微微一笑道:“不用急,咱们不到这里面来,你能请动小翠花?”
说完,取起茗茶,侧下一些盖子,轻轻喝了口茶。
到了这种地方,铁翅雕就比初出道的祝文辉老练多了。
祝文辉点点头道:“二叔说的也是。”
过没多久,但听长廊上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但见门帘掀处,走进一个身穿翠缎滚边衣衫,百摺湘绣罗裙,头插珠花,脸上薄施脂粉的妇人进来。
只见她眼波一溜,手上扬着一方绣花帕儿,朝陆福葆一指,未言先笑,“咦”了一声,嗲声嗲气的道:“我当是哪一位田老爷?啊哟,真是稀客,今儿个是哪一阵好风,把你田老爷给吹来了?”
只要瞧她这股子风骚劲儿,这妇人不用说就是翠花老板了!
徐娘半老,当真是风韵犹存!
陆福葆大模大样的坐着,只是摸摸胡子,笑道:“难得翠老板还认识我。”
翠老板笑得花枝乱颤,娇声道:“唷,田老爷是咱们这里的老客人,我怎会忘记?”她媚眼如烟,转过脸来,瞟了祝文辉一眼,笑道:“这位公子,好俊俏的模样,田老爷还没有给我引见呢?”
陆福葆笑道:“我只顾说话,忘了给你引见,这位老弟是保定府通源银号的少东徐三公子,在保定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
翠老板朝祝文辉欠着身,笑道:“徐三公子赏光,这是给了咱们天大的面子。”
陆福葆含笑道:“今晚我就借你翠老板这里,替徐三公子接风,哦,翠老板,你酒席给我关照过了没有?”
翠老板扬着手中绣花帕儿,咯咯笑道:“田老爷交代的事儿,还错得了?方才特别关照厨下,拣拿手的做出来。”
接着眼波一转,笑道:“这位管家的,田老爷、徐公子,到了这里,自该由咱们这里的人饲候,你到前院去歇一会吧!”
陆福葆颔首道:“翠老板说得是,你到前院去吧!”
翠老板举起一双粉嫩的玉掌,轻轻击了两下,只见一名青衣小鬟掀帘而入。
翠老板指指赵成,吩咐道:“小娟,你领这位管家到前院去,要她们好好招待。”
那小鬟躬身领命,引着赵成往外去。
翠老板目送赵成走后,才陪着笑道:“我已叫人催姑娘上妆啦,这几个丫头稍稍红了一点,就会端架子,到这时候还不出来,田老爷、徐公子先请喝茶,我再去催她们一声!”
陆福葆笑了笑道:“翠老板,别忙,等一等不要紧,你也坐下来,咱们随便聊聊。”
翠老板已经站起的人,又坐了下来。
陆福葆一手捋须,笑道:“这几年,翠老板真是财源茂盛,我看你生意越来越发达了。”
翠老板扬着她手上绣帕,笑道:“这是靠大家捧场,还要田老爷、徐公子多照顾才好。”
陆福裤豁然笑道:“这还用说,咱们老远的从保定府来,一到京里,就上你这里来,还不够捧场?”
翠老板咯咯的笑道:“这就是老主顾客,今晚你田老爷的酒席,就算我小翠花请的好了。”
队福葆听的一怔,忖道:看来这小翠花果然手面大方的很,她是看准了想放长线,钓大鱼。一面正容道:“翠老板这算什么话,今晚是我替徐公子接风。”(本篇小说可在公开免费的网站自由转贴。如果读者是在收费会员网站看到这篇小说,说明该网站寡廉鲜耻,把免费的东西拿来骗钱。共唾之。)
翠老板道:“徐三公子第一次到咱们这里来,这席酒莱,算我略表心意,田老爷要给徐公子接风,不会改在明天?”
祝文辉道:“这个怎么好意思?”
翠老板笑道:“徐三公子在保定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今后到京里,多照顾咱们这里就行了;”
正说之间,只听走廊上传采一阵细碎的莲步,和环佩之声。
两名青衣小鬟掀起绣帘,就有一阵迷人的香风,先进了进来!接着鱼贯走进四个花枝招展的美艳人儿来!
第一个穿嫩绿绣花衣裙,鬟边插一朵珍珠镶串的梅花,蛾眉淡扫,绛唇轻点,一派淡雅装束。
第二个身穿淡黄衣裙,胸前挂一串白兰花,也是薄粉轻朱,打扮素雅,纤腰一握,生得楚楚动人。
第三个穿的是桃红衫子,月白精绣百摺裙,生成一张红馥馥的桃花脸,又娇又媚。
第四个穿一套银缎绣凤衣裙,身材娇小,瓜子脸,额前斜掠刘海,明眸皓齿,笑起来最甜。
翠老板已经站了起来,招呼道:“你们快过来见过田二老爷,徐三公子。”
四个美艳姑娘一齐福了福,轻启樱唇,莺声历历的道:
“田二老爷、徐三公子好。”
陆福葆连连还礼,一面笑道:“老板,你应该先给咱们介绍这四位姑娘的芳名才对。”
翠老板道:“这是咱们这里八花中的四块招牌……”
用手指着第一个穿绿衣姑娘做玉梅。
第二个淡黄衣杉的叫玉兰。
第三个桃红衫子的叫玉桃。
第四个娇小玲珑的叫做玉莲。
接着含笑道:“你们陪田二老爷、徐三公子身边聊聊,我还有事去。”
她久经风月,姑娘们来了,她自该识趣的走了。
四位姑娘俏生生、羞答答的走到陆福葆、祝文辉身边坐下。
陆福葆大笑道:“翠老板有事,只管请便,不用招呼咱们了。”
翠老板说了声:“那我就少陪了。”转身往外行去。
这时,已由两名身穿青布衣裤的老妈子,在中间八仙桌上,放好杯盏,接着陆续送上酒菜。
两名青衣小鬟,手捧银壶,替各人面前,斟满了酒。
陆福葆、祝文辉在四位姑娘的簇拥下相继入席。
玉梅、玉兰双双举起酒盏,同声道:“田老爷,小女子敬你一杯。”轻启樱唇,一饮而尽。
玉桃、玉莲也双双举杯,莺声燕语的道:“徐三公子,咱们姐妹敬你一杯!”同样的一口干了。
陆福葆含笑道:“老弟,咱们也该回敬姑娘们一杯。”
玉桃依着祝文辉身侧,轻声道:“公子且慢,你刚喝了一杯酒,该用点菜才是。”
说着,举筷夹起一块小栗子鸡,轻轻朝祝文辉口中送去。
祝文辉总究脸嫩,此刻两个绝色佳人,贴着身子,左右陪侍,软语温香,耳环两磨,虽是逢场作戏,一时也不禁有些腼腆。
陆福葆怕他露出马脚,一手摸须,暗以“传音入密”说道:“贤侄,你扮演的徐公子,是个花花公子,快把送到口里的东西吃了,还得搂着她们,温存温存。”一面呵呵笑道:“老弟,你瞧二位姑娘对你多体贴。”
祝文辉已得陆福葆的暗示,一口吃了玉桃送到嘴边的栗子鸡。
双手左右搂住了玉桃,玉莲的纤腰,清朗的笑道:“田二叔这话,倒像你身旁的两位姑娘,不够对你体贴了。”
陆福葆看他一点就透,心中暗暗赞许,接着笑道;
“老朽老了。”
玉梅盈盈一笑道:“年纪大的人,心肠才好呢!”
玉兰赶忙用汤匙舀了一匙鱼翅,放在口边,轻轻吹上,然后也送到陆福葆的嘴边,娇声道:“田老爷,小女子这样也够体贴了吧?”
陆福葆一口吃了,大笑道:“迎春阁真是好地方,姑娘个个都温柔体贴,不然,老朽怎会把徐三公子带到这里来?”
玉梅举盏道:“对了,方才翠阿姨特别交代过,今晚徐三公子第一次赏光,要咱们姐妹多敬公子几杯,小女子先干为敬。”说着举杯一口喝干。
祝文辉和她对于了一杯。
玉兰举杯道:“徐三公子,小女子也敬你一杯。”果然一饮而尽。
祝文辉略为犹豫,也干了一杯,笑道:“姑娘们这般敬酒,在下就非醉不可了。”
陆福葆大笑道:“今晚咱们本来不醉无归,怎么,有这二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伺候着你,你还打算到那里去?”
祝文辉突然取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连连点头道:“田二叔说得极是,温柔不住住何乡?只要你老叔有兴致,咱们就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再走。”
“唷!二位真要肯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咱们老板不知如何高兴呢!”
门外有人娇笑着掀帘走入,那是翠老板小翠花!
陆福葆举起酒杯,大笑道:“翠老板来的正好,在下敬你一杯。”
翠老板媚笑道:“这怎么敢当?应该是贱妾敬二位的。”
说话之时,已经走近陆福葆身边,随手取起玉梅面前的酒杯,又道:“田二老爷,我敬你。”
举杯一饮而尽。
陆福葆和她对干了一杯,含笑道:“多谢翠老板了。”
翠老板已经走到祝文辉身边,含笑道:“谢可不敢当,来,我再敬徐三公子一杯。”
接着取起玉桃面前的酒杯,也一饮而尽。
祝文辉跟着她干了一杯。
陆福葆道:“翠老板怎不坐下来,吃些菜?”
翠老板道:“不啦!贱妾还有事呢!”
老鸨们都会扭捏作态,好像她很忙。
陆福葆道:“翠老板方才说你们老板,难道除了你翠老板,这迎春阁另有老板不成?”
他这句话,直待大家喝了两杯酒之后才问出来,正是避免对方起疑。
翠老板咯咯的笑道:“是啊!贱妾只不过在这里照顾照顾姑娘们的,自然另有老板了。”
陆福葆奇道:“只不知这里的老板是谁?”
翠老板笑道:“田二老爷是不是想见见这儿的老板?”
陆福葆欣然道:“固所愿焉。”
翠老板咯咯的笑道:“这就巧极,咱们老板听说田二老爷、徐三公子来了,也很想见见二位呢!”
陆福葆听得心头猛然一动,笑道:“好极,只不知你们老板,现在那里?”
翠老板笑道:“就在隔壁房里,贱妾替二位带路。”
陆福葆大笑着站起身来,说道:“如此有劳翠老板了。”
翠老板回头朝四个姑娘吩咐道:“玉梅、玉兰,你们可得好好伺候二位贵宾。”
说完,当先朝门外行去。
陆福葆因她有“好好伺候”之言,因此在站起身的时候,暗暗和祝文辉使了一个脸色,要他暗中提防两边姑娘的偷袭。
祝文辉自然懂得师叔的心意,微微点了点头。
陆福葆身边,随侍了玉梅、玉兰;祝文辉的身边,陪着玉桃、玉莲。两人偎红倚翠,各自搂着两个姑娘,左拥右抱,看去真是够风流的!其实却防之如贼,暗暗提聚起全身功力,护住了几处主要穴道,随时准备应付突袭。
四位姑娘可是真心伺候,没有半点儿坏心眼,柔情似水,软绵绵的偎倚着而行。一阵阵的脂粉香气,就薰得你浑淘淘,轻飘飘!
两名小鬟撩起了门帘。
翠老板走在前面,引着大家踏上走廊。
陆福葆忍不住问道:“翠老板,你们老板究竟是哪一位?”
翠老板似是故意卖关子,咯咯的笑道:“马上就见到了,我还会不给二位介绍么?”
陆福葆道:“咱们行客拜坐客,见到了人,连姓名都不知道,岂不尴尬?”
他原想藉机套套翠老板的口气。
哪知翠老板只走了几步路,便在一处门口站定,身形一侧,回头笑道:“到啦!二位贵宾请进。”
她说的没错,果然就在隔壁一个房间。这间房和其它几个房间一样,门口垂着紫绒门帘。
唯一不同的是门口两旁,伺立着两个十四五岁,眉目清秀,身穿天蓝长衫的小童。
两个小童看到翠老板引着陆福葆、祝文辉走来,不待吩咐,立即一左一右打起了帘幕。
陆福葆呵呵一笑道:“翠老板不用客气,还是你请先吧!”
翠老板笑了笑,果然当先走入。陆福葆跟着她身后走入。
玉梅、玉兰本来偎倚着陆福葆身边走来,但到了门口,便已离开了陆福葆,低低的说了句:“田老爷请。”
两人同时退后两步,让陆福葆先入。
当然,偎倚着祝文辉的玉桃、玉莲,也同样的说了声:“徐三公子请啊!”
她们只是低垂粉头,跟着两人身后走入。
陆福葆举目略一打量,只见这间房不但宽敞,陈设也十分豪华。
上首放一张酸枝精工雕刻的坑床,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酸枝高脚花盆架,架上各放一个描金细瓷花盆。
左边一盆是“金边万年青”,结着两支朱红的万年青子。
右边一盆是“洒金如意草”,这是取吉利的话,“万年如意”。
锦榻下首,是两排酸枝木的椅儿,放着厚厚的锦垫。
左右两边,各有一道圆洞门。垂着紫红绒帘,敢情还有两个暗间。
圆洞门两边,粉白的墙壁,都张挂着名人书画。
上首的酸枝坑床上,中间放一张小茶几,把坑床一分为二。小几上放着四式蜜饯,一把精细的白瓷小茶壶,和一个羊脂白玉的小茶盏。
小茶几左边,躺卧着一个身躯肥胖的汉子,一双尊脚,跷着二腿,踏在一张锦垫方凳上,人却已经睡熟,正在呼呼的打鼾。
本来嘛,一个肥胖的人站着都会睡热,何况他就躺在坑床上。
这段话,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