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画室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
“就是隔壁那扇门……”
她才刚指了方向,秋子若立即拉起裙摆,漾著笑直往隔壁走。
禾儿没想到如此沉静、温柔的秋子若,竟也会有那种无法遮掩的兴奋表情。
秋子若推开紧合的门扉,甫开门,顺著阳光随即看到一朵朵姿态各异、或含苞或盛开的荷花,迎面而来。
她先是一惊,定眼一看,才发现是一座白墙上绘了满满的新荷,逼真的好似这些花儿,正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在鼻端久久不散。
“这……是飞柳公子的画……”她惊诧地看著墙,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令人震撼的画面。
她的手指微颤地在空气中,随著画上的花办线条走,细细看著柳飞宇的运笔、和他的墨韵、构图。
“一花半叶,淡墨欹豪。”秋子若喃喃说著。
禾儿见她大受震撼、痴迷的模样,只觉她著实与众不同:再听她念著自己听不懂的话,更加有些摸不著头绪。
“秋姑娘,你在说什么?”
秋子若听若未闻,仍是沉浸在这幅墙上的水墨花卉之中。
“秋姑娘……”禾儿还想说话,却在瞥见司徒悦文时噤了声。
“三……”她正想出声问安,却被司徒悦文摇手阻止,示意她先离开。
禾儿抿著嘴儿偷笑,福了福身退出画室。
司徒悦文静静凝视她看著墙上画时的表情,她的手不自觉顺著画上的每一勾勒而滑动,是那么专注而认真。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她身上,有种遗世的美丽,那种由内心散发出对某件事物的热爱神采,教人著迷,让人几乎想永远就这样看著她、守著她。
司徒悦文发觉,看著她陶醉赏画的模样,竟有种意外的嫉妒从心里泛起。
他嫉妒那吸引她全副注意力的画作,更嫉妒让她出现那抹痴迷神情的不是他。
察觉自己的想法时,他无是一怔,随之扬起苦笑,能说他是自作自受吗?
他喜欢她的才华,所以想让众人知晓,然而,一旦她成了知名的画家,会有更多的人占据她的时间,分散她的注意,他将成为众人之一,不能独享她的专注。
即使他有自信,她对自己绝对不同于其他男人,但……世事难料啊!
尤其尚不知,对她的喜爱是否深到有独占欲,这样看来,自己对她的感觉,又似乎称不上是爱……
司徒悦文想著又忍不住自嘲暗笑,谁料得到一向果决的自己,在遇见她之后,情绪起伏反覆地教他自己也觉好笑。
“你喜欢那幅画?”他甩开烦人的思绪,决定开口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低沉带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将她沉迷的心神震回,秋子若心慌地忙转头,望著他的秀美容颜上,净是心虚与不知所措。
“我……只是看看罢了。”在他含笑黑眸的注视下,她不由得垂下长睫,掩饰她的慌乱。“对不起,我不该擅入这里。”
“不用抱歉,既然让你住在芙居,就表示你有权进任何一间房间。”司徒悦文轻笑,一双眼仍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秋子若闻书拾眼看他,却又在他灼灼的逼视下嫣红了双颊。
他怎么如此看她?是她脸上沾著什么吗?伙子若不安地轻咬下唇,忍不住伸手覆住自己的脸颊。
“你摸脸做什么?不舒服?”他笑眯了眼,明知故问。
“没、没什么!”她连忙放下手,扯起一抹笑道。
“这里原先是我为一个奸友安排的屋子,不过,我觉得现在你比他更适合住在这里。”
司徒悦文不再逗她,走到一扇窗边,将窗子推开,瞬时入眼的是一塘的芙渠,与室内墙上的荷花相辉映,顿时令人有置身池中央,被满满的荷花包围著的错觉。
“好美!”秋子若忍不住走近窗边,与司徒悦文并肩站在一起。
所有的惊赞,最终只化为一句形容词。
“是吧?偏我那朋友只说一屋子的花,让他眼花撩乱,怕自己会成为悲春伤秋之辈。”司徒悦文挑眉笑著提起柳飞宇的反应。
秋子若闻言轻笑出声。“听起来飞柳公子是个有趣的人,真想认识他。”
不过是一句无心称赞,却让他心下涌起莫名的疙瘩,让原本有意介绍两人认识的司徒悦文,忽地念头一转,打消了这个主意。
这感觉……是否就是占有欲?
刚才才想自己对她并无这种怪异的情感,谁知不过瞬间,就打破了他的自以为是,就像老天在嘲笑他似地,给他当头棒喝。
他侧过头,深深凝视她的侧颜,好一会,眼中划过一抹光采,眼神益形温柔,唇边的笑意更深。
没有听见他的回答,秋子若转过头看他,又见他望著自己微笑著,嘴角的笑容隐含一抹自得与笃定,好似明了了什么秘密。
他的笑容和眼神,诡异的愈来愈教她紧张,她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和他拉出些距离。
司徒悦文看著她的动作,只是笑了笑,栘开视线转向书案上。
“如果你喜欢这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任意使用。”
她随著他的视线落在书桌上,望著文房四宝,血液中对绘画的渴望开始翻腾,然而却还是强自按撩下来,至少不能在他的面前,展现大多喜陡。
“我想我可能用不到吧!”
司徒悦文抿唇轻笑,收起手上的折扇道:“来这里不一定要画,府里的藏书也不少,如果喜欢,可以来这里看看书、抄写佛经。”
他不急著逼她承认自己就是秋子风,反正人已经在芙居,迟早会有机会让她自露马脚,到时就可以务正言顺的留下她,总而言之,她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不论是画或是人……
他莫测高深地笑起来,笑得秋子若头皮发麻,心儿打颤。
他……知道了什么吗?
“对了,你和你父亲搬进司徒府的事,‘令兄’知道吗?”他轻松自若地刻意问道。
“我有告诉过他,他知道了。”秋子若垂下头,黑眸泛起心虚的波澜。
“他还说……为了报答你,他愿意为你画……”
司徒悦文先是一怔,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真的?”
“是的。”她拾首浅浅地笑。
“‘他’不是不愿具各吗?怎么会改变心意?”他好奇她的转变。
“各字只是一个代表,只要不让他出面,他会一直画到三公子不收为止。”秋子若望苦他,藉由另一个身分,将她的感情表露出来。
“真的决定了?”司徒悦文紧紧盯著她,认真地问。
“是,真的决定了。”
“为了我而画?”
“是,为了三公子而画。”她羞怯地一笑,两颊染上浅浅地红霞。
“子若……”他轻叹口气,眸光倏地一暗,他的心激烈地动荡著,因为她的理由。“不会后侮?”
秋子若眨了眨眼,瞅著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他不会后侮,只是……怕三公子会后悔。”她轻咬著唇,半晌才回答他的问题。
“我为什么会后悔?”他不解地挑眉。
“因为,也许他不如你想的有才华,也或许,他的才能只是短暂的,终将江郎才尽……”
其实这也是她的困扰,谁能保证才华会是一辈子的事?早慧之人不表示长大还会是聪明无匹之辈,否则也下会有“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成语出现了。
“即使江郎才尽又如何?只要曾经留下令众人激赏的作品,让他的画作流芳百世,也就不枉此生。”他摇头笑道,不甚在意她的忧虑。
“可……总是会被人评头论足,流言不断,很让人难堪。”她无奈地叹道,她喜欢画画,但自小画的好,众人对她的批评、期待榈对更多,后来家里遭逢变故,这才有了不为他人眼光而昼的机会,只纯粹的想画就画。
就算是画伪画,也能临摹名家画作,甚至在画上的某一小部分,会有“她”的存在,虽少,却已足够。
肩负著司徒悦文的欣赏而画,对她来说是压力,但只要是能让他高兴、让他觉得喜悦的事,纵然很渺小,她还是愿意尽全力去做。
只为了他的快乐!
“放心,对于秋子风的画,没有人会妄言批评,相信我的眼光绝对不会错!”
“才能”会成为她最大的支柱,但,他将会是那个唯一陪著她、支撑她走下去的人。
他的信心安抚了她的不安。
秋子若轻叹暗忖著:是啊,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能够这么狂傲的说这种话;谁教他是—司徒悦文呢。
“听说你将一对父女接进司徒府,还安排那位姑娘住进芙居?”
司徒悦文抬头,睨了一眼刚进书房,就迫不及待开口的柳飞宇。
他嘴角噙著笑意,不置可否地耸肩。
“不回答是表示默认了?”柳飞宇自动自发地在椅子上坐下,朝著好友问。
“先说说你的‘听说’吧!”司徒悦文将身子靠向红木椅背,拿起扇子轻摇。
“好吧!我听说昨日傍晚,一位淡雅的姑娘和一位残了腿的中年男人,直接进驻司徒三公子的居所——古雅轩。这位姑娘的身分是个谜,三公子绝口不提她的事,只将他”好友‘飞柳公子的芙居给让了出去,对这姑娘嘘寒问暖的,极为看重,感觉绝非一般人。“
柳飞宇将他听来的消息,照本宣科地说完,接著瞠著眼又问:“怎么样?是不是真的?”
“差不多。”司徒悦文笑了起来,没想到他的行动被人瞧得一清二楚,真不知是他太招摇,还是闲人大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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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姑娘是谁?你怎么认识她的?又为什么带她回来?”柳飞宇见他坦承不讳,又连丢三个问题。
“你若将爱凑热闹的耐心,用在绘画上,现在的作品必定汗牛充栋。”司徒悦文讽笑道。
“唉!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快点回答我的问题!”柳飞宇哇哇地低叫,不满他转移话题。
司徒悦文抿嘴一笑,简单回了三个答案。“秋子若,伪画,为她的才能。”
以及她的人。
他在心底暗加了一句,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对她的感觉是私事,也因为尚不足以清楚到可与他人说的地步。
“秋子若?伪画……啊!”柳飞宇愣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
“你是说,那个仿我画技画舞姬图的,是个女人?”
“没错!一个才能不下于你的女人。”司徒悦文淡瞥他道。
“女人?真是女人?”
“怎么?你不相信女人会画,也能画?”他挑眉笑看柳飞宇大受震撼的表情。
柳飞宇嗤笑道:“我是那种尊男卑女的人吗?你带她回来,难不成是想在画坛兴风作浪?”
司徒悦文挥开扇子,大笑道:“真是知我者,非你莫属。”
“不过,我想这只是原因之一,另外的理由就耐人寻味了。”柳飞宇跷起二郎腿,笑咪咪地说。
以他对好友的了解,才不信他把人接回家住,只为了这么个单纯的日的!
司徒悦文眨著眼,故作无辜状的笑,“你想太多了,还有什么另外理由?”
“你刚才说知你者,非我莫属,怎么这会儿又在跟我打起太极了?”这下,倒是柳飞宇用话反堵他。
“连我自己都没个准的事,你要我说什么?”司徒悦文轻耸肩,嘴上仍是不放松。
柳飞宇知司徒悦文的个性,若他不愿说,就算拿刀抵著他的脖子,他还是一个字都不会说。
“好吧!那我就等你心里有底时再问你,不过,可以先说说她是什么样的女子吗?我对她著实好奇!”柳飞宇换另一种方式来问,只要听司徒悦文怎么形容那个伙子若,他至少可以将他的心思猜出七八成。
“温柔却坚强、聪慧而忍辱。”提起秋子若,司徒悦文的眸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看得柳飞宇傻眼。
有顷,他才暗叹了口气,看样子,好友还真是对那女人动了心,瞧他用这简单的十个字来形容女人,却是少有、高度的赞美。
温柔而坚强的女子或许有之,伹要聪慧却能忍辱的女子却少,毕竟一个聪明的女人,哪个能忍受让自己受一丁点的委屈呢?
听著,他对那个秋子若,倒也心生好奇。
“听你说得这么好,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见她?再说,我也很想瞧瞧这个才华洋溢的女子,是怎生的模样。”他兴致勃勃地说道。
只见司徒悦文眉一扬,勾起一抹莫测而防备的淡笑,给了他一句。“免谈!”
柳飞宇诧异的睁大眼,瞪著他问:“免谈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能见她。”司徒悦文轻松自若地摇著扇子道。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不服!”柳飞宇坐直身子,直盯著他问。
司徒悦文收起扇子,笑得极为斯文温和,但却笑得铆飞宇头皮发麻。
“理由就是,我、不、准!”
第八章
秋子若子夜而起,趁菩四下无人时,燃起烛火,小心翼翼地推开画室的门,悄悄进入。自从入住芙居以来,白日总有禾儿跟著,她只好等夜深人静时,才能尽情地绘画。
经过三个夜晚的无眠赶画,总算在天色将白,鸡鸣而起时,将最后一笔绘下,一幅冬雪山旅行旅图终告完成。
她放下笔,望著墨痕未乾的画作,轻浅地勾起一抹笑意。这画虽是急赶而出,但白雪覆山的凄冷感彷佛笼罩天地,其问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漫天风雪中疾行赶路,隐约透出生命的气息。
人虽渺小,却有无畏天地的勇气,使得这幅画透著禅意。
秋子若揉了揉酸涩的眼,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
画作未乾透,她也无法收起,但又怕搁著不管会被禾儿发现,导致司徒悦文起疑,她只好守在这里等画乾。
然而几日未曾好眠,也著实累了,秋子若只觉眼皮益形沉重,手支著小脸打起瞌睡。
轻悄地,门缓缓被推开。
司徒悦文走进画室,望著酣睡的伙子若,唇畔掀起一抹似怜又爱的笑容,伸手轻抚她的发,小心温柔地似风拂过。
“小傻瓜,以为半夜偷画我就不知道?”他笑语低喃。
早在她第一天半夜溜进画室挑灯绘画,他就知晓,只是不想打扰她而未点破,但几日下来,眼见她眼下的阴影渐深,他心里只觉不舍。
若再瞒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