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您说的‘奇奇怪怪的人’,是指什么样的人?”他的警察因子立刻被触动。
“我也不知道,全都是生面孔,大概几个星期上山一次,到那个度假村和那些小朋友碰面,还送那些车子给他们,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过我想是没有好事的啦!”
所以他的猜测没错,果然有鬼。
“老伯,如果让你看一些照片,你认得出那些人的样子吗?”他打算让这老人看一些帮派分子的档案照。
“不好意思,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而且我也不敢靠太近,所以没有记住他们长什么样,不过我肯定他们不是附近的人就是了。”
“他们大概有几个人?”
“每一次上来大概都是两三个吧,有时候一个人上来,有时候两个人,不一定。不好意思,我只知道这样了。”
“这样已经帮上忙了,谢谢你。现在的飙车族都血气方刚的,您一个老人家不要常去那种荒凉的地方,不然出事就不好了。”
老伯定定地看他半晌,神色严肃了许多。
半晌,又回复那副笑咪咪的和气相。
“你这个年轻人心地真好,又有正义感,你一定是个好警察。”
蒋宇诚不禁想到那个老是笑他是“正义魔人”的女人。
“好警察又有什么用?好警察永远玩不过坏警察。”他自我解嘲。
老伯轻叹一声,拍拍他肩膀。
“年轻人的路还长,不要太早灰心丧志。更何况调到这片山里来,也不见得是坏事。”
第4章(2)
“嗯。”蒋宇诚有些不自在,正巧手机在这里响了起来,替他解了围。“抱歉。”他掏出手机接了。
“喂,你在哪里?”话筒那端是她清亮好听的嗓音。
听到这个声音蒋宇诚顿了一下。
他已经忘了她上回主动打电话给他是什么时候了。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后山,有事吗?”他说。
“吴所长要我跟你说,这两天他要跑的婚丧喜庆比较多,会比较少进办公室,请你每天下班之前记得回所里巡一下,看有没有什么事要处理的。”
蒋宇诚拢起了眉头,“我们所长要‘你’转告我?”
他很确定橘庄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没有理由找她传话啊。所长为什么不自己打给他?
“噢,是这样的,”王雯玲好整以暇地道:“刚才开完材民大会之后,吴所长来我们家吃牛肉面,大家当然就聊起了你这个新来的主管啦!吴所长对你的经历称赞有加,我老爸呢,就与有荣焉的话,你特别喜欢吃我家的牛肉面,常常看你来吃面。吃着吃着,两个老人家突然发现你还没结婚,我也还没结婚,我们年纪又差不多,于是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可以明白啦!”
简而言之,这叫“制造机会”。
蒋宇诚叹了口气。
“帅哥,这就叫小镇生活,每个人的事都是其他人的事,你迟早会习惯的。”她轻笑。
“好吧,我有正事,回头再聊。”他收了线,转头向身旁的老伯道个歉。“抱歉,刚才……嗯?”
人不见了?
蒋宇诚愣在当场。
他左右前后看一看,确定刚才那个老伯不知道何时离开了。问题是,自己依然没有听见他离开的声音。
他呆站在那里好一会儿。
再看一下四周,发现他已经离开深林,下方不远处就是能往那个度假村的产业道路。
不知道该怎么想,他只好不想了。跳下山径,顺着柏油路走向那座年久失修的度假山庄。
久无人管理,柏油路面也坑坑巴巴的,四周一片荒凉。
他顺着外围先绕了一圈,玻璃大门早就破到只剩下铁框,窗户没有几扇是完整的,有的甚至连窗架都没有,就空空的一个大洞,任由屋后的野草蔓生到室内来。
这个度假村只盖了四层,一长排的建筑物只有一二楼比较完整,最后一层楼连外墙都只盖一半,只有骨架而已。
建筑物的外观还未贴上磁砖,总之是一个完成度只有六成的废屋。
绕了一圈下来,除了在外头的空地上找到车胎痕迹以外,其他都是野草和垃圾;空地中央有一处焦黑的痕迹,似乎有人在这里生过营火,旁边是大量的饮料罐、啤酒瓶和零售包装。
这附近都是干草,在这里生火实在很危险。蒋宇诚拿出笔记本记下来,决定好好追究责任。
巡完了外面,他从破门框里钻了进去。
室内和屋外一样的破败,垃圾杂物更多,空气里有一种腐败的味道。
他从最高处巡下来。三楼没墙没屋顶,有些地方甚至没地板,所以他没有花太多时间,主要是巡视一、二楼。
下到二楼,每间空房一一看过之后,来到左翼的最后一间,他停了下来。
这里原本可能是预定用来做交谊厅,所以空间很大,对面墙角有两张肮脏的单人床垫,和几只睡袋,右手边放了一排的收纳箱,里头看似塞满了杂物。
正中央那个长条木桌,应该是工人当初施工用的车床没有拆走,现在上头摆满了零食干粮泡面等等,有些便当盒已经放到长虫了,地上全部是卫生纸和垃圾。
蒋宇诚皱了皱眉,不懂有人怎么能窝在这种老鼠洞里,还自得其乐。
忽尔,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走到一张床垫前蹲了下来,盯着底下露出一小角的塑胶袋。最后,他把床垫微微抬高,掏出一支笔,用笔端把那小袋子挪出来。
里头有一点淡淡的白色粉末,他从口袋里掏出乳胶手套戴上,然后食指沾点粉末一尝。
这绝对不是糖粉。
他冷哼一声,原来就是在这里搞这些东西!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物袋,把那个塑胶袋装进去,再四处翻看一下,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地上另外找到一张揉掉的广告纸,里面也有白色粉末的残迹,被他一并打包带走。
喀啰,喀啰。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蒋宇诚轻悄地闪到墙后,探头一看。
喀啰,喀啰,喀啰。
那个声音继续响,而且慢慢往二楼移动上来。
他快步闪到其中一间空房。这间空房没有门,不过他隐在墙旁,除非来人每间房都一一检查,否则不会看见他。
随着喀啰、喀啰的声音一路接近,他感觉肾上腺素急速分泌,一种昔日准备行动的快感贯穿他!
该死,他真想念这种感觉!
那个喀啰声终于来到了门外,他紧紧贴着墙壁,等着那个声音再往下走一点。
他闪身而出,从后方一掌按向来人的肩头。
“喝!”来人粗哑的惊吼。
“荣叔?”蒋宇诚讶然把手放下来。
荣叔摆出黄飞鸿架势,怪声怪气地怒喝:“你想干什么?年轻人鬼鬼祟祟躲在这种地方,一定不干好事!”
蒋宇诚满脑袋黑线,这话应该由他来问吧?
“荣叔,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定睛一看,原来那个发出喀啰喀啰声音的,是荣叔把圆锹拖在地板上走动的声音。
荣叔狐疑地打量他好久,最后还是他那身象征正义的制服起了功效。老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扬扬圆锹说:“这里有很多坏小鬼。”
“然后呢?”
“小鬼做坏事!”
“是,所以才叫坏小鬼。”然后呢?
荣叔左右看了看,一脸神秘相,最后悄悄向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
蒋宇诚挣扎了两秒钟,最后,他放弃挣扎了,凑到老人跟前。
“我知道哪里可以埋,警察找不到。”荣叔贴着他耳畔,小声说。
蒋宇诚慢慢直起身体,神情冷肃严厉。
“荣叔,我就是警察!”
“……嗯。”老人家后知后觉地想起。
“铁锹给我!”他板着脸伸出手,正气凛然。
轮到老人家的表情变得挣扎。
“荣叔——”他压沉了嗓音,威胁性倍增。
老人家顿了一下,终于把圆锹往前一递。
蒋宇诚把这个危险武器没收,“荣叔,有问题你应该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千万不要想自己动用私刑。虽然你是好意想铲除地方祸害,不过你这样做是违法的,到时候我只好把你抓起来了。守法是人民应尽的义务,知道吗?”
“守法是……人民应尽的义务?”老人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是!台湾是一个法治的国家,奉公守法,人人有责!”他慎重教诲。
“奉公守法,人人有责……”
“走吧!我送你回橘庄去。以后你不要再自己过来了,这些飙车族的事警方会处理。”
“奉公守法人人有责,奉公守法人人有责,奉公守法人人有责……”不知道为什么,荣叔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直到半小时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喊响彻云霄,他终于明白了原因。
“号外!号外!荣叔找到新梗了!”
第5章(1)
“你听说了没有?荣叔找到新梗了!”
“什么?找到新梗了?”
“对啊对啊,好像是那个新警察教他的。”
“新梗是什么?”
“‘奉公守法,人人有责。’”
“奉公守法,人人有责?”
“还有,‘守法是国民应尽的义务’”
“呃,这和之前那句‘知道哪里可以埋’好像差很远。”
“别说了,总比村长的‘橘庄民宿天天七五折’好吧?”
“嗯,奉公守法人人有责、奉公守法人人有责……呜,荣叔终于找到新梗了!”
蒋宇诚知道在这种封闭的小地方,要被大家接受大概需要一点时间。
他只是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被人接受的原因竟然是——他帮荣叔找到新梗了。
他盯着天花板。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你发什么呆?”
几根尖尖的指甲陷进他的胸肌里,他轻震一下。身上的女人娇蛮地瞪着他,十指齐张示意他最好专心一点。
他懒懒地一笑,手捧住她滑腻如玉的臀,慢慢滑上蜂腰,感受她的肌肤在他粗糙的大掌下滑动的滋味。
她轻吟一声,在他腰上缓缓起伏,小麦色的肌肤蒙上一层动情的润泽。
他喜欢和她做爱,也知道她喜欢和他做爱。
她很早就明白地表示过,若不是看他床上表现优异,她早就老死与他不相往来。
他欣赏她对自己身体的诚实。她没有意愿活得像个圣女,而且也会实际地去满足这个需要。
一开始在订定“这种关系”之前,她很明确地要求他不可以同时和其他女人——或男人——有肉体关系,当然她自己也不会。
“这个和忠贞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单纯从生理卫生的观点出发。”她强调。
他没有意见。
其实,说真的,蒋宇诚的爱情生活没有她想像的那么活跃。他太忙了,忙到无法好好地经营一段关系,这也是他们当初分手的主因。
警察的压力很大,而他的情况又比一般警察的压力更大,很多时候他需要休息和独处胜过需要女友,而一般的女人通常不会理解。
平心而论王雯玲算适应得很好了。身为一个女朋友,她从未给过他非见面不可的压力,不会要求忙得焦头烂额的他一定要出来陪她约会;当他休假在家时,她会明白他更需要休息而让他去睡大头觉,自己在旁边安静的做自己的事。
事实上,他真的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人会就这样下去,她会是让他定下来的女人。直到有一天她提出分手。
“因为你让人太没安全感了。”
这个理由让蒋宇诚无法反驳。
他的命确实在刀锋边缘,办的是最残酷凶狠的案件,面对的是最嚣张凶猛的歹徒,每天早上出门都不确定当天晚上还能不能回家,他确实提供不了一般女人需要的那种安全感。
所以,他没有挽留。
他们分开之后,他也没有再试着和别人交往。如果成熟独立如王雯玲都无法忍受他的生活,大概也没有几个女人能忍。
然后他们在一个偶然的场合又重遇了。
蒋宇诚不太确定她是否开心见到自己,不过基于过往情谊,吃完饭后他还是邀她去附近的酒吧喝一杯。
他本来以为她会拒绝,但她答应了。
那天,在酒吧里,喝完第一杯啤酒,她冷静地问他:“你的地方还是我的地方?”
强烈的化学反应依然存在他们两人之间,几乎是从重逢的第一刻起就在滋滋作响,他们两人都无法否认。
那一天晚上,他们热情地做爱。距离上一次已经是两个月前,这是他两个月来的第一次,她的反应让他感觉,这应该也是她两个月以来的第一次。
强烈的肉体吸引既然无法否认,就正视它吧!于是他们有了这个约定。
通常他们每个月见四、五次面,依据她来台北出差的频率而定,而他们每次见面也真的就只是上床而已,不谈其他。
某方面来说他松了口气,因为他本来就不是爱说话的人,他的工作也有太多“不能说的秘密”;但,更多时候,他想念她以前唧唧咯咯说话的模样。他想念她有些尖酸刻薄的评论,和打趣嘲弄他的模样。
直到六个月前,她又突然人间蒸发了。
以前一直都是她主动找他,但是连续两个星期没有她的电话,他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要主动打过去?
通常他不主动找她,是因为他不想给她任何压力。毕竟长途跋涉跑这一程的人是她,所以她有权决定何时要来、何时不来。
但是两个星期……也真的太久了一点。
最后,他还是打了电话到她公司去,问到的消息是她在七天前离职了,公司里没有人知道她接下来要去哪里。
改打她的手机,她的手机停话。
以他的能力,要找出她其实相当简单。但,她离职了。她把手机停掉。她没有试图和他联络——这一切的一切都相当明显。
于是他不再试着找她。
直到他们又在山上重逢为止。
蒋宇诚看着骑在腰上的女人,表情渐渐变得有点奇怪。
“喂。”他低沉唤。
正在享用他肉体的女人顿了一下。
“干嘛?”
“你……这半年都找谁纾解?”
她愣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关你什么事!”
蒋宇诚猛然翻身,将她压在自己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