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冲动下,他放开她的手,搂着她的肩膀低头吻住她的唇,不过最多只能这样了,他和她之间,除了回忆外,什么都无法留下。
芷涵顺从他的动作闭上眼睛,一边静静听着从宫外吹过的寒风。
黎明,就要来了。当芷涵封后的消息宣布后,皇上召见尚晟。
“晟儿,明春你就满十八了,朕想你的选妃就和朕的封后同一天吧。”皇上想把两个典礼一起举行,免得劳民伤财。
听到封后,尚晟的心就揪成一团,他怎愿亲眼目睹芷涵从他父王手中接过象征皇后的冠冕,从此成为他的母后?
“请父王恕罪,母后尸骨未寒,儿臣不忍选妃。”他找了一个借口,语气略带讽刺。
“大胆!你的意思是在责怪朕吗?”皇上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他没料到儿子竟敢这么回话,就算在为母亲抱不平也不该这样说吧!
“儿臣不敢,只是想为母后守丧。”尚晟淡淡回应。其实守丧并不是重点,而是不想娶芷涵以外的女人。
“瀛林国从未有太子在十八岁时不选妃。”皇上严肃提醒他,祖先的传统是不容破坏的。
尚晟耸耸肩。“那儿臣要首开先例。”他想激怒皇上废了他的太子之位,这样芷涵就不必再担心他能不能继承王位了。
“展尚晟!”
皇上气得直呼他的名字,却换来一个不敬的瞥视。
“请父王恕罪,就算是您拿刀架着儿臣的脖子,儿臣也不会选妃。”尚晟耸耸肩,不在乎地说道,反正他已经心死了,就算父亲要赐他一死也无所谓。
皇上极力忍住内心的忿怒,挥挥衣袖后说道:“退下!”
尚晟转身走出寝宫的同时遇见了芷涵,彼此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后擦肩而过。
“陛下,太子他惹您生气了?”芷涵一看皇上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这个逆子……朕真想废了他。”
芷涵赶紧跪下磕头。“臣妾代太子赔罪,请陛下开恩。”
“平身,就照你的意思。”皇上叹了口气。看来她真是无与伦比的善良,连太子的过错她都要担在身上。
芷涵缓缓起身,回给皇上一个灿烂的笑脸。让尚晟顺利继承王位是她唯一关心的事情,其它事情她已经不奢求了。封后典礼上,芷涵一直用眼角余光寻找尚晟的踪影,却怎么样也找不着。
“太子呢?”
皇上开口问太监,芷涵也着急地在一旁听着。
“太子今儿个身体不适,不来参加了。”
“晟儿就是这脾气,你别在意。”皇上立刻在她耳畔轻声安慰,怕她会担心太子不欢迎她。
芷涵回皇上一个微笑,她当然知道真正的原因。
当她戴上象征皇后身份的冠冕,随着皇上走向寝宫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草笛声,吹的人技巧还很生疏,连一首曲子也吹得七零八落。
“这是什么声音?”
皇上疑惑问道,芷涵却摇摇头装傻,只有她明白这是尚晟向她诀别的笛声。
“走吧。”
皇上没有停住脚步,带她走进寝宫。
草笛声不停在初春的冷风中回响,专心倾听的芷涵将视线转向东宫的方向,紧抿着唇不让眼泪流下。
命运从未容许她选择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想来真是悲哀。
“爱妃?”皇上在她耳畔轻唤着。
她点点头,随着皇上走向龙床。
这一夜的草笛声始终在风中悲鸣着,不曾停息过。
第三章
三年后——
“太子怎么还没成亲?”
“听说太子的生母在选妃之前过世,太子决定守丧。”
“原来是守丧呀,太子真是个孝子。”
“我是孝子?”听到众人议论纷纷的尚晟冷笑着摇头,他真的是因为孝顺才保持独身的吗?
别人看到的是假象,真相只有他和芷涵知道。
这三年来他只要经过长明宫,听到从宫内传出的笑声时就是一阵无比的心痛,所以不是必要他不会经过长明宫,若是远远看见芷涵,他也会特意绕道而行。
或许受到煎熬的只有他吧,是他固执于自己最初的选择才会如此难受,是他明知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恋也不忍放弃才会受到折磨。
“皇兄!”年幼的尚晟快步向他跑来,一个不小心就跌倒了,开始放声痛哭。
“尚晟不哭,皇兄当马给你骑喔。”尚晟将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肩头上。
小尚晟果然不哭了,马上绽放出灿烂的笑脸。
真是个孩子!尚晟将他放下后专注看着他的脸。
尚晟是芷涵的儿子,两个人的眼眸闪着一样的光芒,让尚晟情不自禁想给予他更多的关爱。
不过,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居然是自己的弟弟,让他想来就觉得悲哀,在这种情况下,情感使他想多疼尚晟一些,理智却要他刻意保持距离。
“◇儿?”
听到芷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随即转身,正好和她四目交接。
难掩自己内心的悲痛,尚晟在毫无心理准备下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傻傻地站在原地。
“母后!”尚晟没注意到兄长的异样,脱离他的手臂朝亲娘跑去。
“原来你到殿下这儿来了,真是顽皮。”芷涵蹲下抱起自己的儿子后又重新起身,再一次与尚晟四目交接。“还请殿下见谅。”
她发现他眼中的依恋了,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含笑以对。
这三年来她所受的煎熬不输他,尤其在他屡次拒绝选妃时,她就更加心痛,虽然知道错不在自己,但自责总是难免。
为了让他放心,在他面前她永远表现出最快乐的一面,只有一个人待在长明宫时,才会将所有的悲哀化做泪水尽情宣泄。
“芷……母后,儿臣向您请安。”尚晟总算想到该怎么反应了,不过“母后”两个字叫了三年了还是叫不习惯。
他讨厌她现在的身份,那是一道跨越不得的鸿沟,将他们两人永远分隔在两端。
“你们都在这儿啊。”皇上走过来含笑说道。
尚晟立时转过身去。这三年来他是以怎样的心情看待自己的父亲?怕是忿恨胜过了亲情,厌恶胜过了尊敬吧。
“陛下。”见此情形,芷涵立刻行礼,想转移皇上的注意力。
皇上早就看到尚晟的动作了,叹口气后说道:“晟儿,关于选妃之事……”这件事情已经拖了太久,全国人民都在谈论太子是不是有毛病呢。
尚晟见最不想见的人说起他最不想听的事情,直觉就想逃避。
“儿臣累了,想先回去歇息,还请父王见谅。”
他才走了几步,皇上马上大发雷霆。
“展尚晟,你要适可而止!”这个儿子是愈来愈大胆了,一点也不把他这个父王放在眼里。
芷涵赶紧跪下替尚晟求情。“陛下,殿下他只是……”
“住口!”皇上不意将怒气转向她,不过在深呼一口气后恢复了平静,又将矛头指向尚晟。“是朕太纵容你了,才会造成你今日的拗脾气。”
尚晟对皇上的责备无动于衷,只有耸耸肩膀。
皇上更加忿怒了,直接撂下狠话。“朕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明春选妃不得不进行,否则朕就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尚晟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太子之位他原本就不想要了,父王居然还想用这个要挟他?
“废就……”
“殿下。”当他还没把心里的话说出口时,芷涵出声阻止了,赶紧向皇上解释道:“陛下请息怒,殿下只是还在悼念去世的皇后……”
“爱妃,你不要老护着他,偶尔也帮朕说句话吧。”皇上苦笑着摇头。每次芷涵总是替尚晟说话,让他不忍心废去尚晟的太子之位。
他一直不知道她的动机,还以为她是为了大局着想呢。
“臣妾遵旨。”芷涵知道一场危机就此化解了,微笑着回应皇上的话。
“晟儿,你自己想想,朕要走了。”皇上口气严肃地吩咐后,拍拍芷涵的肩膀。“你带◇儿回长明宫去,他该睡了。”
“是。”芷涵领命后,牵着尚晟的手走向长明宫,在与尚晟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四目交接。
他看到她的遗憾,她读到他的心伤,不过两人依旧无言以对。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后,尚晟才回东宫。一踏进宫里就大声吩咐:“准备几壶酒来,我要痛快畅饮一番!”
“可是殿下……”宫女战战兢兢想要劝阻他。
“住口,本太子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啰嗦什么!”
尚晟把刚才受的窝囊气一口气发泄出来,宫女只好将酒端上桌面。
“哈哈,只要有酒相伴就好,酒才是永远不会背叛我的爱人啊!”尚晟一杯又一杯饮着杯中的烈酒。现在的他只想放纵自己,什么都不想。
芷涵站在长明宫外迎着夜风,她知道今夜尚晟一定又会借酒浇愁了。
她也想像他这样用酒精麻痹自己,可惜她只要一喝酒就醉了,在梦中又无法和他见面,更解除不了痛苦。
“母后。”
尚晟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拉她的衣服,她才从胡思乱想中惊醒。
“母后,儿臣睡不着……”尚晟向她撒娇,这可是孩子的特权。
芷涵含笑将他抱起,两人一起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此刻一阵草笛声从东宫的方向传来,笛声仿佛在倾诉悲恋的心情。
“母后,这是什么声音?”尚晟眨着天真的大眼问道。
沉浸于悲伤中的芷涵无法回答,只有让泪水不停夺眶而出。尚晟不知喝了多久、又吹了多久草笛,总之一阵刺鼻的血腥味使他恢复了意识。这里是父王的寝宫呀,我怎么会在这里呢?“他十分疑惑自己怎会走到皇上的寝宫。
此时他才察觉到脚边躺了一具冰冷的身躯,低头一瞧竟是皇上。
“父王?”他吃了一惊,同时发现原本握在手中的草笛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一把匕首,上面还染着鲜红的血迹。
他是在做梦吗?嫉妒心驱使他常常梦见父亲驾崩的景象,不过他从未梦见过自己亲手杀了父亲啊。
“殿下,微臣来见……陛下?”此刻,丞相苏兆从宫外踏入,不意却目睹这场惨剧。“殿下,难道您……”苏兆睁大眼睛问道。
而茫然不知的尚晟早已惊讶得无法开口回答。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了……瀛林国青陵王本纪:王二十三年冬于宫中遇刺,国中陷入一片混乱。
“皇兄!”
尚晟蹦蹦跳跳地跑到尚晟面前扮了个鬼脸,但他依旧愁眉不展。
尚晟顿时觉得相当无趣。
“皇兄怎么都不笑?”他嘟着嘴撒娇。从前尚晟总会一边笑着一边将他高高举起,怎么今天一直皱着眉头?
“尚晟,父王可能是我杀的。”尚晟无奈地向他解释。身负杀父罪名的他哪有可能快乐起来?
“喔。”尚晟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随意应了一声,再将双手伸向尚晟撒娇:“皇兄抱抱!”
尚晟苦笑着摇头。不懂世事的孩子果然比较幸福。
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尚晟马上推推尚晟的肩头示意他离开。顷刻间,苏兆出现在眼前。
“殿下。”苏兆向尚晟行礼后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没有将心里的话明白说出。
看到他,让尚晟心思混乱起来。出事那夜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就是他。
尚晟挥挥衣袖。“什么事?老老实实说出来。”他仍在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父亲的死亡对他来说仍然恍如梦中。
“关于先王之死,微臣斗胆请问殿下……”苏兆深呼一口气后试探问道。身为嫌疑犯的尚晟是太子,在证据确凿前他必须以礼相待。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尚晟别过头去,依旧心乱如麻。
为什么那时他会恍恍惚惚的、连一点意识也没有?他并不是从未买醉过呀。还有,在他喝的醉醺醺之际,哪有办法径自走到皇上寝宫?更令他想不透的是,那把匕首究竟从何而来,他的手边从没有过这种武器呀。
“容臣提醒殿下,您是唯一的嫌疑犯,所以……”苏兆看出他并没有想为自己脱罪的意思,斗胆宣言。
“所以怎样?”尚晟正襟危坐,他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
“照本国律令,微臣必须逮捕殿下。”苏兆行礼后提醒他。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这是最严重的弑君之罪。
尚晟暗暗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他反倒轻松不少,不必在宫廷里承受异样的眼光。
“走吧。”他露出爽朗的笑容,准备跟苏兆前往天牢。
“慢着。”突然,芷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兆立刻回头行礼。“微臣参见娘娘。”
尚晟也回头了,不过他低头回避她的视线。说不定他就是杀了她丈夫的人,现在哪有脸见她呢?
“不知丞相和殿下商量些什么,哀家可否听听?”其实芷涵刚才已经听到了一切,她是故意这么问。
“微臣为调查先王之事,必须请殿下先委居天牢。”苏兆恭恭敬敬报告着,脸上充满了自信。
他有恃无恐,即使是皇后也不能阻止他。
“没有必要。”芷涵口中冷冷吐出这四个字。
尚晟怀疑地看着她。她不知道若是干涉王法就会被视为共犯,严重的话会被处以死刑吗?
“娘娘,您不知道……”
苏兆想要提醒她,不过她打断了他的话。“殿下不会杀自己的父亲。”她说得字字铿锵,非常有信心。
尚晟看到她眼中散发出的自信,把头垂得更低了。
她为什么要相信他?如果真的是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她该如何是好?
“娘娘,若是真相大白,微臣自会还殿下清白。”苏兆坚持,让尚晟入狱是他今天最主要的工作。
“我说没有必要。”芷涵再一次命令。
苏兆哼了一声。受众臣托付的他现在已有无上的权力,只不过在情势未明朗前必须装出尊敬的样子。
“娘娘为何对殿下这般信任?若是出了差错……”他故意试探,想吓退芷涵。
“哀家以性命担保,若殿下果真弑君,哀家就投环自尽。”芷涵开口说道,她已经豁出去了。
“冲着娘娘这句话,微臣告退,不过这承诺请娘娘铭记在心。”苏兆冷笑道,他就是在等她以性命做赌注。
等苏兆的身影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