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求见。”
“传。”他挥挥衣袖。
虽然已经退朝了,但他还是要随时保持谨慎。
等丞相走进御书房后,尚晟勉强装出笑脸。“陈爱卿何事上奏?”
“启禀陛下,关于前丞相之事……”
这正是让尚晟寝食难安的问题,他立刻鼓足精神准备洗耳恭听。“快说。”
“微臣斗胆,近日微臣自行与苏派人士商量的结果,他们同意陛下继位,不过同时也提出一个条件。”丞相行礼后娓娓道来,一方面悄悄观察皇上脸上的表情。
尚晟哼了一声。就知道这些人没这么容易打发。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为了大局着想,无论什么条件他似乎只能全盘接受了。
正当他下定决心时,从丞相口中说出的条件是:“他们要陛下立苏兆之女苏巧蓉为后。”当日尚晟因巧蓉曾放过他而赦免了她的死罪。
“大胆!竟敢与朕谈此条件!”尚晟大发雷霆。他怎么可能答应这种条件?如果他立巧蓉为后,之前放弃选妃的苦心不就白费了?
他这一生只想牵芷涵的手啊,除她以外的女人别想从他身上得到任何“妻子”的名分。
“请陛下息怒。微臣知道要陛下娶杀父仇人之女确实是件很为难的事情,不过看在百姓的分上,还望陛下好生考虑。”丞相将他生气的原因归咎于苏兆的弑君,没注意到他脸上浮现了心虚。
尚晟暗自叹了口气。他能在丞相面前坦承他对芷涵的感情吗?干脆什么都不解释,就这样含混过去。
“此事不必考虑,朕绝不答应。”他没有说明理由,就让丞相以为他是因为孝心才不答应这件事也好。
“可是陛下,臣以为先王不会因此怪您的……”
尚晟挥挥衣袖命令道:“你可以退下了。”
为了怕自己真正的理由会在无意间脱口而出,他赶紧终止与丞相的对谈。
“臣遵旨。”
丞相只有听令,无奈地走出御书房。
就在此时,遇见走向御书房的芷涵。“微臣参见太后。”他微微行礼。
“陈爱卿,你怎么愁眉苦脸的?”芷涵关心问道。
丞相边叹气边摇头说道:“启禀太后,皇上不肯接受苏派人士的谈和条件,微臣为此忧心忡忡啊!”
芷涵不禁纳闷了,既然有谈和的机会,尚晟怎会轻易拒绝?“喔,是什么条件?”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条件让他不想妥协。
“他们要皇上立苏兆之女为后。”
听到丞相口中说出的条件,芷涵愣了一下。先撇开其中的利害不谈,光想到尚晟有可能结束独身生活就够她惶恐的了。
如果尚晟娶了别的女人,会不会顺理成章把对她的情感转移到那人身上去?这样一来,她该怎么办?
她的思绪开始紊乱了。一方面希望尚晟可以忘了她,追求自己的幸福,一方面又害怕他不再爱她,使她的依恋变成了自作多情。
不过这一切都要怪她自己,是她当初选择要当他的“母后”,才会让事情到这种无法收拾的地步,即使她的目的是为了他好。
错误既已造成,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当她还在理清纷乱的思绪时,丞相又开口说道:“若是皇上执意不肯,恐怕叛乱难以避免。”
这句话提醒了芷涵。她想起尚晟的身份是国君,黎民百姓的安危全系于他身。
不能因为他俩这段禁忌的爱恋害得百姓受苦,她宁愿从此冰冻自己的情感,也不愿见到悲剧发生。
她向丞相点点头。“哀家知道了,你放心回去吧。”现在由她担任说客,势必要让尚晟同意苏派人士的条件。
“多谢太后。”丞相松口气后行礼离去。
芷涵将视线转向天空。此刻她思考的不是如何说服尚晟,而是如何说服自己的悲伤别在心头驻足。待在御书房里的尚晟心情烦躁不已,正想起身离开时,听到“叩叩”两声,有人在轻敲房门。
“是谁?”他懒洋洋问道。
芷涵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陛下,是我。”
“太好了。”他正想见她呢。“在外面等我,我立刻出去。”他需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才不会被御书房里的沉闷弄得窒息。
出门后,他像太子时代一样以轻快的脚步在回廊上走着,现在的他需要用这种方法忘记身为国君的烦恼。
“春天好像快过了。”他望着枝头随风调零的桃花说道。因为忙于国事,他一直没注意到时序已经转入暮春。
“是呀。”默默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的芷涵含笑回应。等他脸上也露出笑容时,她才鼓起勇气说道:“陛下,我听丞相说了,关于苏……”
“那件事不必再说,我不同意。”尚晟立刻摆出不悦的脸色。他才刚把那条件逐出脑海,没想到她又提了。
“可是陛下,请您为了百姓福祉……”芷涵仍试图说服他。这是为了国家呀,他再怎么不情愿也要同意才行。
“叫你别再说了,你是听不懂吗?”尚晟一听到“百姓福祉”四个字就大发雷霆。为什么身为一国之君的他连婚姻的自由都没有,非得听人摆布呢?
芷涵没料到他的情绪来得这么快,只有静静注视着他,心中充满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知道他不高兴,可是她也不开心呀,她如此竭力隐藏自己的悲伤,也是为了他好,为什么换来的是他的不谅解?
晓得自己不该发脾气的尚晟,过一会儿低头认错了。“对不起。”其实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是她没注意他的心情一直劝说才害他发脾气的,难道她不了解他拒绝这项政策婚姻是为了她?
这下子换芷涵阴沉着脸了。她开口缓缓说出一项连自己也不相信的假设:“陛下,其实您喜欢苏兆之女,对吧?”
“你在胡说什么?”尚晟将视线专注于她的眼眸,试图发现她心中的真意。
为了怕眼神泄漏自己的心虚,芷涵赶紧别过头去,继续以虚构的理由刺激他。
“我没有胡说,不然为何苏兆犯了这种诛九族的重罪,您还放过他的女儿?”
“那是因为苏巧蓉是我的……”
救命恩人四个字还没出口,芷涵又接着说道:“其实您是怕会背叛我才不敢娶她的吧?”她边说边闭上眼睛。其实她很想说自己对他有信心,但是现在表达情意只会把事情弄糟。
尚晟气得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他。“胡说八道!给我闭嘴!”他摇摇她的肩膀要她清醒,希望她别再说刺激他的话了。
芷涵先是低头回避他质问的眼光,再狠心问道:“陛下,您心虚了?”她晓得他的沮丧与忿怒,但不逼得他答应苏派人士的条件是不行的。
“我才没有心虚,你不要随便猜测我的心意!”尚晟气得放手,他已经懒得和她多费唇舌。
不过芷涵不让他就此回避问题,又立刻展开猛烈的攻势。
“既然没有,怎不敢娶她?如果您真的对我有情意,无论谁做了皇后都一样吧。”她咬紧了牙关说,事实上她对这件事情一点信心也没有。
虽然尚晟是个好男人,但对于不能与他光明正大厮守的她总有一天会失去耐心,转而爱上名正言顺的妻子。
气极的尚晟举起右手,他真想狠狠刮她一巴掌以阻止她的胡乱猜疑,不过在稍微冷静后又将手放了下来。
“那不一样,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他是真爱她,所以不容许另一个女人以他正妻的身份介入两人之中。
正当芷涵想辩驳时,一个宫女陪伴尚晟走向他们,两人才赶紧收敛起针锋相对的情绪,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
“总之立苏兆之女为后这件事不必再提,朕不会答应的。”尚晟先声夺人说完后,将视线转向天空,不想再看芷涵的脸了。
“陛下……”芷涵还没达成任务呢。
“够了,到此为止,朕不想再听。”尚晟转过身去以冷冷的口气回道。
此时他开始怀疑她的心意了。如果她爱他的话,怎能容许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莫非她对他的感情没他想的那么深?
愈想愈心烦的尚晟一挥衣袖。“朕到御花园静一静,谁都不准过来!”说完后他迈开大步,径自朝御花园前进。
留在回廊上的芷涵赶紧别过头去,因为担心自己会不由自主哭出来,所以不敢见他离去的背影。
就在此时,宫女开口说道:“太后,其实皇上对您……”其实他们的事情早就在宫里传遍了,耳尖的她又注意到立后这两个字。
“住口!”芷涵厉声喝道。尚晟对她的情意她自己最明白不过了,哪用得着这多嘴的宫女提醒?
“太后恕罪。”宫女赶紧跪下磕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芷涵发脾气。
“母后好凶喔。”尚晟也是第一次见到母亲生气。
惊觉自己把他们当成出气筒的芷涵立刻咳了几声。
“起来,哀家恕你无罪。”勉强装出笑容对尚晟说道:“◇儿乖,先回长明宫,母后待会儿再回去陪你玩。”
“母后要去哪里?”尚晟疑惑问道。
“御花园。”芷涵含笑说道。她的目的是说服尚晟,即使被他怨恨也不要紧。
“可是皇兄刚才说……”尚晟提醒她,尚晟才刚下令不准人到御花园呢。
芷涵点点头。她当然也听到这命令了,不过不打算遵守。
“◇儿乖,赶快回去。”她挥挥衣袖示意宫女将他带走。
等尚晟离开后,芷涵深呼一口气。激将法既然没有成功,她必须想另一套说辞来说服尚晟。尚晟独自在御花园中沉思,过往的回忆一幕幕从眼前快速重演。多年前他和芷涵是在这儿相遇的,那时的情景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内心的悸动却一直持续到现在。
想着想着,他弯下腰摘了一株草,开始依照“尚晟编法”编织出草笛。从前他就是这样一点一滴摸索出草笛的做法,然后编出属于自己风格的草笛,吹出只有自己才懂的旋律。
站在回廊上的芷涵看到沉浸于回忆的他,原本想立刻走进御花园,但又不想打扰他的沉思,就默默站在一旁。
一曲终了,尚晟才注意到她在一旁,不过明白她此刻是前来继续当说客的他根本不想和她说话,干脆放下草笛抬头望着树上的桃花,装作没看见她。
一阵风吹来了,绯色的桃花随风在空中飞舞,更惹得他心烦了。他突然想将这些花朵彻底粉碎,就走回回廊,准备回寝宫取剑。
“陛下……”芷涵见他过来了就准备开口说服他,不过他对她视若无睹,冷漠地与她擦肩而过。
她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泪水跟着盈满了眼眶,不过却咬牙强迫自己忍住想哭的冲动,继续站在原地等他回来。
过不了多久尚晟就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一把剑。他重新走入御花园后拔剑出鞘,开始在空中拦截散落的桃花。
一朵花儿是一滴春天的泪水啊!尚晟无情地挥砍着,让绯色的花瓣碎落到地上,铺成一层美丽的桃花地毯。
芷涵依旧默默看着他。此刻她的心烦绝对不亚于他,但她必须故做平静,因为她还有说服的工作要进行呢。
一直等不到她开口说话的尚晟总算是停住了剑,他将视线转向她冷冷说道:“如果你是来当说客的就滚吧。”
芷涵一边微笑一边摇头。其实她多么想哭,却得保持笑容。
她的含笑不语让尚晟更不安了,他重新举剑等待风起,却又在瞬间把剑放下。
“我记得刚才说过我想静一静,所以你没事的话就滚吧。”他不要她看到自己这个模样,因为连无辜的桃花都成了他发泄怒气的对象。
他这句话总算让芷涵有了反应,她像走进御花园了。
尚晟看到她走进御花园,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朕不是叫你滚吗?”他以厉声命令掩饰内心的不安。
芷涵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径自低头用手掬了一握细碎的花瓣,再以哀悼的语气说道:“花好可怜。”
她真同情这花,灿烂过一季后竟遭到被毁灭的命运,不能以完美的姿态离开人世。
“有什么好可怜的?反正它们已经离开了树枝,根本活不了。”尚晟哼了一声,用桀惊不驯的口气来表示对她恻隐之心的不屑。
芷涵苦笑着摇头,她知道他正在气头上,说的话是有口无心。“花好可怜。”她重复一次,因为她真的为它伤感。
“春天快结束了,它们本来就要死了。”尚晟仍然是以极度不屑的口气说道,一方面羡慕这花得到她的垂怜。
为什么她宁愿同情在春天过后就不复生存的桃花,也不愿同情因为爱她受尽前熬的他?
芷涵淡然一笑,将视线转向他。“陛下,您也好可怜。”
她是有感而发。在她嫁给他父王时,他的心就像这春末的桃花般随风而落,不知何时才能再上枝头重新绽放?
“你还不是一样?”尚晟眉头锁得更紧了。他知道从她嫁给他父王的那一刻起,她也像这桃花般,失去了原本应有的春日风光,要等到下一次春天再来时才有机会吐露芬芳。
他们有着共同的心事,又因为相同的比方感到心疼,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好任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
过了好一会儿,芷涵开口了。“陛下,您记不记得我是您的母后?”她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准备直导核心。
“这种事情哪里忘得了?”尚晟苦笑回应,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
“既然我是您的母后,您的婚事我应该有权置喙吧。”
“你……”芷涵一下子就点出重点,让尚晟有些措手不及。
“我认为苏兆之女非常适合您,所以请您立她为后。”芷涵继续说道,现在她是以他母亲的身份发言。
“不!”尚晟连忙摇头拒绝,他才不想听她的命令呢。
“陛下,我是您的母后,而您是我的儿臣啊。”芷涵毫不放松,继续说道:“当儿子的人不听母亲的话,是不是太不孝了?”把两人局限在传统的母子关系,照理说他必须服从她。
“杨芷涵!你不要太过分了!”尚晟恨恨说道,她怎能用她的身份强迫他做不想做的事?
“展尚晟,你居然直呼我的名讳,简直无礼之至!”芷涵故做忿怒地说道,她必须善用这个身份上的优势。“我是你的母后,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