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着眼睛,目光投向黑暗中。有意思。几听葡萄酒就能使他看清地平线边缘自己生命的尽头。总是在想什么时候会发生。现在他知道了。他抬头看着天空,挥动双手。命运,你真是一个奇特的东西。你即伟大而又脆弱啊!
他站起来朝房子走去,但他没有进去,而是在院子里篱笆里停下了。蹲在地上抽了一支烟,然后才进屋,他把枪放在桌上,脱掉所有的衣服,跳进了游泳池。他觉得水温适度。他立刻就不冷了,他潜入水中,碰到了池底,从鼻孔中喷出刚刚用次氯酸钙处理过的水,然后漂浮在水面上,注视着飘着云朵的天空。他又游了一会儿,一会儿蝶泳一会儿仰泳,接着漂到池边又喝起了酒。
他爬上池边的台子,想到自己被毁掉的生活和那个造成这种结局的女人。他跳进水里,又游了几圈,爬上来不再游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很惊讶。真是出乎意料。他看着没有灯光的窗子。她睡了吗?她怎么能呢?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怎么能睡得着呢?
上官英培决定去看个究竟。谁也不能毁了他的生活。然后就心安理得地睡大觉。他又低头看看自己。他瞟了一眼沾满沙子的湿衣服,又瞟了一眼窗口。他一口气喝下了一瓶子葡萄酒,每吞下一口他的脉搏就像受到了阻塞。他不需要理清头绪。他要把手枪也留在这儿。如果情况失控,他不想首先逃跑。他把最后一个空瓶子扔到了外面。他有点醉意了,他为什么要把乐趣享尽呢?
他不声不响地打开侧门,一步两级上了楼梯。他想踢开她的卧室门闯进去,却发现门并没有锁。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朝里面瞥了一眼,使自己的眼睛适应这里的黑暗。他能看出她在床上,一段修长的美腿女人,丰满的乳胸。这对他浸透酒精的大脑来说,简直太有趣了。他向前跨了三大步就到了床边。他有了那种不可抗拒的冲动。他很想扑上去把她抱起来。
栾蓓儿盯着他说话,仿佛那双大眼睛像是说话的口气,这不是一个问题。这只是一个他弄不清她的意思。
他知道她能看出他赤身裸体。他相信即使在黑暗中她也能看出他激情勃发。他的胳膊猛地伸过去揭开了她的被单。
她轻声细语地说:“上官英培?”
他低头看着她优美的曲线和柔软的裸体。他的脉搏加快了,血液撞击他的血管,向一个受到极大刺激的男人传送勃发的神力。他粗暴地在她两腿之间揉搓,猛地压下去,胸膛贴着她的胸脯。她身体僵硬,没有做出抗拒的动作。他开始吻她的脖子,后来就停了下来。不是那么回事。没有温柔。他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她就躺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也没有让他停下。这使他很恼火。他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他想让她知道这是葡萄酒的缘故,而不是她。他想让她感觉到,让她知道这不是因为她或是她的长相或是他对她的感觉,也不是其它什么。他是一个醉红了眼的逃犯,而她是一块垂手可得的小炖肉。这就是一切。他放松了她。他想让她叫喊,狠狠地打他。然后他就会停下来。但是没有。
她的声音透过了他所发出的响声:“如果你想的话,别那么虚伪,我会配合你的。”
然而,他是不会停下来的。坚硬的胳膊压在柔软的肌肤上。他在心里呼唤着:“给我吧,栾蓓儿。你把我害苦了。”
——你不必以这种方式做。
——你想怎么做?他声音含糊地问道。当兵时,休假是他最后一次接近现在的醉态。他的太阳穴发出剧烈的疼痛。几杯酒就把他完全打垮。他真的失去与女人的亲密接触很久很久了。
——让我在上面吧。你显然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的话如一只温柔的小猫的声音,带有呼唤的口吻。
——在上面。总是老板,甚至在床上?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拇指和食指碰到了一起。值得称道的是她没有发出一声呜咽,尽管通过她的躯体在他身下的张力他能感到穿透她身体的疼痛。他粗鲁地揉搓着她,野蛮地撞击她。但他没有试图进入她的身体。这并不是因为他醉得不能完成这种机械动作,而是因为即使酒精也不能让他对一个女人做那样的事。他闭上眼睛不想看她。但他的脸贴在了她的脸上。上官英培想让栾蓓儿闻到他的汗酸味儿,理解他不仅仅因为烈酒引发的情欲。他爱上了她,他有能力进入她的身躯。她的空洞也在呼唤着他的勇敢无畏!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呢,没别的意思。她说。
——你真想让我这样做吗?
——你想让我叫警察吗?
她的声音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钻头冲击着他已经抽痛的脑壳。他在她身上犹豫不决,双手卡住她的胳膊,显露出鼓胀的三角迹一种很英雄的气势。
他感到一滴泪花涌出眼睛,滚到脸颊上,就像一片飘荡的雪花。她无家可归,跟他一样。“你为什么不狠狠地咬我呢,栾蓓儿?”
——因为这不是你的错。我需要,你也需要吧?
上官英培开始感到心里一阵惊颤,他的胳膊软下来。她动了动自己的胳膊,他没等她说话便松开了她。她抚摩着他的脸,非常温柔,就像天上飘下来的一片羽毛。她轻轻地抹去了那滴眼泪。她说话时声音沙哑。“因为我毁了你的生活。”
他理解地点点头:“那假如我跟你一起跑,能每天晚上都这样吗?我渴望很久了?”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你就随便了。她的手突然挪开,落在了被褥上。
——谢谢。他没有再握住她。
最后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目光中令人麻木的忧伤,徘徊在绷紧的脖子和面部上的痛苦,他默默地施加,而她默默地承受的痛苦,她绝望的泪珠分明贴在她苍白的面颊上。这一切就像灼人的热流掠过他的肌肤,撞击他的心扉。
他费力地离开她,步履瞒跚地走进浴室,他勉强地吐进了马桶,酒和晚饭出来的速度比进去时要快得多。随后,上官英培踩着价格昂贵的地毯走出来了。
额头上冰冷的浴巾的刺激使他恢复了知觉。栾蓓儿就在他身后,双手抱着他。她似乎穿着一种长袖T恤衫。他可以感觉到她修长的小腿和纤细、弯曲的脚趾。上官英培感到一条厚实的毛巾裹在腰间。他仍觉得浑身冰凉,牙齿也在打战。她扶他坐起来,接着又站起来,她的胳膊搂着他的腰。他穿着一条马裤。一定是她给穿上的,他不可能穿上。其实,他感到好像脚被吊起来一样。他们一起努力地走到床边,她扶他上了床,给他盖上被子。她甜蜜温柔地说:“愿做个好梦。”
他一言不发,再一次拒绝睁开眼睛。他可以听见她走到了门口。她就要出门时,他说:“对不起,栾蓓儿。”他克制着自己,他觉得舌头就像冰棍一样坚挺。
她关门之前,他听见她非常平静地说道:“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上官英培,可你对不起我。你知道吗?哦,我说这个干嘛?还是等你清醒了再谈吧?你真蠢。”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悄然升起来的时候,上官英培终于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眼睛,四处瞧瞧,他发现栾蓓儿已经站了阳台上,披着一头长发,阳光穿透她的散发,那是一种很性感的画面。她穿着纱质几乎透明的睡衣,当她回头望着他时,她脸红地笑了。上官英培似乎明白了,他也莫明其妙地笑了,他已经睡在了她的床上,想起了昨晚的事儿,令他说不出的心中的感激,栾蓓儿真是太温柔了。她就像一盆温度适宜的水丝丝地流过你的身心。而上官英培就像一个被追杀的人,突然一头扎进了保垒。更一个沙漠的旅者,干渴的几乎要死了,一个女人捧着水来了。不,她像慈爱的母亲把她的乳头塞进你的嘴里,让你重新获得生命。
上官英培很感叹,活着真是太好了,有女人的爱再苦再难,活着也是美丽的。只是她有时有点儿神经质,睡眠前不能关灯。上官英培一时挺恐慌,结果她向他诉说了她的遭遇。他同情她,两眼充满了爱怜的光芒。他们又一次重复着两个人彼此乐此不疲的肢体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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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秀尊不慌不忙地打量着银行大楼,感觉它的气派与威严,是呀,有钱的单位修建的就是豪华。而梁城市最破的楼房应该是文物局了。因为检察院的办公楼正对着文物局办公楼,有人开玩笑说,那儿倒像个厕所。
司徒秀尊在办公室主任的引荐下,很快找到了支行经理助理。她走近时,他抬起头来:“噢,张女士,请坐。我能帮助你什么吗?”
当梁城市检察院的证件拿出来时,他的眼睛明显地瞪大了,而且表现的更加热情了,似乎试图向她表明他的修养他的外表与内在很有素质。他有骨气吗?有问题吗?如果我是一个农民进城来见他,他也能一视同仁吗?不可能,人人都存在着程度不同的势利之气,这是不言而喻的。
——我需要你的帮助,孙子健先生,司徒秀尊眼睛看着铜牌上的名字说:“这跟局里正在进行的一项调查有关。”
——当然,只要我能办到的。他笑着说。一脸的虚假的浅显的笑容。
司徒秀尊坐在他对面以平静而直截了当地说:“我有一把能打开这家支行的一个保险柜的钥匙。这是在调查中找到的。我们认为,无论保险箱里装的是什么。我需要打开那个保险箱。也许里面有最好的证据。”
——我明白了。好吧,那……
——我带来了账目报表,如果有帮助的话。她知道银行喜欢文件,号码和统计数据越多越好。她把账目报表递给他。他低头看着报表。
——你记得张金星这个名字吗?她问道。
——不,但我来这个支行才一个月。因为银行合并了。有些人还不大熟悉。他侧了一下脸说。
——我相信,就连政府也在精简机构。
——我希望不要裁减你们的人。犯罪太猖撅了。
——我想,作为银行管理者,你见得多了。
——噢,我能给你讲很多有关的故事。年轻人看上去沾沾自喜。
——那肯定。有什么办法能找人开保险箱吗?
——绝对有。现在把这些记录都输进了计算机。他往计算机里输入了账号,等着计算机嘎吱嘎吱地处理数据:“来一杯茶吗,张同志?”
——谢谢,不要。这个保险箱有多大?
——从每个月的费用看,这是我们的豪华保险箱,按说不是一般人租用的。他膘了一眼报表。
——我想能装很多东西。
——空间很大。他探过身来低声说道:“我肯定这跟毒品有关,是吗?洗钱,是这种事吗?我曾上过这门课。”
——对不起,孙先生,这是一项正在进行的调查,而我不能下结论。这你要理解。
——我们都有规矩。你不会相信我们在这地方要对付的事情。他立刻缩回身子。
——肯定不会。计算机上有什么内容吗?
——噢,孙子健看着屏幕:“他的确经常来。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打印一份记录。”
——那就麻烦你了。
——那请您耐心等一下。
一分钟后,当他们向保管库走去时,孙子健开始显得紧张不安。“我在想我是否应该在楼上先核实一下,我是说我肯定他们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他们对打开保险箱的规定是极为严格的。”
——我理解,可我还以为支行经理助理会有特权呢。我不会拿走任何东西.只是检查一下里面的内容。根据我所找到的东西.保险箱可能得被没收,这也不是检察院第一次不得不这么做了,别担心。我承担一切责任。
——哦,那好吧。这似乎让年轻人松了口气,他们进入了保管库。他接过司徒秀尊的钥匙并拿出自己的那把主钥匙,拉出了一个大箱子。
——我们有一间房间,你可以在那儿查看。
他领着她进了一间小屋,司徒秀尊关上了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注意到自己的掌心汗津津的。箱子里可能会有能毁掉任何成员的生活和职业的东西。她缓缓地掀开箱盖。她所看到的让她低声骂了一句。
现钞用结实的橡皮筋整齐地捆在一起,旧币,而不是新币。她迅速地清点了一下。足有四十多万元。她盖上盖子。心儿咚咚直跳。
她开门时,孙子健就站在小屋的外面。他把保险箱送回保管库。
——我能看看这个箱子的签名记录吗?
他给她看了签名记录。他知道这是刘建安的手迹,她非常熟悉。一个被谋杀的梁城市检察院的人,还有用化名存放的满满一箱钱。司徒秀尊想,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呢?一定有人送给他的。
——你发现有价值的东西了吗?孙子健问道。
——我要封存这个箱子。任何人要想进入,你必须打这个电话号码告诉我。她把她的名片递给他。再三叮咛着。
——这很严重,是吗?孙子健疑惑地问。
——谢谢你的配合。我会联系的。再见。
——再见。
司徒秀尊回到车上,以最快的速度驶向刘建安的住宅。她从车上打了电话,看看刘的女人是否在家。葬礼计划三天后举行。这将是一件大事,局里和来自省执法机关的同仁都要参加。参加葬礼的车队将会排得特别长,穿过一排排面色忧郁、受人尊敬的人和身着黑色服装的男男女女。梁城市检察院埋葬以身殉职的人时,给予他们应得的最大荣誉和尊严。总之是人死了,作些文章也是给活人看的。他的死不寻常,应该给予厚葬。应该开个追悼会。
——你找到什么了,司徒秀尊?冯秋芳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人长得挺精神,她的发式很优美,脸上露出一丝化妆的痕迹。司徒秀尊能听到从厨房传来的说话声。她来时已有两辆车停在前面。大概是家庭成员和朋友前来吊唁。她还注意到餐厅桌子上的几大盘食物。吃喝和吊唁似乎具有讽刺意味地相伴而行,显然,悲痛最好用填饱的肚子来消化。人们也借助此机会各显其能。梁城人讲话,那就是不管是人不是人的,总要寻找机会狗舔门帘子露一鼻子。
——我要看看你和刘建安的银行账户。你知道放在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