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那副惊吓错锷的模样,他真的觉得既好笑又生气,他明知道她有要好的男友了还是想见她;即使被她拒绝了,即使她讨厌他、摆明了就是不想见面,他还是想念她、还是想见她。
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后悔”两个字,过去都过去了,他讨厌那种于事无补、只会浪费时间的想法,可是,这样的可笑情绪最近居然不时地盘踞他心头!
他忍不住的想,如果当年他自私一点,霸住她不放,或起码放下骄傲,在她离开季家时仍掌握住她的行踪,甚至去接近、关心……那么现在的他们,会不会也是人人称羡的一对?
明知道就算当初自己做了不同的决定,于晓璐也不见得是他的,可他却连这样的不确定都不禁去猜想。
他是喜欢她的,比他自己所知道、所承认的多太多了。就像一个不擅长游泳、身高一百七的人去玩水,原以为水深只有一百五,怎料下了水才知两米的水深,根本不是自己能应付的,可下水了,脚已经踩不到底了怎么办……他焦虑、他无措,却回不了头。
偏偏他这样百转千回的心情,传达不进她的心里,因为他和她之间,没有那条可以传达情思的红线。
这是上苍对他的惩罚吗?惩罚他的骄傲自负、过度自我?
“你在躲我吗?为什么躲我?我这么可怕吗?”
“才没有在躲你……”于晓璐呐呐的说。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不要再见他了,为什么竟然又遇见?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眼神藏不住、心情藏不住,连渴望见面的想念也都藏不住,但是她非藏不可,否则每见他一次,她就觉得这个秘密仿佛越藏越浅,像是随时会破土而出。
可以向喜欢的人告白,是件很幸福的事,而她早连这样的幸福都不能拥有。
“你干么看到我又往厕所走?”
“忘了……我忘了还没上厕所了。”
见她的眼还是回避着自己,季蕴熙眼神黯了下来。“很烂的借口。看来你真的很不愿意再看到我。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我不会欺负你。”
于晓璐瞄了他一眼,连忙又低垂俏脸。“你这个人……别的我不知道,欺负我的本事和花招还真不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欺负我?”
季蕴熙静静的看着她,那专注的眼神像是他眼里只有她,除了她之外看不见其他人。不见以往的恶作剧和嘲弄,他此刻的专注像春风、像绵花,柔柔的包围住她。
被这样柔情似水的眼神注视着,于晓璐脸红心跳,一双眼不知要往哪里搁。她吞了口口水,小小声的问。“季蕴熙……你……你在看什么?”
他浅浅一笑。“你……真的很像我小时候养的一只小野猫。”
“欸?”野猫?她哪里像了?脾气像?还是也小小一只?别告诉她是长相很像,她会哭。
季蕴熙淡淡的开口,“那只小母猫有一身滑稽的花色,黑、白、橘混搭,一般俗称的三色猫,我叫它‘噜噜’,因为它靠近我时总会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猫咪很开心或撒娇的意思。
“那一年我小三,每天午餐佣人都会替我送来饭盒,我的菜色是家里厨于特制的,和学校营养午餐的菜色不一样,同学们总爱围过来看,有羡慕,也有酸溜溜的嫉妒。后来我索性拿着饭盒找个人少的地方自己吃,戏称那是我的‘秘密基地’。我遇到噜噜是在一个心情很糟的日子,那一天考试考差了,中午的菜色又是我讨厌的咖喱牛……我拿着饭盒到秘密基地,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炒饭。可能是香气把噜噜引出来,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它已经坐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
“噜噜很瘦小,大概还是小猫,小小弱弱的,一副楚楚可怜、很无辜的样子。我心情不好,拿食物扔它,它还当我好心给它东西吃……喂了它几次。它就当我是主人了,每天中午总是早我一步在那里等我。”
“后来我偷偷把它偷渡回家,还是习惯性的喜欢欺负它,拎它耳朵、取笑它过圆的脸。遇到我心情不好,它又很烦的亦步亦趋跟着我时,还会把它踢得远远的……可无论我怎么欺负它,那只笨猫还是只黏我。”
“猫是很敏感的动物,不管你怎么对它,它清楚谁是真正对它好的人。”
“嗯哼,这方面你就不太像它了。迟钝的家伙。”
“干么又扯到我身上?那只猫后来呢?”
“之后我妈发现我养了一只野猫,就叫我把它丢掉,我不肯,于是在我参加一个为期五天的夏令营时,她把它送走,然后补了一只名种猫送我。”
噜噜像她啊……他是指同样不得他妈妈欢心的际遇吗?那真的是满像的。
“送走一只我老爱欺负的猫,原以为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噜噜被丢掉后,那只名猫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更别说欺负它了……我这个人个性还挺烂的,也许是生在那种物质富裕心灵却空虚的家庭里,奶奶又是在我小四才从乡下搬来同住,在那之前,我只是个成天只有佣人跟在身边的小孩。
“因此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懂得用令人头疼的方法引起父母注意,获得关注……别扭的性子让我无法坦然承认喜欢,总得借由一些幼稚又无聊的方式去表达。”
“这样真的很不好。只是……我问你为什么喜欢欺负我,你干么提到噜噜?又说我和它很像……你到底——”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吃惊地瞪大眼。“你……你……”季蕴熙从以前就喜欢她……
看来她是听懂了。“你放心,无论再怎么喜欢一个人,我都不会是一个明知道对方讨厌我,还会去死缠烂打的人。既然清楚你对我没意思,我便不会再自作多情。”他自嘲一笑。“以后你看到我真的不用闪躲了,想装作不认识或大方的打招呼都随你,对于普通朋友,我的劣根性不会发作,你不必担心我做出什么令你难堪的事。”
这样很好啊,季蕴熙已经接受她的拒绝,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可能了。只是他的话,为什么让她的心……好痛?
“回去吧。我们离开很久了。”
“嗯。”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回婚宴会场,于晓璐看着季蕴熙高大英挺的背影……这个人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何时也有这么寂寞的身影,是她忽略了,还是他总是掩饰得很好?
他们之间,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再的错过?
方才她忘记问他了,他喜欢欺负的人之中,是不是也包括了张海婷小姐?
回到座位,台上正在K歌,季蕴熙也被伴郎团拱上去唱歌,他先和一位伴郎合唱了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声音低沉磁性,又带点性感的沙哑,长得又高又帅,在场一群女生马上成为他的粉丝团,小小声的讨论、询问着他。
于晓璐心情闷闷的,看着放在地上一瓶未开的玫瑰红……好友的大喜之日,她是该喝杯酒庆祝不是吗?
一曲结束,季蕴熙要下台,台上台下一齐起哄,安可声不断,之后他只好再唱了一首歌——
当我们再度相视微笑,成熟的心有一点苍老……
……其实我们都清楚知道,心里还有个划不完的句号……
上天让我们相遇得太早,对于缘分却给得太少,才让我们只能陷在回忆中懊恼
于晓璐听着歌词,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中,玫瑰花的瓶子空了,她又开了一瓶。
参加好友的喜宴,她该高兴才对啊,为什么她的心却痛得要死……
第7章(1)
晚上七点多,某汽车旅馆的某间房内不断传出声音,不过,较之一般房间可能会听到的声音,这声响是特别了些!
“恶~呕~哇……”
一声声带着虚弱低泣、掏心掏肺的呕吐声断断续续的持续着,女子显然已吐到虚脱求饶了。
一旁的男子脱得只剩衬衫,颈项上还有明显的红痕及……齿痕?
他倒了杯温水,一脸无奈的扶起吐声渐歇的女子。“于晓璐……起来,喝口温水会比较舒服。”
“不要……好难过……嗯哇~”张口不是喝水,而是又吐了一大口。
看着自己再度遭殃的衬衫,以及她又得再换下的衣物,季蕴熙一阵无语。
世上有没有比这更无奈的事啊?在喜宴之后明明就该分道扬镳、不再有牵扯的两个人,为什么又会凑在一起,而且还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同处一室也就算了,地点还是在引人暧昧联想的汽车旅馆?
原来季蕴熙在唱完第二首歌下台后,于晓璐已经把两瓶玫瑰红喝完了,她眼神呆滞,动作慢半拍,还痴痴的笑……一看就知道处于神智不清的醉酒状态。
他原本想说她既然是新娘的同学,想必新娘会安置好她,可是新娘子太忙了顾不到她,反倒是有几个年轻男子自告奋勇的要帮忙……一时间,多则女子醉后惨遭毒手的社会新闻全跃进他脑海——
不行!这种情况太危险了!
知道于晓璐是自己开车来的,他当下便决定替她开车,送她回去。
他硬着头皮坐上她的草莓车,将她安置在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后就出发上路。一路上,他除了对车子的颜色有意见外,大致上都还好,因为她的酒品不坏,醉了不吵也不闹,就只是一直睡……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评价下得太快,因为没多久,他以为熟睡的人儿就突然起来攻击他!
她当他是小偷不断地捶打他,甚至扑了过来往他颈项就是一咬,事出突然,他方向盘一偏就往一旁的小水沟里开,车轮陷进水沟里、再也驶不出来。
原本以为最不好的衰事大概就算这样了,没想到她接下来嘴一张……这回不是咬他一口,而是吐了他一身,也波及到自己。
所幸距离出事地点不到五十公尺有一家汽车旅馆,他只得背着连站都站不稳的她走进去。
进了房,他忙着替彼此换掉脏衣服,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以为可以休息了,谁晓得她又制造了另一波灾难。
他已经被吐得快没衣服换了。第一波“抓兔子”行动,牺牲了他的西装外套和西裤,第二波再来,他连衬衫也完蛋……
没办法,他只得换上旅馆提供的睡袍,将衬衫和西裤先处理一下,然后丢进投币式烘衣机里,等他再度回到卧房时,她还维持着他进浴室前安置她的姿势。是睡着了吗?
有了前车之鉴,他不太敢再移动她,这女人不知是否平日压抑太久,平时温吞没什么脾气,醉的时候完全变了人,除了有“被害妄想症”以为人家觊觎她的车之外,会打人也会乱咬人,还有句话骂得满顺口——讨厌鬼,季蕴熙!
他坐在床沿看着闭眼的她,脸上有着不自觉的温柔神情。他伸出手指拂过她密长的睫毛,轻轻的开口,“连醉了都记得要骂我,可见你真的很讨厌我。”
下一秒,她眼睫颤了下,慢慢的睁开眼……眼前人影模模糊糊的,她试着甩头,却还是看不清楚。“你……你是谁?”
连最讨厌的人都不认得了,可见她醉得有多厉害。“季蕴熙。”
“季蕴熙?季蕴熙……蕴熙……那个讨厌鬼……”
“是啊,你这世上最讨厌的人。”
“呵……你真……真了解我,蕴熙……蕴熙……这名字真好听,我啊,第一次听到这名字就想叫叫看。蕴熙、蕴熙……季蕴熙,可是季夫人不准我这样叫他,我只能叫他少爷……”
季蕴熙叹了口气,动作轻柔的扶起她,将水杯凑近她嘴巴。“喝点温水吧。”
沐浴乳的味道、有力的臂膀……这感觉好熟悉……这人是谁?呵,是季蕴熙吗?记忆中唯有的温柔是他,可是他……不会再对她这么温柔了……不会啦……那个人一向说到做到。
她啜了一口水,立即又呛得面红耳赤的红了脸。“咳咳咳……”
“慢慢喝,小心一点。”大手轻拍着她的背。
“那个人……季蕴熙……不会再对我这么好了。我一直想和他保……保持距离,我讨厌他靠我太近,我讨厌他对我好……其实我只是怕自己……会管不住的喜欢他……”
“你……喜欢他?”季蕴熙不禁讶异。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现下的她不是已有个娘娘腔男友了?
于晓璐笑了:“喜欢啊……好喜欢好喜欢。离开季家后,我以为对他的暗恋就会结束,去喜欢一个永远不会回应自己的人真的太辛苦了。多年后重逢,我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做着暗恋他的事。”
“我有一座草莓园,请专业果农代为管理种植有机草莓……也种着一个愚蠢的梦……因为奶奶说,他小时候的愿望是成为草莓果农,他觉得坐拥一大片草莓园是一件幸福的事。那个愿望是他无法去作的梦吧?他不行,那就由我来完成。我傻气的想……有着相同的梦,是不是哪一天梦境也能相通,彼此入梦呢?”
“我在想着蛋糕店名时,就想到对他而言象征幸福的草莓园,如果放一只‘小鹿’进去独占那座草莓园,就像我……于晓璐去独占季蕴熙满满的幸福……”她枕趴在他腿上,笑了,眼泪却跌出眼眶。“很好笑吧……”
是啊,很好笑,又笨又蠢,可是他的心却揪紧得快不能呼吸!
“……仙人跳……好难堪的情况,即使我曾奢望哪天他是不是有可能会回应我的感情,可这也只是想想……因为太自卑,他真的回应了我也不相信,所以……以为他又闹着我……那个人很喜欢欺负我……真讨厌……”
醉言醉语的东说一块、西补一段,她的话,与其说是说给别人听,还不知说她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人听得懂五、六成就不错了,他却能够听个十足十——因为惹得她伤心的那个人正好是他。
“交往的事,我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我和他之间问题太多、太复杂,其实真的不适合……所以我总是很努力的要和他保持距离。这样很好啊……只是……当他告诉我他要松手时……我却有种……被遗弃的感觉……还渴望着他喜欢我的同时,他却已经想放手了……”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他爱怜地轻抚着她的发,用拇指揩去她眼角的泪。
他都决定要放手了,她才说这些话,她心里不是有个心爱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