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有点事没处理完,耽搁了一会儿,来迟了。”苏惜诺轻声解释了一句。答应了赴约,她便不会食言,只是到底还是迟到了。
这说话的语气,随意的就好像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卓钦谟有一秒的怔愣,笑着比了个请坐的手势,自己也落座。
“是我来早了。”
木槿将咖啡送了过去,给卓钦谟换了被热咖啡。离开前匆匆打量了一下让老板等了这么久的女人。
保养得极好,若不是她方才开口说话,微哑的音调里显出的那股历经世事的沧桑,都让人看不出她的年龄来。
想必是花了一番心思在容貌管理上的,这倒是跟方倾姐相似。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马克杯里,丝丝缕缕白烟袅娜着将甘醇馥郁的咖啡香弥散在空气里。这里的黑咖久负盛名,苏惜诺浅浅喝了一口。
空气里一时又有些静默。
卓钦谟收回安放在桌面上的手,又往圈椅里靠了靠。这两天他的状态有些糟糕,脱轨了的列车似的。
“好久不见。”从电话里她答应赴约那刻起,脑海里有过太多想法,太多话想说,最后,开了口却只说出这么无关痛痒的一句。
早在那么久以前,他们就已经不是可以说再见的关系。
那时候他是她拔不出来的肉中刺。
念念不忘的多年以后再相见,他连问一句“过得好吗”的资格都没有。
苏惜诺唇边凝了一抹淡淡的笑,又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有苦有酸,甘甜醇厚,唇齿间始终都有一股或浓或淡的香。一口黑咖的回味,就能品尽漫长一生。
“我来伦敦后回国的次数寥寥无几,所以一开始的那些年,你在蜃景见到的人,是惜若。”
卓钦谟沉默着没说话。前几天的电话里苏惜诺没给他正面的回答,那时候,他就隐约猜到了。
那一年,蒋笠珂带着她离开。他派出大量人马,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几乎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依旧无果。在他心灰意冷接受了这个事实的时候,却意外在一家私人诊所见到她。
那个时候的苏惜诺……若不是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熟悉面孔,他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抓着剪刀指着他,恨不得要将他大卸八块的人,会是记忆中娴静端庄的女人。
当初,他只想着,眼前的女人恨透了自己,并未去深究她的性情变动何以如此大。对她身边长得一个比一个水灵的小丫头,有的也只是无尽的chong爱。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再去琢磨些什么。蒋笠珂不在她身边,他以为自己能给她幸福,甚至天真的感谢起上天的慈悲……
可明明就从未得到过,又哪来的失而复得?
“即便是为了你,她也不该那么恨我?”若不是苏惜若那强烈的恨意,他兴许不会那么盲目,将她当做苏惜诺。
卓钦谟轻抿一口咖啡,过于陌生的味道瞬间侵袭味蕾,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是喜爱极了坐在香气袅娜的咖啡店里,却还是无法接受这样复杂深邃的味觉体验。
只怪醇厚馥郁的咖啡香太迷人,不知不觉间就沉醉,不能自拔。
“母亲因为生下我们姐妹俩,落得半世凄苦,半生漂泊。国内,却已有人给父亲生了儿子。母亲走后,惜若立誓,一定要夺得云门医院。为了证明自己不比男儿弱,惜若争强好胜,更是为了将来能经营好医院,求学期间每每废寝忘食。”
回忆清冷,苏惜诺双手捧住了马克杯,杯壁上有咖啡传来的稀疏暖意。
“世事多难料,不论她取得再好的成绩,获得再多殊荣,最后还是败给了父亲,败给你。”
那年,苏惜若成绩优异,屡获殊荣,是UCL的学院之星,更是当地华人圈的骄傲。拼了命的读书,一心扑在学业上,不过就是为了让当初抛妻弃女的苏贝韬,在她声名鹊起之时,有所悔悟。
苏贝韬的确来了,曾一度为了事业废寝忘食,拼搏到胃出血的人,竟有空亲自来伦敦,来了就说要接她们姐妹俩回蜃景。
惜若虽恨父亲,可那天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雀跃,苏惜诺一辈子也忘不了。
因为苏贝韬接下来一席话,彻底将她平静安逸的生活掀了个天翻地覆,也成功将苏惜若因母亲离世而一同被埋葬的叛逆张扬,从墓穴里挖了出来。
苏贝韬的意思是,他可以不承认苏筑,也可以将云门医院经营权交到苏惜若手上,但前提是,苏惜若必须嫁给能力出众又年轻有为的建筑才俊卓钦谟。那是他中意的女婿人选,他就只有这个要求。
苏贝韬没有因苏惜若在医学领域远远超于男子的卓越成就,而对她另眼相看,就连医院的经营权,也要靠嫁给一个素未相识的男人才能获得,这于她,无疑是讽刺。
苏惜若听了苏贝韬的话,脸色暗了又暗,她愤怒至极,只冷冷说了一个字,“滚!”
几天之后,苏惜若就将当时同样在英国求学的法律系才子,尹浩然领回了公寓。这一举动,气得苏贝韬当下就买了回国的机票,不仅要同她断绝父女关系,还说他会花心思着重培养苏筑。
这无疑是让她们生前郁郁寡欢的母亲,死后还要被人奚落唾弃,地上地下没一天安稳。
“我嫁。”苏惜诺静静的这两个字,扑灭了屋子里即将烧灼的战火。
惜若身上,巨大光环背后的辛酸,这些年,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
年底事情多,又因转折而卡文,二蓝又断更了,来道歉~~~
下个故事,若写苏惜若苏惜诺俩姐妹的,不知有没有人喜欢?
184喝一口温柔,却跌进灭顶的狂流5
败给了他!
他以为在这段爱恨纠葛里,他才是那个失败者,败得彻底。
一片痴心,到底还是付之东流。
蓦然回首,望向这么多年曲曲折折走过的路,唯一留下的印迹,只有这不被接受认可的痴心一片。
卓钦谟唇边又不由自主地弯起一弯苦笑。
“蒋笠珂,这么多年他们夫妻分隔两地……”
苏惜诺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就像她的人,清清淡淡的语调,冷冷冽冽的疏离。
卓钦谟抬手,止住了她未出口的话。
“我对他的压制,早就不存在了。”他敛了敛心神,淡然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呆在伦敦,你怎么就断定他不是为了守护你?”眼里的光,清冽到透凉。
这一句,像是一片秋叶轻轻飘落水里,终究让苏惜诺早已平静无波的心湖泛起圈圈涟漪。
不是没想到过这样的可能,只因太怕,怕欠下太多。
可是,谁说无以回应的感情债,你不承认,它就跟泡沫一样风中消逝,彻底不存在?
“水泽浩的案子我查过,水泱衍把责任全归到尹浩然头上,那是蛮不讲理。”
这等于是在跟卓钦谟要求一个保证,一个他会公允中立,不会因了水冰钰而徇私的保证。
而迫他开口允诺,仰仗的是他对自己的倾慕。这,会让她不齿。放在以前,这件事,她的孤傲不容许她开口跟他提。
以前的苏惜诺游离于现实之上,做着不切实际的梦,不近人情,以至于把别人的人生,搅了个天翻地覆。而现在的苏惜诺,她只是在生活的残忍不堪面前跌回了现实里,学会了妥协,学会低头。
什么尊严、脸面、高姿态,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怎能跟身边在乎的人的平安喜乐,相提并论?
卓钦谟动了动面前只剩余温的咖啡,马克杯里墨一样的液体漾起的涟漪,在他心底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浪。
苏惜诺主动跟他讨论这件事,不免让他激动,激动之余,却又难掩落寞。
生活的雨雪风霜,终究让她屈服在残酷现实里。
“他只是身上背负了太多亏欠,所以容易冲动盲目。”
就像紧急情况下慌不择路的人,以为见到的光的方向就是出口,就有希望。但或许,那里是一片火海。
水家父母因为水泱衍的失踪,过于自责,心力交瘁,一直以来都是水泽浩撑着他们残破的家。所以,他觉得自己欠他们太多太多。
“对我来说,茜薇就跟冰钰一样重要。”
不想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苏惜诺心中又是一惊。天边浓云渐渐散去,一跃而出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暖暖照到身上来。
她低头喝了一口半冷的咖啡,缓缓开了口,“关于戎泰迅达的事,我门谈谈。”汪了水一样的眼眸里,透着清澈无比的坚定。
~
屋里的电话响个不停,纪景婳扔下手中的画笔,匆匆跑到沙发边,刚捏起话筒,耳边就传来水泱衍的声音。鬼使神差的,她没挂掉电话,然后听到了水泱衍跟水冰钰的对话。
纪景婳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只剩燥人的嘟嘟声,她砸下话筒冲到楼上水泱衍的书房。水泱衍正在落地窗边摆弄着一架飞机模型,听到声音微微侧了个身,问道:“肚子饿?”
并未注意到她脸上的情绪。
纪景婳没应声,来到他书桌前看了看。
“手机关机,不看文件,也不去公司,就这么闲下来,你确定你能闷得住?”
说出口的明面上是关心的话,可说话的语气带了刺,丝毫不友善,格外扎耳蜗。
他放下手中的模型,略带探究的目光往她脸上扫了扫。
“怎么了?嫌闷在屋里无聊?”他走上前去,抬手要去触摸景婳的脸,却被她扭头避开。夹枪带棒的话,冷箭一样带着猝不及防之势,杀气腾腾地扎了过来。
“扔下公司来陪我,突然这么想得开,别又是在谋划着什么。”
“不要拐弯抹角,好好说话。”水泱衍捏了捏眉心,依旧是平心静气的。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
“纪景婳!”他一把抓住纪景婳的肩头,看到她眼里的锋芒后语气又软下来,“是不是改主意不想陪我去看玉粹了?”
“水泱衍你别他妈再给我装!”纪景婳挥开他抓在肩头的手,“方才电话里,水冰钰跟你说的,我都听见了。”
迎着她咄咄的气势,水泱衍往后退了退。
“偷听!”
听到他的这一句定义,纪景婳心头一冷,“让欧展图知道苏茜薇其实是尹嬿笙,你这是已经决定跟欧展图一起,站在惟珺的对立面了?”
慕惟珺,又是慕惟珺!
水泱衍的脸色沉了又沉。到底,他是在身边困了个爱到不能自已的女人,还是囚了一个时时刻刻都想着拿自己开刀的刽子手?
他是威胁过她,如果不回到他身边,他会借欧展图之手拿慕惟珺开刀。
被她的狠绝逼得再无其他方法,却也只在嘴上说说,没想到她竟然毫不犹豫的信了。
那过去那几年的缠丨绵情深算什么?因为他不得已的隐瞒,她就真狠心抛却他们之间那一段,神仙眷侣般教人倾羡的过往?
他又无比挫败地被逼着陷入沉沉思绪里。
三年了,即便一想到他们的孩子,那个被她狠心扯断的彼此间的牵绊,心疼的快要窒息,他都不愿去相信,她会如此决绝,抹去所有,不留余地。
三年前纪景婳曾为他怀过一个孩子,刚熬过头三个月,因为突然得知他早已成婚,妻子温婉,女儿活泼,家庭幸福和睦。重大打击之下去医院拿掉了孩子。
因为父母婚姻留下的阴影,纪景婳一直都渴望有一个温馨的家,丈夫疼爱,儿女成双。却又害怕最终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所以,遇见水泱衍之前,她没真正恋爱过,因为接受不了一丁点的不圆满,不奢望爱情。
命运总擅长层出不穷的恶作剧,太过圆满的幸福容易走了下坡路,抛物线攀至最高点后总要一路滑跌。
水泱衍足够完美,他身上的每一点都贴合了纪景婳对爱情对婚姻甚至对幸福的向往,可是,他不是她的良人。
这边他可以同她耳鬓厮磨,缠丨绵如斯。那头,他能与他的妻子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不能怪纪景婳太心狠,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句话的深意。
同一个会出丨轨的男人生下的孩子,于双方都只是累赘,是负担。
正如她之于自己的父母。所以她不愿将自己的苦痛延伸到下一代,开始又一轮的折磨。
家庭破裂,自小她就恨透了小三,不想,到头来自己却成了第三者,成了水泱衍见不得光的情丨人。现实教会她心狠手辣,让她残忍。
已满三个月的生命,B超照片里已经能见到小胳膊腿,拿起画笔静坐的时候,甚至都能感受到小宝贝的存在,活生生的血肉,要拿掉,无疑是举着刀一刀刀剜心头肉,可是她没有退路。
纪景婳去的是不正规医院,术后大出血,她整整颓靡了一年之久。
上周四便是那个让纪景婳无比痛苦的日子,她扼杀了自己的骨肉,给她和水泱衍的爱情判了死刑。
前两年因为被水泱衍困在身边,这一天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总是没心没肺的,饿了就吃,高兴了就笑。水泱衍摸不透她的心思,只以为她恨透了自己,从来不在她面前提,也未曾奢求过她会痛骂自己,或者,抱着他痛哭流涕。
而今年的这天,他看到了她的泪。
纪景婳以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终于可以恣意痛哭一场,殊不知水泱衍早已将她对面的房子买下。通过望远镜,她抱着俩人一起买的HelloKitty毛绒公仔,绝了堤的泪恰好落进了他眼里。
他又惊又喜,愣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到她住的公寓把人给掳了回来。
他一直都知道她心里藏了一个人,也一直都认为漫漫时光中,自己总有取而代之的那么一天,所以忽略了慕惟珺在她心里藏的那样深。
那天不管不顾将她带回来,纪景婳出乎意外的不吵不闹,他就自以为是的认为,她肯试着原谅。
因为盲目,所以忘了自己从来就不是她愿意为之妥协的那个人。
而她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