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而今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他不要,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怨他。他或许认为她是在施舍,又或者觉得她不过是为了增加手上的筹码,毕竟他一直觉得,她站在了尹非的阵营里,背叛了他。
所以,即便最后她成了他手中出奇制胜的棋子,她也不能怪他以这样的方式给出了最深的难堪。
“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又何必逼着我离开?我在他身边构不成任何威胁。”
欧展图突然低头看了眼手机,然后脸色突然变得越发阴狠,不过他松开了扼住茜薇的手。
“听说慕太太也怀孕了!”深冬的薄暮,凝着丝丝余温的霞光照在他脸上,却没给那张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脸增添丝毫暖意。
茜薇被他话里传出的讯息狠刺了一下,这一刺,放跑了方才鼓胀着诸多怨气的气球里所有的气。
她的孩子!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趁欧展图不备,发狠将他推向身后有棱有角的岩壁。
欧展图愤怒不已,但显然整个后背被岩壁上那些凸起的怪石伤得不轻,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茜薇飞快跳上车,小心翼翼倒着车子,眼看着就要脱离危险地带,却不料这时候已经站起来的欧展图突然跑着冲过来。
这一路上就一心顾着怎么摆脱欧展图,所以她忽视了本该熄灭的刹车盘指示灯已经亮了很久了。
她突然换档加速,试图逼退欧展图。
欧展图自然明白性命重要,飞快闪开了,茜薇却在极度慌乱中打错了方向,车子直直地又冲侧前方弯道处的护栏冲去。
她急忙要刹车,却在踩下刹车的一瞬才看到了亮着的刹车盘警示灯,然而一切已来不及。
安全气囊弹出前她试图屈膝护住肚子,眼前的世界却一下子倾斜了,然后,瞬间天翻地覆。
就像谁的指尖在谁的唇上轻轻一触,心底坚固的堡垒顷刻轰然崩塌。
碎裂的挡风玻璃将灰的像哭过的天空割裂成一张张扭曲的脸。
慕惟珺,这段关系于你,除了为难似乎只剩艰难抉择……
失败的婚姻,让她难堪的其实不是他的*背叛,而是从始至终,在怜悯歉疚与不可磨合的现实冲突中他一次次的为难。
因为小姨,他夹在他母亲和她之间左右为难,无从取舍;因为尹非,他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他们的孩子……
这一程因怜而生的婚姻,会让人为难的感情。几乎倾尽了所有,到头来却不过一场苍凉浮欢……
哪怕真如单铭所说,这一切不过权宜之计,以慕惟珺的谋略,他早已为他们彼此留了后路。
可她再没有机会等他一个尘埃落定。
此生不复相见。
慕惟珺,这便是了,如你所愿。
时光在车子的急速下坠中倒退,记忆跟着翻滚而来。
初见,巴斯绵密炽热的阳光下,他温和沉静的眉眼迷幻了西方明灯绚烂夺目的神采……
却原来,一切不过他的不可妥协,她的一厢情愿……
欧迟摆脱那些将他抓去的人,不要命地开车找过来,却还是来不及。
只来得及看见漆了银光绿的车身在他面前掉落悬崖。
他扑在崖边,悲痛欲绝,被欧展图打晕带了回去。
茜薇打来的电话。慕惟珺接起来只听到一声尖啸的风啸,然后电话那端就陷入了忙音,再拨过去已是无法接通。
被强压下的不安突然翻滚成滔天巨浪拍下来,他惊得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手却抖得抓不住东西,手机又砸到地上,一整块屏幕直接摔碎在地。
眼前突然黑了一下。
这是他们一起去挑的手机。
“一人一只就凑成了一对,成双成对。”那天她黏在他身边是这么说的,笑靥如花。
心口突然疼得喘不过气来,他在地上蹲了许久。
就在这时,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单铭冲了进来。
“坏了坏了!李黎被人灌醉了,他压根没跟在茜薇身边……”他突然停下来,因为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慕惟珺,他紧握成拳的手,在颤抖。
“慕惟珺!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跑了两步,却又在离慕惟珺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么多年了还未见过慕惟珺如此失态,哪怕是那一年慕伯伯出事。尽管年少,可人前他都没掉过一滴泪。
所以,旁人都说他的心比石头还要冷硬,最是寡情。
可是谁规定了,流泪了才代表伤心难过?
“然后呢?”
慕惟珺快速敛去情绪站起来,倒把单铭问住了。单铭被他瞪了一眼,才想起自己是为什么事冲进来。
“刚刚定位到茜薇在去往雁回的盘山公路上。”听到这慕惟珺的神色还算镇定,可下一秒,一直挺得笔直的背像是经不住重击般垮塌了几分。
“欧展图不在嘉图大厦,有人看到他一个半小时前开车出去了,定位到他也在盘山公路那边。”
慕惟珺浑身一震,险些没站稳,狠狠捏住桌角。脸上的表情变化太快,单铭只来得及捕捉到暴怒过后余下的一脸肃杀的狠绝。
恰在这时,慕惟珺接到一通声音经过处理的匿名电话。
电话里,那人说欧迟今天开的荧光绿mini刹车片被人动过手脚。而单铭这边查到的监控,最后这张车是茜薇在开着,为了躲避欧展图的追赶开上了盘山公路。
那人还说,茜薇怀孕的消息,不是慕惟珺想瞒就能瞒得住的,就在几分钟前邱汀俞父女已经知道了。
慕惟珺有如五雷轰顶,车钥匙都忘了拿,二话不说拼了命地往外跑,等赶到了出事地点,天已经黑透。车灯下的光线算不得有多明亮,撞毁的护栏边,他还是捡到了茜薇的项链。他捏着戒指,克制了一路的情绪终于崩溃。
细细的链子上挂的是他们的婚戒,在伦敦的小教堂里他亲自为她戴上的。戒指内侧刻着M&Y,慕惟珺和尹嬿笙。还是单铭鼓动着他找人加上去的,说是这样子别具意义更会长久。
想来傻气,可到底是从那时起便存了长长久久的念头。
那次被骆朵云拿走后,他以为她再不会去触碰这一枚戒指了。前几日,他还在她的一堆首饰盒中翻到,那只湖水蓝的盒子被孤零零收在角落里。
却没想到,在恨极了他的时候,她还愿意把戒指戴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他捏着戒指蹲在路边,哭得像个孩子。
这里没有摄像头看不到监控,可他能想象得到,就在不久前,这里曾经发生过多惨烈的惊心动魄。
他欠她许多许多解释,多得不知该从何开始说起。总觉得,不管怎么样,他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哪怕她恨他。
等处理完这些不得不为之的事,他会用余下的时光为犯下的所有错赎罪弥补。
他知道,不能奢望原谅,他也不奢求她能原谅。他做下的错事,件件桩桩都不配得到原谅。
所奢求的不过以后每天都陪在她身边,不管冷待怒骂,他都会死皮赖脸地腻着她,绝不再扭头摔门就走。
他只想倾尽余生所有的爱,携手共白头。
可是现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浪翻滚声里,他深深明白,他终究还是失去了她。
永远的。
甚至连好好看她一眼都不能。
就这样匆忙的失去了。
戛然而止的最后,记忆深处唯留她转身时的凄清落寞。
心底深处,声嘶力竭地呐喊着:staywithme。
可终归还是到了最后,来不及后悔,来不及不舍,来不及道别……
所有一切都来不及的最后,命运的悲歌奏响的是saygoodbye的哀鸣。
而循环往复的唱腔,咏的是她唯一留下,他却不得而知的那句:此生永不复见。
动人婉转的咏叹调,起承转合间竟不知诀别苦。
入夜后狂风掀起了巨浪,水下搜救工作困难重重。惊涛巨浪里时间分分秒秒流逝,一次又一次就要拍碎了备受煎熬折磨的心。
凌晨时分单铭终于接到了电话,荧光绿的mini找到了。挡风玻璃碎裂,车内除了一部泡了水的手机因为卡在缝隙里没被水流冲走,再无他物。
传过来的照片,手机是茜薇的,慕惟珺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他却连跑去被撞得残破不堪的护栏边看一看那个黑洞洞的,将她吞噬了的地方一眼,都不能。
他跌坐在路边,深冬的海风冰得刺骨,脸上刀子刮似的疼,心里的痛却没能被分去哪怕一点点。
天际划过的闪电,照得波涛汹涌的海面狰狞的面目更狰狞。
就连冬日里一向平静的大海,似乎都在狰狞着嘲笑他的追悔莫及。
“李黎拜托我给你的。”
许久后单铭走到他身边,将李黎郑重其事交到他手里的信封交给了慕惟珺。
李黎说这是他从雁回瞒到蜃景的秘密,不敢直接交到慕惟珺手上是怕被暴怒之下的慕惟珺撕了皮。
信封里装了一张薄薄的信笺纸,还有一个黑色的迷你闪存盘。
信纸看到一半,慕惟珺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他捏紧了那张纸站起来。暗沉的夜色里他的眼睛格外亮,似乎是湿润太久了,所以燃起了一团火。
而那团火越烧越亮,眼看着仿佛要把沼泽般让人沉溺深陷的悲伤绝望烧尽。
翻滚着的海浪拍打着礁石,风浪声有节奏的交错着。
他紧紧握着闪存盘转身往山下走,脚步越迈越大,最后几乎要跑起来。
很多事情如果他不冲着去处理,他不知道最后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不管他如何亢奋,拼了命的一往无前,他与她之间的一切,已是定局。谁也不能改变,谁也改变不了。
错已成错。失去的,来不及。
题外话:
不好意思,昨前天忙得没时间开电脑,现在才发上来。 就此,算是结束。谢谢大家,这一年多以来的出现、离去。陪伴,或长或短,我都感激无比。行文至此,纵然心底太多情愫表达不尽,也终要戛然止住。没有番外,后续故事有缘会再见。一句题外话:大概只有死亡,才能成就爱情的不朽。七夕了,二次元的陪伴不可触不可摸,但无可避免的,也期待一期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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