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至诚环在我身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一些,他有点小心翼翼地说:“孩子确实算是我的。但是也不太算是我的。我跟杨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跟她没有发生过任何身体上面的逾越。这件事有点复杂,我慢慢告诉你。”
我完全听迷糊了。
林至诚又看了我一眼,更是小心翼翼地说:“杨桥肚子里面的孩子,是做的试管婴儿,而我是捐精者。”
我整个脑袋一声炸开了。
关于捐精这个话题,我没少看到国外的一些新闻上面,我当时的感觉是得尊重每个人得生活选择对吧,但是现在听来,却觉得那么不可接受。
如果林至诚是捐精者,那么杨桥生下的孩子,在他面前晃悠是该叫他爸爸叫杨桥妈妈然后叫我阿姨吗?
我被我丰富的想象力吓得不轻,不自觉地别开林至诚的手,我身体内的防御机制开始启动,我用一种防护的姿势抱住自己。
林至诚的声音一下子低下去说:“周沫,你原谅我好吗?”
我蜷缩成一团,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我说:“林至诚,你知道捐精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后面那个孩子跟你有血缘关系,意味着你跟杨桥有个共同的孩子,也就意味着,在我们的婚姻里面,你可能需要分一些时间出去给杨桥与那个孩子。当然了,好吧,也好,因为我压根就生不了。这下好了,多好啊,你林至诚就有孩子了,好得不得了。我应该陪你庆祝一下的,但是很抱歉,我实在没有心情。所以,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我又转了转身过去,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调,一副安静的样子说:“杨桥不是有孕期忧郁症么,你要过去照看着,那就去吧。既然你在捐精之前没告诉过我,后面也别告诉我了。”
可能有些人会觉得我无理取闹了。
可是天真的孩子们啊,等你们在千疮百孔后步入了以为甜蜜的婚姻,却在新婚后不到一个星期,一下子发现外面有个女人的肚子里面,有着跟你老公密切相关的孩子。
哪怕他们一点也没有逾越身体上面的界限都好。
但是却也是能如此激起一个人内心的不安,愤怒,难过,心酸,等等情绪。
我承认我也不过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人!我做不到那么的潮流跟大度!
我就这样怀抱着各种复杂的情绪,闭上了眼睛。
后背的林至诚的手固定一个姿势放在那里好一阵,他大概是想了很久,才慢腾腾地说:“周沫,我在作出帮助杨桥的决定时,我们还没复合。你别激动,你听我慢慢说,再来确定要不要原谅我,可以吗?”
我噢了一声,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我这是没有介意的资格,毕竟那时候我们还没复合对吧。
林至诚的手又侵略过来把我掰过来,他这两天一直没睡好吧,眼睛里面全是红血丝,他用叙述的语气慢腾腾地继续说:“我的伤好了之后,宏德从头再来那段日子,特别难熬。没钱,没材料,订单也少得可怜,甚至以前合作开的工厂,变得那么不再热情。办公室这边的员工,走剩不到一百个。以前合作开的客户也好,供应商也罢,除了上门追讨赔偿或者货款,其他时候基本是不登门的。银行也是这样,顺风顺水的时候,会巴着宏德贷款,等宏德陷入绝境,一分钱也贷款不来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杨桥这个时候会放下她的高傲过来帮我。”
我又噢了一声,内心五味杂陈。
就如同我这三年得益于吴开宇的庇护一样,林至诚他的身边也有个陪他患难的人,原来这才是生活的原本面目,很多人都有类似的或者不类似的经历。
我又紧张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拧着绞成一团,半眯着眼睛沉默着。
林至诚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好一阵才接着说:“我虽然跟杨桥从小就认识,但是在此之前,我们的交情最多算是一起合伙挣钱的合作伙伴。但是在后面,我们成了战友,盟友。而我会接受她的帮忙一起打拼,是因为我不想一直在泥潭里面。因为那些误会,我那时候对你有深深的恨,也有不甘,我想着只要我站得足够高,你后面就会后悔懊恼,你后面会对我刮目相看。”
我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情更是复杂。
林至诚移动了一下他的手,他这一刻更像一个话痨:“开始的半年,特别难。国内的大部分客户,对宏德完全没了信心,没办法了就只能跑国外的。杨桥的英语好一点,大部分客户都是她跑下来的。她为我熬夜,日夜颠倒地奔走出差,经常连时差都不倒,就回来继续加班。宏德有起色之后,很多人以为我跟她会理所当然的在一起。但是我挺自私的,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恨着你,而这恨必须来自爱。我分不出哪怕一小小部分的人给这个让我重新扬帆出海的女人。我还是会背着她找你,一层一层地翻查。杨桥始终是那种聪明并且骄傲的女人,她自己主动退出宏德的管理,为的就是跟我少见一些。”
大概是需要整理思路,林至诚的话到了这里,就突兀地停了下来。
我悬在半空中的心,像是遭遇了这一生中最大的一场酸雨,被淋漓得不知所措。
这些话,我听明白了听懂了。
他痛恨我,他深爱我,但是在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刻,需要的不是我。
能为他撑起一整片天空助他扬帆出海的女人,是杨桥。
她为他深情付出,却被他薄情辜负,她却不哭不闹,退一步隐忍。
她才是真真正正爱着林至诚的人。
而我,最多是一个在晴空万里之后回来啥也不用干就摘下了果实的女人。
我一下觉得自己才是这一段感情里面多余出来的那一个,我噢了一声,完全闭上了眼睛,我说:“我困了。”
其实对于感情,我还是怂兮兮的,我就是一怂包子,我除了逃避还是逃避,我以为我闭上了眼睛睡一觉起来,所有的烦恼就会迎刃而解,我以为。
可是林至诚,他跟我不一样,他是唯物主义者,他伸出双手来扶住我的肩膀,他强制的口吻对我说:“我们聊完再睡。”
然后,他在我的抗拒里面,继续说:“六个月前,消失了挺久的杨桥忽然又回到了深圳。她跟我说她想有个孩子,我就让她赶紧找个人结婚。我知道我挺残忍的。但是后面你猜杨桥跟我说什么了吗?她患上了子宫癌,好在是早期。她说找不到适合结婚的人,但是她又不想彻底失去当母亲的资格,所以她需要找一个捐赠者,而我是她内心最理想的人选,她说对我知根知底,知道我没有家族遗传病症,她说她没时间等了,她是开口求我的。周沫,哪怕她傲得很,什么都不会亲口说,但我也知道她确实为了我浪费了她整个青春。我欠下的人情债,多得让我汗颜。我无法回馈给她同等程度的爱意,甚至连喜欢也没有。我说不出拒绝的理由,我无法拒绝为我付出那么多,现在身患重病的女人。”
“周沫,我知道如果我想强制你理解我现在的所有行为,对你特别不公平。但是杨桥高傲而又孤僻,她的家里人因为她在被我退婚之后还跑回来帮我而跟她断绝关系,她生性冷傲,没有交心的朋友,她的生活就跟一座孤岛一样。我那晚如果晚去一点,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晚她一直在说各种寻死的方法,我原本想去打个电话给你,但是她发作起来,说如果我不关掉手机跟她一直聊天,她就拿刀子捅自己的肚子。在医院你遇到我们,她已经在医疗室闹了一场,她的情绪太反复了,我在那种情况下根本不敢刺激她。不管她怎么闹我,我都无法去抱怨她,因为我欠她。可是,我其实太不自量力,我想还我欠下的人情债,我又深怕委屈你。周沫,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
林至诚说完,他的脸凑过来,他的眼睛里面确实是被左右为难折磨得筋疲力尽的纠结。
而于我而言,他这番话我,不亚于往我自以为是的安定平宁的日子里面投放了一颗原子弹,它的威力强大到还没开始炸开,之前所有给我的声势浩大的恢弘的甜蜜,就这样全部阵亡,灰飞烟灭。
可是我那么的不忍,我会心软,我怕看到这个在我的面前如同偶像一样伟岸的男人,像一个孩子那样的无助。
也就是沉默了不到两分钟,也就是用了不到两分钟来消化,我终于将自己那些酸涩的小情绪压制下去,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和善起来。
为了表示善意我甚至主动伸手去覆上他的脸,我盯着他说:“先顾好病人吧。”
我不知道的是,原来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我后面会为我这样即兴而来的大度,付出太多的心酸与疼痛。
(首发磨铁中文网)
151你看,都快一点了(感谢ponyoo的皇冠)
而此时,在我的话音落下之后,林至诚的唇冷不丁凑上来,他含糊而混沌的声音里面全是让我听不懂的情绪但是他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我太自私了,我清楚知道不该在结婚前瞒着你这个事,可是周沫,我输不起了。我不敢冒险,我怕因为自己一时心软犯下的错误,导致你永远离我而去。好几次我想开口,可是我一看到你的眼睛,我却无法开口。我太自私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明明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我们该温存的时候,可是当他的吻如同一个恣意挥洒热度的火炉一样时,我挣扎了几下之后,最终放弃抵抗。
可是林至诚的手游弋到腹部的时候,他忽然一下子坐起来问我:“你晚上没吃饭?”
(稍安勿躁,看小黄框)
见我沉默,张磊急了,他问:“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找你一个晚上了。大半夜接到林至诚的电话,差点没把我吓死。”
他刚说完,似乎觉得这话不妥,就又加了一句:“如果你跑丢了,我去哪里找个像你那么爷们的兄弟,对不。”
抱着的那团衣服已经有点湿了,车上空调开得很低,这点来自这个让我很愧疚的男人带来的暖意,让我张嘴就撒谎说:“嘿嘿,怕啥啊。我家里出了点小事,我是去车站买票回家了。好哥们,下周帮我请个假呗。”
花了70块买了一张回老家的车票,我一直在安慰自己,反正过年没回家,这次回去看看家里也不错,这不是浪费这不是浪费。
回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我在路边买了个饼吃着,打算等下走回去算了。
但是运气好,刚好凑上隔壁的李叔过来赶集买东西,一见到我,他就跟见到钱似的,以为我是亲自拿钱回来还他,招手给我,招得很热乎。
最后,我是坐他的摩托车回去的。
回到家里,婶婆正巧坐在门口摘空心菜,一见到我,还跟做梦一样。
一年多没回家,家里的房子显得更旧了,婶婆一个人在家不太舍得用电,到处都是煤油的气味。
家里就一台特别老掉牙的电视机,没几个频道,也没啥好看的,吃完饭唠嗑了一阵,才八点不到都准备去睡觉了。
那个八卦村长周老头却来了。
破天荒的,特别客气,也没嫌弃我这里狭隘更没嫌弃煤油的气味重,他一上来就说:“周丫头,村口有人找你,快去。”
满腹狐疑,也怕吵醒了家里人,我爬起来,摸了个手电筒,在周老头的催促下,踩着一路的小村巷忐忑不安地跑到了村口。
大老远的,循着月光,我就看到了林至诚那辆白色的车停靠在那棵因为台风被砍掉枝桠的树旁边,而他依靠在车的旁边,看起来已经耐心全无。
我住的这个小村靠海,海风挺大,他的头发被吹得有点乱,估计也是开了挺久的车,看起来很疲惫很焦躁,我就这样站在那里看了不下十秒,然后心里面压根控制不住的想骂人。
他林至诚是脑残吗?
就这样贸贸然跑来,我们这里地方小,周老头还特别八卦,这样一来,肯定不用到明天,整个村里面的人都知道这事了。
说不定,还会被说得特别难听,会说我不好好去干活挣钱还债,还好做不做,净跑去勾引男人。
我正在心里面骂得慌,林至诚一下子就看到我了,一个箭步走上来,他拿出钱包也不知道掏了好几百给后面看热闹的周老头,淡淡地说:“谢谢,你先回去,别逮住个人就乱说这事。”
就帮忙喊个人,就挣了那么一小叠钱,周老头乐得跟脸上开花似的,连连说不会不会之类的,就屁颠屁颠走了。
我们这条村年轻人都出去务工了,现在又不是过年过节,村里面都是些老人家,睡得都早,周老头一走,整个村就静得很,就像陷入沉睡一样。
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林至诚拽着我就往车这边走,我死命想要挣扎,然而他却紧紧抓住,根本不给我松开的机会。
被他飞快地塞进车里面,我有点恨恨地想开门下来,然后他却冷着声音说:“你要闹,也等我把车开远一点再闹,除非你喜欢全村的人出来看热闹。”
确实被他抓住了弱点,我抿着嘴看着他熟练地发动车子,踩下油门,他忽然又说:“给我指路,海滩往哪里开?”
我很不爽,也不想听他的,就没动。
见我那么别扭,他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说:“给我指路,不然我把车停在村口将你就地正法。”
跟前几天小媳妇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他又恢复之前的装逼,语气里面还是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我吓了一跳,最后乖乖给他指了路。
好像挺满意我的配合,他一路开着车狂奔,40分钟的路程,他愣是只开了二十多分钟。
在一片寂寥苍翠的松柏林旁边,他终于把车停下熄火,然后说:“下去走走。”
在自己村里面,我还真没有闲情逸致跟他*,坐定在那里,我说:“就在这里说。”
林至诚没立马应我的话,而是盯着我看了不下两分钟,这才缓缓开口。
一张嘴就很凶。
他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耍我好玩是吧?”
我怎么就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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