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论才干、论野心,他不输给任何人。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出身的决定和影响太大。如果有缩短奋斗历程的捷径,他为什么不走?
他天生就该活在更开阔的舞台上。
后来,事实果然证明,他的选择没错。
祝晗姝是个好女人,是个好妻子,也是他通往梦想的彼岸最大的助力。不过四年,他执掌的新宝瑞完全脱胎换骨,将行业里其他竞争对手远远丢在身后。无论品牌效应、产品质量、人才队伍,都向国际一流企业靠近。
当然也有人非议,认为他取得这样的成功,是站在新宝瑞已有行业地位的基础上——毕竟多年来,新宝瑞就一直是行业第一;也有人暗地里讥笑,他不过是靠老婆的裙带关系上位。
但宁惟恺根本不在乎。成王败寇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他付出了多少,他做到了什么地步,外界也许还看不清楚,但公司的员工都知道,祝氏的股东知道,而他的妻子,也信任并且知道。
宁惟恺不知道,男人和女人对爱情婚姻的态度,是否有不同。他始终以良好丈夫的标准要求自己,多年不变。但祝晗姝望向他的目光,却越来越爱慕、越来越眷恋。在很多方面,她也对他越来越依赖。宁惟恺有这种感觉,他已经成了她唯一的天。毫无疑问,这感觉曾一度令他非常受用,并且骄傲。他甚至不止一次想,他就该找个这样的女人,小鸟依人,一生缱绻。他为她挡风遮雨,被她崇拜。他们俩的结合,是价值最大化的体现。
然而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感到不满足的呢?
也许是从新宝瑞还很辉煌的时候起,他在外面与人谈笑风生,将整个行业、任何竞争对手的生死,都牢牢捏在手里。而他如此意气风发嚣张跋扈之时,突然就产生想要对人倾述的欲望。
想要跟人分享。
但祝晗姝明显不关心这一切。她关心的是给他炖的红酒牛肉是否酥软,她关心的是他的衬衣是否当季新款。
一次, 两次,三次……之后,宁惟恺也不再跟她讲工作上的事,因为这个沟通过程实在索然无味。
祝家的两兄弟以及整个祝氏对他始终微妙的态度,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诚然他是外姓人,绝不指望对方真的把他当家人。但他以为他们是明白人,无论基于利益,还是基于祝晗姝的情分,都应当对他彻底信任,以图将来。而他这些年来也的确为祝氏呕心沥血。
谁知在商场的一次不慎失手,就给了他们发难的机会,直接将他调任冷门小公司,毫不留情。
所以这些隐藏许久的矛盾,大概就是在他跌落谷底后,开始爆发。
在他与祝晗姝之间。
沟通上的障碍、她在家人与他之间的摇摆、她的脆弱和茫然……交织成一张密密的网,而他身陷其中,不觉得厌恶,只觉得疲惫,深深地,对现在的他和她,感到疲惫。
他不知道,他的婚姻是否走到了尽头。可当这个念头闪过脑海,他感觉到的失落感,竟然比失去新宝瑞还要空旷和磅礴。
Lydia的出现,就像某种征兆、某种他渴求依旧的诱惑,想要将他拉入堕落的深渊里。
那段时间,外界疯传Lydia是他的情妇,甚至也许连祝晗姝都这么认为。但事实上,Lydia于他是什么呢?
首先,是曾经的林浅的替身。她们有着同样清秀干净的面容,有着傲慢又狡黠的性格。她们同样会用脆生生的嗓音喊着他的名字:宁惟恺、宁惟恺!不把他当成亿万企业的老总,也不当成落魄的商城棋子。他就是他,她们眼中独一无二的宁惟恺。
Lydia还是个开心果。她很有趣,她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和举动,譬如拉着他去参加街头艺术家的聚会,譬如突然做一顿很奇怪的饭菜送来给他。宁惟恺承认,那段时间,有这样一个女孩存在,极大地缓解了他的压力。与祝晗姝的闷而中规中矩不同,Lydia总是能令他发笑,令他感觉到自己又年轻起来,像个毛头小伙子。
那他到底是爱Lydia,还是爱祝晗姝?
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有答案。
他从不觉得自己爱过Lydia。她就是个简单的开心果,在那段时间,他很需要这样一个人,调节自己的生活。从这一点看,徐烨他始终是自私的。明明很清楚Lydia对自己的情意,却始终保持暧昧的态度,从不明确回应,继而能享受她给他的好。
但是爱她,他真的做不到。这样一个在酒吧认识的女孩,离他爱的标准太远太远。甚至每每与她相处时,看着她脏兮兮的指甲,看着她妖艳的妆容,尽管愉快好笑,他却会突然又想起祝晗姝,想起她漂亮干净的指甲,想起她的安静陪伴,想起她不施粉黛却依旧清澈动人的面容。
他想,他是爱着祝晗姝的,一直都是。
只是,爱得不够。
当听到祝晗姝说,要把手中的新宝瑞股份给自己时,宁惟恺的心情,是极为震动的。
狂喜有之,歉疚有之,感动有之,爱意有之。还有那么点意料之中,而蛰伏许久的野心,也同时随着这个契机的到来而滋生。
那几天他没有去找Lydia,每天按时下班回家陪伴妻子。
说不清什么心情,其实他跟Lydia之间,连一个吻都不曾有过。但那段时间,就觉得不能够,不能够再纵容自己的陷落。他脑海中甚至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祝晗姝的天,是她的依靠和仰仗,他主宰了他们的爱情和人生。他甚至对她越来越多的挑剔。
可每当人生的关键时刻,却似乎总是这个小妻子站出来,带给他救赎。
那他是否差点就走偏人生的方向呢?
又或者,那个方向才是正确的?是忍受不完美,从此知足,还是继续在现实中游走,看似有很多快乐,回头想想,却只觉得空洞?
所有矛盾和情绪的爆发,集中在那之后的某个晚上。
他终于还是跟Lydia出来见面。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Lydia带他去放风筝。宁惟恺见过人在秋高气爽的白日放风筝,却很少见大半夜跑到空旷的足球场去放风筝的。
但当缀着灯光的风筝升上天空那一刻,他的心情还是愉悦、放松和感动的,一如跟Lydia相处的每一个瞬间。因为她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在风筝上用细细的光点,缀上“NWK”三个英文字母,然后用荧光笔写道:战无不胜!
很傻气很江湖气的话,但是他看着很舒服。彼时,Lydia就拿着风筝的线,跑得香汗淋漓,像个少年般,站在足球场中对他笑。而他站在场边,笑着抬头,刚要说话,忽然就看到操场入口一个人影一闪,快步离开。
宁惟恺的心就这么狠狠一沉。
Lydia如无其事地问:“怎么了?谁啊?”
这一刻,宁惟恺突然觉得窘迫。
但他从来都是果断的,他发现根本不需要作任何取舍,他已经快步追了出去。
而身后,Lydia依旧拿着风筝线,站在原地。他似乎听到她轻笑的声音。
宁惟恺追出体育场,却只看到稀疏的人影、昏黄的路灯,哪里有祝晗姝的身影?他拿出手机就拨给她,通了,立刻被挂断。再打,再次被挂断。最后她直接关机。
宁惟恺只觉得心突突地跳,仿佛他隐瞒许久的秘密,终于被妻子发现。他脑海中刹那闪过很多念头:她会不会哭?她会不会万念俱灰,以为她的天已经塌了?
她会不会离开?
一想到这个念头,他的心忽然疼了起来,剧烈地疼。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失去祝晗姝,他失去的不仅仅是祝氏的财富,不仅仅是一个女人、一段爱情和婚姻。
他会失去自己的妻子,失去自己的家。
原来他一直都不愿意失去她。
这天,宁惟恺回到家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家中空寂无人,从不外宿的祝晗姝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令他更加确信,刚刚在体育场的那个人,是她。她看到了。
这晚,宁惟恺一个人躺在双人床上,做了个梦。他梦到了很多年前,与祝晗姝在酒会上相遇的那一幕。那时候,她是他梦寐以求的公主,安静婉约地坐在角落里,而他怀着爱慕和野心上前,风度翩翩地问:“海,怎么一个人坐着?”而她抬头看着他,眸光如水,光芒万丈。
……
浑浑噩噩不知睡到何时才醒来,宁惟恺起床、洗澡,换上干净衣物,又刮了刮胡子,再做好两个人的早点,已是一身清爽。
他想,没有人的人生和爱情是完美的。
他想,她是生气了,但她一定不会离开他。他还可以挽回。
他想,他其实一直是重情的人。失去林浅之后那么多年,他都没爱过别人。现在对她,也是一样。他要告诉她,一直以来他错了,他们都错了。他们的爱情,根本跟金钱没有关系。这些年其实不是他惯着她,而是她宠着他。不是他爱不够她,而是——
他想要令她爱得更多。
番外三 因为有你
(一)蜜月记
林浅对厉致诚;也不是360度全方位完全满意的。
譬如今天他筹办的婚礼,就令她感到繁琐、世故、无趣。超五星级大酒店、权贵政要莅临、司仪作秀□□恩爱、满场宾客高大上……与这个年代;任何土豪的婚礼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林浅也知道;这些是必须的。谁让两人是商界人士,他还是商界知名人士呢。
只不过这晚宾客散去;新郎和新娘累趴在沙发上。新娘看着桌上各种旅游宣传册;心想;婚礼就这么着吧。蜜月可不能让任何人打扰。于是精神抖擞地坐起来,拿起几张海岛照片,问厉致诚:“蜜月我来安排;你有什么要求?”
厉致诚看着身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妖娆的身体曲线,抬眸答:“都行。我有新娘就可以了。”
林浅:“噗……”
三天后,某国外海岛。
蔚蓝的天,湛蓝的海,白色的沙滩,以及,无边无际的丛林。两人背着行囊,宛如任何一对年轻的、徒步旅行的情侣。这是林浅梦寐以求很久的两人之旅,自然很是雀跃。
两人沿着沙滩往酒店走去,身旁就是海与林的交界点。厉致诚脸上也噙着浅浅的笑,双手插裤兜里跟在她身后。
“这里地形复杂,小心迷路。”淡淡的嗓音。
林浅回头瞪他一眼。
不能怪她以德报怨。主要是自从两人感情稳定、事业稳固后,他似乎越来越喜欢在她面前暴露大灰狼的本性了。具体表现为:经常漫不经心地调戏她、捉弄她、稍不留神就吃掉她……
所以他这句关心的话语,听到林浅的耳朵里,就好像在说“一切尽在我掌控,依附我、跟着我,才是你最明智的选择”——大灰狼对于重申和回味自己的独占权这件事,是乐此不彼的。
“切。难道你就对这里了如指掌?”她忿忿。
“当然。”
“那我们打个赌吧。”林浅的玩性和好胜心又被激起来了,“我躲起来,如果你能找到我,我就……洗一个星期的碗!”
耀眼的阳光下,厉致诚微微眯了眼,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她,俊朗容颜比她见过的任何青年都要深沉动人。
“不。如果我赢了,你就……”
身旁有路人经过,他稍稍压低了嗓音,唯有林浅听到。她的脸倏地红了,一把推开他:“讨厌!”
但赌约还是就此成立了。
不过,由于林浅对厉致诚,总是逢赌必输。所以这次,她留了个心眼,提出三局两胜制。
第一局的地点她就选得很有水平——潜水。朦朦胧胧的水底,每个人都穿着潜水服戴着面罩,他能找到她才怪!
午后,阳光明媚,海风清新。
林浅背着氧气瓶,得意地在一片水下礁岩旁游来游去。看看小鱼,看看水生植物,躲开外星生物般的大型水母……啊,兴奋又快活。她身旁是五六个穿着同样潜水服的年轻女人,大家身形都差不多,她就不信厉致诚真能把她分辨出来。
正想着,忽然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男人泳姿健美的朝她们快速游过来。
林浅心头一喜,立刻估摸了一下时间。她跟厉致诚分开已经有半个小时,这块海域不大,他也该找到这里了。再看那身形和泳姿,越看越像他。
于是林浅趴在一块岩石上不动,继续混在众人中——切,她才不会游动呢,这样他肯定一眼就看出来。
那男人越游越近。潜水镜后的眼藏得很深,他在离女人们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望着她们,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伺机而动。
林浅装得更加若无其事。但她其实也很好奇,特种兵出身的他,真的就那么神?随随便便就能跟踪捕获他?不至于吧?况且他是陆战兵,这可是在水里……
正胡思乱想,忽然就见他游向右前方的一个女人。
哎!错了啊你!
林浅心中涌起的竟然不是高兴,而是郁闷。眼看他就要拉那个女人的手,林浅想也没想就一个猛扎过去,扎到两人中间,然后抬头狠狠地看着他。谁知他像早料到了会发生什么,那伸出去的手突然转向,一把就搂住了她的腰。林浅瞬间身体失去平衡,随着他在水里转了两圈,两人才漂浮平衡下来。
他抱着她,抱得很紧。手还捏了一下她的腰。
林浅这才知道上当。他早就认出了她,故意略施小计,等着她投怀送抱。
这人!
她瞪着他,无声地用嘴型说:“无耻!”
他的眼中却有笑。
“哼!”林浅作势要逃离他的怀抱,却被他拉着一路往上游。待到两人刚浮出水面,她的面罩就被人摘掉,而他的脸已经俯下来,深深吻住了她。海面上闪动着点点波光,落日在遥远的前方,眼前的景色美不胜收。而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承让。”
林浅被吻得意乱情迷,但还没忘记顽守战线:“别高兴得太早,还有两局!”
结果第二局她输得毫无悬念。
场地还是她选的,广阔深远的丛林。
林浅好歹也是户外热爱者,自信能逃脱特种兵的追踪。她的方案也很简单,直接在丛林深处,找了棵枝叶繁密的大树,然后呲溜溜地爬了上去,伏在树干上。
她就不信,厉致诚在一片树林中,能找到她这一棵树。
结果……他真的找到了。
五分钟后,林浅别别扭扭地搂着根粗树枝,望着沿树干正利落攀爬而上的厉致诚,真的好悲催啊。
“喂,你怎么找到我的!你是不是作弊了?”她不死心的问。
厉致诚已经爬到了她跟前,闻言笑笑。
“一路脚印、被压弯的树枝……”他一把将她从树枝上扯过来,扣回怀里,“我的新侦察兵都能找到你。”
林浅探头往下看看,可丛林茫茫,还真看不出来他说的那些似乎很明显的迹象。
林浅扭头就想往下爬:“好吧,你赢了,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