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哗哗地放着水,镜子渐渐布上一层水气,司嘉怡抹开它,看到镜子里“焦躁难安”写在脸上的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焦躁?
说着“我宁愿污染你的人是我”的他。
说着“我在给你一个允许自己爱上我的理由”的他。
说着“这样看着别人的女朋友,会挨揍”的他。
他给她的感觉这样美好,司嘉怡扪心自问,她承不承受得起在这样的美好里夹杂一星半点的虚伪?
司嘉怡讨厌这种感觉。
这种,总被人称之为“动心”的感觉。
司嘉怡终是没能拨出方梓恒的电话。中午吃饭时傅颖提到过一点关于方梓恒近况,司嘉怡左思右想,顾不得已经这么晚,改拨给傅颖。
关机。
都这么晚了,估计早就睡了……
司嘉怡只得发短信给傅颖,要她速回电。
浴缸里的水早已满了,司嘉怡拆开头绳往浴缸走去,听见浴室门把的声音。
“我还没洗完。”她扬声说。
随后门外便没了动静。
司嘉怡忙脱了衣服跨进浴缸,刚沉进水里门就开了——姚子政用拿着钥匙站在门边。
她一愣,下意识地要披上浴袍起身。这里暗,外间明亮,他背着光走来,沉默得让人忌惮。
姚子政最终坐在了浴缸边缘,微笑着问她:“你都知道了?”
“什么?”
“方梓恒的事。”
“……”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对付他?”
他把她湿的额发捋顺,这么狠的话,说的这么温柔。司嘉怡有点反应不过来,机械地随着他的话继续下去:“为什么?”
“因为他对我的女人有非分之想。”
姚子政一瞬不瞬看着还有些疑惑的她,就像在重复确认:没错,我的女人。
第 15 章 。。。
流水溢出浴缸的声音惊醒了陷入魔怔的司嘉怡。
她想了想,说:“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么做都是因为我,那好,我向你保证,以后断绝和方梓恒的一切联系,而你,放他一马。”
姚子政脸色“唰”地一沉,“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这是为了你的前男友在跟我谈条件?”
司嘉怡不知如何作答,看到他冷冷一笑:“看来你真的很关心他。”
他的手机还捏在手里,示意似的举到她眼前一晃:“他的那通留言你应该听到了吧?”
司嘉怡瞥一眼手机——还在保持通话。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姚子政把手机放回耳边,听他说:“堵掉他一切后路,我要让‘方梓恒’这个名字在传媒圈消失。”
话虽是对着手机说的,可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司嘉怡,直看得泡在温水里的她身上阵阵发寒。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逼他养成了这样乖戾的性格?司嘉怡不清楚答案,但她很清楚地意识到之前的柔情蜜意转瞬已成泡影,他之前答应隔日清晨送她去片场,这倒是说到做到,可到了片场,她一下车他就绝尘而去,决绝到令司嘉怡都有些反应不及。
司嘉怡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男人——暴君。一心一意只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过后对她的不闻不问,是否也就意味着,她被打入冷宫了?
想来可笑。
司嘉怡手头所有的on档戏都即将在农历新年前杀青,新年一过便专心备战彭导的新戏。
年底的各大颁奖典礼经纪人都替她推掉了,趁这难得的休假,她和傅颖一起回温哥华陪父母过年。两家人搭伙吃年夜饭,格外热闹。傅颖的妹妹早婚,孩子都四岁了。傅颖没次回家都要被念叨终身大事,今年司嘉怡也没能逃过,长辈旁敲侧击地问有没有对象。最后只好躲到厨房切水果。
磨蹭了十几分钟才端着果盘出去,走两步就听到自己母亲对傅颖母亲说:“她还以为天高皇帝远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经常上国内的网站,真是什么花边新闻都有,出个什么事都能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名誉,有哪个正经人家会娶娱乐圈的女人?我真担心她嫁得不好。”
又听傅颖母亲安慰道:“现在本来就流行晚婚,嘉怡这孩子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她自己能赚钱,还这么孝顺,过年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们扩充店面,这可比我们家傅颖强多了,你还怕她以后过得不好?我们家傅颖才真的教人担心。”
“钱财都是身外物,养儿防老这种观念我是没有的,也就不指望她帮我扩充店面啊什么的了,女人终究得有个好的归宿才行,我就希望自己女儿能过得安稳无忧。当初她有书不好好读偏要回国去考什么电影学院,我那是坚决反对的,就是她爸,硬要惯着她,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陪长辈聊天的傅颖小声抗议了句什么,司嘉怡拒绝再听,她端着果盘回到厨房,关上门,顿时安静。钟表的滴答声有规律地持续着,司嘉怡抬头看一眼时间,又低下头去,一时之间脑子里有很多想法。比如,这儿与国内时差16小时。又比如,好的归宿……
天底下哪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的归宿?人能依靠的,始终只有自己。
傅颖的妹妹把孩子留给丈夫照顾,叫上这两个单身女人出去放烟火,实则开车把她们拉到了闹区的酒吧。
这新年夜,三个女人过得都还不太好。
“我就羡慕你们这些单身的,多自由,我出来喝杯酒都要找借口。”
“嘉怡,阿姨已经很不错了。我这个妈呢,是连我这个女儿都看不起的。”
三个女人碰杯,烦恼伴酒吞。
喝醉了没法开车回去,在附近酒店要了间房暂住一晚。喝醉了的傅颖在酒吧还没跳够,到了套房,上桌继续跳,下面两个女人笑作一团。
傅颖跳的不尽兴,要拉司嘉怡一起上桌,到处找她,终于看见她醉醺醺地倚着玻璃窗,一手抱着酒瓶,一手拿着电话,“姚子政。”
“抱歉,姚先生正在开会,请问有何贵……”
“姚子政。”
“……”
“我、想、见、你。”
***
司嘉怡隔日在酒店房间醒来,宿醉时的糗事早忘得一干二净,
收拾妥帖回到家,傅颖的妹妹依旧是贤妻良母,她与傅颖依旧是孝顺女儿,面对不同的人,戴不同的面具,生活这场戏,永远没有“关机”这一说。
母亲接到了航空公司打来的电话,知道她已经订了机票,有点诧异:“后天就走?不在家多住几天?”
司嘉怡正跟父亲下棋:“傅颖也是后天走,正好有个伴。”
“前天跟傅颖出去玩,喝得满身酒气回家,今天下午你又要陪傅颖去买东西,后天又跟她一起走,你过这个年,呆在家里的时间还没有跟傅颖出去的时间多,你到底姓司还是姓傅?”
爸爸替她说话:“嘉怡赶回去也是为了工作,体谅下女儿吧。”
母亲有点怨言:“你就不担心你女儿为了工作把身体给整垮了?好不容易休假,也不知道好好休息一下,一个劲的出去溜达。”
父亲朝司嘉怡使了眼色,司嘉怡有点不甘愿,可最终还是咬咬牙,挂起撒娇的笑抬头看向母亲:“放心,你女儿我是无敌铁金刚,哪那么容易垮?”
说是下午不出去了,可司嘉怡还是趁着父母睡午觉时溜了出去。外头没再下雪,清障车把积雪堆在道路两旁,司嘉怡的车一路穿越这洁白的屏障驶向大卖场。
和傅颖逛了一下午,收获颇丰,一张按摩椅,一套专门针对熟龄肌肤的保养品,一套骨瓷茶具,一组适合听老歌的音响……
结账的时候看到单据,傅颖都替她担心:“你就不怕你妈又数落你乱花钱?”
“我就喜欢看我爸妈一边叫我别再为他们乱买东西一边忍笑的样子。”
大型物品隔日送货到家,小物件自己运回家。已近傍晚,又开始下雪,司嘉怡回到家,车顶盖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与傅颖一人拎着两大袋东西进院子,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响。
她掏个钥匙傅颖已经等不及开始催:“冷死了冷死了快按门铃。”
说着已替她摁响门铃。
有人应门,缓缓开启的门缝里透出丝丝暖意,司嘉怡弯身拿起袋子,傅颖手上的袋子却在这时“啪”地掉落在地。
她回头看傅颖,看到一张震惊的脸。
顺着傅颖的视线看向门里,司嘉怡倏地愣在那儿忘了动。
对面的男人扬扬嘴角:“不是说想见我么?”
第 16 章 。。。
司嘉怡听见有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
是心里那座围城,在这个男人浅淡的笑容面前轰然倒下。
长辈们已经做好了晚饭,就等她们回来,一进屋就被催着上桌,姚子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到客厅去,自然得就像任何一对老夫老妻会做的那样。
母亲推推司嘉怡肩膀:“哪能让客人帮你拎东西?赶紧去帮忙。”
“阿姨,不用了,东西不重。”姚子政的声音浓纤合度,不卑不亢中又透着尊重。司嘉怡看见自己母亲打心底里笑出来。
从进屋起到上桌吃饭,司嘉怡格外的沉默,傅颖的脚在桌底下踢她,渴求解疑答惑的眼神一直在她与姚子政之间扫,司嘉怡对此忽略。
母亲上了桌就开始旁敲侧击:“大过年的怎么不陪家人,反而来了温哥华?”
“有人邀请我来这儿做客。很重要的人,我不得不来。”说这话时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对面的司嘉怡,司嘉怡低下头去。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和嘉怡她爸说你和嘉怡是同公司的,那你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样把别人当做上门女婿似的刨根问底,司嘉怡替自己母亲尴尬,在傅颖又一次试图踢她时,司嘉怡起身就往外走。
“去哪?”
“添饭。”
“可你碗里的饭动都没动……”
司嘉怡已经闪身进了厨房。
她站在流理台前发呆,准确来说是在思考,只不过思考不出头绪。这个男人让人混乱。
有温暖的鼻息贴近她的后颈,司嘉怡吓了一跳,低头看见那双扣在自己腰上的手,才松口气,身体却更加僵硬了。“我可没邀请你来做客。”
“‘我想见你。’这不是邀请是什么?”说话的时候有气息呵在司嘉怡皮肤上。
“你现在这样对我,等于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说实话,我消受不起。”
“打巴掌?”姚子政把她的肩搬过去,要她正视。一字一句,郑重地说,“我怎么舍得?”
她在他的掌控中,在他的诱哄下,有种节节败退的感觉。连讽刺的话都说得这样软弱无力:“你当然舍得,开心的时候哄着我,不开心的时候就晾着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那是因为我讨厌被人影响。我不主动联系你,也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可我发现只要对象是你,我就做不到……”
原来这张沉默寡言的嘴这么擅长说情话,就在司嘉怡快要溺毙在这柔情攻势下时,厨房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吱呀”一声,伴随着随后响起的傅颖的声音:“那个……”
司嘉怡一愣,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姚子政已悄无声息地退后半步,可傅颖俨然已撞见她们的相拥,面色有些尴尬:“阿姨派我来叫你们出去,说是饭菜都要凉了,你们怎么还躲在厨房里说悄悄话。”
***
母亲坚持要让客人留在家里过夜,对外人比对自己女儿好,把司嘉怡的房间让给客人,让司嘉怡自己去住书房。
“伯母,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回酒店。”
“嘉怡小时候就总是有房间不住、有床不睡,爱跑去书房去睡帐篷。她的被褥帐篷里都有,你就别操心了。”
道貌岸然的姚子政还要接些什么话,司嘉怡没再听,进书房,关上门,钻进老旧的帐篷睡觉。
这儿曾是她儿时的小天地,空间有点小,如今的她微蜷着身才能睡得下。
通过每次回家都会睡睡这帐篷,总觉得这里是她勇气的源泉。她每次这样做,母亲都要千方百计赶她回房间睡,说是挤在狭小空间里睡觉对脊椎不好。今天因为姚子政的出现,她的脊椎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司嘉怡永远弄不懂老太太的想法。
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见开门声,继而有脚步声朝她靠近,司嘉怡没有管,翻个身继续睡。
“嘉怡,睡了么?”不是姚子政的声音,而是她母亲的。
司嘉怡这才坐起来,拉开帐篷拉链,揉着惺忪睡眼看着母亲。
“你爸还在楼下和姚子政喝酒。”
司嘉怡打着哈欠坐起来,看一眼帐篷中央垂挂着的闹钟:“都这么晚了。”
“你爸说那孩子酒品不错,我也觉得他彬彬有礼,看得出来家教良好。我给他打90分。”
“这么大晚上把我叫起来就为了说这事?”
“谁让你不多留几天,硬要赶着后天走?我现在不揪着你说上几句,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你一面。”
“哪有这么夸张?你们随时都可以飞回去看我。你女儿现在有钱了,你们也就别省机票钱了。”
“行了,别贫嘴。妈就是要给你提个醒,面对再好的男人,你也得长个心眼。”
“……”
见司嘉怡愣住,母亲以为女儿睡意蒙蒙地没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见时间真的不早,母亲推着让她睡回去:“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嫌我唠叨,你睡吧,总之记住我刚才那句话就行了。”
听见关门声,司嘉怡才醒过神来。她虽然永远弄不懂老太太的想法,但她此时此刻很确定,老太太唯一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女儿不吃亏。
快要重新入睡时书房门再一次被推开,估计是老太太不放心,又要来叮嘱两句,司嘉怡实在困得不行,一点也不想动,无声之中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她嗅到了丝丝酒气,知道是谁了,也就更加一动不动了。
她被抱了起来,抱出书房,回到柔软的床上。有吻浅浅地印在她的唇边,司嘉怡心念一动,伸手拉住转身欲走的姚子政。
她听到无奈的笑声:“又装睡?”
“我爸妈都睡了?”
“要不然呢?我怎么敢当着他们的面把他们宝贝女儿弄上床?”
“流氓。”
姚子政微微眯起眼看她:“我还可以再流氓一点。”
话音一落便扑了过来,司嘉怡笑吟吟地抱着被子躲到床尾。一来一去碰倒了床头柜上的不少相框。姚子政把相框一个一个摆正,这个女人用他的腹部做枕头,困意了然,他一手若有似无地绕着她的长发,另一手拿起其中一个相框问她:“这是?”
司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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