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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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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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霞则负责断后。

陈路路看着他们撤离。

他不敢阻拦。

——因为就算连撤走的时候,孙青霞的神情气焰仍然如此迫人、凌厉、不可一生。

就连龙舌兰在撤的时候也一样发同一只傲慢的凤凰。

——尽管可能是负了伤、折了翅的凤凰,但一样仍是非同凡响的凤凰。

鸟鸦飞上枝头变风凰,可是凤凰掉下枝头是不是就打回原形,变成乌鸦呢?答案虽不确实,但从树上掉下来的仇小街肯定已摔个乌灯黑火、日月无光!

陈路路在这稍稍迟疑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正要逃亡的一男一女:一个捕快一个逃犯,竟有三个共同点:

一,他们都同样骄傲:就像两只落难的凤凰。

二,他们的样子居然都很有些相像,就像同一父母或同父异母或同母父的一对兄妹。

三,这两人样子都很好看,但脸上都受了伤。

——这两人,说实在的,真是一对璧人,多了道血疤痕。

连对他们敌对的陈路路,也觉得他们很登对,很相似。

他两次都因为对手的美色而没把握住时机放箭下杀手:一次是小颜,一次是龙舌兰。

两次都如此。

——显然他只是略为迟疑了一下,到底他还是向她们放了箭,但他初是小颜,再遏龙舌兰的感觉,就像如一别艳容,再见丽色!

两个都那么美!

让人不忍杀伤。

也就是说,他对这两名女子都曾因惊艳而掠过非分之想,可是,而今见着负伤撤退的孙青霞,总是难免生起了:

——这家伙跟这两位美人在一起,还真匹配!

由于意识到这点,他更恨绝了孙青霞。

但他不敢动手。

因为孙青霞的迫人气势,跟龙舌兰的凌人傲气合起来,岂止于不可一世——简直是不可七世!

他的弓在手。

箭仍在弓上。

但弓弦已弛。

箭簇下垂。

他不敢瞄准敌人。

——尽管他手上的三枚箭矢,已是他仗以名的“杀手锏”,这三支箭,都淬了毒,裹了炸药:

一支在箭簇上淬毒:只要钉入人的身体内,必死无疑,天下除“老字号”外莫可解。

另一支也是淬了毒,但毒却不在箭簇,而在箭把子上。不管是不是中了箭,只要一拔箭,手就一定为毒气侵,迅速蔓延全身,虽也惟“老字号”可解,但也要有如铁手这样浑厚的内力,三五时辰内想逼出剧毒。

还有一支箭则是裹了炸药。

只要给他一箭射着,就会爆炸,就算射不着,击空了一样会爆炸:是以,就算射杀不了敌人,也一样可以炸死他。

这三箭齐发,从来没有不奏效的。

——这三支特制的箭矢,还是出动“叫天王”的军师马龙特别请动“老字号”中的好手“温兄”为他精心铸造的。

马龙会对陈路路特别好,原因无他,因为他想吸引更多的“四分半堂”的子弟加入“叫天王”系统里。

——陈路路可是“四分半堂”的精英。

正如詹通通也是如此。

马龙也特别礼待他,除了喜欢他骁勇善战之外(足智多谋的人原就比较喜欢鲁直率真及至狂妄自大之辈),同时也要以礼待他来巴结吸纳更大量“黑光子虚门”詹家的好手加盟。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利用价值。

尽管如此,陈路路这三支箭,仍是射不出。

他当然希望立功。

——他还巴不得杀了孙青霞,奸了小颜和龙舌兰。

可是他不敢。

同样他不想死。

尤是他目睹菩萨和尚、一恼上人先后的身亡。耶耶渣完全疯疯癫癫,战斗力全失,连他们这几人中的项尖高手仇小街,也跌个荤七八素,不能令陈路路不触目惊心。

他只好任由他们往“一山树”的方向逃去。

二、太阳底下的一件新鲜事

才掠了几个起落,龙舌兰“嗯”了一声,忽尔住了足。

孙青霞一直跟着龙舌兰跑。

他仍铁着脸。

但他的眼光不同了。

他看龙舌兰背影的时候,眼色温柔,同时也带着好奇。

不过,等龙舌兰一回身之际,他的眼色立即转了。

转变得就像脸色一般冷漠。

他甚至不去问龙舌兰忽然停下来的原由。

直至龙舌兰把小颜往孙青霞那儿一送,正要在回走之际,孙青霞才不得不问:

“干什么?”

“我们都忘了一件事。”龙舌兰跺足恨声懊恼的说。

“什么事?”

“我们不该忘了杀掉陈路路。”孙青霞有点讶异:为什么要杀他?”

龙舌兰理所当然的道:“不杀他,他可目睹我们往一山树那儿逃。”

“杀他灭口?”

“留他活口就多事?”

孙青霞忍不住提醒她,“你是女捕快,岂可说杀便杀。”

龙舌兰却反而觉得奇怪,“他不是坏人吗?刚才不是纠众要污辱我和小颜吗?你都看见?我也相信了,这种人还不该死么!”

孙青霞呆了呆,把龙舌兰和小颜引至一处有密林浓叶遮蔽之处:“他确是恶人。但如果你们也要杀人便杀人,与我们有啥分别?”

龙舌兰奇道:“这倒有趣。这些人便是要来抓杀你的,你却不要他们,这倒端的太阳底下的一件新鲜事儿。”

孙青霞哼哼卿卿地道:“我本也以为你们是刑捕的本就是纣为虐,只会欺善怕恶,贪生怕死,任意烧杀——后来见铁手并不如是,那么才有些改观。”

龙舌兰格格笑道:“我寸不像他那么忠厚老实。他有实力,才不怕循规蹈矩。我遇上十恶不赦的人,抓了解上京也没有,不是那个权臣就是这位皇亲,一开口就把他免了罪,不如我静悄俏一剑杀了,一箭射死,谁也不知,省事省力。”

龙舌兰这样说,大合孙青霞性情脾胃,只是他一向见龙舌兰秀丽可人,以为不致那么辣手无情,不料却连杀性都比他更大,所以哼哼的道:

“看来,女神捕要比男名捕还凶。”

龙舌兰笑得花枝乱颤:“当然了,要不然,怎有办法也在你这恶人脸上划了一剑。”

她居然还为此事得意,沾沾自喜。

孙青霞倒一时发作不得,装狠道:“我迟早再划你一刀狠的。”

龙舌兰眉花眼舌的说,一点都不示弱:“来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女人报仇,报了你还不知跟她结了仇呢!你们男人相争,斗的常只是气,讲的却是义,所以拖泥带水,婆婆妈妈的,生气一个人还要欣赏他其他的好处,要整一个人有时还放他三次活路,真是没死白不饶,徒增烦恼多结仇,一味装模作样,故示大方。我们女人则不一样,不喜欢的就卖的买的骚的烧的一概不搭理,有防碍的一概彻底清除、货真价实、明来暗往,才不像你们男人瞻前顾后,不痛不快。”

孙青霞不觉给她说的有点讪讪然,摸着脸颊上刀伤卿卿道:“像你这种杀人捕快,幸好不多。”

龙舌兰道:“谁说不多?仇小街、霍木楞登、任劳任怨……莫不如是。”

孙青霞嘿嘿的反问:“任劳任怨?他们手段毒辣,早有闻名——这跟你岂不天生一对好成双吗!”

龙舌兰登时变了脸色,顿足道:“你是自那两个老王八小王八手上救过我,但你决不可侮辱我!”

孙青霞见她毕竟日子正当少女,有些话题究竟还是说不得的,但给她那么一叱,心中也不舒坦,正要回敬几句,却听小颜幽幽的道:“那到底……要不要折回去……杀人?”

孙青霞本来就没意思跟龙舌兰争执下去,趁此变换了话题,回作了小颜的问题,其实主要的是阻止龙舌兰接下去的行动:

“不要杀陈路路……留下他一个活口。”

“活口?”龙舌兰道,“你要让他揭发我们是往一山树这儿逃!?”

孙青霞道:“正是。”

龙舌兰:“我活不耐烦了?”

孙青霞道:“因为我们不会往一山树,也暂时不会走‘大森林’、‘灵壁’、‘长气河’、遁入‘嵯峨山’这条路的。”

龙舌兰一听,愣住了:“要是我们不去‘大森林’,我们来‘一山树’干吗?”

孙青霞道:“什么也不干——唯一干的是:让他们以为我们真的要往越是荒芜无人迹的‘嵯峨山’走去。”

龙舌兰有些恍悟了:“你是故意使他们追错了路?”

孙青霞道:“仇小街正跌个满天星斗,耶耶渣已晕了头,只剩下陈路路仍七清八醒的,椎有他可以看出咱们往哪里逃。”

龙舌兰更加明白了:“你原就想取道十一寡妇后,然后从大森林转入胃园、肚院、肝苑、肠圃,再经定定镇回到州府去?”

孙青霞道:“追捕我们的人、尤其是叫天王,本就以为我会取道十一寡妇山,因为那几地平,且断柯处处,较能制住仇小街居高临下的袭击。”

龙舌兰恍然道,“可是现在你认为已很不必了。”

孙青霞这次露出了一点微笑,温馨得像无尽黑夜中的一灯如豆,尽管现在正阳光满地,他的笑仍非常暖。

很温馨。

“因为你已经找到不治他绝招的方法。”

龙舌兰也笑了。

她一笑。非常美,也非常亮丽。

像风吹花开,且在艳阳下灿极一时。

“谁说我会在一路上都帮你对付他?”

孙青霞也笑了,笑得像一扇开向阳光小院的窗。

“我没说过。你跟我不一样。你的确没有必要逃亡。”

然后他的笑容又敛去了,又回到他那不可一世,像一把出鞘的神兵利器绝世剑一样的傲慢和旁若无人,而他的笑就像一扇打开了关上的窗,一部未写到终结的稿:

“那么你随时都可以走。”

他的神态也一再声明了:

他没有留她。

他也不会留她。

她也不了,刚刚的笑容还半残余在她脸上,就像篇未写完的情诗,他的神情也骄傲得像凤凰,仿佛对方有多冷她就有多傲,而对方有多做她就寒傲胜冰:

“我是没有必要逃亡。我犯了什么事?我才不要逃亡。我刚才动手,只因为要报复他们趁人之危的仇。我要避开任劳任怨,因为避忌他们跟我爹的交情,不便出手。我不想落在叫天王手里,所以才暂避他们一避。我帮你捉弄仇小街,是因为要还你一个人情。”

然后她更断冰切雪的道:“我是没有必要逃亡,完全没有必要。”

她还总结了一句:“我是随时都可以离开的。”

孙青霞淡淡的道:“那你为何还不离开?”

龙舌兰一时为之语塞。

小颜在旁,灵灵的眼溜溜的一转,忽插口道:“也许……龙姐姐不走,就是为了放不下我?”

龙舌兰一听,忙道:“说的也是。便是如此。我是不放心小颜……他们一定会杀她灭口。何况,他们为了要嫁祸于你,滥杀那么多无辜乡民,我也断断不能放过他们。”

孙青霞叹了口气,故意道:“反正,你对逃亡有兴趣,我也没法子拦阻你。”

然后他又禁不住脸上显露了一点笑意。

尽管那是一丁点儿的,但一如未有花时己是春,笑的感觉已出来了:

“——逃亡,是很辛苦的哦!”

他故意唬她。

三、反骨仔

“嘿嘿嘿,”龙舌兰果然反应强烈,她抚着心口,故意把眼瞳放大,“我好怕呀——我呸!我早看叫天王、东南王那伙人不顺眼了,就偏要跟他们闹闹别扭、秤秤斤两、别别瞄头!”

她放狠着说,“他们要抓你,我偏不让他们这般容易得逞——苏眉在为我挚交,利用我来抓你,却帮他们来欺侮我!我也让她难偿夙愿!”

然后她装得十分阴鸳狠辣的“嘿、嘿、嘿”的叫了三声,充满阴谋诡计的盯住孙青霞居心叵测的道:“何况,你是我的——我这一路上,迟早都会把你逮下押回京去!”

“这么厉害!”孙青霞喷喷喷的咋舌反问:“任劳任怨在候着你哪,你还能回京呀!”

——任劳任怨毕竟是龙舌兰的“罩门”,何况她脸皮子终究仍嫩,这一问,不禁又气拧了粉脸,指看自己那一朵秀丽的大鼻子(——鼻子大又如何秀丽?可是这朵花梗一般的大鼻子长在龙舌兰的娇靥上,确能达到如此效果!)道:“本姑娘要回京便回京,要到哪儿便上那几去,便忘了——我、老、爹、是、谁!”

孙青霞陡然笑了一下:“你老爹?我知道,龙端安嘛!”

龙舌兰跟他的对话本才刚有点亲切起来,但又因听出了对方的语气,而又充满了敌意和斗志,“怎么?瞧不起哪!?”

孙青霞漫声道:“龙端安是临安府武林盟主,辄是江湖好汉的大龙头,势力横跨黑白两道,昔日人称‘猫侠’,今时人颂‘龙老’,与‘天机’组织的张三爸同号‘双龙出海’,井称江湖,谁敢小觑了!”

龙舌兰这回似乎居然没听出孙青霞言含讽嘲之意,一抬头一挺鼻子(和胸),说:“你知道就好。”

孙青霞却像慌死龙舌兰不够气恼似的,加了一句问题:“好老爹那么英明,却又把你许配给任怨?嗯?难道他有什么把柄捏在这脸善心狠的手里不成?还是他给这小煞星迷了心封了窍不是?”

孙青霞这么一同,龙舌兰的神情骤然暗淡了下来,只横了一句:“这不关你的事!”

孙青霞知道这触动了龙舌兰的内心,要是换作平常,他也就算了,但不知怎的,他的脸伤突然刺痛了起来,加上在阳光下,龙舌兰是那么美,不但秀丽,而且高贵,更有一种虽在逃亡中(而且衣衫不整)但依然清越的气质,使得他对自己过去种种不如意事,以及世间一切误会、打击、挫折、冤枉、全勾勒上心头,加上龙舌兰那一句“不关你事”令他不快,那么他也狠狠的说出了他的判语:

“我不管龙老头有多大的威名,有多么的威风,他既把女儿许配给那口蜜腹剑的白面兽,他就在我眼中只能算是老胡涂。”

他这样说了之后,有点得意洋洋的备战:他原以为龙舌兰一定会跳起来、跺着脚、挣红了脸与他强辩到底。

结果没有。

意料之外。

龙舌兰嘴儿一撇,没有说话。

却流了泪。

阳光下,那泪儿很晶莹。

滑过那泪珠儿的脸靥很滑。

像露珠滑过花瓣。

孙青霞看了,不知怎的,心头一疼。

他也自觉自己太过份了。

他一时也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只见龙舌兰那一张娇嫩的脸上,泪儿越流越多,越滑越快,前一颗泪,因流出了条泪痕,到下一颗泪,就注入那泪沟里去了,于是流得更顺畅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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