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帆想了那么久却想明白了:“你叫我选的时候,我根本什么都不懂,对市场的了解还停留在最浅显的印象上面,哪个城市哪家公司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未知,我选这里是因为我姐在这里。而你明知道我会这样做,所以你是故意把选择权交给我的,对吧?!”
谢嘉树总算翻过一页文件,却没有回答冯一帆的话。车窗外的光线照在他的侧脸上,阴影深深浅浅,都是沉默。
“你果然是因为我姐才选中我的!”冯一帆自觉终于顿悟了谢嘉树的一招半式,然后既为他自己的进步自豪、又为他自己的后知后觉而害羞惭愧,还不放心的追问:“那你就不怕我真的乱来?万一给你赔钱了怎么办?”
年轻小伙子唠唠叨叨,兴奋个没完。谢嘉树听得耳朵疼,伸手拍拍他肩膀,冷静的说:“你要是烂泥糊不上墙,我再看重你也没用。别嘚瑟了,收购合并的事儿接下来有你忙的。这摊事我既然交给你了,我就不会再插手,也免得有些人疑心我,”他回味着那天冯一一炸了毛一样的表情,低低的说:“我可是发过誓的……”
冯一帆自觉这机会来之不易,此刻雄心壮志满怀,他郑重的点头答应:“我一定不会办砸的!我也发誓!”
“你发个毛的誓!”谢嘉树手里翻着文件,嘴里训他:“这次办砸了又怎么样?不过是赔钱,咱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我缺的是人手,你缺的是经验,这次你就当好好的历练一把,放大胆子、睁大眼睛,只要你能从中学到东西,我乐意为你出这笔学费。”
冯一帆感动的不行,可是他家嘉树哥说了不给他发誓,他只好按捺着沉住气。只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又问:“那我要不是我姐的弟弟,你还会这么栽培我吗?”
“不会。”谢嘉树已经看到最后一页了,注意力正高度集中,简单的答。
“哦……”冯一帆有点小失落,不过再想想,还是好佩服他家嘉树哥:“你这简直是烽火戏诸侯啊。追个女朋友而已——虽然是我亲姐,但我觉得你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谢嘉树看完了那份文件,正签名,24K纯金笔尖“沙沙”的磨在纸上,他声音淡淡的:“一帆,我再教你一个道理:你想要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永远不要听别人告诉你、你需要什么,因为那些人都不是你,他们才不知道你最需要什么。”
冯一帆细细的品味了这话,最后感动的问他:“你的意思是:你觉得钱和事业都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我姐才是?”
谢嘉树摇头,摇了又摇,坚定的很,但却又笑了起来。
冯一帆正要再问,他手机忽然响了,是冯妈找他:“怎么你姐说你去她那儿了?你去H市了?还去收购她公司啦?”
冯一帆不满的哼了一声:“冯一一她告状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冯妈一向对儿子是那个样子的,何况儿子这也确实是公事,她特意来电问一句也是想知道儿子确切在哪儿呢,立刻便轻飘飘的放过了:“……你找个机会去看看你姐说的那个谭翔吧,你姐说今年过年的时候可能把他带回家里来,你先把把关,我跟你爸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带个毛的翔!冯一一她脑子里全是翔吧!”说起这个冯一帆就要发火,可谢嘉树抬了抬眼,他立刻克制了一些,气呼呼的对电话那头的冯妈说:“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再去找她的!”
冯妈叮嘱了两句天气冷注意身体就挂电话了,挂了电话之后冯一帆就开始琢磨了:“那个谭翔就在另一家公司吧?我明天可就要过去了……”
“一帆,你不要动他。”谢嘉树看着窗外,语气难掩忍耐的说。
冯一帆答应了一声,同情的看着他。
过了会儿,谢嘉树忽然转过脸对他说:“你现在住在酒店里吧?这边收购的事儿要进行一阵呢,我给你个房子住吧!”
冯一帆没反应过来,拒绝说:“不要,我没时间自己收拾屋子,住酒店方便。”
谢嘉树耐心的劝说他:“我现在住的那种单身公寓很不错,房子虽小但是一目了然,很有情调。我这不刚买了一整栋呢吗?送你一套吧,新年礼物。”
有礼物收,冯一帆当然没什么意见,大咧咧的说:“行啊!”
谢嘉树微微笑,慢慢的说:“正好,你姐隔壁那两间都空着呢。”
“我才不住她隔壁呢!”冯一帆果断的说,可触到谢嘉树的目光,他顿了顿,低下了头……最后不情不愿的说:“那……我也住对面吧——你隔壁还有空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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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给冯妈打电话是打听情况的,结果冯妈也不知道冯一帆这小子居然来了H市,冯一一没和老人家多说,怕她担心自己。
这一天心里都七上八下的,下了班她想约谭翔吃饭,顺便说说冯一帆的事儿,可谭翔那边连接电话都不方便,压低着声音告诉她说正在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晚点给她电话。
冯一一回家一路上的心情实在不算很好。
走进小区,想到现在住她对门的新邻居,她心情就更忐忑了……站在早晨丢了那么大脸的电梯里,冯一一心乱如麻的暗自叹气。
等她从电梯里出来,她发现自己又多了一只新邻居——她家斜对门的大门敞开着,几个人正进进出出的搬家具和收拾东西,门口的那行李箱和电脑包都是她当初亲自去买的。
而那只新邻居不看着他的行李,反而在她家门口,坐在她鞋柜上低着头玩手机。
冯一一对这一幕完全不感到惊奇,更别提惊喜了。
她走到门口开门冯一帆才发现她回来了,立刻示好的冲她笑,还踢了踢脚边地上的菜:“快拿进去!这些都是我给你买的!”
冯一一还生着他气呢,没好气的问他说:“谁叫你买这些的?”
“我买了你给我做饭啊!我饿了!”冯一帆理直气壮的说。
这可真是亲弟弟,买了菜上门逼她做。
冯一一颇感无奈的同时也觉出一丝温馨来。
也只能放他进来,还得给他做饭吃。
这房子冯一一自己住了几个月,总是只有她一个人,现在多出一个冯一帆来,虽然他也只是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看电视,但是她心里觉得充实多了。
难怪都说老年人最害怕孤单。
冯一帆压根不会买菜,奇奇怪怪的东西买了一堆,正经的比如冰鲜的乌鸡倒是有两只,但是现在炖上什么时候才能喝啊?
他在家的时候连土鸡炖鸡汤都不怎么喜欢喝,不知道怎么会晓得买这种乌鸡给她?冯一一奇怪的把鸡剁了炖上。
又把他买的几种蔬菜洗一洗、切一切,炒了一盘什锦炒饭,蒸上一大碗的肉末鸡蛋,再蒸一条鱼,然后给他做一大盘他喜欢的红烧鸡翅,姐弟俩就够吃了。
冯一帆那屋子里还在整理,冯一一在厨房里做饭时听他走来走去的开门关门,也没太在意。
等她把菜都端上桌子,饭也盛好了,抬头一看冯一帆半个人站在屋里、半个身子探在门外面,不知道在干嘛。
她叫了两声他也不来,冯一一走过去揪他耳朵:“吃饭了!”
冯一帆回头不耐烦的吼她,转头甜丝丝的问门外的人:“嘉树哥,你吃晚饭了没?过来一起吃点吧?我姐做饭呢!”
然后冯一一听到很熟悉的声音用陌生的淡淡语气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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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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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冯一一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其实她也没想阻止。
谢嘉树想来;她是躲不开的。还不如让他来;说清楚。
冯一帆殷勤的打开了门;谢嘉树穿着皮鞋走进来;冯一一见了就对冯一帆说:“拖鞋在门口鞋柜里,你拿一下。”去给你的嘉树哥拿一下吧。
冯一帆毫不在意;屁颠屁颠的就去了。
谢嘉树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正装;一只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一只手垂着,就这么站在那里;带着点玩味笑意的对她说:“怎么样?介意我来蹭饭吗?”
冯一一还没说话;捧着拖鞋进来的冯一帆已经高声抢答:“不介意啊!”
谢嘉树笑了,目光还是盯着冯一一,可冯一一什么都没说,神情自如的转身进厨房了。
在厨房里定了定神,冯一一拿了一副碗筷,出去却看见那两个男人已经面对面坐在餐桌旁,冯一帆已经在吃了,还甜蜜的给谢嘉树推荐:“这鱼是我自己买哒!老板说这个季节吃这个鱼最好……你吃啊!我姐*翅比我妈还好吃呢!”
冯一一不动声色的坐下来,心里想着要是一帆不在,谢嘉树肯定会贱兮兮的挑刺说:鸡翅比你妈还好吃啊?你妈是鸡腿还是鸡胸肉啊?
可能是她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微笑,谢嘉树看了她一眼。
谢嘉树看了她一眼就拿起了碗筷,好像表示人齐了可以开饭了。
因为吃的是炒饭,一大盘的饭放在桌上,冯一帆到底是小皇帝出身,自己盛了一碗就不管别人了,冯一一的位置被谢嘉树坐了,现在捧着碗坐在边上,根本够不着那盘饭,谢嘉树拿自己的碗盛了一碗,却放到了她面前,换了她的空碗,盛了一碗他自己吃。
冯一帆后知后觉,却一点儿也不害臊,看看他的嘉树哥再看看他姐,居然还笑眯眯的很欣慰的样子。
这桌上的情形,简直像是两个大人带着个孩子、一家三口温馨的晚餐。
冯一一心里微微发苦,默不作声的低头吃炒饭。
加了一个人,还是个食量旺盛的男人,这些饭菜就不够吃了,冯一帆把最后一勺炒饭硬是让给谢嘉树,然后转头向他姐抱怨他还没吃饱。
冯一一只得再去下面条给这两个大食量的家伙。
她走进厨房,一会儿听到有人跟了进来,她想应该是一帆来催了,头也不回的说:“别着急,鸡汤快好了,我拿鸡汤给你下面条更好吃。”
“我不急。”那人回答她。
冯一一手上停了一下,听着脚步声,来人很快走近了她,那种被熟悉的气息环绕的感觉又迫近了,可是因为有了早上的事情,此时冯一一不敢再反应过度。
然后,她就被切切实实的拥进了一个怀抱里。
炙热、坚硬、令她不舒服又令她颤抖的怀抱……冯一一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只听他在耳边低声热切的问:“你有想我吗?”
没等她说话,他紧接着就语气坚定的说:“你肯定要说‘没有’,但你一定有。”
冯一一终于找回了她的声音:“放手……你放开我!一帆就在外面!”
“在外面怎么了?你以为我会在这里强|奸你啊?”谢嘉树贴着她耳边说话,气息喷在她耳朵上,“要不你叫他进来试试看?看他是会揍我一顿、还是怪你大惊小怪?”
冯一一浑身发冷,扭脸避开他的气息,“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离开G市的时候你已经同意分手了,你现在又想反悔了?还是像你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那样,你又要想办法报复我了吗?”
“不知道啊。”谢嘉树拥着她,闭着眼睛的神情似陶醉又似痛苦,“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想要怎么样。”
他好像是真的很苦恼,深深吸气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声音很轻很颤又带着某种压抑的委屈:“我答应过会一直恨你,就算想办法报复你也不过分吧?”
“不,很过分。”冯一一被他的怀抱烤的受不了,推他却被他执拗的抱得更紧,她死死抓着他手臂,低声叫起来:“我们不适合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为什么全都要怪在我的头上?我想过普通安稳的日子,你不能给我,我为什么不能离开你?”
“别说了,”谢嘉树忽然出声打断,拥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一些,“你吵死了!”
“你放开我!”
“再抱五分钟好吗?”他恋恋不舍的将脸低下来、埋在她脖子那儿,声音闷闷的说。
“放开我!”
“……三分钟?”
“一帆!冯一帆!”冯一一高声大叫起来,“冯一帆!”
可冯一帆那个懒骨头怎么可能一叫就来?遥遥的在外面“啊?”了一声,就算回应了。冯一一气的不行,又实在没办法,只剩下撒泼一条路,她用脚后跟用力的踩谢嘉树的脚,两人都穿着拖鞋,她的鞋底肯定比薄薄一层布的鞋面硬多了,冯一一踩的很狠,料想他很疼,可混乱里却听他笑了起来。
居然像是久违的高兴。
冯一一踩踩踩,忽然被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双脚离了地。
……
最后谢嘉树终于松开手的时候,黑色西装裤的裤腿上浅浅叠着数十个脚印,胸口的衬衫扣子也崩开了两颗。
冯一一站那儿扶着流理台直喘气,两颊绯红,愤怒又警惕的瞪着他。
谢嘉树从这次再见起就面无表情的脸,此时显得表情特别柔和,厨房暖暖的灯光下,他微微歪着头、目光含笑看着冯一一的样子,简直能把人的心都萌软了。
然后这家伙忽然伸出手掐住了冯一一的脸颊,很恶劣的用力,捏扁了她的脸。冯一一挣扎着伸手摸到了炒菜的铲子,他眼角余光瞥到她的动作,连忙松开手,一边笑一边赶紧往外退。
冯一一恨恨的挥舞着铲子,作势威胁。
他退到厨房门口停下来,挑眉看她,然后一边走出去一边以奇慢的动作扣着胸前崩开的衬衫扣子。
冯一一在厨房里也能听到冯一帆惊中带喜的“嘉树哥?!”
简直想追出去、把手里铲子扔他后脑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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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端着两碗鸡汤挂面出来,看电视的冯一帆闻到香味了,摇着尾巴跑过来吃,一落座就冲他姐挤眉弄眼的。
然后他忽然停了挤弄的眉眼,惊讶的问道:“你鼻子怎么红了?你哭啦?”
他姐从小一哭就红鼻子。
谢嘉树坐下后自己拿了碗面默默的吃,这时候也抬头看了过来。
冯一一平静的说:“没,是刚刚盛面的时候打了个喷嚏。”
冯一帆用“你真恶心”的表情看他姐,然后大爷似的说:“对了,我今晚得睡你这儿了!我那儿家具刚进去,味道有点大。”
冯一一还没说话,谢嘉树吃了一口面,诚恳的开口邀请说:“你睡我那儿去吧。”
冯一帆不肯:“就一张床,我去了你该睡不好了。”
“你姐这里也就一张床。”谢嘉树说。
“我姐睡沙发就好啦~”冯一帆“嘿嘿嘿”的无耻的说:“要不然——我姐睡你那里也行。”
谢嘉树默默的吃着面条,细嚼慢咽,享受的眯了眯眼睛。
冯一一冷着脸说:“冯一帆,你吃饱了撑的就去把碗给洗了,我给你铺地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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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在沙发旁打了个地铺给冯一帆睡,但是冯一帆自己拽着地铺去了她床边。
晚上关了灯,姐弟俩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听着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像是回到了很小的时候、睡在一张床上。
冯一帆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