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树哥!”含着花卷的冯一帆含含糊糊的坏笑。
冯爸立即就不管谭翔了,站起来招呼刚进门的人:“来了呀,早上吃了吗?”
谢嘉树看都没看沙发里的谭翔,好像根本不认识一样,他自己熟门熟路的脱大衣挂好、嘴里随口回答冯爸说:“没呢,叔。”
“好嘞!我们一块儿吃!”冯爸兴冲冲的就进厨房去了。
冯妈那儿笑眯眯的继续招待着谭翔,心里惋惜的想:看样子今天就得交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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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被从被窝里掏出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的坐在那儿,不解的问:“怎么了啊……不让人睡觉!”
冯妈不废话,抓住她肩膀使劲摇,一顿晃的她彻底清醒过来。
“听好啊:你现在有机会选,很可能是你最后一次选了!拿出精神气儿!你好好的选,郑重的选,今天这儿可是你的主场,你再玩不转、选不好,以后别再怪这怪那的了!”
“……”
冯一一听了外头情况的转播,顿时觉得浑身发冷,连忙给自己裹上被子。
她看向房门。
隔着薄薄一扇门,难道就是她的后半生?
这太悲凉可笑了!
她撸了把脸爬起来,趴在床边找拖鞋。
匆匆洗漱后冯一一出去,门一开她眼睛一扫,外头客厅里的情况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谢嘉树坐在桌边正就着豆浆吃油条,那油条可能有点凉了,他每吃一口前还往豆浆里泡一泡。
冯一帆穿个花裤衩、分着腿坐他身边,正在说:“……今晚言峻也来的吧?你替我引见一下成么?以后批文上的事情最好还是得先过他的手,我听承光哥说,今年刚调去京里的那个沈老板,据说和他家是世交……”
冯爸坐在谢嘉树和冯一帆中间,就着小酒吃油条,笑眯眯、笑眯眯、笑眯眯。
冯妈很有爱心的陪着谭翔坐在沙发上,这会儿谭翔正一眼不眨的盯着房里开门走出来的人,他坐得笔直,鼻翼一张一张,显然很激动。
“一一!”他轻声叫冯一一,听得出来声音都有些哑了。
桌边那三个人也都看过来,谢嘉树看向冯一一的眼神居然还带着笑。
冯一一没管他。拖了个凳子在沙发旁坐下,她正色问谭翔:“你怎么来了?你改主意了吗?”
谭翔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老实的说:“没有。”
“那你真没必要来。”冯一一也老实告诉他。
“我得来……我们说好了的。”谭翔神情显得很难过,“就算我们最后不成,我也该来。我爸妈来的时候你对他们那么周到那么体贴,我必须来这趟。”
这话说得多么上道啊,冯妈忍不住目露赞赏。
餐桌那儿,冯一帆企图再继续话题,但他发现他家嘉树哥完全没在听他说话了……
谭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声下气的对冯一一说:“我这两天赶紧把手上事情弄完了,昨晚我都没睡觉我就来了,我不是说求你原谅我……你再给几天时间考虑一下好吗?哪怕为你自己考虑一下。过了这个年我们都29了一一……”
冯一一耐心的等到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才说:“不行。”
她只有这两个字,简单清晰。谭翔像是挨了一耳光,困兽一般又不能发作,清秀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聊一聊好吗?你给我一个说服你的机会。”
冯一帆没忍住,在此处爆了一个粗口。
冯妈不赞同的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说:“老冯,咱俩去菜场买菜吧?”
冯爸才不是她的队友呢,才不肯去:“我陪嘉树呢,你自己去吧。”
冯妈正要再想个借口,谢嘉树这时候忽然站了起来。
他往沙发这边走来,冯妈心知不好,忙给女儿丢眼色,冯一一后知后觉的转头去看,他已经走到了她身后很近的地方。
冯一一转头看去,谢嘉树就站住了没有再靠近。
“抱歉,我没记住你的名字,什么翔?”谢嘉树站在那里静静的说。
谭翔脸涨得通红,强自镇定的回答:“我姓谭,谭翔。”
“anyway,”谢嘉树无所谓的耸耸肩,“你可能不太了解行情,你知道我是谁吗?”
谭翔摇摇头。
“我叫谢嘉树。你们公司收购合同上最后一页上有我的签名。在冯一一这里,我是你的前一任。我认识她快七年了,这七年里我曾经被她抛弃过两次。”
他站在那里,气定神闲的说。
“我都没有问她要过说服她的机会,你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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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翔接下去说了什么已经都不重要了,力量太悬殊的对抗实在是没有悬念,他的自尊心都不可能允许他留下、继续哀求冯一一。
谭翔离开时,冯爸特别积极的把他的东西给他拿回去。谭翔涨红着脸推,留下东西的时候几乎是逃下楼的。
冯爸有些歉疚的看了谢嘉树一眼,然后又看冯妈,冯妈轻轻点点头。
谢嘉树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说:“那我们这就出发吧?女士们还要化妆做头发呢。”
Party曾对谢嘉树来说平常如一日三餐,所以造型这种事他简直是信手拈来,而且他现在是做什么的?国内外最好的造型师几乎都和他合作着。
他来了一辆七人座的车来,亲自当司机,直接带着冯家四个人去了FD,那里有一队专业造型师正在等着。
冯爸被冯一帆带走了,冯妈前呼后拥的至少有七八个人围着伺候,跟皇太后似的,只有冯一一被带到了一间单独的小小的梳化室,面容沉静的女造型师给她把头发解开披在肩上,化了几笔淡妆后提议先试衣服。
造型师准备的是一件黑色大V领的长袖拖地长裙,除了蓬蓬的蕾丝,其他一点点缀都没有,捧在手里时看起来毫不出奇。穿在身上起先只感觉很合身,接着便发觉真是出彩极了:堪堪包住肩头的领口恰好掐住了冯一一肩部最美好的那道弧线,大而大方的V领完美的托出了她良好的胸型。
纯正的黑色与她的发色一样,沉沉静静衬托着她莹莹的肌肤。
小女孩时不常穿黑色,因为有更多的其他选择、顾不上。过了三十岁以后应该也不太爱黑色了,因为选择那么少、心生凄凉。
所以二十八岁到二十九岁的年纪,大概是最适合穿黑色的吧?
像盛放到荼蘼的玫瑰,健美艳丽到了极致。
冯一一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人,小小的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谢嘉树把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
镜中,黑衣正装的男子站在黑色盛放玫瑰身后,目光犹如燃烧的火。
他低头,神情眷恋的贴近她耳边,冯一一听到他轻声的说:“你妈妈妆后看起来比你还年轻美貌呢……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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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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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默默的走开;连个眼神都没打算给他。
可谢嘉树没打算让她走,反而伸手去抱住了她,他脸贴着她脸颊旁,对镜子里的她轻声哄着说:“好了好了……问你个问题;正经点。”
“你先放开我。”
“不行,放开你我站不住。”谢嘉树眷恋的将脸埋进她脖子里;声音低低的像是叹息一般:“你说:你为什么对王翔态度那么好?你拒绝他的语气都比对我说话时好。”
“谭翔。”冯一一忍无可忍的纠正;“他叫谭翔。”
“我管他什么翔……你回答我先!”
“你先放开我;我再回答你。”
她不急不慢,语气坚定得很。谢嘉树磨蹭了一会儿,还是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冯一一转身面对着他;趁机后退了一步,才说:“你给了他一个那么好的机会;他舍不得放弃也是人之常情。”
“他舍不得他的前程,却舍得放弃你。”谢嘉树认真的反问:“你就不觉得伤心吗?”
“还行吧,我也没喜欢他超过我自己。”
这话谢嘉树听着挺满意的,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似乎有几分怅然若失。
想了一会儿,他静静的说:“那你以前喜欢我的时候,超过你自己了吗?”
冯一一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问,而且表情这么的认真。
她按着心里的苦涩回答说:“偶尔吧。”
其实并不是偶尔,而是真的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
那时候他刚从美国回来,她抱着失而复得的心情,所有的喜欢都燃烧起来啦!真的曾经喜欢他超过喜欢自己呢,那个时候全世界都在反对她啊,而她那么坚定。
虽然只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但那真是她能拿出手的最大勇气了。
Show hand,然后 game over。
谢嘉树看着她失神的动人神情,极想立刻吻住她,可是他才刚上前一步,她就后退了一大步、几乎贴在镜子上。
那镜子发出一声尖利的吱嘎响声,刚才那个女造型师大概以为是里面需要她,敲敲门进来了。
“Boss……”女造型师进来后撞见屋子里这状况,有些尴尬。
谢嘉树直起微微前倾的身子,对她点了点头。
“你继续忙吧,用心一点。”他说着退到一边,在角落的梳妆镜台上坐下来,两条长腿悠闲的叠着,抱肩看着这边。
女造型师努力稳了稳心神,照例问一句:“冯小姐喜欢这一件的设计吗?”
“不喜欢。”冯一一静静的说。
女造型师手上动作顿了顿。
“可以麻烦您给我换一件别的吗?”冯一一接着又问。
女造型师胆战心惊的看向他们BOSS。
谁知魔王BOSS今日吃错药一样和颜悦色:“换啊1给她换,我可不敢惹她不高兴~”
说着他忽然起身上前来,右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轻轻一展,冯一一恍惚看到一条细碎的星光从他指间滑落,未等她定睛细看,颈间微微一凉,璀璨如星光的锁骨链已经戴上了。
谢嘉树站在她身后为她扣好项链,从镜中看着她的脸与项链相印,他笑得竟有几分温柔:“新年礼物~”
紧接着没有给冯一一拒绝的机会,他按着她肩头、一脸傲娇的问:“我的礼物呢?”
冯一一心口“嘭嘭嘭”的跳,几乎屏气凝神:“……新年快乐。”
“好。”谢嘉树笑得心满意足,低头在她鬓边轻印一个吻,“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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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最后选了一件平凡无奇的小礼服,最简单的款式,以及基本不会出错的杏色。
当晚子时看到她时却仍然目露羡慕:“你好瘦!呜呜呜!”
子时生完盛家的二公主,刚出月子没多久呢,身上还是有那么一小圈的肉。
盛承光却在一边不赞同的看了小妻子一眼,子时吐吐舌头,和冯一一到旁边单独闲聊时才吐槽说:“我说要减肥,盛承光就是不让!”
冯一一把手放在好友腰上,触手只觉轻柔软绵,她一个女的都忍不住多揉了两把,叹气说:“他又不傻,当然不让了……”
她们两个正在叽咕叽咕,郑翩翩像只花蝴蝶似的飞过来:“姐姐~子时姐姐~谢嘉树和承光哥呢?就快开舞啦!”
子时一听倒是立刻去找她家亲亲老公了,冯一一问郑翩翩:“你的舞伴是一帆吗?”
提起这个郑翩翩难免就目露遗憾,小声告诉她说:“一帆不肯跳舞,说不喜欢、不会。其实我知道,他就是不想当众搂着我、被别人都看着。”
冯一一心中感触,轻声说:“你那么坚持,真的很勇敢。”
我不如你。
“我喜欢他啊!我不坚持喜欢他的话他会走掉,那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不喜欢的人啦!姐姐,像我这样的,我要是没有遇到一帆,最好的情况也只能是嫁给谢嘉树那种了。”郑翩翩说着叹了口气。
冯一一沉默了。
郑翩翩想起那张漂亮又阴冷的脸,连忙补了一句:“就连谢嘉树这种都不肯娶我呢!”
“翩翩……一帆脾气不好,你真的很不容易。”冯一一艰难的说,“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忙的,你尽管说。”
郑翩翩笑得很漂亮,挽着她的手很甜蜜的说:“没关系的姐姐,本来就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啊,叫我选择的话,我宁愿选择一帆脾气再差劲十倍,也不会选择谢嘉树。”
冯一一终于没忍住,问:“为什么?”
谢嘉树……没那么差劲好吗!
“因为他不喜欢我啊!”郑翩翩大大方方的说,“喜欢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姐姐你不要因为得到的太容易、就不珍惜。能遇到喜欢的人是一件非常非常难的事情,更别提彼此喜欢对方了!”
金碧辉煌的大厅在她们交谈声中不知不觉的暗下了一盏又一盏的灯,最后只有高高的屋顶壁沿还亮着一串一串的小星光。历史悠长的西餐馆本来就到处都是怀旧的味道,这下尘嚣远去、星光乍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声音。
最前方的舞台边亮起了幽幽的灯光,照亮了舞台旁的乐手们。
原来是有表演啊,事先不知情的观众们都期待起来。
这时一束雪亮追光忽然投在了舞台的正中央,那里有一支麦克风、一张高脚椅,还有一个没有辜负了所有人期待的人——谢嘉树。
当年叱咤G市上流社会和娱乐圈的谢家大少,曾经倏然退隐、后来又带着FD衣锦还乡的谢嘉树。
那么一个人物,抱着一把吉他,在这样一屋子人面前,从从容容的坐在高脚椅上、麦克风前……今晚已然值回票价。
冯一一站在黑压压的人群里,与众人一样默默看着台上的谢嘉树,全世界只有他是唯一的光。
谢嘉树……她心中豪情万千、又酸楚难当。
谢嘉树随手轻轻拨了几个音,转头对乐队微微点头,音乐声起,他冲台下微微一笑,抱着吉他、边弹边唱:“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是《鬼迷心窍》。
这首许多人都曾唱过的老歌,许多人都一定唱得比谢嘉树更为动听,但是没有人能比今夜的谢嘉树更动人。
令人动心。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吉他声没停,唱歌的人情难自已的哽咽了一句:“春风再美也不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他在明亮的追光里自顾自的唱着,眼睛微微垂着,似乎只看着前方一点点的地方,他像是根本不在这个场合、而是在他孤单漫长的回忆里,他在怀念着,那些歌词,全是他的肺腑之言。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姻缘也好,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谢嘉树终于抬起了目光,放开吉他,他抬手笔直的指向冯一一所在的方向。
一束追光随着他的手指照亮了冯一一。
于是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站在光明的两个彼端。
谢嘉树看着她,在乐队缠绵的演奏里哑声说:“虽然岁月总是匆匆的催人老,虽然爱情总让人烦恼,虽然未来如何不能知道……可是冯一一,现在说再见,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