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摇了。
“不,是我放的。”东方旭断断续续,点头。
“哦!”微微失望。
“可是……”东方旭忽然抓住她的手,“是因为我知道我爸和他之间的协定。我当时知道东方澜娶你是答应了爸替东方家传后代。更知道只要你生下东方家的孙子,爸会高高兴兴留下孙子,但会要你的命。”说到这儿,东方旭声音高昂起来,“我不想小北白白牺牲在他们的利益中。”
“东方旭……”千寻思万寻思,想不到东方旭的动机居然和容澜一样。爱么?她当年在东方家居然不止容澜在暗暗保护她——用令人不可思议的方式。
乔小北愕然看着东方旭——这个斯文男人她从来就没看懂过。
“可我知道小北喜欢的是他。”东方旭喃喃着,“不管他如何张狂如何花心,就算汪晴晴大着肚子跟在他身边时,小北的眼睛仍然落在他身上。小北只看到了容澜,却无视了你身边的关注,忽视了我东方旭两年的憔悴和忧心如焚。小北,你不会明白一个男人整晚站在花园里仰望你们房间的心痛。你不会明白一个男人第一次动心的波澜壮阔,第一次失恋的生不如死。我天天做梦都在要杀东方澜,他从来不肯善待你,你的脸一直那么苍白……”
震惊,完全说不上话来,当年——当年谁能再说清,当年他是她小叔子。可是她喃喃着:“东方旭,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容澜不是你说的那样,那一切都是障眼法。”汪晴晴是容澜的烟雾弹呀,这些东方旭不知道的呀,当局者都不知就里,他一个旁观者看错急错。
爱?是了,他以前也说过一次,那时他说得非常不正经,看上去就想让人扔砖头,没想到他却是真心话。深呼吸,
爱?爱么?爱是甘露,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从来不知道东方旭居然有这心思。是的,一直以来知道东方旭总是暗暗维护她,她也总是认为那时的自己身不由己,令人堪怜,东方旭会关照她些也情有可缘。
可没想到……
唉,不能想了。东方旭这模样不适合再担搁下去,起身,举目远眺,月光下乡间的小公路蜿蜒着,隐隐伸向不知名的地方。
“这是哪里?”她喃喃着。
“不知道。”东方旭居然回答她。
刚刚一路只管往前跑,当然没有方向感了。看看小跑车,再看看奄奄一息的东方旭。乔小北突然弯身,用尽一身力气扛他起来。可是别说她如今大着肚子,就光今晚折腾了这么久,体力也已告尽,根本就扛不起东方旭。
“小北不行。”东方旭推她离开,缓缓把手机交到她手中,“我不行了。你拿我的手机打电话出去,让汪晴晴来接你。”
“不行!”乔小北的声音比东方旭的大,不由分说硬扛他起来。
乔小北一张清水脸在月光下认真而执着,东方旭凝了一会,苦笑着撑起自己,让她小小的肩头扛着自己回车上。
走了两步,乔小北只觉腹间一动。不好,孩子似乎在抗议她用蛮力。乖,宝贝,妈妈今晚不能休息,明天有机会好好休息补偿你。好不好呀!
腹中宝宝才不管她好不好,就是在抗议。咬牙无视腹间的动静,乔小北好不容易才把东方旭扶到车上。放在后座,让他能舒展身子,多少能舒服些。
含泪坐回驾驶座,乔小北接着开车。很好,刚刚要逃命,技术不知不觉得变得要命的好,可现在一放松,再要如刚刚一般灵巧,却是再也不能。
跑车如醉鬼般往前进,不时看见有庄户人家,乔小北看到有人家当然下车相询,可是这三更半夜的,庄户人家的壮年大多在外务工,家里只有老弱,就是听到也不敢开门,偶尔有户把男人在家,开了门,看到她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带着个中枪伤的生命垂危的男人,生怕惹事上身,一见就又关了。
连话都不肯回。
看看时间,凌晨四点,她已经跑了快整整一个晚上,疲倦得眼睛都要睁不开,可坚强的意志力撑着她往前。东方旭一直没有说话。
她要哭了。这里到底是哪里,她为什么总是开不出去。可是不能哭,东方旭还有一口气呢!
可是她确实体力透支,没有力气了。
不能再拖下去。
终于又有户人家开门了,不等那人开口,她扑嗵一下跪下去:“我求你了,帮我指指路,告诉我哪里有医院。”泪水糊了眼睛。
那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看了看大腹便便的她,再看了看车后座的东方旭。没有说话,在乔小北以为再一次失望的时候,那个人回身关了门,大步走向她的车子,坐上驾驶座。
大喜过望,乔小北急忙坐向车后座。东方旭的情况非常不好,失血过多,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乔小北紧紧握着东方旭的手。
“这里哪里?”问中年男子。
“B市……”中年男子告诉她。
黯然,她居然已经离开A市三百公里。难怪后面没有苏复的追击,也没有汪晴晴的任何消息。悄悄拿起东方旭的手机,再次打给莫二。
“我和晴晴马上过来。”莫二似乎急疯了,语气冲得很,“小北,东方旭的事我通知东方明雪。”
“好。”她一颗心这才放下,无力极了。想了想,再次问,“容澜回来了吗?”
按道理他会行程是白天开那个重要会议,晚间回A市。如果他还有点相信她与云皓天的关系,一定现在正在找他。
“容澜在北京。”莫二告诉她。
缓缓挂掉电话,乔小北心底一片寥落。抬头,中年男人居然神奇般地把她们带出原野,上了热闹的乡镇。
东方旭有救了。她哭了。
面前就是乡镇医院。中年男人的技术不错,车又快又平稳,几乎把几十万的跑车开出了法拉利的感觉。
当瞄向东方旭,看到他微微睁开眼睛时,乔小北泪如泉涌。这个整晚没有喊痛的东方旭已经成了血人,还有气只能说他命大……
“小北……”东方旭气若游丝。
“已经到了。”她说,边抹眼泪边笑,“别担心,会好的。”多亏遇上这个好心的中年男人,她才能稍微轻松一点儿坐在旁边。腹间总是不舒服的感觉,宝宝一直在抗议。
她今天太费精神。
“没用了。我知道自己的情况。”说得断断续续,东方旭瘦削的手无力地抬起。
“你要做什么?”他要拿什么?她看不懂。
“让我……摸摸你。”东方旭笑了,“恨了十三年东方澜,可是,却没法恨他的老婆。”
“二弟……”她想哭。不由自主把脸送上去,他摸一下是不是就有精神多了?
可是东方旭没有摸,而是突然支起身,用尽所有的力气撑起整个身子,飞快在她脸上印上一个吻,然后缓缓地倒了下去。
“东方旭!”情况不妙。她扬声喊着,希望他应着,还有气。
“小北陪着……死……而无憾。”东方旭喃喃着。
哭得哽咽难言,东方旭这些年的不堪,此刻在生命的脆弱下全然不再重要。
终于到了乡镇医院,当中年男人喊来推车,要把东方旭抬上去。
“已经不用了。”医生放开了东方旭的手,“人已经没有生命特征。”
“东方旭……”喃喃着,折腾了一晚的乔小北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是痛醒的。
眼前一片白,身边似乎许多人。一张戴着白帽子的脸正俯身替她听诊。
“小姐,你动了胎气,孩子会早产。”医生告诉她,“你的家人呢?请你的家属签字。你必须尽快生下孩子,要不孩子有危险。小姐……你先生去世了,你别的家人在哪里?医院的规矩需要家人签字。”
医生显然把东方旭当成了她的丈夫。
“你先生才去世了。”声音低低的,乔小北眼泪又来了,根本就忘了不能得罪医生。只想着她的孩子要早产。为什么要早产,因为自己是昨晚运动过度,思想压力过度。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离开了容澜的庇护?为什么离开,因为他说她和云皓天藕断丝连……
容澜你这个混蛋!
不,她自己才是个混蛋!
两个混蛋!
“小姐!”医生不悦,可是看到面前苍白赢弱心思复杂不管怎么说都提不起精神的孕妇,只得压下心中的不满。
“我没有别的亲人,我自己签。我有钱支付孩子的消费。”淡淡一笑,她别过脸看天花板。
拿过手袋,她数出钱,整整齐齐放到医生面前:“这是一万块。我没有亲人在身边,费用我会交齐,谢谢!”
“不行!”医生否认。医院没有走过这样的程序。
“那么你就让我们母子死在这里。”她生气了,像个孩子般倔强任性,不识时务。脑海里闪过容早早小宝贝的影子。没想到她的宝宝也会和那个可怜的小娃娃一样,提早离开妈妈温暖的肚子,来到这个她还要努力才能存活下去的世界。
七个月的胎儿,存活是一个未知数。她这个混蛋妈妈!
她为什么回到A市也不接受陆潜的保护呀!真笨。
也许是以为乔小北为死去的那个男人伤心,也许相信乔小北说的没有别的亲人,医生还是尽职尽责地替她安排了手术。当然,她数出来的钱也拿去交费了,而这一切竟然有那个不知名的中年男人的帮忙奔走。
她谢谢他,中年男人还好,不会说客气话,也接受她的感谢,而且让自己老婆一大早赶来照顾她。
中年男人的老婆名叫谢莲,可她叫她大姐。
是个男孩。当孩子出来的时候,当医生把宝宝和她脸儿亲亲的时候,乔小北看着那张皱巴巴的脸笑了。很好,总算是活着出来,如果昨晚落以苏复和东方岩手里,谁知她们母子的命在不在。她的唇角悄悄翘起。
东方旭……想起这个名字,她又沉默了,笑容消失。
她现在怕听到“东方”两个字。
孩子被抱走了,这个医院虽小,但恰好有保温箱设施,孩子得养着。
而她也得养着。剖腹产不是玩的,这三天她别想动一下。
医生已经对她发出警告:“小姐,你的情绪不稳定,又有胃溃疡的病史,如果月子里不好好养着,各种各样的后遗症都有可能发生。”
那她更得好好养着。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东方旭的。拿起,打开。东方明雪的声音传来:“大嫂你在哪里?”
“我在……”嘎然而止。她现在不想被她们知道在哪里,她说,“明雪,我已经离开了。”
“哦?”犹疑着,东方明雪似乎不太相信,但选择了相信,“大嫂,我先带我哥离开了。注意安全,我大哥他可能……”东方明雪没有再说下去。
东方明雪没说下去,乔小北却知道她想提醒什么——东方旭因她而死,东方岩当然不会放过她乔小北。
东方明雪离开了。
不一会儿是莫二打来电话:“小北你到底在哪?你昨天说的那个位置我没有找到。”
“我回去了。”她说,尽力心平气和,“莫二,你别来了。”
她现在谁也不想见。一条生命的逝去,一条生命的诞生,让她对生死瞬间看透,只想安宁。最少这三天,她谁也不想见,什么也不会想。容澜云皓天全一边去,北澜的未来与她无关,旭日集团的结局关她何事……
只会苦了母亲,颜如意不知道会怎么担心,会怎么哄乔浪,告诉孩子她妈咪为什么没出现。
挂掉电话,以为终于安静了,却又来了个电话。当看到号码来源地显示北京时,她的手一颤,手机掉落。来电自然停了。
但不一会儿又打了过来。
“你是……”她问,语气平静,微微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劳累。有历经人世沧桑的那种劫后的四大皆空。
陆潜打给她的,试拨了东方旭的居然通了。陆潜把手机递给容澜。
“小北……”
是容澜的声音。
缓缓闭上眼睛,轻轻压着心口,深呼吸,尽力没有心理波动,不扯动腹间的伤口。她说:“你没事吧?肝脏有没有问题?”
“没有。”他说。
多少有点吧,她摇头:“你骗我。”
“我发誓没有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容澜似乎有些紧张,“真的,我肝脏要是有问题我就不是个男人!”
没问题就好,可是她更加失意,突然什么也不想和容澜说了。他年年月月说她是个倔丫头,为什么这会儿完全忘了这回事。她有时候也会心冷如铁呀。
“喂,你不要休息了?都说了没亲人,不想多休息,早点好?要不然谁帮你带宝宝。”旁边响起医生大嗓门的声音。这个妇科医生其实面冷心热,一心为病人着想。
医生说得对。点头,乔小北给医生一个温暖的笑容,堵住了医生接下来的轰炸。
“我挂电话了。”她淡淡地。不知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他的儿子生下来了,虽然早产,但看上去还不错。不过——依然还在保温箱中……
“好。”容澜似还有话说,但听到她淡淡的语气有些犹疑。他说,“小北,我们以后别再谈云家的人。小北,不好意思,这几天我都被你爸押着,是公事,情况有些特别。暂时离不开北京……”
她比他更不想谈云家的人。没有说话,乔小北按了退出键。但却看着他的电话号码半晌无语——现在他的电话号码她终于记得清清楚楚了。
北京。
容澜一直和乔天洪在一起。
“爸,我要回A市。”容澜提出。
“再等一天。等东南亚那边的消息一确定,我立即督署好一切,你就和司徒清一起合作。”乔天洪吩咐。
容澜叹息:“爸,小北被我气走了……”
“容澜,现在这情况不适合儿女情长。”乔天洪意味深长地开导,“小北也不是个心胸狭窄的女人。回头回A市好好和她解释,她会明白的。大不了我这做父亲的和她亲自道歉。”
“爸……”乔天洪这样说,他容澜还能说什么呢。只得沉默。
唉,那天太冲动。自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乔小北果然被他气着了,三天没打一个电话给她,而他打过去她关机。这会儿陆潜开玩笑拨电话打给她,好不容易通了,她却不冷不淡,似乎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有心刺痛的感觉。
他哪里知道陆潜拨的号码是东方旭而不是乔小北的。
容澜蹙眉,沉默地瞄着两个不太正常的人,久久没移开目光。
乔小北安安静静待了三天,忍着没告诉母亲的行踪,只想得到绝对的安宁。人性的复杂和生命的郑重让她不时陷入迷茫。东方旭不算个好人,可罪不至死,更加不该如此血尽人亡。
这加深了东方岩的仇恨,东方明霞的仇恨。她要如何摆脱这一团乱。不想告诉容澜这些事,一点儿也不想,真想就这样永远住下去。
住院挺自在。
三天后终于以能进些米饭,她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