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北没有发现苏庭异样的表情,因为一进去云弈就把她带到了云家现在最高统领的爷爷奶奶面前。令乔小北惊异的是,除了云弈的爷爷奶奶,旁边还有一对年逾七旬的老人。
原来是云弈的叔爷爷。
云弈的父母,及一姐一妹。另外叔爷爷房下两个儿子下的亲人。乔小北清醒地感觉到,叔爷爷的大儿子儿媳对她可是毫不掩饰他们的不屑。
乔小北甚至听到所谓的二婶在低喃:“不就是一个二婚女人。”低得只有乔小北听得到。
微微一惊,可大局为重,乔小北目不斜视,只当没听到。
云弈似乎也知道,所以竟特意说:“我和小北的亲事,希望得到二婶的特别支持。谢谢二婶了。”
一一见过,乔小北恭顺谦和,爷爷奶奶大致满意。看着乔浪时,眉头微蹙,只是转身看了看乔天洪,还是咽下了要说的话。
乔小北当然感觉到了,云弈的心天地可鉴,可祖父辈当然觉得云弈太亏。这情形她想象过无数回,此时心里虽然艰涩,也还不觉得委屈。何况一直发乎情止乎礼的云弈这时似乎知道她的心情,竟紧紧牵着她的手,让她想退缩都不成。
“哟,这二婚比初婚还风光啦!”云婵娟不轻不重地在旁笑,似只和苏庭在说话,“想当年还是那破落的东方集团花了一百万的买来的契约女人。如今倒飞上云家少奶奶的位置了。”
“住嘴!”苏庭低低呵斥。
孙月脸色沉下:“婵娟说的什么话。”
云婵娟笑盈盈地:“这些事大家都知道,我又不是造谣生非,只是随便说说。”
都知道么?乔小北脸色慢慢变白。轻移眸子,却对上路瑶鼓励的目光。回首,瞧见乔浪正乖乖地依偎着颜如意,像个小小的大人。
云弈脸色不豫,可是自己的好日子也不宜太得罪人,只得温和地:“婵娟什么时候也管这些家长里短了?听说百安医院最近事儿出得挺多,有精力还是做好贤内助吧!”
不管怎么说,大家还是各就各位,把酒言欢,云家长辈和乔天洪互相说着客套话。乔小北细心地注意到,云家爷爷奶奶在云家是有绝对威信的。因为孙月这样的爽快人在两个老人面前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这认识让她心里有些胆寒。不由自主地想着,如果真要结婚,可能婚后她不会呆在家里做豪门少奶奶,而会主动跟着云弈去外面职场拼杀。
吃到一半,云渐鹏身为男方父亲,当然是发言人,站起,咳上一声,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各位至亲,今天是云弈和小北订婚的好日子,我在这儿祝福两人缔结良缘……”
“云先生,这位小姐不能和云弈缔结良缘!”一声清脆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想不到怕什么来什么,叶青云还是来了。而且来得相当准时。不早不晚地正中要点。一屋子人全部看向她。云弈父母姐妹都认识,不由都皱眉。
“请叶小姐自己离开,否则我让保安请叶小姐离开。”云弈长身而立,神情从来没有过的严肃。
叶青云笑了,缓缓走进来,一一扫过面前的人,最后落在乔小北脸上,她笑了。
室内一片寂静。
叶青云笑得太过淡定,乔小北想冷静,可心里不由自主的腾起一股冷气。路瑶在旁连忙握紧她的手,示意她镇定。
“叶青云,你给我滚出去。”孙月可沉不住气了,儿子当初为这个女人花费近六年青春和感情,做母亲的哪里不心痛,这会儿看到人就厌烦,自然要轰人。
“我如果滚出去,你们会后悔的。”叶青云胸有成竹地笑着,竟多了许多柔媚。
“滚出去。”孙月气得口不择言。
“不如听听,没事人家也不会来闹。”二婶在旁提醒。
淡淡一扫面前的人,叶青云笑着,装模作样往外走:“既然你们不关心云弈,我也就不说了。但愿都不要后悔。”
“你给我滚出去。”做母亲的心里纠心啊,孙月人都出了酒席,直接出来轰,“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当年受了云家多少好处,不知恩图报,就只会利用云弈。你这颗心是黑的。”
“等等……”奶奶听着阻止,“你说说,为什么这位小姐不能和云弈缔结良缘?”
一听这话,云弈便不悦:“奶奶,你难道要相信她的话?”
乔小北一听就明白,奶奶这是心里不平衡,依旧对孙子娶了二婚女人不满意,才会在乎这个让云家上下憎恨的女人说的话。她凝了容颜,正襟而坐,静候下文。
坐到这儿,她只能这么安静,什么也不能做。眼睛一瞄父亲,显然心情也不太好,不过却是因为云弈竟招惹这个叶青云而心情不好。
“相不相信先听听她说的有没有理。”奶奶坚持,“叶青云,有什么你就说。如果没说出什么话来,你今天可别想有好果子吃。当年的帐还没算完呢,今天一起算。”
叶青云脸上似有些微微的抽搐,不过很快镇静下来,转向:“二婶,你家公子怎么不来参加订婚宴呢?”
“怎么啦?”叶青云转得太快,所谓的二婶何香琴一头雾水。
“二婶不是怕你家公子娶回这个二婚老女人吗,才拜托云弈去勾引这个女人。”叶青云越说越理直气壮,高高扬起头,一脸含笑,盯着乔小北。
错愕,乔小北一颗心直接下沉,不由自主地挣开路瑶的手,站起来。默默凝着云弈。
“小北,她的话不可以相信……”云弈镇定依旧。
云弈的神情不假,乔小北凝着,可心却放不下来。云弈三十二岁的大男人,见过的女人有如过江之鲫,可对她几乎是一见钟情,这本身就让她一直不踏实。而且说早先看过她的照片。事情确实有蹊跷。
“胡说八道。”孙月已经与此同时发飙,“云弈可是我押着他正式去和人家提亲的。说的什么话。”
“这个可以问二婶的嘛!”叶青云淡淡笑着。漂亮的眼睛转向何香琴。
“香琴?”奶奶转向了何香琴。
“那个……”何香琴眼睛转啊转,滴溜溜地转向云弈,似乎不敢说。
“说!”奶奶挺有煞气。
“云弈?”乔小北再镇定,此时也心知有异,不由自主握紧拳头,强自镇静,认真地问着云弈。
云弈就坐在她身边,瞅着她认真的神情,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着竭力掩饰也掩饰不住的失望。紧紧一闭眼睛,云弈紧紧握着她的手:“小北,在我看到你第一眼起,就不存在什么利用,只有真心。”
那就是说,去见她之前确实是为了“勾引”她了?默默挣开他的手,她镇静地问:“那么,我想知道……”没有说下去,而是脸突然惨白,二婶的公子?
她骇然盯着何香琴,她家公子姓云,她家公子是……
摇摇欲坠,别过脸,无意识地端起一杯酒,颤抖着,竟仰脖,一饮而尽。为什么会这样?
那边奶奶还在追问:“青云,你说,是为什么?”
“呵呵……”叶青云轻笑,笑得隐藏不住的得意,“我想说,云弈在抢弟媳呢……”
话未说完,包厢门大开,门口站着个一头大汗的年轻男人,扶着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哥,我来晚了,真不好意思。”
随着这句话,乔小北手中的酒杯应声而落,人摇摇欲坠。
“小北。”几声一同响起。旁边的路瑶也变了脸色,为什么会这样,门口明明站着的云皓天和乔子杰。为什么这两人是兄弟?
“小北。”云弈大惊,迅速扶住她,“小北你怎么了?”
乔小北游离的眸子缓缓移向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不是说过,云翔和云氏没有关系?”
“是没有关系,云翔和云氏几十年前就分家了。”云弈解释,觉得心中慢慢冰凉,小北怎么会这样,那神情……有如见到世界末日。
慢慢移向大步而来的云皓天,乔小北合上双眸:“皓天,你不是说,你没有兄弟?”
“我是没有亲兄弟,云弈是我堂哥,同曾祖父的堂兄。”云皓天解释,忽然转过身,年轻的男人脸色凝重,语气沉重,“哥,你不能娶小北。”
“皓天,过来。这女人和你大哥有渊源,以后别跟她一起了。”何香琴得意地笑了,但开心的人莫过于云婵娟,倚入苏庭怀中,可谓笑得阳光灿烂。而叶青云,也知道面前这一团乱不会再平静,得意地笑了笑,悄悄地离开了。
云皓天走向众人。
与此同时,奶奶沉下了脸:“这门亲事取消。”
“奶奶!”云弈疾厉反对,“不行。”
颜如意已经弄不清状况:“小北,告诉妈,这是怎么一回事?说呀,让你爸给你作主啊!”
“这种事情还怎么继续亲事?”奶奶重重地一拍桌子,“二婚我们也就算了,有个孩子我们云家也养得起,可是和兄弟两人都牵扯不清,我们云家丢不起这脸。这种**的事,我们云家不屑于做。云弈,你要是不听奶奶的话,奶奶就当没你这个孙子,从今天起你也不用再喊我奶奶……”
“妈……”孙月急了。她还顾忌着两家的交情呢,怎么说断就断。
“阿姨,你先听解释啊!”颜如意替女儿着急。
“这还要什么解释。”奶奶气得浑身打战,“你们的眼睛不会看?你们没看到才二十五的皓天是怎么样看这个女人的?那眼光都好象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你叫我们把你女儿娶回来招惹小一叔子是不是?我云家虽不是书香世家,可祖上也是读书人家,算得上名门。你要我们云家败在你女儿手中?”
“皓天,你和乔小姐认识几年了?”叔爷爷在旁问。
“九年。”云皓天低低的,心痛肠断。九年的时间当不得堂兄几个月。
叔爷爷和叔奶奶都没有了话。九年,还能说没关系么?
“这酒席还怎么吃下去!”奶奶站起身来,拿起拐杖就离席,“渐鹏,我知道你和乔首长交情深厚,可这种事……”
“妈,这事可以慢慢说……”云渐鹏大惊,试图挽回局面。两家的交情几十年啊!
“渐鹏!”奶奶厉声呵斥,“我们云家可不能有不知羞耻的媳妇……”说着,手指竟指向乔小北,“以后离我家云弈远点……”
“奶奶你别……”云弈变了脸色,万万没想到奶奶这么激烈反对。
她何曾主动过,竟遭此指责?乔小北目光闪烁。默默无语。
“老巫婆,你别动我妈咪!”乔浪快手快脚蹬上椅子,小小的人儿怒气腾腾,拿自己的小手儿去砸乔奶奶的手指。
“小浪。”颜如意心疼得赶紧抱下。
“外婆,她们都是坏蛋。”乔浪不依,还在拼命蹬上椅子,“这些叔叔没一个好人,妈咪以后不跟他们在一起。我来保护妈妈就行了。妈咪,我会很快长得高高壮壮的……”
“宝贝……”忍不住抱住儿子,泪如雨下,安抚小小的人儿,“好,妈妈以后就跟宝贝在一起。”
“渐鹏!”乔天洪早就站起身来,面色铁青,“你不用为难。云弈奶奶既然看不起我家小北,我女儿也绝不会嫁给你云家践踏。云弈,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不要再缠小北。你们云家的男人,以后都别给我出现在乔家门口,来招惹我女儿,否则别怪我乔天洪打断你们的腿。”
说完,大步离席,走到门口,目光凝着女儿。颜如意瞧着丈夫的脸色,早起身尾随。
乔小北起身离席,默默跟上父亲。
“小北……”云弈追出门口。
却被奶奶喝住:“云弈,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奶奶,就给我站住。”
“奶奶,我回来跟你解释。”云弈没回头。
“云弈,你真是受皓天母亲所托,才来和相亲的?”心疼肠断,乔小北脸色苍白,淡淡问着,眸子,瞄着的是地上的粉蓝地板砖。勾引?好重好脏的罪名,她乔小北何其有幸,竟得到这个黑锅。
“小北,我……”那确实是,但只是最初的初衷,云弈有些慌乱,向来儒雅的面孔不再镇定,双手伸过来,“小北,从见到你开始,都是最真的云弈在你面前……”
是么?那又如何?乔小北浅浅笑了,喃喃着:“百事孝为先。云弈,听你奶奶的话,再见!”
“小北,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事情可以慢慢来,今天有些突然……”云弈心惊,她还笑。她不笑他还心里有底,她笑,他心也乱了。
“我家小北已经受委屈了。”颜如意不客气地反驳他。一手牵了乔浪,一手在他面前关好门,让两人隔开。云弈要挡,乔子杰伸手帮了一把,硬是把他给挡进去闻。
却在门关紧的瞬间,云皓天从里面闪了出来,一把抓住乔小北:“小北,我有话和你说。”
“小北,走。”乔天洪命令。
乔小北当然不跟云皓天走,才说和兄弟牵扯不清,跟他走不是立即自打耳光。慌忙后退,却差点拌倒,同时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大嫂?”半惊喜半怀疑。
愕然,忘了动弹。云家两兄弟还没扯清,东方家的人又冒出来了?东方明霞,我们好象没这么亲热啊!
头痛!缓缓移动眸子,却有了浅浅的笑容:“明雪?”
骇然是数年不见的东方明雪!
“大嫂!”东方明雪放下手中笨重的东西,双臂搂住了她,“大嫂,我才听说你这么多年在北京,正在找你呢!大嫂!”
真性情的女孩抱她抱得紧紧的。
“明雪在这里做什么?”她含泪问。这是东方家到现在为止唯一还让她牵挂着感动着的人。
“我……”东方明雪有些不好意思,“听说云家老总订婚,我想采访。想不到……”没再说下去,想不到云翔老总的未婚妻居然是自己曾经的大嫂。而且如今被云家如此羞辱。
原来如此。东方明雪果然当记者了。可她以为,东方明雪可以干更好的工作。
“小北,回家。”乔天洪在旁有些不豫。
“明雪,下次再见!”心情并不平静,也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匆匆写了个电话号码给东方明雪,乔小北转身就走。
“下次再见!”东方明雪挥手。
一离开两人的拥抱,乔小北无视旁边的云皓天,转身就走。
“妈咪,快点!”乔浪心情不好呢,声音有些可怜,摇着小手招呼妈妈。
“妈咪来了。”理理零乱的头发,揩揩眼睛,让唇角保持着浅浅的笑容,朝儿子展现自己的快乐,乔小北赶紧跟上。
“小北,我有话跟你说。”云皓天抓住了她的手。
“皓天!”乔小北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手,“放开!”
“不放!”云皓天扛上了,清俊的容颜有着淡淡的忧郁,“小北,今天我绝不放手。小北,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想听。”乔小北慢慢合上眸子,“你没听见我爸的话么?”
“小北……”乔天洪严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爸。”乔子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