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老师我还饿。”乐乐抱着她的腿撒娇。
尹小沫刮她的鼻梁，“我们现在就去买菜。”
乐乐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那你等我会，我去换件衣服。”
尹小沫挠挠头，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小孩出趟门也那么讲究。
“可以走了。”乐乐主动把小手放在尹小沫手中，穿着粉色公主裙银灰小靴子的她，看起来乖巧可人。
只有尹小沫才深知她小恶魔的本质。
尹小沫生活在这里二十来年，对周边环境极为熟悉。卖菜的大叔大婶也几乎看着她长大，每个人都亲切地叫她“小沫”。知道她生活不易，多给她一棵菜，几棵葱也是常事。尹小沫总是微笑着接受，然后又会给个整数不要找零。这一次她带着乐乐，卖肉的朱大叔好奇地问：“小沫，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她是我学生。”尹小沫理直气壮地说。
乐乐悄悄说：“也没教我什么。”
“晚饭不想吃了是吗？”尹小沫轻咳。
乐乐忙道：“尹老师知识渊博，是最好的老师。”
尹小沫无语，这孩子马屁拍得真到位，同时也为拿捏住乐乐的七寸而得意洋洋。
“尹老师你准备做什么好吃的？”乐乐故意大声说，让大家都听到她的称呼。
尹小沫暗自好笑，“多做一点，否则又要被你太婆婆抢走了。”
“对对，你多做一点，我明天热一下还能再吃。”乐乐已经把明天的午饭晚饭都想到了。
尹小沫吁气，这孩子是有多久没吃饱了。
她选了些上好的小排骨、大排、牛肉等，打算放冰箱里冻着，下回再做饭就不用特意跑出来买了。“朱大叔，一共多少钱。”她摸出钱包准备付账。
乐乐拦住她，骄傲地昂起头，“尹老师，我有钱，我来付。”
“小孩子哪来的钱。”尹小沫才不会花她的钱，要算清账目她也会直接去找女主人。
乐乐急了，“我有！”她掏出一张信用卡拍在尹小沫掌心，“随便花。”
虽然女人最喜欢的两朵花是“随便花”和“尽量花”，可这话也不能出自一个小女孩之口啊。尹小沫哭笑不得，她把卡还给乐乐，“别胡闹。”
乐乐又塞给她，“尹老师是给我做饭，当然不能让你花费时间体力还花钱。”
一个坚持要给，一个坚决不要，推来挡去，卡“啪”地掉在了地上。尹小沫赶紧去捡起，意外发现卡上刻着的名字是：WUZHUOXUAN。伍卓轩？尹小沫对于这样的名字显然比较敏感，她问：“乐乐，这卡是谁给你的？”
“我爸给的。”乐乐天真无邪地说。
伍卓轩是她父亲？也不是不可能。伍卓轩今年三十有二岁，有个七岁女儿也不足为奇。尹小沫想起第一次去乐乐家里，她弹的钢琴曲全部都是伍卓轩的作品，如此看来，不是全无征兆。
尹小沫小心翼翼地问：“乐乐，你爸爸对你好吗？”
乐乐认真地想了会，“还好，他不太管我。”
忙着演艺事业，肯定顾不上家。事实好像越来越接近。
尹小沫忽然又想到在乐乐家中看到的那个侧影，当时她就觉得像伍卓轩，以为是幻觉很快就排除，如今想来，或许真是他也不一定。她很想探究真相，但又不好直接询问乐乐，她眉头皱得紧紧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伍卓轩真有这么大的女儿，岂不是爆炸性新闻。她存在于想象中，乐乐没管她，把信用卡递给朱大叔，笑嘻嘻地说：“谢谢，刷卡。”
朱大叔愣住了，菜市场哪来的卡刷，他摸着脑门，憨笑道：“小姑娘，我们这里只收现金。”
乐乐当时就怒了，“你这是店大欺客！”也不知她从哪听来的。
尹小沫回过神，忙替她道歉，“对不起啊朱大叔，小孩子不懂事。”她付了钱，马上拽起还要理论的乐乐，“走了，走了，还得买别的呢。”
乐乐很不高兴地嘟囔着：“凭什么不让我刷卡，我爸说了，拿着这卡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这听起来不太像伍卓轩会使用的方式，尹小沫又茫然了。她耐心地给乐乐解释，“刷卡得有机器，菜场没有刷卡机，懂了吗？”
乐乐似懂非懂地点头。生活过于优越的孩子，总是不识人间烟火的。
尹小沫又采购了土豆、胡萝卜、香菇、茄子和山药等蔬菜，还买了条活鲫鱼，脑子里已把要做的菜谱过了一遍。
回到家乐乐硬要在厨房帮忙，尹小沫不方便赶她，便让她帮着择菜。
尹小沫把胡萝卜土豆青椒和香菇洗净切块，再把洗好的排骨沥干备用，然后将炒锅倒油烧热以后放入姜片和蒜片煸炒，接着放进排骨翻炒几下，烹入料酒加白糖酱油和葱段，再加一点花椒和八角，翻炒均匀，加清水煮滚以后开小火慢炖。
趁着间歇她调了点鱼香汁做鱼香茄子。又把去好皮的山药用淡盐水泡了会，为肉片山药炒木耳做准备。
鲫鱼豆腐汤是她的拿手好菜，这是一道具有滋补食疗功效的家常菜，相信老太太和乐乐都会喜欢。
大约三十分钟等排骨炖熟炖软以后，她将土豆香菇胡萝卜块倒入炒锅中，加盐调味，临出锅前再翻炒几下，一盘香喷喷又有营养的土豆炖排骨就出炉了。
排骨买得有点多，尹小沫把剩下的放进冷柜，下次还可以做个胡萝卜玉米排骨汤什么的。
“尹老师，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乐乐一刻不停地走过来走过去，还不时打开厨房的门看太婆会不会突然出现。
尹小沫笑着捏她耳朵，“已经够你吃好几顿的了。”
被她揭穿，乐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去叫太婆出来吃饭吧。”尹小沫嘱咐她。
乐乐虽不太情愿，还是听话地去了。
尹小沫最后炒了个青菜，随后把菜一道一道摆上桌。
老太太蹒跚下楼，闻到香味加大步子，三步两步地跳下楼梯，把尹小沫吓得直叫唤：“老太太，您当心一点。”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老太太戴着副老花镜，平添几分书卷气，她入座，腰板挺得很直，“做了什么好吃的？”
乐乐已伸出筷子去夹排骨，尹小沫打掉她的手，“先喝碗汤。”她给两人一人盛了碗鲫鱼汤，“尝尝味道好不好。”
老太太仪态优雅地喝了一口，“丫头手艺不赖。”
尹小沫双手抱拳，“过奖。”
乐乐咕噜咕噜喝完汤，终于可以把魔爪伸向排骨，尹小沫不忘往她碗里夹青菜，“这个也要吃。”乐乐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但尹小沫的话她还是全部听从。
老太太看在眼里，“这孩子很听你话，倒是难得，她二叔讲话她都经常爱理不理的。”
尹小沫还没说话，乐乐把满嘴的食物使劲咽下，抢着说：“听老师的话是应该的。”
老太太惊异地盯着尹小沫看，若有所思。
尹小沫暗道：终于知道我不是你家保姆了吧，我这可是义务劳动！
老太太低声嘀咕：“难得，难得。”也不知道是在说乐乐听尹小沫的话难得，还是尹小沫身为家庭教师居然给她俩做饭难得。
乐乐撑着下巴说：“太婆婆，食不言寝不语。”
老太太一看没剩多少的炖排骨，着急地说：“果然不能讲话，都被你抢光了！”
乐乐“咯咯”地笑得极开心。
老太太拿纸巾给她擦嘴。
她俩虽打打闹闹，其实都很在乎对方。尹小沫羡慕地耷拉着脑袋，她的爷爷奶奶因为儿子娶了个二婚的老婆而与之断绝关系，她的外公外婆又因为女儿执意和富家子离婚而失望从此再无往来。听说四位老人家还健在，但尹小沫从未见过他们，就连父母的葬礼上他们都不曾出现。究竟有什么样的仇恨令人连儿女的最后一面都不愿见，尹小沫想不明白。
“丫头，想什么呢？”老太太问，顺手递过来一张纸巾。
尹小沫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乐乐懂事地给她抹眼泪，尹小沫反而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没什么，丫头，我喜欢你的真性情。”老太太澄净的眼中有笑意滑过。
尹小沫接过纸巾擦干眼泪。
“丫头，你不吃点吗？”明明所剩无几，老太太偏偏还要客气一下。
尹小沫忍住笑，“我不饿，您吃吧。”
老太太于是心安理得地和乐乐抢最后一块排骨。
尹小沫是按照三到四人的量做的菜，没想到被这一老一小吃得干干净净，她无奈摇头，这是饿多少天了。她收拾好碗筷，洗净归类放好，她这哪是家教啊，分明是钟点工来着。
她回到乐乐的房间，觉得自己光拿家教费却什么都没教十分过意不去，便假惺惺地问：“作业有什么不会的吗？”
乐乐头也没回，“我自己搞得定。”
尹小沫怪没面子的，她今天在这耽搁太久，也确实该回去了，“那你好好写作业，我走了。”
乐乐从椅子上蹦起来，“尹老师你什么时候再来，我会想你的。”
尹小沫翻了个白眼，“你哪是想我啊，是想我做饭给你吃吧。”
乐乐嘿嘿干笑。
尹小沫悲催地发现，自己突然又多了份兼职。“行了，下周。”
乐乐沮丧，“那我要饿一个礼拜了。”
尹小沫抚额，“乖，我一周只能来一次。”
“那就从一次增加到两次或者三次，我让那个人给你加薪。”
尹小沫摇头，放在从前她肯定欣然接受，但自从接了杂志社的工作以后，事情多时间紧，她颇有点力不从心，所以只能放弃其他了。
乐乐不高兴，后果很严重，她一噘嘴，屁股对着她，再不理人。
尹小沫才不怕她，走过去揉乱了她的头发，捏她的脸，故意扮鬼脸逗她发笑，乐乐终究还是小孩子，没过一会又笑开了怀。“真走了。”尹小沫伸出三根手指挥了挥。
乐乐也学着她的动作说“拜拜”。
尹小沫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乐乐，你姓什么？”她只知道请她来的女主人姓杨名丽娜。
“姓伍啊，怎么了？”
“没什么。”果然如此，尹小沫心里咯噔一下。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快点回去然后找忘忧草求证这件事，刚打开门，杨丽娜正好也掏钥匙开门，两人对视一眼，尹小沫叫了声：“杨小姐。”
“这么晚还没走？”杨丽娜颦眉。
尹小沫不想多做解释，轻轻“嗯”了一声。
“挺敬业啊。”杨丽娜语带讥诮。
尹小沫最讨厌这种说话阴阳怪气的调调，但也只能忍气吞声，她装作没听见，说了声“再见”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乐乐追出来，气喘吁吁的，“尹老师，太婆婆找你。”
“找我？”尹小沫纳闷。
“是啊。”
杨丽娜用一种错愕的眼神看她。
尹小沫也是莫名其妙，但还是随着乐乐上了二楼。
辗转到最后一间房间，乐乐说：“太婆婆让你一个人进去。”
尹小沫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她推开房门，乐乐冲她眨眨眼，蹦蹦跳跳地跑了。
尹小沫没敢往里走，站在门口问：“您找我有事？”
“丫头，过来。”
尹小沫往里挪了几步。
老太太转过身，含一抹笑，“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尹小沫不是害怕，就是觉得古怪。走近了才看清楚老太太手里拿着一张巨幅相片，照片上的人正是伍卓轩。由此尹小沫更加肯定伍卓轩同这家人关系匪浅。
“我孙子，帅吧？”老太太自豪地说。
“帅。”不知为何，尹小沫心里毛毛的，这种感觉真的很诡异。伍卓轩是老太太的孙子，乐乐是她的曾孙女，答案已不言而喻。
老太太狐疑地问：“你不认识他？”
尹小沫以拳掩唇轻咳，“认识是认识，不过……”
老太太插嘴，“不过你认识他，他不认识你呗。”
尹小沫干笑，这老太太真是个明白人。
“你喜欢他吗？”
这问题太直接，尹小沫差点没吓晕过去。
“那好，换个问题。你愿意替我照顾他吗？”
这问题比上一个更有杀伤力，尹小沫已完全说不出话。
“你别想歪了，”老太太瞪圆了双眼，“我说的是助理，生活助理。”
尹小沫松口气，这一惊一乍的快被她吓出心脏病。
“我换种方式来问你，你愿意做伍卓轩的助理吗？”老太太似笑非笑。
尹小沫不假思索地说：“伍卓轩不是一向拒绝粉丝进他公司上班或者跟他的工作有交集的吗？”她还记得忘忧草就曾经想进伍卓轩的公司，简历完美，但在伍卓轩亲自面试以后被刷了下来，按照伍卓轩的说法你到底是来工作还是来花痴的。
“你是卓轩的粉丝？”
“呃……”尹小沫郁闷，一不小心就暴露了。
老太太毫不在意，“你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她要装路人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不像忘忧草那样露脸那么多回，伍卓轩对她的印象可能就只停留在微博交流上。可问题不在这里，她还有半年才完成全部学业，目前根本不可能做全职。她抱歉道：“我不能答应。”
老太太脸上写着诧异：“为什么？”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还有人满不在乎？
“我大学还没有毕业，接下来半年是最忙碌的。”尹小沫实话实说。
“那半年后这位子还给你留着。”老太太语速平缓，嘴角一直保持着从容微笑。
尹小沫想不通这老太太怎么就如此看重她，想到便问出了口。
老太太笑吟吟地说：“看你挺会照顾人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做饭好吃，我孙子平时那么忙，你有空给他煲个汤什么的补补，我也就放心了。”
尹小沫挑挑眉，她就知道不可能是因为年轻漂亮温柔善良的理由，搞了半天还是保姆的命。她寻思片刻，组织好了措辞才说：“这活不是助理该干的，您得给他找个老婆。”她承认她是在试探，她迫切想知道杨丽娜是不是伍卓轩隐婚的妻子，伍乐乐又是不是他的女儿？
老太太老奸巨猾，没往她想要的方向去，而是说：“他也三十好几了，不用我操心。”她眼珠转转，皮笑肉不笑，“丫头，你是看上他了？”
成功把尹小沫臊了个大红脸。她结结巴巴地说：“我得回家了。”然后，迅速开溜。
老太太心情极好地哈哈大笑。
尹小沫逃回了家，脸还是红红的。
倪倩问：“发烧了？”
尹小沫没回答，她也不介意，变戏法似的拿来一个托盘，“今天晚饭你翻牌决定。”
“你是让我过次当皇帝的瘾？”
倪倩含笑点头。
托盘里放有四张牌，上面分别写有：葱烧排骨、番茄牛腩、红烧牛肉和香菇炖鸡。尹小沫胡乱扒了下额前的刘海，随口说道：“我都想吃行吗？”
“行倒是行，就怕你吃不完。”倪倩表情有点为难。
“吃不掉可以放冰箱啊。”
倪倩眼眸中有淡淡笑意，“冰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