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嫣一听立刻就急了,抱着姜侨安的胳膊耍赖:“你怎么能这样,你要是搬走,我就再也不理你,我肚子疼,肯定是被你气的。”
姜侨安忽而觉得可疑,便问:“你先是说这房子是你的把我骗进来,现在又不准我搬走,该不是在打什么傻主意吧?”
穆嫣果然哈哈笑地立刻承认:“哎呦,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已经27周岁了还不找男朋友,我是替你着急好不好,我只比你大一个月,肚子里都有第二个宝宝了,嫌27岁结婚早的话,先找个喜欢的男人恋爱也好呀!我哥哥更可笑,见不得周婉怡和陈越东结婚,干脆躲到这儿来了。其实我三哥多好,穆城穆唯再加上李易江,全都比不上他好,谁和他在一起都会幸福一辈子的,你和他相处一下试试看,实在没感觉就当对方是可以在异地互相照顾的朋友呗!反正他的工作经常出差,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
不过是玩笑的语气,却一直触到姜侨安的心底,二十七八岁是个太尴尬的年纪,单身的同龄女友们常常向她抱怨父母如何不开通地催促,明明计划着享受自由到三十岁再考虑婚姻,却拗不过父母的唠叨,浪费珍贵的周末去敷衍相亲对象。可是她们却全都不知道,能被人唠叨也是件太幸福的事,在她的身边,不断规劝要趁早考虑终身大事的,唯有一起长大的穆嫣。
见姜侨安默不作声,穆嫣以为她并不反对,变本加厉地夸起自己哥哥如何如何好,穆因进来送剥好的山核桃,听到只言片语,只好在妹妹身后朝姜侨安抱歉地笑了笑。
汤底刚做好,三个人还没坐下,门铃就响了,穆因看了眼正兴致勃勃地往锅里扔豆腐果和里脊片的穆嫣,又转向一旁的姜侨安,眼神还没递过去,就见到她用嘴型无声地问“李易江?”,他怔了一下,略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安抚穆嫣,起身去开门。
看到李易江,穆嫣立刻变了脸,抄起垫在椅背上的抱枕往他身上一砸,回头瞪了哥哥一眼,就转身回到卧室锁上了门。
李易江连开了十几个钟头的车,自然疲惫,匆匆向穆因与姜侨安打过招呼后,却一刻不敢怠慢地边敲门边赔着笑求饶。
这间公寓穆因之前只来过一次,因此并不清楚卧室的备用钥匙放在哪里,正要问姜侨安,她就已经递到了李易江的手里,给他做了个手势,回身去了离卧室最远的露台——房子小不隔音,李易江又最要面子,他们留在客厅自然不方便他低声下气。
穆因也正有此意,便跟了过去:“这儿我不是天天回来,你安心住。”
“我是第几个?穆嫣的闺蜜里,除了有主的,你大约已经被她逼着见全了吧。”
她脸上的笑意浅浅,穆因却看得一怔,随即暗叹姜侨安的确聪明,难怪熟识的人中除了周婉怡,不止一个用“闻弦歌知雅意”来形容她,不过云淡风轻的一句,穆嫣营造出的尴尬氛围便顷刻散尽。
他只好无奈地笑笑:“我妹妹在家里从小就说一不二,又最爱捡我欺负,只好阳奉阴违。”
姜侨安本想说“穆嫣也是好意”,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人人都懂的道理,何必多嘴,况且她也不愿意触及旁人的隐私。
穆因算是健谈的人,可姜侨安的性子冷淡,两人又只照过几面,话题自然不多,不过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聊,却既没有没话找话的尴尬,又不觉得无聊,十分自然舒适,因此使尽了浑身解数才终于劝得美人归的李易江带着妻子来告别时,两人皆以为李易江此行实在算是速战速决,待看到钟上的时间,才着实吓了一跳。
数日前穆嫣来时行李装满了一整箱,走时却只带了个手包,穆因和姜侨安挽留不住下楼相送,直至李易江的车开远了才一同回身上楼。
不远处的银色加长车里,恰好见到这一幕的时墨驰表情微滞,身侧的杨景涵尚自沉浸在刚刚结束的晚宴的兴奋里,她的雀跃他恍若未闻,只忆起很多年前的那晚,他从自修室回来,路过女生宿舍,听到有人叫“姜侨安”,因为不止一次听到班里的男生们提起这个名字,便下意识侧脸去看,许是在走神,她并没有回头,不过是道瘦而高挑的背影,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惊艳,惟有颈子格外优美细长,浓重的夜色中,有一股难掩的玲珑剔透,令他至今印象深刻。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特别鸣谢火锅姑娘的五个封面和两个专栏图,这一章大家一起吃火锅~(≧▽≦)~。。。。。。
这一本没有女配,杨景涵素个挺好的小丫头,她和时墨驰的关系非常单纯。。。
哇咔咔,大家猜猜为什么穆嫣会离家出走,这一段素还木有写的银木星的番外之一(真的会写的TAT,真的),大家还记得周婉怡不,下一章会写到穆因为什么中了邪一样的非得追她,他会很快清醒过来哒。。。
、3云端的深海
“喂,时墨驰!你想什么呢,都不理我的。”杨景涵终于发现他的心不在焉,停止了话题,撅嘴抱怨。
“我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的?没大没小。”语气像是责备,嘴角却弯了起来,对小了自己近十岁的表妹,脾气不算好的时墨驰总是格外宽容。
“什么表妹,我们又没有血缘的,我才不叫你哥哥,我跟姨妈姨夫说要当你的女朋友,他们也同意的!”
他眼底的笑意顿时敛去了七分:“全世界都同意,我不同意也没用。”
杨景涵的执着让时墨驰实在哭笑不得,若是别的女人,以他的性格连一句废话都不会多说,可她是妹妹,重话说不得,接连拒绝无用后便只有躲。
早几年听到她嚷嚷着要做他的女朋友,时墨驰只当杨景涵是小孩子心性,并不以为意,以为待她念了大学,注意力自然就会转移到学校里的男生身上去,没想到她竟然越大越起劲,为了和自己离得近,高考前拼了命地复习,放弃更合适的学校,将所有的志愿都填到了他所在的这座城市。他这才渐渐警惕,从旁敲侧击到直接明说他们之间的完全不可能,可是杨景涵却一直坚持,不肯放弃。
“你总有一天会同意的!你现在又没有结婚对象,我喜欢你有什么错,我到处说你是我男朋友,是怕你被别的女人惦记上”杨景涵想起了什么,得意地挽住时墨驰“而且我们也有一点点的进展了呀,下午我跟姜小姐介绍你时,你第一次没有说那句‘她开玩笑的,我是她表哥’,这就是默认了对不对!”
这段话不知触动了时墨驰的那根神经,他忽而抽出胳膊,眉头微皱地拿出准备好的支票:“你还是学生,不要用父母的钱送太贵重的礼物,还有,之前已经说了很多次的话我不想再重复,你是我妹妹,是我眼里的小孩子,永远都是,我有责任让着你宠着你,更有责任管教你,今晚我回爸妈家住,公寓的钥匙明天一早你放在餐桌上,在你彻底想清楚前,我们不用再见面了。”
杨景涵一时不明白,肿怔了片刻才瞪大了眼睛问:“哥哥你为什么突然那么凶?”
时墨驰又觉得心软,他一直把杨瑞琪当做亲生母亲,自小也就将杨景涵和另两个正经的妹妹一般看待,三个妹妹里就数她年纪最小又爱粘他,因此一直以来并不忍心太过强硬的拒绝,可是他也明白,拖泥带水对她来说只会更加不好,与其继续能躲就躲,不如一次就彻底让她死心,便没有答话,径直下车替她打开了门。
杨景涵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边竭力不让自己更加狼狈地哭出来边不甘地大声冲他喊:“我那么喜欢你,一直一直很努力,可你不止不喜欢我,现在还对我凶,我爸爸妈妈都没对我凶过的,你以为我是喜欢热闹才非要帮你过生日?还不是因为你总找理由躲着我,我见不到你才搬了那么一大堆人出来!这一点都不公平,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粘着时墨驰到了他的公寓,想发生点什么拉近彼此的距离,最后却事与愿违,这样的落差,自然比过去碰软钉子时更加让人灰心丧气。杨景涵从未受过委屈,见话已说至此时墨驰仍是沉默不语,直接把之前抢来的公寓钥匙往他的身上一掷,转身跑了出去。
时墨驰突然觉得身心俱疲,靠在车上低头燃了一根烟,其实他十分厌恶烟熏火燎的气味,直到现在也没能习惯,大学时为了躲避男宿似乎永远散不尽的烟臭,更是没有住过一天的校。这些年却一直离不开烟草,只因实在找不出第二种东西来平复他想到那个名字时的烦躁。
将打火机放入裤子口袋时他又避无可避地触到了那枚仅剩的袖扣,暗嘲几个钟头前面对姜侨安的那个自己实在是此地无银得太可笑,无关紧要的东西又怎么会一戴六年?
时墨驰忽而感到绝望,因为终于认清,即使时过境迁,即使年过三十,对着这个人,自己也永远幼稚易躁。
枉他一向自诩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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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可以挪动的时候,姜侨安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不过凌晨三点一刻,还有两个钟头才会天亮。
最近一年,她几乎每个月都会梦魇一到两次,意识醒着身体却醒不过来——十分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双手在扼着自己的喉咙撕扯自己的身体,只是丝毫都叫不出也动弹不了,其实叫得出又能怎么样?整栋公寓不过只住着她一个。
即使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即使医生告诉她这是在精神压力过大疲劳过度、神志已经清醒肌肉神经还未醒时才会出现的现象,与鬼怪之说毫无关系,每每醒来她却仍旧感到恐惧,仍旧会缩在被子里几乎一秒一秒地熬到天亮。
惊醒后姜侨安总是口干舌燥,却因为惧怕外室的黑暗生生忍到天亮,她镇定了片刻,侧身去开床头的壁灯时意外看到一丝暖光从卧室的门缝泻入,怔了怔才记起穆因也住进了这间公寓。
有旁人在自然不用再害怕,姜侨安立刻披上睡衣的外袍去厨房喝水,离开前又从橱柜里拿了半瓶白兰地和一瓶汽水。
回卧室时途径客厅,正窝在沙发看电影的穆因摘下耳机问:“我吵到你了?”
“没有,怎么还没睡?”
“我认床,翻来覆去太难受,不如起来” 他笑起来十分温暖,瞥到姜侨安手里的瓶子便好心提醒“掺汽水进去容易入口,也更容易醉。”
“不会,我只喝一杯助眠”她本想回房,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要不要来一杯?”
见穆因点头说好,姜侨安又去找了两个杯子,亲手帮他倒酒,她的手指非常漂亮,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涂着很亮的大红甲油,丝质睡衣亦是大红的,只是这样热闹的颜色,却反被她穿出了凉薄的意蕴。
“本来我准备尽快另找间公寓搬出去,可是刚刚去网上看了看,位置大小价钱都合适的公寓一时不太容易找,搬家也有点麻烦……如果你不介意……”直到现在姜侨安才发觉,屋子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可以令自己安心不少,因此她开始考虑继续住下去。
没等她讲完穆因便说:“当然不介意,我同意你住并不是被穆嫣逼的。”
姜侨安松了一口气:“明天我拟个合同,先把半年的租金给你,我知道穆家的三少爷肯定不会在乎这点钱,可你要是不收,无论如何我都过意不去。”
“我收你的钱一定会被穆嫣骂死,我既不会家务也不想请不认识的家政,还要感谢你帮我打理屋子。”
姜侨安觉得在言语上推来推去实在没意思,便停住了这个话题,举了举杯:“相处愉快,晚餐回来吃的话提前告诉我,做你爱吃的菜。”
穆因也没推让,只笑着说好,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地喝完了半瓶,姜侨安正要起身回房,又听到他说:“来这儿前战友送了几瓶不错的酒,还没开封,一起试试?”
姜侨安极少喝白酒,看过瓶身的度数更是不肯:“你们在部队呆过的人个个都能喝,我可不行。”
穆因去厨房换过小杯,只给她斟了一半:“尝尝看,这个不辣的。”
她抿了一小口,抬起头冲他嫣然一笑:“还真是不怎么辣呢。”
姜侨安并不经常笑,穆因看得一怔。
她漂亮得很雅致,眼睛不大形状却特别美,精致小巧的瓜子脸上配着非常高挺的鼻子,沉默的时候苍白纤细得像株阴生植物,一笑,嘴角就勾出一个十分妩媚优雅的弧度,乍一看并不算非常非常美,却有种很耐看的韵味。
回过神来时,穆因才发觉自己的目光有些放肆,给她倒满了一杯后稍稍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听我妹妹说你在之前的城市可以有更好的发展,怎么突然辞了职到这儿来?”
姜侨安有些黯然,随口编了个理由混了过去,穆因听完笑了笑:“我妹妹一定告诉你我是因为婉怡要结婚才躲过来,其实并不是,我再蠢,拿得起放得下也做的到。我出生、念书、工作都在同一座城市,像这样一呆快三十年总是会厌,所以才想趁着父母还年轻不需要我照顾,换一个新鲜的环境独自生活一阵。”
酒劲渐渐上来,姜侨安觉得自己的言语不再受控制,意识上觉得不应该,嘴巴却说了出来:“除了周婉悦,周家的人我个个都不想提,尤其是周婉怡。”
穆因知道她和周家关系微妙,却没料到她会这样直白的告诉自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你的事情我听穆嫣说过一点……婉怡对你不好大概也是为了自己的姑妈,她表面上虽然任性不懂事,其实人很好。”
“她和她姑妈的性格一模一样,所以才情同母女。”姜侨安冷笑着讽刺,她最不耐烦与人争辩,见话不投机便起身欲走,只是酒气上逆头晕无力,起了一半又坐了回去。
穆因沉默了一下,自顾自地回忆:“十几岁时我得过病毒性角膜炎,家里为穆嫣的办生日宴,来了很多人,奶奶不想让我一个人闷在房里,就叫了几个年纪相仿的带我去花园,因为突然失明,我变得十分敏感沉默,别人开稍微过分一点的玩笑我也非要争,那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年纪小不懂事,言语不和自然会动手,我虽然看不见却拼了全力又踢又咬,他们顾忌我是病人倒也没占到多少便宜,为了泄愤就把我的猫扔到了泳池里,后来还是婉怡帮我把猫捞了上来,又带我回房帮我包扎。不过等我换过角膜她又随父母去了外地任职,再次见面已经是十年之后,我跟她提起往事,隔了太久她已经完全忘记了。”
“……把猫捞上来帮你包扎的那个人是我……你后来问周婉悦我是谁,她说是她家的妹妹……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