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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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的深海-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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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郁洁在日记中说,“琪琪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多心,这个专业前途未卜,我劝她这一期先别参加,等我念完回来如果真的有收获再过去,我全是为了她着想,留校的名额那么珍贵,她父母又不同意,和家人闹翻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可她却误会我有了姜震就想甩掉她不理,以为我嫌她碍事才不赞成她也一起去香港,怎么会呢,倒是姜震真的不太喜欢她总和我们一起看电影吃饭,姜震说了很多次让我跟她讲别再跟着来,要是让琪琪知道,她会生气的。可是不说姜震又会生气,得快点给琪琪找个男朋友才行。”
“琪琪生气了,我觉得那个人挺好的呀,哪有配不上她,我什么时候侮辱她了,我也有点生气,可是算了吧,爸爸妈妈都不理我了,我不想她也不理我。我和姜震说了出钱让琪琪一起去香港的事,姜震不太乐意,不过怕我不高兴最后还是同意了,以后得把这笔钱还给他。姜震对我真的挺好的,我以后不能再想着哥哥了,其实我已经很久都没想起他了。过几天小墨驰就要满一周岁了,离得那么近,要不要带着礼物去看看他们呢?还是不要去了,他们一定不想见到我吧。”
1983年的最后一则是,“哥哥嫂嫂知道我后天就要走了,就带着小侄子来看我了,还塞了五千块钱给我,那么一大笔,我本来不要的,他们走了之后我才发现还回去的钱又被藏到了行李箱的暗格里,应该是嫂子藏的,她其实挺好的,我以前不该讨厌她,可是道歉又不好意思。小墨驰真可爱,又软又香又听话,我还偷偷捏了捏他的小鸡鸡,哈哈哈。以后我和姜震的宝宝一定更漂亮,姜震比哥哥好看,不过不能让他知道,他知道了准该得意了。”
看到这里,姜侨安才终于完全确定,杨瑞琪说妈妈和爸爸在一起只是为了与家里作对,纯属无稽之谈。




49

时郁洁过的快乐时几乎从来想不起记日记;在香港的半年只写了两条,一条是23岁生日的心愿,一条写于回程前。

她说,“我真懒;我应该多记一些,等老了之后,可以和姜震晒着太阳慢慢回忆往事。”

只可惜,她与姜震都没有等到变老的那天,姜侨安这才明白,“死于青春”这个词,原来并不浪漫。

回来后的一段便是如杨瑞琪说的那样;两人为了在一起,持续不断地和双方家庭斗争;时郁洁虽然不理解,却自始至终只抱怨过一句——“爸妈怎么能这样呀,他们怎么能这样说我和姜震。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结婚的。”

1984年的深秋,初墨去世,时郁洁在日记中写,“天啊,嫂嫂怎么会突然死了呢,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才28岁,我还没来得及和她道歉,小墨驰才两岁半,哥哥得多伤心。”

“我不明白姜震为什么这么生气,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大哥的秘书说他发烧了,小墨驰一直哭,家人中只有哥哥嫂嫂肯理我,我又欠了嫂子那么多,这种时候当然要过去照顾他们一阵儿的!我又不知道他出差会提前回来,还买了婚纱戒指想给我惊喜,我明明已经留了纸条,还交代了琪琪告诉他,有什么好着急的。这是姜震第一次冲我发脾气,要记下来,等他不生气了再算账。”

“哥哥不吃饭,小墨驰还一直哭,我还是不要和姜震生气了,打电话过去哄哄他,能平安的在一起多幸福,如果我死了,姜震也会这么伤心吧,要是他出事,我一定活不下去的。呸呸呸,童言无忌,不会的,都会好好的。”

而后是新婚,结婚后的时郁洁写日记的次数频繁了起来。

“昨天晚上真的好痛,可是我疼哭了姜震都不哄我,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回来后也仍然一直不理我,我问他理由,他仍是不理我,心情很差,结婚和我想的不一样,没有那么好。”

“人家都说结婚之后男人会变成另一个人,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那么拼命地想在一起,结果并不快乐。”

“琪琪说距离能产生美,劝我接受邀请回香港,在香港的那段日子真的很快乐,可是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回去。”

“小敏昨天结婚,我和姜震过去玩,高高兴兴地去,回来后姜震又不理我了,我问了几次原因他才告诉我。他说小敏的丈夫告诉他昨晚小敏流了很多血,吓得他差点送她去医院,问我有没有这样,为什么会流血。”

“原来事情是这样,真可笑,他居然会这样想我,爸妈也是,姜震也是,全都不相信我的话,还是去香港吧,再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手续办好了,后天的票,琪琪让我直接离开,不要跟姜震说,她说既然他现在不在乎我,不如让他着着急,这样说不定他会明白我的重要,要不要这样?”

“真意外呀,在机场吐了才知道居然有宝宝了,姜震追过来道歉,说要重新开始,以后会对我好,琪琪说的果然没错。其实我也不想走,以后都会好了吧。”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幸福呀。”

“宝宝一个半月,吃不下,恶心,特别困,既不想吃酸的也不想吃甜的,那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小衣服做成嫩黄色吧,男宝宝女宝宝都能穿。”

“我想把小敏的哥哥介绍给琪琪,她又生气了,真奇怪,再也不管她了!”

“我给宝宝织了一件小毛衣,姜震笑话我,说难看死了,他起的名字才难听呢,切。”

“宝宝四个月了,已经能听到心跳了,比我的还快呢,姜震总是拿着听诊器对着宝宝说话,多傻。”

“是女宝宝呀,我最喜欢女孩了,真高兴,姜震说他也更喜欢女儿,骗人,他以前明明说他喜欢儿子的!女孩儿像爸爸,会很漂亮吧,今天给大哥打电话,小墨驰也在旁边,问他想要妹妹还是想要弟弟,他说想要妹妹,问他想要妹妹还是想要媳妇,他说想要媳妇,真傻,哈哈哈。”

“决定了!宝宝叫侨安,姜侨安,我问她好不好听,她在肚子里面踢了我一下,就是喜欢的意思吧。一定要顺利地出生,好好地长大。可惜她长成漂亮的大姑娘时,我也该有皱纹了吧?有点想爸爸妈妈了。”

时墨驰过来叫姜侨安吃晚饭时,见到她脸上的泪痕,不由地一怔:“这是怎么了?”

姜侨安小心翼翼地将记事本放到一旁:“没什么,不过是很感慨。”

晚饭后,姜侨安仍是继续看日记,孕中的九个多月是时郁洁最幸福的一段,直到孩子降生,争吵才又重新降临,时郁洁渐渐疑心姜震在外头有了别人,日记记得混乱不堪,姜侨安看得心情沉重,合了又开,几次才留意到随手画在文字边的草图。

姜侨安觉得眼熟,便对着光细细地看了看。

时郁洁在旁边写,“最近姜震莫名其妙地总拿昔年我喜欢哥哥的事情出来吵架,我知道他大概是厌了,其实此岸已逝,彼岸花开。”

看到“彼岸花开”这四个字,姜侨安才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眼熟,当年杨瑞琪得奖的那套作品的名字就是这个,而这草图也与杨瑞琪得奖的手绘稿有六七成相似。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迅速地往后翻了翻,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

“与琪琪聊了一整个下午,心情却越来越差,本来是想把这套作品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姜震,不管能不能得奖,意义总是好的,可是现在还有什么必要呢,他已然如此,再去表白怕是要被当作笑话吧?可是比赛的交稿日期就要截止了,不够时间再设计另一套,就这样交上去吧,琪琪准备了大半年,我只随手画了画,反正也不会有希望拿到参赛资格。”

“姜震在外面的人是杨瑞琪,怎么会是这样呢,杨瑞琪说她有了孩子,他们的孩子……”

“我要带着我的侨安走得远远的。”

最后一句的时间是1985年的11月14日,时郁洁出事的前一天。

合上日记本,姜侨安气到浑身发抖,走到正在客厅看新闻的时墨驰的身旁时,几乎连一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

时墨驰低头看完她用铅笔勾出的段子,又将日记本上的草图与姜侨安临时找出的那本印有杨瑞琪当年得奖作品的图册粗粗地对比了一下,神色刹那间凝重了起来。

他回身抱了抱姜侨安:“你有身孕,不能动气,明天一早我再带你去找我爸爸,现在什么都别想,喝了牛奶去睡觉好不好?”

“我不要,我们现在就去。”

时墨驰迟疑了一下:“你就呆在家里,我去接爸爸。”

姜侨安知道他是怕两人一起过去会惊动爷爷奶奶,便说:“不管你怎么想,无论如何,这一次我绝对绝对不会再放过杨瑞琪。” 




50

时墨驰去接父亲的功夫;姜侨安在网上搜索了往年参赛作品涉嫌抄袭的事件。

国内的珠宝设计版权保护较弱,业内亦曾出过某次比赛三十件入围作品中有五件实属抄袭的丑闻,结局不过是轻描淡写地取消资格。而在杨瑞琪得奖的这种顶级国际赛事中,抄袭的案例了了无几;一旦被组委会认定为事实,抄袭者不但必定身败名裂、更会面临数百万美元的巨额赔偿,只是判定程序十分复杂,需要的证据颇多。

隔了快二十七年,母亲又已经离世,即使将日记中的草图呈交给组委会,也绝不可能被采纳;非得要有更加有分量的证据才行。

姜侨安正为此烦恼着,时拓进推门而入;他身后的时墨驰一脸倦容。

姜侨安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将妈妈的日记本交到时拓进手里,亲自去厨房倒茶拿点心。

时墨驰也跟了过去,顺手接过她手中的托盘,低声说:“我妈她的确很不对,我知道你如今正在气头上,可是能不能答应我,念在她照顾过你又抚养了我多年的份上,只要她诚心悔过诚心道歉,就别太……”

“不可能”姜侨安冷脸打断他的话“照顾过我的话不提还好,想到我就更加不能原谅她,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荒唐的事就是冲害死我母亲的贱。人叫妈妈,如果不是杨瑞琪,我妈和我爸绝不会闹成那样,我妈妈也不会在去找你爸爸的途中遭遇车祸,我又怎么会经历那样的童年。”

其实没开口之前时墨驰就已经知道姜侨安会如此回答,只是杨瑞琪再罪大恶极,也是照顾了他二十年的人,眼看着好好的家庭即将四分五裂,他不能不做最后的争取。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将托盘放回姜侨安的手中,并没有跟着她一同去客厅,转身去书房找烟。

时拓进只看姜侨安用铅笔打了钩的段子,因此她坐回沙发上时,已经看到了倒数第二页。

待读完一整本,时拓进深深地埋下头,缓了近半个钟头才用手捂住心脏,有气无力地对一旁的姜侨安说:“给杨瑞琪打电话,现在就打。”

姜侨安担心他出事,便问:“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叫医生。”

“立刻打电话给她。”

杨瑞琪已经睡下了,电话一接通时拓进就抢了过去:“你听着,现在就出门连夜过来,明天一早我就要见到你,你等在爸妈的门外别进去,先把婚离了我再和你算账!”

杨瑞琪许是没有听明白,立刻打了回来,时拓进先是不接,后来想到别的,又对她说:“来之前先把你的东西全部收拾走,时家的地方容不下你。”

与杨瑞琪结婚二十年,两人即使没有感情也有恩情,因此知道当年的真相,时拓进比姜侨安的反应要大许多。何况他与妹妹从小一起长大,亲历过日记中的往事,又亲口责怪过妹妹,震惊、内疚、悔恨、愤慨的感受更是强烈。

虽然是母女,姜侨安却到底没有见过时郁洁,因此并没有想到时拓进会不假思索地说出“离婚”二字,听到时拓进说头痛头晕,她赶紧让人替他量了血压,看着他吃下药后,她去书房找了时墨驰。

“您明天真的要和我妈离婚?这事儿张扬出去肯定会惹闲话。”时墨驰更是没有想到。

“你还敢叫她妈!她是你哪门子妈,这种女人和你亲妈连半点也不像!”盛怒之下,时拓进本想用日记本砸他,想起是妹妹的遗物,又顿住了手,抄起案上的茶壶扔了过去“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叫她妈!”

饶是经常挨骂,时墨驰也没见过父亲如此生气,他叹了一口气,不再提这件事,转而说:“您还在病中,不能动怒,让侨安收拾个房间出来给您休息,我打电话让医生过来。”

“不用,你们睡吧,我回去。”时拓进起身就走。

时墨驰自然要送他,走了一半,时拓进又转身回来,对姜侨安说:“你跟我们一块走,带上你妈妈的日记本,去和你们爷爷奶奶说。”

“您不怕爷爷奶奶生气?”

“经过了上次,还能再怎么生气,让他们知道错怪了郁洁,对她也是一个安慰。”

听到这一句,时墨驰知道再无转机,一时头疼难忍,不住地用手指按太阳穴。

这一夜,时家上下都没有睡,时拓先和时墨驰同在这座城市的三姑妈也被叫了回来,时郁敏离得太远,时卫民也让人打了个电话给她。时家家风严谨低调,从未出过离婚的事情,这一次却没有人劝和。

唯有时郁春嘀咕了句:“杨瑞琪可恨归可恨,但真闹到离婚的地步,必定人尽皆知,多丢人呀。”

时奶奶白了她一眼:“再丢人也不能让她继续在咱们家当儿媳,你去跟小熊的公公打个招呼,你大哥那么大的人,不好自己过去。让小熊公公安排个可靠的人在办公室等着,明天就尽快把婚离掉。”

时郁春撇了撇嘴,低声自言自语:“还不如让大哥自己悄悄去呢,亲家肯定要问原因的,让我怎么说?我那时就说郁洁再不济也不至于敢举报不敢承认,你们都不信。”

爷爷耳朵再不好,也听到了最后一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谁知道杨瑞琪能那么坏,我就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你妹妹那么相信她,以她的模样条件又不是嫁不出去,怎么能干破坏好朋友婚姻的事儿。”

时郁春接着说:“我从来都不喜欢她,我们小熊也偷偷说过不喜欢大伯母这样成天一脸假笑的人,所以那时我不赞成大哥和她结婚,以大哥的条件什么样的娶不着?结果你们都说我不对,说只要能对小驰好!我好像还记得,那时候郁洁和爸妈闹别扭,听说她恋爱,爸妈好像偷偷去学校找她同学了解过,找的是不是杨瑞琪呀?”

奶奶想了一刻:“记不太清了,找过她的老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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