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虽然定在晚上,但从早晨起来何夕颜就没闲着。因为前一天还在上班,她只能是当天上午去参加专门为她和杨艺准备的最后一次彩排,连新郎和伴郎都不必这么辛苦地再折腾一遍。
杨艺这几天真是累坏了,刚走了一遍红毯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唉声叹气。
“这结婚简直就是抽筋拔骨。最近半个月我就没睡一天踏实觉,今天本来有机会补偿一下的,结果还要来彩排……”她气呼呼地拍着大腿,“我都不想结了!”
“我的小姑奶奶,快别说丧气话了,不吉利!都是我不好,昨天应该果断请假的……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何夕颜歉疚地说。
杨艺露出了顽皮的笑,“没关系啦,说着玩儿的。你今天这身礼服真好看,比我们那天去礼服店挑的那条更称你。”说着她用手摸了摸衣服的材质。“这料子也高档一些,穿着很舒服吧?”
何夕颜想起了骆源,羞涩地点点头。
“夕颜,说实话,这是你自己买的?想不到你这么富啊?”杨艺揶揄道。
夕颜见话锋又要转到骆源身上,急忙正色道:“快起来,再走一遍红毯,然后就快点回去休息一下,我也好处理现场的事情。”
一上午都在调试现场的灯光舞美,中午随便对付了一个面包,下午晚些时候各路宾客就开始入场了。何夕颜站在门口跟杨艺邀请的客人寒暄、引他们入席,表面虽然光鲜,但背地里不禁暗暗叫苦,高跟鞋里扭曲着的脚已经在抗议了,她的嗓子也开始不听指挥,略带沙哑。抽了空,在吧台要了杯水匆匆灌下,转而去了洗手间揉了揉可怜的脚丫。
再出现在大厅时又是神采奕奕,从容不迫。
看到骆源出现的时候,何夕颜的脸又不自觉地红了。这也许是传说中的花痴病又犯了。
他今天又一次把帅演绎成了天怒人怨。低调的深灰西装,把他的身形勾画得无可挑剔,宽肩窄臀,比例完美,一件淡粉色的衬衫,领口处系了一枚深灰的领结。骆源的眉眼依旧那么淡漠而有一丝冷峻,薄唇微挑的笑意却又让他看起来十分潇洒。
骆源一入场,何夕颜就已经听到旁边几桌的女人们热血沸腾的私语。他就是这样,不管走到哪里,总是免不了撩动其他女人的心弦。何夕颜想到此处,无奈地撇撇嘴,想到自己居然曾经还是这个帅家伙的女朋友,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看你很不情愿在这儿迎宾似的。”一个高大的男人立在眼前,他身上温热的气息也跟着笼罩了下来。
“啊?没有啊……刚刚……有点走神。骆总这边请!”说着她带路,引骆源到写有他名字的位置。
他立在旁边,没有入座。何夕颜邀请的手势尴尬地停在半空。
他转脸看着她,轻轻地说:“你坐哪儿?”
夕颜轻轻地指了指另外一桌。
骆源不再理她,径自朝她指的方向去,直接坐在了那一桌的某个空位上。
何夕颜皱了皱眉,刚要喊住他,一双大手搭住了她的肩。
看到来人的笑脸,何夕颜深感意外。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我来参加婚礼都能看到你,你来这里干嘛?”
冯凯越脸上的酒窝盛满了得意,他耸了耸肩,“自然是参加婚礼的。”说着,他把何夕颜搂在臂弯里,不顾她的一脸错愕,解释道:“新郎官的表哥以前在我们所里工作过,我们相处得不错,今天冯大少赏脸,莅临指导来了。”
看他一副自大的样子,何夕颜绣拳一锤,“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忙。”
“喂,几天不见,你都不想我?”冯凯越挑眉。
何夕颜瞪了他一眼,“不想!你快找地方坐下,别给我添乱了。”
“你坐哪儿我就坐哪儿!”看着何夕颜的背影,冯凯越喊道。
陪着杨艺走红毯的时候,何夕颜突然有一种想哭泣的冲动。那是她生平很少体味到的喜极而泣的快乐。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小妹妹,终于找到了相伴一生的爱侣,这一刻,她如何能够不感动不幸福。爱情,在这样一个时刻,尘埃落定。她用力地睁大眼睛,害怕眼泪会不经意间滑落。
此刻,坐在喜宴间的冯凯越正目光灼灼地望着新娘身后的女人。他依稀记得,九年前,在那场令人难忘的舞会上,她也是这样一身打扮,青涩中带点妩媚,烂漫中带点率真。如今,时间似乎都不忍侵蚀她姣好的容颜,只偏心地把更多的美丽与风韵赐给她,顾盼流转间,眉眼中写满了端庄和温柔,她的美,那么平静,那么内敛,却那么动人心。也许,他是动了真心。九年前,当她是友,是妹妹;再相逢,他却再也无法止步于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保护她,拥有她。他抬眼望了望同一桌的骆源,他的目光也落在那个女人身上,然而他的心事却是冯凯越猜不透的。无论如何,何夕颜不应该再被这段感情牵累,她值得对她更好的人,比如冯凯越自己。
仪式结束后,新郎新娘开始敬酒,杨艺的酒量还不错,不需要伴娘帮她挡酒。何夕颜也终于得了些空闲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旁边是骆源,对面是冯凯越。她已经顾不得这些,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她狼吞虎咽地夹菜吃饭。脚下,她不忘悄悄褪去高跟鞋,把脚搭在鞋上,久违的舒适让她心情大好,吃饭的劲头越来越足。
何夕颜有个很小很小的秘密,就是筷子用得不是很熟练。正常夹菜的时候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一旦夹起的是球状体或是半球体,例如丸子和饺子,那么就是每夹必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这种形状的食物跟她有仇。她眼巴巴看着冯凯越面前的一盘炸丸子真是心里痒痒的,但为了不当众出丑,她还是咽了咽口水,埋头扒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坐着说话不动筷子,也没有人转中间的转盘,所以炸丸子就一直停在冯凯越跟前。何夕颜在心里咒骂,真是暴殄天物,那么诱人的肉团团居然就被冷落在一边。
“骆总,我们对您都是久闻大名啊,没想到您还体恤下属,连底下做事的人结婚都来捧场。”
骆源礼貌地轻笑,“不敢当,我是想来沾沾喜气。”
“那我敬骆总一杯。”
搭讪又敬酒的女人涂抹地极为妖艳,何夕颜看了看她,总觉得她的唇像是吃了血孩子忘记擦嘴,“血盆大口”四个字华丽地跳入脑海。
骆源极为赏光,用那勾人的眼神瞄了瞄那个女的,拿着面前的果汁一饮而尽。那女人见骆源对她还算热情,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他一直和同桌的几个女人周旋着,逢场作戏的虚情假意让何夕颜浑身起鸡皮疙瘩。冯凯越也是一样,看到这许多年轻漂亮的女人就开始亢奋,笑得连脸上的几粒青春痘都要蹦起来了。都快三十岁的人,脸上还长痘,哼,该不会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年轻,特意贴上去的假痘痘吧。何夕颜撇撇嘴,天下乌鸦一般黑,泡妞的时候都是有异性没人性。
她正在胡思乱想,一个肉丸子空降在她碗中。诱人的色泽,闪着油光的肉丸子炫耀一般落在她白花花的米饭上。她反应过来后,惊异地转脸,才发现骆源的手还举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筷子,他的脸仍然对着那些殷勤搭讪者。何夕颜仿佛看到了那群女人对骆源给她夹菜的行为表现出的不可思议,她们顿时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好。骆源依然从容地看着她们,红色的薄唇勾出耐人寻味的笑。
就在她望着骆源的侧影发呆时,冯凯越突然从她身后夺下筷子。
“喂,我还没吃完,你干嘛?”
冯凯越笑笑,露出好看的酒窝,“走吧,我们去跳舞。”
何夕颜犹豫了一下,她心心念念就要到嘴里的丸子啊。她哀怨地看了看饭碗,抬眸时对上了骆源的目光。她正犹豫是否要答应冯凯越的邀请,双脚却猝不及防地被骆源抓住。他毫无顾忌地把她刚刚偷懒脱掉的高跟鞋当众为她穿好。然后狡黠的一笑,“去吧。”
她顿时羞红了脸。她羞涩的双脚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肆无忌惮地蹂躏了,上次在办公室……
冯凯越的表情有点尴尬,他瞥了一眼骆源,抓住何夕颜的手奔舞池走去。附近的几桌人都把目光聚过来,备受瞩目的骆总居然为这场婚礼的伴娘穿鞋子,如此暧昧的场面,怎能不引起人们的遐想。况且前段时间,二人的亲密照片在报纸和网络上登出,本来以为风波已经平息,今日得见,事实远不止媒体曝光的那么多。
不知道是不是她特别地点儿背,此刻最不该出现的曲子悠然飘来。《Moon river》的旋律总是让她心神不宁。多么熟悉的场面,而此刻,她却不能和心爱的他共舞一曲,往事重来。何夕颜望着骆源的方向,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喂,何夕颜,冯大帅哥站在你面前,你再看别的,合适吗?”
冯凯越富有磁性的男声叫回了她的思绪。她抱歉地笑了笑。
“晚上我送你回去。”他的俊脸写满了真诚,何夕颜无法拒绝。
两个人都是跳舞的高手,舞步回旋,默契十足。
冯凯越的手附在她玲珑的腰肢上,他忍不住心跳加速,这女人真是个尤物,百毒不侵的他终究也抵不住她身上散发的女人香,真是恨不得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揉碎在自己的胸前。当他想到,刚才骆源居然当众为她穿上鞋子,他似乎突然理解了他的情敌。即便是骆源那么骄傲冷漠不可一世的男人,即便他已经快要成为周心语的丈夫,还是无法抗拒来自何夕颜的诱惑,还是要在自己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地靠近她。
婚礼在一片熙熙攘攘的告别声中结束。何夕颜借着晚饭的力气,送走了各位宾客,陪着杨艺把现场的事情收拾妥当。冯凯越很守承诺,一直等着何夕颜,顺便帮新郎新娘干活,最后,当他们钻进奔驰车的时候,两个人都没力气,几乎瘫软在座位上。
“老天,别人结婚都把我累成这样,要是我结婚,恐怕就要横尸当场了!”何夕颜哀怨的嚎叫。
冯凯越起身,笑说:“你结婚的时候我会安排一切,不会让你那么累的。”
何夕颜沉默了一下,有点恼地说:“冯凯越,你现在是连一句正常话都不能对我说了?要是一开口就是这种酸话,我宁愿你闭嘴。”
“难道你就从来没考虑过做我女朋友吗?”
“还说!”
“回答我。”
“……”
车里的气氛顿时凝固了一般。两个人各自望着窗外,怀着无法言说的心事。
“我对你是认真的。我想和你谈恋爱,是因为我想娶你。”冯凯越终于忍不住,咬着牙说。
何夕颜嘲讽地笑了笑,“冯凯越你扪心自问,你是想娶我,还是同情我?”
“我当然是想娶你!何夕颜,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认真过。我承认自己对待感情一直就是游戏的态度,但是这次,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们做朋友已经有九年了,这九年你都没有对我动心,怎么偏偏现在杀出来了呢?”
“那你呢?你爱上骆源不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我对你,也是一瞬间。”冯凯越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郑重地说:“我只是想给我们两个人一个机会。我试着认真爱一个人,而你,试着忘记一个人。如果我们成功了,最后在一起了,不也是一种天意吗?”
何夕颜默默地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她承认,她被冯凯越的话说动了。她真的应该试着去忘记那个注定不会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即便她要倾注一生的热情去爱他,但她也需要过正常的生活,结婚,生子,终老一生。那么,与其找一个陌生人从头交代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和冯凯越在一起也算是一种幸福呢?她迷茫了,她觉得自己走失在了一片荒原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可以恢复隔日更了,喜欢的亲们记得收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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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你的花园 。。。
直到车子停在何夕颜家的楼下,她都没有开口说话。接受冯凯越是个多么艰难的决定,但是,接受他已经是比接受其他人简单很多的决定了。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她解下安全带,抬眼看着冯凯越,“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那张俊脸依然挂着阳光般的笑,“别急着谢,我还等着娶你回家伺候我,给我当老妈子呢。”
冯凯越开车离开后,她也转身回家了。
何夕颜发誓,站在自己家门前却进不去的情形让她真的很想挠墙,那种抓狂的感觉简直刻骨铭心。无论她如何翻看随身带的小钱包,几乎把它戳漏,家门钥匙的身影就是没有出现过。她向来是个谨慎有条理的人,从不丢三落四,一定是今天出家门赶去婚礼彩排的时候太急了,才会把钥匙落在家中,该死的手机永远都是在关键时刻也没有电,物业公司管钥匙的人估计也下班了,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数了数身上的钱,连在外面投宿一夜都不够,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走投无路。
耷拉着脑袋出了单元门,那辆香槟色的迈巴赫像是天兵下凡拯救落难公主一样停在面前。骆源摇下车窗,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怎么了?”
何夕颜有点尴尬地回答:“我……好像把钥匙忘在家里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问道:“你身上有钱吗?我想……去附近的宾馆住一宿,明早等物业的人来,我就可以进门了。”
骆源掏了掏自己的衣服和裤子,露出一片惨烈的白色,他居然也分文没有。
“今天换了身衣服,钱和卡都在家。”他解释。
看样子是在劫难逃了。
“去我家吧,我家有很多客房,上车。”骆源的语气又是那种淡淡的却不许讨价还价。何夕颜皱了皱眉,想到既然有很多房间,那让她借宿一晚也还算合理,她可不想露宿街头。
上了车,何夕颜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我家楼下?”
骆源挑了挑嘴角,“我怕冯凯越那家伙做出格的事,过来监督他。”
“你怎么知道他送我回家?”
“你们跳的那支舞,不就是要让关系昭然若揭吗?”
何夕颜被他堵得无话说,自讨没趣便不再讲话。
当骆源将车开进别墅区的时候,何夕颜的嘴终于合不上了。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要矜持,但还是不得不被这里的豪华建筑震惊。
这是S市最昂贵、地点最优的别墅区,闹中取静的一方天地,有个霸气的名字叫做“诺丁山”。从街路拐进区内,极为讲究的绿化就隔断了道路噪音,立刻让人心沉静下来。每个别墅拥有自己的独立大门,建筑之间的距离也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