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坐的夕颜早已泣不成声。如果不是当初自己那般决绝,如果自己愿意把肩上的负担分给他一些,如果自己能够自私一点,两个相爱的人能省去多少折磨和流离?怪她太不执着,那样轻易就放了手。她的爱是那么不堪一击,难怪骆源会怨她恨她。她愧对心爱之人,她并非成全了他,而是牺牲了他,成全了自己的心。
周心语递了一张面巾纸给她,继续说道:“不过说来也怪,去了美国之后,他整个人脱胎换骨一样,有时候我都觉得陌生。一如既往地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似乎永远不知疲倦,研究生毕业后他就接管了骆叔叔的全部股份,财富迅速累积,成为一名金融新贵。就连从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个性也变了很多,与上司、生意伙伴游刃有余地周旋,甚至和很多女人保持暧昧,有时我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但这种个性让他在商业场上越做越出色。这样优秀而有魅力的男人,能嫁给他,是一个女人的运气。”她浅笑着盯着何夕颜。
“是啊,恭喜你,运气真好。”夕颜已经收起了情绪,恢复了平日里的安静。
“还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当年做出让步,我和他也不会有今天。”周心语笑道。
“你陪他走过了那段无望的日子,他理所应当是你的男人。”何夕颜诚恳地说。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心里从此永远有一处伤,再也医不好。
再一次离开骆宅,何夕颜回望了很久。她在心中与自己心爱之人默默告别,从此天高水远,也许死生不复相见。她觉得像是和自己身体与灵魂的一个部分说再见,刻骨之痛早已席卷全身。年少时多少炽烈放肆多少抵死缠绵最终都抵不过命运既定的安排。五年前,她错误地选择分手,五年后,他错误地选择重逢。而今,错误也好,迷局也罢,统统结束了,两个人又如当年一样,从此陌路,两不相侵。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有了开始,会就有结束。世上本来也没有所谓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因为天空不会荒芜,大地不会老去,海洋不会干枯,石头不会腐烂。变的只是人心而已。
她在行人寂寥的街路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这个曾经带给她无限希望的城市此刻如此令人绝望。何夕颜坐在一个不知名的街道上一条长椅上,她摆弄着手机,看到骆源的号码,正想按下删除键,不想口鼻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她很快就失去了知觉,只记得意识模糊之际,听到耳畔一个明明听到过却不熟悉的男声:“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再次睁开眼睛顿时被阳光刺到,她摇摇头,觉得昏昏沉沉,接着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她不禁干呕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的嘴被堵上了,她想取出嘴里的异物,手和脚却被绳子捆住动弹不得,环视四周,一个破败的旧仓库,因为久未使用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居然被绑架了!何夕颜心里一惊。自己来S市一向安分守己,如何招惹过狠角色或是亡命徒?她满心疑惑,用力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都已经麻了,不停使唤。
这时,仓库门开了一道缝,外面的三个男人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了望,这才进来把门关上。
“那妞怎么还不醒?”其中一人问道。
“昨天抓她时用力太大,估计是休克了。”那个听过却又不熟悉的声音答道。
何夕颜极尽自己的记忆搜索那个声音,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在什么时候与这样的声音有过交谈。她紧闭双眼,不敢出声,在她想起来这个人之前她不能鲁莽行事,以免引起祸端。
“龙哥,你打算怎么处理她?”旁边的人一边吃东西一遍问。
那个声音答道:“哼,怎么处理?想想当年老子在牢里的日子,你们就知道我要怎么处理她了!这个臭娘们儿,要不是她多管闲事,老子现在早就功成身退,还至于跟你们一帮废物混?”他咬牙切齿甩下狠话。
另外两人也不敢出声。何夕颜眯起眼看了看他,原来是……
这世界真小,没想到当年的一次见义勇为竟然招来了今日之祸。绑她的人正是当年在食堂偷了骆源钱包,后来被何夕颜送进派出所审讯的盗窃犯。多年过去,没想到他已经放出来,居然也在S市,还能在这个偌大的是城市里遇到她。
被称为龙哥的人警惕性很高,他立马察觉了何夕颜已经清醒,他一个大步过来,挥手就是一个巴掌,扇得她头昏目眩,脸也是火辣辣地疼,灼烧的半边脸让她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她恐惧地看着龙哥,眼睛里写满了乞求。接着他的脚朝她腹部猛踢,何夕颜奋力抬腿护住肚子,这一脚踢到了她的腿上,钻心的疼让她把身体蜷成一团。
耳边龙哥正在面目狰狞地怒骂。疼痛让她神志并不很清醒,大概内容就是他当年犯盗窃罪数十起,入狱判了五年,最终妻离子散,下场凄凉,在T市混不下去了就来了S市,依然干着偷盗抢劫的勾当,对象都是些有钱的上流社会人,于是偶然的机会,在汇明人寿所在写字楼楼下踩点时看到了她,认出了她就是当年送他锒铛入狱的人,报复心顿起,于是一直跟踪她,昨天晚上终于找到机会下手。
看起来似是在劫难逃。但很快,她的脸上轻松了很多,表情欢快,露出了满意而凄美的笑容,劫匪们被她笑得很慌张。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被通知说更新不足,开罗无语了,只好再更新了!
47
47、嗜睡 。。。
龙哥见她笑,觉得她笑得有蹊跷,于是取出了她口中的物件甩到一边。
“笑个屁?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龙哥恶狠狠地说。
何夕颜也不急,她淡淡地说:“与其生着看心爱之人娶别的女人为妻,不如今天在这里了结了自己。”
“少跟我耍花样!我才不会要你的命、给你痛快,我一定会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是吗?那如果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从此无忧无虑,你可保我平安吗?”何夕颜一字一顿地说。
龙哥冷哼一声,“就凭你?”
“当然不是。”何夕颜看了看他手中拿的她的手机,“我手机里有一个号码,你告诉他你绑架了我,不管你要多少钱,他都能给你。只是,你不能伤害我,否则,非但拿不到钱,反而会让你性命难保。”
“龙哥,真这么神啊?要是这样咱们就发了!”
“对啊龙哥,以后咱兄弟吃香的喝辣的,不用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了。”
见旁边两人动心,龙哥的表情也开始动摇,何夕颜继续说:“号码就在手机里,你找到骆源,拨过去,按照我说的做,你就能拿到你想要的数目。”
宿醉醒来,骆源接到电话就直奔楼下,他看着手机屏幕,急切地点击着。
“喂,凯越,夕颜出事了,快叫你认识的黑白两道朋友去我们住宅区附近的那处工地,工地东北方向有一间仓库,她被绑架了,我马上到。”那张冰冷的脸上写满了杀气,他甩下这句话,没有等到冯凯越回答就已经挂断。车子的速度几乎在几秒内狂飙到一百五,趁着早晨街道上车辆不多,他的车以赛车的技术穿梭飞行,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到达了那间仓库。
看到他进来,几个人都是一惊,躺在地上的何夕颜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但凭借着对他的熟悉,她知道一定是骆源。
“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我们不是告诉你把钱放在江边的堤坝上吗?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旁边的小毛贼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啊,原来是你小子!哼,要不是你和这个贱人,老子才不会进去!”龙哥看到骆源的俊脸立刻想起了当年的事,挥着手中的棒子上来就砸,骆源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翻,棒子落地。
旁边两个小子也不甘示弱,见老大败下阵来,两人往前一扑,一人勒住骆源的脖子,一人拖住他的腿,骆源用手肘回击身后的人。此时,龙哥重新拾起棒子,照着他的腹部一阵猛击,几下之后,骆源已经口吐鲜血,双膝跪地。
“骆源!”何夕颜几乎撕心裂肺地叫他的名字,惊惧之余,泪水已经打湿了脸。她不过是用自己的性命赌骆源会不会为她而来,可是他为她来了,却也为她受伤了,她再也高兴不起来。如果在他娶别人和他死之间选择,她一定一定会选前者!
“怎么样?今天我就送你和这个妞上路。”龙哥打红了眼,已经是破罐破摔。骆源抬眼怒视着。
“放了她。”他喘着粗气,却依然坚定地说,一字一字,不容置疑。
“放了?凭什么?你出个价吧,买她的命。”龙哥轻蔑地说。
“只要你肯放她,什么价都行。”
“两千万,同时,让我继续拿你解气,等我气顺了,自然会放了她。”
骆源看了一眼躺在一遍的何夕颜,她满脸痛苦地摇着头,示意他不要答应这个亡命徒的无理要求。他眼睛里情绪复杂难懂,有怜惜,有埋怨,有疼爱,有决绝。仿佛这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把对方深深地看在眼里。
龙哥满意地哈哈大笑,他刚要命令手下的两个人动手,冯凯越带着警察和几个打手冲了进来,为首的人撞开了门,举着手枪,让屋内所有的人都趴下。何夕颜看到这一幕终于安心,她大概是怕极了也累极了,竟然晕了过去。
靠在病床上的骆源手里拿着一份金融报纸,认真阅读时他的眉间总是流露出极为专注的神情,凌厉的双眸快速地浏览着,薄薄的双唇抿成一条线,冰凉的表情里充满着让人醉心的魅惑。
周心语削好了一个苹果,温柔地递过去。他放下手中的事,点头示意。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说?”她忍不住问。
骆源舒展了眉头,嘴角的微笑泄露了他欣欣然的情绪:“等她醒来吧。”
她垂首,“其实,你最恨的不是她当年离你而去。”
他挑了挑眉,“是吗?”
“嗯。依我看,你最恨的,是你居然还和当年一样爱她。”说完,周心语收拾自己随身带的手提包,准备离开。“你好好休息吧,这里应该不需要我了。”
“你说的对。”骆源的话让她停在门口,“无论如何,谢谢你。”
周心语微笑转身,“没关系,至少,我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伯父伯母那边,我会替你照顾的,你放心好了。”
看着她乖巧地关上门,骆源望向窗外,一种春日里独有的希冀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情绪。他大口地啃着手中的苹果,果子是什么味道已经不重要,他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隔壁房的那个可爱女人。居然会因为赌气而让绑匪打电话给他害他险些丧命却令他依然不忍心责怪的女人。此刻,他想象着她一定还在病房里熟睡,脸上写满了孩童一样的无忧无虑,微张的红艳嘴唇,贝壳一样洁白精巧的牙齿。骆源也不知道等这样一刻已经等了多久,他五年里的沉重心事终于可以对心爱的人一吐为快。
下床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负伤在身,左腹部隐隐的疼痛让他额间渗出了些细汗,他扶着床上的护栏和墙边、门框,走廊长椅,直到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房间里那女人睡着时安静满足的面容,他才忘记了疼痛,他轻轻推开门,很想唤醒她,却又贪恋这种望着她的时刻。窗外和暖的风吹进来,整洁宽敞的病房里只有他和她,就好像全世界也只有他和她一样。再也没有亏欠和计较,很多事,似乎就要重新开始。他的微笑美丽异常,惊世骇俗的温暖柔情。
“骆源,你这混蛋,真是后悔救你!”冯凯越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他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搬过骆源的肩膀,抬手便是一拳。
骆源用手掌拦住他的拳头,“慢着,什么混蛋?你小子对我的女人图谋不轨,我还没说你混蛋呢!”
“何夕颜是你的女人?你看你把她弄成什么样了?你脸皮可真够厚的!脚踏两只船还踏得理直气壮!”冯凯越愤怒,俊脸上再也不见平日里的酒窝。
“你说话要负责任,我,骆源,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朝三暮四的事!”骆源的眼神锋利异常,像是要把面前的人劈成两半。
“是吗?哼,你真是连撒谎都不脸红。我告诉你骆源,我冯凯越最看不惯何夕颜受委屈,谁让她受委屈,我也不让他好过!今天要不是夕颜出事,我才懒得去救你!”
“你以为你不救我我就会死在那几个混蛋手里?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是不是这些年没见识我的身手你皮痒啊?”
“吵什么啊?”何夕颜醒来之后就听到两个人毫无风度修养可言地在病房里指手画脚。“这里还有我这个病人呢,有什么事你们出去解决。”看到他们两个吵架,心里真是烦躁。
“出去就出去!”两人异口同声。
于是这家高级私立医院走廊里,两个帅哥推推搡搡地玩儿起了中学生才热衷的幼稚游戏,其中一个还穿着病号服。他们一个面容冷俊,眼光如朗夜寒星逼人,薄唇红润性感;另一个气宇轩昂,笑容如春日骄阳暖心,酒窝深陷迷人。十几个小护士前来围观,却没人愿意上前劝阻,都趁着机会肆无忌惮地花痴着。
“都这么帅!”
“对啊,肯定是为女人才会打架!”
“简直是现场版韩剧……”
在房间里的夕颜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人越聚越多,她忍无可忍,愤恨地拿起床头的电话拨了110,翻了个白眼,愤愤地把被子蒙在头上,不理外面的两个臭男人。不久,外面的人声渐渐平息,何夕颜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刚才两个人的争吵她听了一大半,骆源说他并没有朝三暮四,那周心语呢?她没有来医院陪伴他吗?关于骆源的问题让她困惑不解,只能等待他们两个人被民警批评教育完,再亲自问他了,现在,她只是感到疲倦,闭上眼睛胡思乱想了一阵,很快又遁入梦乡。或许怀孕的女人都嗜睡吧,何夕颜想。
不知迷糊地睡了多久,她感到她的手被另一双手握住,那人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她,她也配合,没有睁开眼睛,那人的手她也无比熟悉,温度和力度都刚刚好,让她觉得很舒服,也分外安心,于是她换了个姿势,心中充满了温暖和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各位亲,因为还有一万字完结,所以考虑到下次有可能上榜,就很久没更新了。下次更新是周四,也就是21号,无论这次是否上榜,都会在周四开始,把最后的一部分更新完!谢谢各位!一定来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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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归来前奏 。。。
三年前,美国纽约Tribe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