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缺少女主人的家庭。克莉斯多打了个标签。但她并没有定居在这里的念头,在她的心里,如果可以去法国逛一逛,就真的再好没有了,上校的姐姐不是在法国吗,或许这还是有可能实现的。
她和玛丽安最大的区别,就是她不会把别人的财产放在自己的篮子里计算。比如说她面前的这个庄园,每年有两千英镑的收入,但她自己每年的收入远超这个数字,因为她自己也有,所以并不是非常的期盼别人的赠与和分享。
管家带着她走过庄园的每一个地方,克莉斯多很疲倦,因为之前在马背上实在非常颠簸,侧骑对骑术的要求远高于跨骑,更何况还有不匹配的马鞍和过长的路程。她走的连连皱眉,也看到管家那种嫌弃她娇气的眼神了。
克莉斯多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次的行为太出格了,她准备的过于仓促,给别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于是,在走会会客室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用比较矜持的语调说:“我想,我该回去了。”
“哦,小姐,我还以为你要留在庄园里用午餐呢。”管家的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克莉斯多本可以不用在乎的,但她最后还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我想没有这个必要了。”
“或许是先生不在,没有人陪您共进午餐,不过请您放心,庄园的厨师非常出色,请务必不要有这方面的顾虑。”管家说的话里有话,或许是他认为克莉斯多会忍气吞声,有或许他只是倚老卖老。
克莉斯多的眼色冷了冷,她挥了挥手说:“没事的,我想你只需要准备好送我回去的马车就好了。巴顿庄园,车夫应该是知道的,以及,我带来的马匹也要一起送回去。”
她用上了命令的语气,还带了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气场,管家只觉得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却也知道这个姑娘不是个委曲求全的软柿子了,他哆嗦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做准备去了。
这是个奴隶制尚存的时代,克莉斯多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人命如同草芥,如果一个女人贫穷落魄或者被丈夫厌弃,那真是最凄惨不过的了,因为那意味着,你是在最下层的,谁都可以踩你一脚。——她是绝对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的。
克莉斯多坐在马车上看窗外的景色,她有些疲倦了,于是就要想些什么来打起精神,不知怎么的她就想到了威洛比说的,上校的车帘实在是没有品位。她看了看,车里的装饰都是精致完美的,但米黄色的车帘足够把满分的印象分扣的只剩一二了。克莉斯多的头脑转动的有些缓慢了,等她再次集中思维,不免苦笑,威洛比的灌输还真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要是上校追求的是玛丽安,估计只能伤心失落了。
马车的速度很快,车夫经验丰富,驾驭的非常平稳。克莉斯多在下午两点的时候赶回了家里。她远在可以看到家里轮廓的时候,就叫车夫停下放马,然后让车夫回去了。之后,她慢悠悠侧骑在马背上,做出从来没有走远的样子。
按理说,任何一个家庭午餐的时候看到自己孩子不在,都是会出来寻找的。但克莉斯多知道这一条在达什伍德家是不成立的。玛丽安可是经常找威洛比去午餐的。有时候找不到人,大家也都习以为常的坐下按时吃饭的。
这次换成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有人都会以为她已经在詹宁斯太太那里吃过了,毕竟她和那位太太一向有着不错的关系,也好想总能说得到一起去。
克莉斯多想的很好,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多了变数。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大概约翰爵士和詹宁斯太太听到了风声,要知道詹宁斯太太在小道消息的方面是无人能及的,他们知道达什伍德一家迎来了以为F打头的先生,于是就上门拜访,看看这位青年才俊。
于是克莉斯多就倒霉了。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待客室只有达什伍德太太。她坐在沙发的阴影里,脸色模糊不清。克莉斯多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桌上多了两个水杯,看起来是还没有来得及收拾——那就是詹宁斯太太拜访了。她心里有底了,一边暗呼倒霉,一边开口打招呼:“母亲,爱德华不在么?我把他的马带回来了。他的马养的很好。”
“你到哪里去了?”达什伍德夫人没有心思和克里斯多纠缠,想想大家今天午餐时候的话吧——
“埃莉诺。怎么今天玛丽安又去找威洛比了,他们一定经常共进午餐吧。”
“我是玛丽安,我怎么不知道我经常和威洛比先生共进午餐?”
“天哪,今天竟然是克莉斯多不在,可怜的孩子,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可真新鲜,为什么不是克莉斯多骑着爱德华的马,去找布兰顿上校了!詹宁斯太太也太双重标准了吧!”
想想大家当时尴尬的表情啊,就连詹宁斯太太都不说话了!这难道要埋怨玛丽安的直率么?不,这一切都是因为克莉斯多的缺席导致的!所以达什伍德太太终于想起了要实行作为母亲的责任,监督儿女的交友情况。她在众人散去之后,翻动了克莉斯多的房间,意料之外的,她找到了很多空白的信封和信纸,还有大量的墨水和笔!虽然没有信件留存,但这也够说明一些东西了。
好在达什伍德太太不知道克莉斯多存款的事情。克莉斯多也是个凡人,她也有侥幸的心里,或许自己的母亲不会随意翻动自己的东西,侵犯自己的隐私。但对于金钱,这种东西放在房间里实在是太危险啦,她把它们分存在伦敦的银行里,钥匙都是贴身保存的。这个过分谨慎的动作在今天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作者有话要说:*洛可可(Rococo)艺术是18世纪产生于法国、遍及欧洲的一种艺术形式或艺术风格,盛行于路易十五统治时期,因而又称作“路易十五式”,该艺术形式具有轻快、精致、细腻、繁复等特点,其形成过程中受到中国艺术的影响,有人认为洛可可风格是巴洛克风格的晚期,即颓废和瓦解的阶段。洛可可艺术风格被广泛应用在建筑、装潢、绘画、文学、雕塑、音乐等艺术领域。
※、第二十三章
克莉斯多一下子就冷了脸,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一脸怒容的达什伍德太太。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说:“您翻了我的东西!”
“事实证明,我翻动你的东西是必要的。我都不敢想象,我的孩子竟然一直在对外传递信件!想想吧,她会把自己的信件送到一个什么样的人手里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克莉斯多!”
克莉斯多眯了眯眼,她也没有站着听训的意思。所以她坐到了母亲对面的沙发上,挺着背脊说:“我知道,但我想,既然您可以这么宽容玛丽安,一定也不在意我的行动的。”
达什伍德太太怒喊:“可是,玛丽安是和威洛比···”
克莉斯多打断了她的话:“玛丽安和威洛比相爱,但他们也没有订婚。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呢?光明正大的独自玩耍,秀着恩爱,但他们订婚了吗,这正常么?如果他们订婚了,怎么会广为告知呢。你说,玛丽安是这样性格的人吗!”
“够了!我在和你说信件的事情,你不要扯到你的姐姐身上去,她可没有做过想你这么出格的事情。还有,你今天中午到哪里去了?”
“关于信件,我既没有寄出,也不可能有那个渠道。我只不过是自己练字罢了,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就不难发现,之前玛格丽特练字也是用同样的纸张的···至于信封,这只是搭配购买的,更加廉价罢了,拆开来也是可以练字的,难道有什么问题么?还是您发现了什么除此之外别的东西?”这是克莉斯多早就想好了的托词,而且这样说也是合情合理的。
达什伍德太太被这个说法弄得一噎,听着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漏洞。克莉斯多喜欢英语书法是公认的,她练字耗费的纸张和笔墨都是她每月采购饰品的钱里扣除的,她不怎么额外添置东西,所以确切支出多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除此之外,玛丽安的曲谱,埃莉诺的画布,都是家里另外支出的资费,毕竟姑娘们每个月的零花钱,都是不够供养那些奢侈的爱好的。达什伍德太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不再追究写信的事情了。
顿了顿,达什伍德太太还是不甘心的说:“你中午是去找上校了?”
克莉斯多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虽然她的母亲纯属猜测,但她竟然把两件事情都无根据的猜准了,这真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回答:“是的。我去找上校了。”
达什伍德太太听了这话,本来已经有所缓和的面部表情,立刻又变的紧凑了起来,她再次严厉的说:“你应该学习一下礼仪了,不要赶着到别的男人的庄园里!今天你的事情,詹宁斯太太都知道了。”
“她怎么会知道的!”克莉斯多几乎失声惊叫,这可能是最超出计划的事情了,詹宁斯太太知道了,也就意味着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是相当可怕的事情。克莉斯多深呼吸了一次,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打起精神回忆是哪里出了岔子,很快就想到了结论,她几乎一字一顿的问道:“是玛丽安还是玛格丽特?”
“我觉得玛丽安没有做错,你既然做了,就该反省自己。”达什伍德太太有些强撑着说道,这样既承认了是玛丽安所为的,也间接的表明了她的态度。
克莉斯多冷笑了一下,她倒是今天才发现,原来玛丽安对自己不是看不惯,而是含着恶意的!一般的家庭不是想尽办法的要圆过去么,到了她那里却反而是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了,即使是仇人之间,也不过如此了吧!
想到这里,克莉斯多一下子靠在了沙发上,就好像是全身的力气都离她而去了。这就是她的母亲和她的姐姐,她们是这样的!“母亲,您认为玛丽安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没有错?我以为她之前每次和威洛比私会的时候,我们都是为她圆场的吧。”
“克莉斯多!对你的姐姐不要用‘私会’这样的词语!”达什伍德太太亲自补上了最后一刀。
克莉斯多觉得自己的一根弦一下子就断了,她一直以为,眼前一黑是一种形容,但这种状态真的在她的身上出现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天旋地转的。——好在,她还坐在沙发上。
“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点。我虽然只是妹妹,但我想,作为双胞胎中的一个,也只能说是互相监督罢了。如果您还是坚持玛丽安没有错的话,总有一天她会栽在这里的。”很惊讶么,她最后还是妥协了,她把底线再一次的放下,只因为现在还没有反抗的机会。
是的,没有机会,上校短时间里不会从伦敦回来,订婚是不可能快速达成的。在这段时间里,流言会最大程度的蔓延。詹宁斯太太传播小道消息是无意识的,也是不可阻止的,这一点克莉斯多非常明白。妥协,是唯一的办法。
达什伍德太太仔细的看了看克莉斯多的表情。这个孩子似乎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固然知道克莉斯多做错的只是很小一部分,但是玛丽安又有什么过错呢,她只是太坦诚了,这一点是谁都不能指责她的。
克莉斯多在达什伍德太太的思索中,走上了二楼。埃莉诺和爱德华不在家,玛格丽特站在楼梯口有些僵硬的看着克莉斯多,她似乎是偷听了一阵子,并且还没有来得及躲回房间。
玛丽安也在偷听的行列里,她是光明正大的在偷听,并且现在还是非常凛然的挺胸抬头,一点也没有毁掉自己妹妹名声之后歉疚的样子。
克莉斯多看了看她红润的面色,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是面色铁青的。她也懒得和自己这个姐姐说些什么了,她看人想来很准,这个威洛比有问题,虽然她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但这种定时炸弹总有一天会爆炸的,到时候,只要看着热闹就好了!
她和玛丽安擦肩而过,嘴角划出了一个冰冷的弧度。她对她们都很失望,相信她们也是如此,没有了埃莉诺这个润滑剂的作用,那些积年累月的问题在一个下午完全爆发出来。她没错,她们也没有错。错的是,她们不是一路人。
“玛格丽特,你是回房间还是和玛丽安出去玩?”克莉斯多看着尴尬的玛格丽特,她问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是选择玛丽安,还是我?这就是克莉斯多想要问的问题。玛格丽特不需要知道这个问题背后的选择,她只要挑选自己喜欢的就可以了。
玛格丽特似乎也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她偷眼看了看克莉斯多,又回头看了看玛丽安,见到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表情,也都看着她的时候,有些茫然的对了对手指。
“我想我还是回房间吧。克莉斯多,你之前还答应教导我画简笔画的呢!”小姑娘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克里斯蒂露出了一个比较柔和的微笑。
“画画也不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活计,你在这方面还有点天赋,希望你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她很自然的把手揽在了玛格丽特的肩上,捋了捋她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打开了卧室的门。
这大概是她今天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最近还真是诸事不顺!她推开房门,看到房间里有些凌乱的摆设。这是达什伍德太太反动后的结果,她显然没有做好归位的工作,这让一直整洁的房间看上去有了些颓废。
玛丽安在克莉斯多的身后狠狠的跺了跺脚,然后下楼走了,或许是找威洛比,又或许是和母亲谈话,谁又会再在意呢?
“或许我们需要整理一下,我们的房间现在有些被弄乱了。”克莉斯多一边整理摆件,一边对玛格丽特说:“过来帮忙。”
玛格丽特听话的走到了克莉斯多的身边,她仔细的整理着散乱在抽屉里的竹纸,然后很轻声的问道:“克莉斯多,你是真的有写信出去吧。我···看到了。”
克莉斯多的手一顿,随后又故作无事的接着整理。“我想没有这种事情。”
“你胡说,我知道你们都以为我是个小孩子,或许还···有点口无遮拦的。但其实我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的。我知道你在写信,我看到你把信件交给了男仆的!”玛格丽特很固执,她确实看到了,而且还很好的做了保密的工作。她们一个两个都认为她是个小孩子,只要哄哄就好了,但是明明小孩子的眼睛也是很亮的嘛!
“那你为什么没有和母亲说呢?”克莉斯多和玛格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