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楚阳怔忪了半晌,转头一看,余小双已经走出了超市,他焦急地随便抓了几下头发,拉起一袋橙子说了句不用找了便追了出去。
余小双没走几步,就被梁楚阳追了上来。他脸颊边还有一抹醉红,精致秀气的五官在路灯与光影的交错下浸出一层急切和无措,他堵了她半天后,把橙子递过去,“给你。”
余小双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小心翼翼地瞅了他好几眼后,推开了,连话都没说一句。
“给你你就要吧,又没多少钱,就、就当我借你的。”说着硬是把袋子塞到她手里。
她摇了摇头,“可我不想跟你有瓜葛。”
“我知道,撞了你的猫你心里正恼着我呢,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跟你道过歉了,你让我唱歌我也唱了啊……”
嘿,他还委屈上了。余小双嘁了一声,打算高贵冷艳地绕开他,仅迈了一步,胃里便忽然一阵恶心上涌,她连忙冲到草坪边干呕起来。
梁楚阳见状下意识地去拍她的背,拍着拍着,眼睛里的光越发的低迷,“你怀孕了?”
余小双吐完后,有气无力地倚在路灯的灯柱上,又不说话。
他眉一低,把外套脱下来披到余小双身上,一把架住她细瘦的手臂,扶到了旁边的长椅上。“坐着好一点。”
余小双坐下后,果然感觉好了许多,本想把外套还他,但是真的太冷了。他们沉默了一阵儿,她忍不住开口说:“你不是喝酒过敏么?为什么身上有酒味儿?”算是勉强打破了尴尬。
他只剩了一件花衬衫,四仰八叉地坐在她旁边,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这种话你都信?我可是喝遍长亭一条街的小霸王。那天我老爹如果不撒这个谎,你家亲爱的势必要想着法子灌我酒,可谁都知道你家亲爱的酒量很次,我老爹是怕到时候你家亲爱的没把我灌醉自己先醉了没面子,事儿更不好办了。”
余小双白他一眼,“他酒量才不次呢,你小心我告状。”
“别别,最近他难得阳光明媚的,不找我茬了,求放过。”他轻飘飘地瞄了瞄余小双的小腹,失落地呵呵一笑,“我说他最近为什么脾气好了呢,原来如此……恭喜。”
她听何晏知哭诉过林逍南把梁楚阳收进部里了,看来是真的。“既然是这样,你就不该和我接触,被他知道了不好。”她站起来,拍了拍袖子在灯柱上蹭到的灰,“我走了。”
梁楚阳猛地抓住了她的手,“等等。”他拿起一袋橙子走到她跟前,“这算是最后一点礼物,以后我不会骚扰你,再见到你会装作不认识的,收下行不行?”
她颔首,未臾,接过了橙子,“谢谢。”
他开心地笑起来,调侃道:“马上就要你阳关道我独木桥了,最后让我抱你一下怎么样?”他笃定会被拒绝,但是就是想逗她玩儿,说他幼稚也好,无聊也罢,他就是想耍一把流氓,逗喜欢的姑娘玩儿。
就算被厌烦也好,起码比毫无感觉好得多。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余小双注视着他笑眯眯的眼睛几秒后,上前轻轻揽了揽他。她能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绷着一动不动的,略有些好笑。
这人就是纸老虎,看着又犯。贱又流氓,一动真格的就蔫成一团了。
谁知,她手才松开一些,就被他紧紧抱住。
他的手,在抖。
余小双顷刻间不知该做什么好,只呆呆地任他抱着,直到感觉颈后冰凉的皮肤上浸染了些许湿意,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微颤,“再、再一会儿就好……”
他心里无比愤恨,那些不靠谱的狐朋狗友们告诉他的追女攻略全是骗人的!什么第一步先惹恼她,第二步来个英雄救美,第三步找机会交心,带她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等等等等都狗屁!
被欺骗的下场就是,在咖啡店的时候,他胸有成竹地以为她一定是他掌中之物,于是他放肆地去招惹她,穷极所有地使坏,看到她怒气冲冲地拿着扫帚打他,他就浑身舒畅。正兴致冲冲地进行第二步英雄救美呢,结果忽然来了个神转折。她竟然真的已为人夫,而当众调戏她的男人居然就是她丈夫。
他第一次这样用心对一个女人,结果花骨朵都没结成,就匆匆凋零了。
他本以为,女人嘛,丢了再找就是。但是看到她偎在林逍南怀里时,他胸中真是燃了一团熊熊妒火,焚得他神志不清。
那时他才明白,每一个女人,都注定被某个男人放在心里,如不灭的火种偶尔溅出耀眼的火星,人心逐渐被灼蚀得千疮百孔。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背影逐渐消逝在他能看见的地方,那种心如刀绞,太过惨烈。
余小双素来是个直白的人,她拍拍他的肩膀,问:“你哭了么?”
他抽了抽鼻涕,“你哪只眼睛看见小爷哭了?”
“你的眼泪都掉我脖子里了……”
“那是小爷冻哆嗦了流的鼻涕!”
“你恶不恶心!!”
“……”
某个漆黑的角落,一道忽明忽灭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已不知多久。在他们拥抱的瞬间,眼底的一潭水猛然被搅乱。男人手指间夹的光点闪了闪,映亮了他无名指上的一轮幽光。烟头被扔到了地上,轻轻碾熄。
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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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会有段刻骨铭心,如同张跃之于余小飞,余小双之于梁楚阳……也许,还得加上林逍南之于余小双。
而谁,才是林逍南的刻骨铭心?
余小双在电梯里,拿出口袋里被捏皱了的火车票,摩挲着上面林逍南的名字,神思惘然。
就在她看到火车票根的瞬间,脑海里关于七年前她与林逍南的初识,便窸窸窣窣地窜了回来。
那天,他去c县,原来是为了找谭真真啊……原来那时候,她和他还只是萍水相逢。
余小双刚开了家门,尚未开灯,便闻到一股烟酒味儿。她心下一惊,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才发现玄关的墙边似乎有个人。
那人的轮廓和高度,她很熟悉,可他不怎么在她面前抽烟,尤其是她怀孕后,所以她有些怀疑。
“逍南?”
沉默。
余小双皱了皱眉,刚要把灯的开关打开,便感觉耳边风微微扫过,他的手猛地抵在墙上,将她禁锢在了他围出来的圈子里,而她探向开关的手,则被他一把握住。
他身上也有酒气,深深的喘息打在她颊边,让她浑身难受。
“你去哪儿了?”
她忽然有些害怕,“……你怎么了?”
林逍南的声音愈发森然,“你去见谁了?”
她轻轻地挣扎,“你不要这样,你吓到我了啊……”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全都是别的男人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小争执~
感谢美妍贝贝和jojo姑娘的地雷!
唔,渣作者记得,很久以前有姑娘跟我提过,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外艰的纸书,渣作者也很期盼能有这一天,不过大概可能性很小吧quq昨天有人联系渣作者关于出版方面的事,渣作者会努力一把,虽然过审的可能性极微,但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好撒
来来来,姑娘们快冒泡让渣作者看看,看看渣作者不是一个人在奋斗~
、第66章 自重
余小双微怔。梁楚阳的衣服上有酒气;她披了一会儿;大概不小心沾染到了吧。男人对这种东西都那么敏感么?或者……
“你看见了?”她问。
林逍南没想到她这么干脆,气笑了;“你觉得我看见什么了?”
“这是我和梁楚阳最后一次见面了,你别多想,也别生气;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余小双反手握住他,轻轻摩挲。他的手很冰冷;比她的手冰冷多了,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在阴天的室外呆久了后染上的冷飕飕的气息。“你喝了酒,要注意防寒,最近降温了。”
他淡漠地把手抽出来,退了几步;松开对她的禁锢,定定地看着她,“最后一次见面?这话我听不懂,是因为顾忌我?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你和他就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话语里的自嘲和无奈让她很失措。吃醋这事儿可大可小,小醋吃一吃还能增进夫妻感情,大醋不处理好就是要彻底打翻的节奏。余小双急了,“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和梁楚阳真的没什么,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故意这样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她怀孕后,他的情绪比她还不稳定,到底谁是孕妇?她才是需要人哄需要人安慰的那个啊……
他默了半晌,声音才散漫地冒出来,话语间夹杂的失落低迷,用最缓的速度充斥了每一个角落,但那力度打得人心里生疼。
“余小双,如果你愿意爱我一点,哪怕一点点,我都不会这样患得患失……”
林逍南觉得这些天他心里所承受的负重,都快把他压得透不过气了。
她唯一一次说想他,只是因为一时感动,可怜他苦苦守了她四年。她唯一一次说过爱他,还是他在床上取悦她,趁她神思迷离的时候求来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总在不自觉地用犹疑和疏离的目光瞟他,也许她并不知道,这样的她多么让人心灰意冷。
本来他还想骗一骗自己,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一切都会变好。只要你牢牢地抓紧她,不停地在她耳边述说你有多在乎她,不断地拥抱抚摸,极尽所能地讨好,让她眼里满满都是你,再也容不下别人,总有一天,她会爱你的。
而今天,看到她看梁楚阳的眼神时,他掩在心底的无力和无望,像喷薄的岩浆瞬间溢满了他的所有所有。
一模一样的眼神,一模一样的犹疑和疏离。
林逍南,你在她眼里,没什么不一样,你不是特别的,就算她说过想你爱你,你也不是,远远不是。
她已经在慢慢捡起过去,如果在她完全恢复前,他来不及让她重新爱上他,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缘分将尽?
回家后,他在偌大的客厅里来回踱步,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总算把醉意洗掉了几分,如果他放任自己醉着,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但痛苦的是,被醉意湮没的愁绪,却趁机爬回了心头,肆意撕扯。
直到察觉整个屋子烟气膨胀得呛鼻,他才恢复了些理智。想到余小双马上要回来了,她还有孕在身,他沉了眼,一把将窗口打开,霎时间屋子里的云烟破窗而出,阴冷的风吹得他浑身冰凉。
听到她的脚步声接近后,他才把窗口合上。本想装作若无其事,但才走到距她一米之遥的地方,便能清楚地嗅到梁楚阳留下的味道。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潮,又开始浩浪滔天。
余小双把灯打开,那一瞬间,她被眼前的他吓了一跳。他总是高高在上,姿态昂扬,一丝不苟的得宛如容不得身上落一丝浮尘,他今天的模样,卑微得像被丢弃却无处可诉的孩子。
她蹲下去,把地上的水果捡好,平静道:“你患得患失,你觉得我不爱你,到底是因为我真的不爱你,还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让你觉得我不可能爱你?”
林逍南身体猛地一僵。
余小双把水果放到茶几上,把口袋里捏变形了的火车票拿出来,递到林逍南跟前。
“记得它吗?”
林逍南看到车票后,瞳仁骤然一缩,深邃的眼眸,似半夜的城市里逐层熄灭的灯火,暗得犹如失神。
“我又想起了一些事,我们……是在这趟火车上相遇的,”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那时候你心情一定很好,因为你马上就要见到谭真真了,对不对?”
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他在婚后,还不忘去那人坟前送一束花,留一个戒指,呆到人尽烟无,相顾无言也不觉寂寞。
没发现这张车票前,她也觉得他是爱她的,而今天,想起他与谭真真在火车站外相视而笑时的画面后,她才了然,谭真真才是他的刻骨铭心吧……
既然如此,那么……
她抬了抬眼,“我们,到底是为什么结婚的?”
林逍南被拉扯了许久的理智,终于全线崩溃,他又开始来回踱步,呼吸的频率越发地快起来,手背的青筋起起伏伏,身上渗出浓重的阴戾。他猛地停住脚步,眼睛通红地高声说着:“余小双,你在报复我是吗?你没失忆对吧?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愧疚!明明知道我现在非你不可!明明知道我除了你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于是你开始利用我的感情,来折磨我了是吗!”
他是天生的领导,凶起来气势非常压人。余小双心里其实早都怕抽了,但此时此刻,她还是忍住了脚软,逼自己直视他。她咬着唇,把被他吼出来的眼泪死死憋住,“我为什么要报复你?你在愧疚什么?过去的事,也不用等我费力去回忆了,不如今天说明白。”
林逍南本来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但看到她眼睛渗出泪水却强忍着的模样,心一下子便软了个透,这才猛然察觉他刚才太失态。但这糟糕的气氛已经堆砌到了某个顶点,他再心疼再懊恼,也不可能立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无话可说。”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书房。
他想着,两个人先缓缓,缓缓,等过一会儿风平浪静了,他再去道歉……
余小双看着他转身走开,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松了。她腿太软,只能倚着墙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太过激动,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浑身无力,只有蜷着身子挤压小腹,才能舒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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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逍南哪有心情看文件,彻底冷静下来后,他后悔得恨不得砸墙。他留意了下客厅里的动静,但好半晌都没有任何声音。过了十分钟,他觉得火热的气氛被晾得差不多了,才走出去,准备什么话都不说抱着余小双就认错。
但一出来,环视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他走到沙发后才看见蹲在角落的余小双。她的脸埋在臂弯里,小小地蜷着,就如同以前她每次受了伤都会把自己关起来那样,习惯真多年如一日。
他走过去,摸了摸地板,地板的温度很低。他皱了皱眉,蹲到她跟前,说:“不要坐在地上,地上太凉。”
余小双没说话,手颤了颤。
他以为她在哭,顿时慌了手脚,口吻难得地柔软了许多,“是我错了,不该对你发脾气,你不要哭,你怎么生我气都可以,但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不要跟宝宝过不去,行么?”
她微微动了动,勉强抬起头来,几根发丝黏在了她汗湿的额头上,脸色苍白如纸。
“逍南,我肚子,有点难受……”
林逍南吓着了,一把抱起她,抓起外套披在她身上,便立刻冲下楼,边跑边诘责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憋着!就因为跟我生气吗?是不是疼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