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一生(出书版)by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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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一生(出书版)by云五-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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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衣,若隐若现地贴出玲珑曲线,胳臂闲闲地搭着,一副她自己并未发觉的撩人姿态。
裴知味屏住呼吸,半跪在沙发旁,默默凝视着伏苓的睡颜,他心中有种澎湃的恐惧,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然而屋子里除了挂钟的滴滴答答,再无其他声响。伏苓又翻转身,右肩不经意间裸露出来,她伸出手像要抓住什么,摸索半天,却只抓到裴知味的胳膊——她脸上瘪了一瘪,好像不满意,又往怀里揽了一揽,像抱抱枕一般把裴知味半搂住。裴知味不留神往前一跌,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奔涌上头,着魔一般吻下去。
他想即便最后伏苓选择让他承受覆顶之灾,这一刻,在这潮水将他淹没前的最后一刻,他仍希望她在他怀里。
伏苓迷迷蒙蒙地叹了一声,天气燥热,她的唇却仍有些凉。他的胳膊也环上来,搂住她的腰身。她仍是将醒未醒,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眼神全无防备,懵懵懂懂地叫了一声“裴知味”,声音软软糯糯的。
恍然间她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大眼,伸手去推他,裴知味收住手,他知道这时机并不好,却仍拥着她。伏苓整个人全清醒过来,拼尽全力从他怀里挣开,光着脚丫跳到地上,惊慌失措地指着他:“裴知味你干什么!”
她整个人像进入战备状态的刺猬,浑身尖刺根根直竖,警戒而惊恐地瞪着裴知味。不等他回答,她已冲到门边:“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收好了!”
伏苓又急促回走两步,拉开电视柜的玻璃橱,把放在里面的首饰盒往茶几上最后一块空地一扔,像多拿一刻便会烫手似的:“你买的戒指,也还给你。”
她神经质一般在屋子里绕来绕去,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说“你滚”,一会儿又平静下来,说“你还是回家吧”,再两步又暴躁起来,歇斯底里地呵斥他。
裴知味一言不发,只静静看着她,像看一个胡闹的孩子,看得她愈加愠怒:“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你也太死缠烂打了,我都说要跟你分手了,你还想干吗?你想结婚,找你的那个什么妇科医生去呀,还是别人不要你,你以为我很好哄,买几件衣服首饰就骗到手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
他们隔着茶几对峙,裴知味仍是一句话也不说,良久后低下身来开始收拾茶几。伏苓惊恼交加,一把抢过他刚拾起来的维生素和钙片,尖声叫道:“我说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地上一堆杂物,两人这么一拉扯,险些绊倒伏苓。伏苓见他不走,气急败坏:“我都要你滚了你还不走?”
裴知味把茶几上的物件稍事收拾,抄起那份体检报告:“你要我滚我就滚,凭什么呀?”
“你——裴知味你什么意思!”
伏苓声音尖利,和平时判若两人,见他拿着体检报告,蹿过来要抢,裴知味不过稍稍侧身,她却已摔在自己扔在沙发旁的行李箱上。
她摔在行李箱上一时竟爬不起来,裴知味见状不妙,蹲下身去扶她,看她脸色不对,忙问:“你吃过没有?”
伏苓愣愣望他一眼,又茫然地转头看窗外,窗外漆黑一片,她一时竟无法分辨时间,又冲裴知味叫道:“关你什么事!你乱翻我东西干吗?你别以为能来乱做我的主!我吃没吃关你什么事!”
裴知味看看时间:“快两点了,你什么时候开始睡的?我看你厨房的粥煮好有七八个小时了,你一下午都没吃东西?”
伏苓眉心紧拧地盯住他,老半天后她忽然笑起来:“你看到我的体检报告,怕我想不开所以什么都让着我?”
“我是医生,你的病怎么样,我比你清楚。”
伏苓头微微仰起,连同身板都挺得笔直,眯眼睃向他脸孔,说话也反常地拿起腔调来:“裴知味,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好?”
不等他回答她又笑眯眯说:“我赶你你也不走,知道我有病也不走,莫非……”她头微微前倾,凑到他脸孔前:“莫非我昨天跟你提分手,你突然发现原来真的爱上我了,真的没有我一天都过不下去?”
她口吻十分挑衅,裴知味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一贯恬淡神色:“别的事都可以放一放,你目前最要紧的是确定病情,及早治疗。”
伏苓见他油盐不进,干脆不再和他废话,抓起他胳膊往外推,就差直接上脚开踹,她把裴知味拖到门边,又把收拾好的东西往他怀里摁。裴知味也不接,两人在楼梯口推搡老半天,伏苓一个没留心自己磕到门上,人便直直地摔下去。
裴知味蹲下身来拉她,一时也没拉起来,裴知味这才发觉不妙,伏苓扶着头,恍恍惚惚的,裴知味皱眉问:“你到底多久没吃饭?”
“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不要我管你倒是照顾好自己呀!”裴知味火气也上来,把她安顿到沙发上,烧水泡了杯热可可。伏苓捧着杯子灌了几口下去,气色才稍稍恢复,她垂着头,老半天后冒出一句:“裴知味,你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今天我心情不好,到明天我就恢复了。”
“恢复?”裴知味冷冷扫视一圈,家里箱箱柜柜的东西都被她翻出来,鸡飞狗跳一般,“明天你就原地满血复活了?”
这是袁锋的口头禅,伏苓没忍住哧的一声笑出来,热可可浮上来的气韵缭缭绕绕,熏得人直想流泪,熏得她声音也软下来:“你刚才看过我的体检报告了?我知道你不好意思现在丢下我,可是——可是我经历过那种滋味,我不想耽误你,更不想以后你忍不下去再离开我的时候,我会更难过。算我求你了,你别管我。”
裴知味冷哼一声:“你又知道我不好意思丢下你?”
伏苓仰起头,不解地望着他。
“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不好意思丢下你?”裴知味皱着眉,顺手帮她收拾茶几上的杂物,“你很了解我?”
“我,”伏苓被他一句话堵住,良久后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你知不知道那个过程很难受?两年零八个月,他做完手术后延长了两年八个月的生命。有时候他心情不好,发脾气,说宁愿当时没做手术,直接死了倒好。
“他一直都是很乐观的人,可是再乐观的人,都没有办法面对这种痛苦。知道自己活不长,可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会死,只能一天一天地枯萎。不能再打球,不能剧烈运动,整个人都……不成人形,吃什么吐什么,这种事情——根本劝不来,你怎么劝一个除了等死没有第二条路的人积极面对生活?
“哦,我忘了,你是医生,你比我见过多得多等死的病人,可是你对他们没有感情啊!如果是你最亲近的人……其实我也想过放弃的,他经常找机会跟我吵架,觉得可以把我气走,可是吵完了大家都后悔,我真的想过放弃的。
“有一次我炖汤给他送过去,被他都摔了,泼得我一身油兮兮的,还骂我说明知道他容易吐还给他弄油腻的东西。我从医院往公交车站走,一边走一边哭,心里想我再也不要去看他了。可是我沿着马路走过三站路,都忘了要上车,我一路老想到他原来对我好的时候,于是我又跑回医院,结果看到他蹲在地上,一边擦地板一边哭。
“他跟我说他一点都不想再治疗,反正也没有希望,他爸爸妈妈希望他过得好一点,让他住很贵的病房,打很贵的针,他说再住下去爸爸妈妈连养老钱都没有了。
“我们学校附近有个影楼,拍婚纱照的,还拍很多艺术照,我以前从那里过,总跟他说要拍很多艺术照,要拍民国装、汉服的,后来他气色一天比一天差,脸上都……他想跟我去拍,可是又怕以后他不在了,我看到那些照片会伤心。
“他还让赵启明帮我介绍男朋友呢,真的,我还去见过几次面,他妈妈,就是文阿姨,也给我介绍过好多次。他还没走的时候大家就开始了,他们都怕耽误我。我见过几个,我不想他愧疚,觉得是他耽误了我——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接受别人。他也不是什么特别温柔体贴的人,可我就觉得谁也比不上他。
“我不是故意要记住他的,我也想忘记啊,可是忘不掉,那种感觉太难受了,每天看着他离死近一步……他临死前,人已经瘦得变形,我现在要拿着他的照片,才能想起来他没病时是什么样子。可是那种失去的感觉,那种痛苦,我忘不掉,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为什么倒霉的事都让我遇到了呢?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他爸爸这两年身体也不好,很少出门,都是文阿姨照顾他。我爸爸妈妈刚退休,四个老人,只有我一个,我也很怕的。
“我怕我死了没有人照顾他们,可是我又怕我也变成他那样,到时候四个老人还是——”
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落到热可可里,倏地便消失无踪。
裴知味坐在一旁,静静地听她喃喃细语,裴知味忽然站起来走开,回来时拿着块热毛巾,一言不发地帮她擦脸。夏夜的风渗进凉意,一冷一热地交替过来,她微微瑟缩,他只托住她下巴,很耐心地帮她擦干净脸,他又把她双手都掰开,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用杯壁的热度,一点一点将她煨热。许久后她气息终于平静下来,灌下一整杯热可可稍稍补充热量,只是头怎么也不肯抬起来,恨不得要埋进地底下去。
“你把东西都打包,准备上哪儿?”
伏苓呆呆望着地板,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洗衣机里的衣服还没有晾,厨房里的粥煮好又凉了,裴知味无可奈何叹口气,摸摸她的头问:“你不吃不喝的,这叫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知道,”伏苓不敢看他,“我一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想回家看我爸妈,可是我又不想告诉他们我这样了……我打电话请过假,不记得请了多久,反正我哪儿也不想去,不想出门,不想看到人,不想——我也不知道到底想怎么样……”
裴知味从她手里接过杯子,轻轻揽过她,把她从沙发里拉出来埋进自己怀里,他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像安慰又像承诺:“没事的,会好的。”
伏苓身子跪在沙发上,头埋在他胸口,老半天后抬起头,像刚刚回过味来,讶异到不敢置信,结巴着问:“你,裴知味,你还肯要我吗?”
“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我,”她忽然紧张起来,连呼吸都急促不匀,“我不知道。”
她狠狠抽了几口气,又重重叹了一声:“我脑子里乱糟糟的。”
过半晌她又补充道:“我怕可能……好像会生不了。检查结果里好像还说什么子宫什么癌变的——是不是要切除啊?我,我会不会跟那太监似的,就不像女人了?”
“瘤变!你文盲不识字吧?”裴知味被她这理解搞得好气又好笑,“还太监呢,你初中生物课都学到驴子身上去了?你别看这名字好像很吓人,但瘤变和癌变的区别很大,不要一看到子宫两个字就吓晕了,你的这种程度,药物治疗就可以了。”
“真的吗?还有心脏,那个是什么?我以前体检也没查出有什么大问题,就一会儿说我心动过缓,一会儿又说我什么静脉什么——每次体检建议结果里都跟别人一样,什么注意营养加强锻炼,我从来没当一回事。怎么这回一查,这么严重?”
“注意营养,加强锻炼,你什么时候锻炼过?”
伏苓心虚地低下头去。
“你注意过营养?”裴知味没好气道,“我原来是怎么被你给骗了,以为你是个特别贤惠会过日子的女人!看看你抽屉里多少外卖单!每次逮到一个好看的电视剧就恨不得熬夜通宵看完!我都——传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认识你!”
其实裴知味现在完全了解伏苓把自己的身体搞得一团糟的原因。努力工作那是为了生存,可是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即便她细心收藏起叶扬所有遗物,努力让自己开心开心更开心,可那种一室空虚满身孤寂的感觉,裴知味想,再坚强的人,大概也没有办法抵御。
“二尖瓣狭窄左心房增大,不算什么不治之症,你还年轻,尽早手术,没什么问题的。”
伏苓抬起头来,如膜拜神祇一般望着他:“真的,你没骗我?”
裴知味轻抚她面颊,他一贯主张对病人病情要如实禀报,并不支持家属对病人做所谓善意的隐瞒,造成病人的大意最后延误治疗。然而这一次,他不知为什么,竟毫不犹豫地隐去连谢主任对此手术也无太大把握的事实,很轻描淡写地说:“看你从什么角度来说了,对任何一个人来说,心脏类的病都不算小事;对我来说,”他耸耸肩,努力表现出一种平淡的态度,“一年几百台手术,大部分都算常规。”
“手术费……会不会很贵?”伏苓仍有些为难,“我怕我一个人生场病,结果让我爸妈都过不下去。”
“嗯,然后你不治疗,拼死拼活地挣钱,等你翘辫子了,你爸妈能高高兴兴地拿着你的血汗钱养老?”
这些道理伏苓不是不懂,只是骤然受到打击,一时就蒙了。现下缓过神来,只觉极对不住裴知味,扭捏良久才鼓起勇气道:“我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你才知道?”
“那你不要管我好了,”伏苓撇嘴道,“反正我现在什么也干不了,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就算有得治,三五年里恐怕也不能生,我听说心脏不好的人最好别生孩子……”
裴知味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老半天才慢吞吞问:“怎么,难道你原来是准备——三五年里,要给我生孩子?”
伏苓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张口结舌道:“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但是,那现在,总是,我——”
“我是想要结婚没错,”裴知味好笑道,“可我没说那么快就要孩子。”
“我现在不行了。”
裴知味一脸古怪:“结个婚而已,我又不是心理变态,需要你为我干什么?哪怕只是你公司随便一个同事,也要讲个互助互爱吧,怎么我对你稍微好一点,你就一副好像我要把你卖了的表情?再说了,”他顿顿后眼角往下一撇,“我就算把你哄去卖了,又能卖几个钱?”
伏苓心道你现在对我可不是“稍微好一点”,那简直是太好了,就是嘴巴毒了点。虽然这么想着,还是被裴知味逗笑:“那你为什么要结婚?”
“你拿了份体检报告就失忆了?”裴知味皱眉问,“我挣钱不多但是还够用;孩子你想生我也没时间养;我只需要一个稳固的婚姻——我累了,没心情谈恋爱没精神应付长辈没时间追女孩,你能照顾好自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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