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意无声听着,她知道,她被戚行远卖了。
审判长懒得看他,锐利地看向甄意:“你呢?戚勉说他泼的是水,是不是你教的?”
甄意摇头:“我没有!我不知情,而且现在也不能确定他倒的就是易燃……”
“我不管你和你的当事人是怎么回事!也不管你有没有撒谎!”审判长打断,“甄律师,你可以为当事人争取权益,也可以打擦边球,还可以钻法律的空子,但不能违法,不能曲解事实帮助罪人撒谎,否则你的律师执照会被吊销!这几年你冲得很厉害,但千万别得意忘形,没了底线。你要记住,冲得越高,你会摔得越惨。”
甄意像被打了耳光,脸红得渗血,一直红到耳朵根。
她没辩解,审判长已望向尹铎:
“不惜一切,不放过一切,拼了命地找细节找证据,很好,请继续保持你的认真;但,请注意你的方法,下次在庭上,我不想看到你准备的意外证据!”
尹铎点头:“是。”
“公诉人把新证据交送警方调查鉴定,辩护人继续准备辩护。”审判长站起来,“两个星期后,二次开庭,有没有异议?”
“没有。”
“没有。”
众人回到法庭。
“全体起立!”
刷刷的起立声。
审判长宣布:“对被告人戚勉放火烧人案一审一次开庭结束,合议庭充分考虑公诉人被告人及辩护人的意见,进行认真的评议,由于控方证据合理性不足,决定于X月X日于南城区人民法院二次开庭。”
法槌落。
#
退庭后,甄意一出门就被媒体围堵:
“是甄律师教戚勉撒谎的吗?”
“甄律师的行为是否违反了法律?”
“请问你为何从正义化身变成杀人犯包庇者?”
江江护着甄意,艰难地甩开媒体;媒体,保安,工作人员全部挤在一起,水泄不通。
混乱中,有双手抓住了甄意。
言格其实很讨厌人多的地方,尤其像此刻,挤在嘈杂的人群堆里。
“甄意!”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周围的人拼命地推搡拥挤,她回过头来,脸色阴沉如暴风雨,陌生,阴狠。
言格心一沉,愈发用力握紧她的手,可她反手一推,他的手心,空了。
人潮汹涌,她转身就消失不见。
#
羁押室内。
戚勉坐在角落,绝望,呆滞,没精打彩;
门一响,开了。
甄意进来,他立刻跳起,想扑上去问戚行远怎么回事,可看见她阴森得像鬼一样的表情,他莫名吓得一个机灵,想起他的撒谎害惨了她。
他惶然又不安,不敢看甄意,眼神到处飘。
甄意声音很冷,像从地狱里飘出来:“请你们回避30秒,我有事要和我的当事人谈谈!”
两位法警站去门外,关上门。
戚勉浑身僵直。
甄意静止一秒后,一步一步走向他,高跟鞋的脚步声踏在他心上,一股危险的气息逼近,他紧张得无法呼吸。
她已靠近,戚勉一抬头就看见她冰刀一般的眼神,陌生,暴怒,阴冷,恐怖。
他慌得一缩,立刻低下头,可,
甄意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扯了起来,动作粗暴得让戚勉以为自己的头皮会被她撕裂。
他背脊发凉,大气不敢出。
甄意揪扯着他的头,嘴角抽搐了一下,声音很低,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
“戚勉,我先警告你,你再敢对我撒谎,我就把这个案子的委托费捐出去,然后!让你!去死!”
她声音阴冷得像陌生人。
戚勉头一次被一个女人吓得不敢开口,浑身颤抖。
“你,听明白了吗?”
戚勉点一下头,头发被扯得剧痛。
“很好。”她冷笑,“我问你最后一次,你往齐妙身上泼的,究竟是水,还是,易燃液体?”
戚勉眼神恐惧,盯着她,不敢回答;
可她的眼神像巨大的铁块,逼迫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最终,他被压垮,嘴唇剧烈颤抖着吐出一句:“易,易燃……”
“啪!”的一声巨响,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王八蛋!”
那一声惊心!
戚勉被打得唇裂出血,眼冒金星。
法警冲进去,就见甄意把戚勉踢得脸色惨白,捂着腹部在地上打滚……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说英美法系和大陆法系什么,其实我知道,以前上选修课还研究过两者的区别,我写的法庭盘问还有法官律师,比较偏英美法系,非大陆法系。我现实中旁听过庭审,律师和陪审员的作用其实很小,主要是法官。法庭也不怎么能辩起来,可我实在是想写一场冲突激烈的庭审,就参考了普通法系,非大陆法系。
因为这个问题,一开始想过把背景设在大陆外,但我又想写一些大陆内的问题,结果就。。。。。。
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现实中我接触到的律师不多,大都给我的感觉是,比起学习侦察啊法律啊专业啊,他们更多的是花时间花钱搞关系,和公诉人啊法官啊各种搞关系,连贩毒重刑之类的都敢打包票说给我几十几百万我绝对能救你出来。然后大部分的钱用来疏通关系了。当然,这只是我看到的一小部分,不是说都是这样,而且,我想,每个社会都会有这样的。
或许,下次写就写。。。。。。法官???
、chapter 44
夏天到了;院子里的樱花树早没了花儿的影子;抽出了绿绿的树叶。芭蕉树绿油油,金银花树翠嫩嫩;一层层渐进的绿色铺满小院。
甄意坐在藤椅上,恹恹地望着窗外。
自上次的事故后;爷爷住去精神疗养院;学校深处的这座小楼里就成了她一个人的避风港。
木棱支开窗户;窗台上几盆小小的向阳花;明黄色,灿烂非凡。
风一吹,一小簇一小簇地挤挤攮攮,非常可爱。
甄意没什么兴趣,心情阴郁得像乌云密布的雨天;和窗外的阳光灿烂一比,还真是好笑。
老式电话叮铃铃地响,她累得不想动,撑着自己,抓过电话:“哪位?”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气若游丝。
“甄意。”言格的嗓音低低的,透过听筒,似乎比平时温润清和。
她嗓子像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明明那天说好去吃饭的,可她输了,所以逃走了。手机关机,消失。她知道,不然会被事务所委托人记者打爆。
她不知道言格怎么会知道自己躲在这里,可,当你消失无踪时,世上有个人总能知道你在哪儿,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想落泪。
她握着电话听筒,愣愣的,不发声。
言格说:“我在门口,可以开门让我进来吗?”
听筒和窗外同时传来院子木门吱呀推开的声音,重叠起来。
“好。”她声音很弱,放下电话,去开门。
屋外,言格收了手机,走上台阶,木门便拉开了。
甄意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苍白,无力;她穿着拖鞋,身高比平时落了一小截,连衣裙睡衣,薄薄的,衬得她瘦瘦小小一个,站都站不直的样子。
她开了门,看都不看他,转身进去了,爬到藤椅上躺好,也不和他说话。
言格扫一眼屋内,脏衣服堆满沙发,外卖盒子包装纸挤满茶几,水渍食品污渍散落各处。
他走去她身边,她眼神笔直望着窗外。
“心情不好吗?”
“为什么心情不好?”她眼珠转过来,不友好地盯着他。
“案子出问题了,戚勉骗你了,戚行远在坑你,媒体都说你是坏律师。”他倒直言不讳。
“你想把我活活气死吗?”甄意差点儿跳起来,无奈体力不支,重新倒回去,胸口起伏,“我会因为这种事心情不好?你也太小看我了。”
“因为你的话,我现在心情不好了。”她别过头去,不看他。
言格手插兜,抬下巴指指客厅:“这不像是一个心情好的人的生活状态。”目光又落到她苍白得有些憔悴的脸上,“你现在看上去也不像心情好。”
“那是因为……”甄意无奈地闭了闭眼,“我拉肚子了。”
“……”言格微微侧眸,缓慢地重复,“拉肚子?”
“吃什么拉什么,我能精神好吗?”甄意有气无力,“我现在连水都不敢喝。”
“……”
看得出来,她嘴唇都干裂了。
“怎么不去医院?”
“不要!”她捂着肚子,难受地哼哼,“撑一撑就好了,以前就是这样的。而且,我只要去医院打针或是吃药,好了就会便秘。拉肚子是排毒,我喜欢。”
“……”
言格真搞不懂女人的脑子里装着什么,为了所谓的好看能忍受如此痛苦。“几天了?”
“才一整天。”
“才?”他目光研判。
“看什么看?我就是不想便秘,这是我的自由!”
“甄意,”他耐心解释,“你这样会造成身体脱水,电解质紊乱……”
甄意夸张地抠抠耳朵,头一别:“说得像我会听一样。”
“。。。。。。”言格不说话了,看她几秒,转身离开。
甄意以为他要走,连忙回头看,却见他进了厨房。
很快,听到了水流声,米粒蹦跶声,细细的,很温柔,没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他进厨房也像是不食烟火的。
“我不需要吃东西,吃了也会拉肚子的。”甄意扬声喊。
那边没理。
甄意也不管他了,歪头躺下。
阳光透过樱花树叶照下来,暖暖的;空气里有淡淡的金银花香,柔柔的;耳边是男人在厨房里的声音,温温的;
她忽然有些困了。
肚子空空的,还在叫唤,她却睡意来袭。
迷迷糊糊中,似乎闻到了米饭的香味,睡了不知多久,有谁轻轻碰了她一下。
睁开眼睛,言格一手端着碗,一手扶住她的肩膀:“起来吃点东西。”
甄意揉揉眼睛,是粥,便难过地咕哝:“真的不能吃,吃了还是会拉出来。”一边说,一边趁机蹭蹭他□在外边的手臂的肌肤,好舒服。
“吃粥不会有问题,听医生的话。”他坚持,声音却温软。
“真的吗?”
“嗯,虽然现在说会影响你的胃口,但大米能促进排泄物的固态形成。”他尽量选委婉的词。
甄意接过烫烫的瓷碗,一点儿不觉得倒胃口,反而很有食欲。
一碗粥冒着热气,天然香喷喷,煮得十分浓稠,黏黏的,仿佛水和米都融合了,颜色也很好看,玉白玉白,晶莹剔透,拿勺子舀起一勺,沉甸甸的。
甄意不知道自家能把粥熬成这样,以为这是粥店的绝活。
呼呼吹散热气,放进嘴里,口感黏稠,有点儿咸味,显得非常鲜。
她知道他肯定放了盐,因为不久前他说拉肚子会造成电解质紊乱。
“以前上中学的时候,姑妈要我煮粥,我每次煮的,米粒是米粒,水是水,只能称之为稀饭。”她扭头看言格。
他卷着袖子,在收拾客厅,脏衣服放进衣篓,垃圾收进塑料袋打包。一边认真打扫,一边回答她:“那是你不够耐心。”
“耐心?”甄意大口嗷呜喝粥,“这算是熬粥的秘诀?”
“没什么秘诀,就是一直守着。”
一直守着?
甄意看一眼挂钟,竟过去一个小时了!
他熬了一个多小时。
她的确没有耐心,煮粥很麻烦,盖盖子,米汤会汩出来,不盖盖子,水很快就煮干;只有站在一旁,一遍遍地加水,一圈圈地拿勺子搅,才煮得出来。
她想着他立在灶台边,一个小时,清秀的脸始终干净平淡,没有丝毫不耐,心里忽然就熨烫起来,温暖又感动,像是泡进了温温的泉水里。
言格把衣服放进洗衣机,拿了抹布出来擦茶几,又拿拖把准备拖地。
甄意不太好意思:“放着吧,我过会儿自己来。”
言格抬头:“不是,这里太脏了,给我感觉不舒服。”
“……”
昂~有清洁癖的言医生,她最喜欢了。
她吃了大大一碗粥,胃里舒服了好多。
等把一切清扫干净,言格把一楼的木窗户全都打开,屋里一下子明快敞亮。
他才坐下,居然也看那个放在小几上的碗不顺眼,默默拎去洗掉。
再回到客厅,坐去甄意身边的椅子上。
两个人都望着窗外的绿色不作声,隔了好久,言格无意间回头看她,她不知在想什么,眼神空寞,望着窗外发呆,脸色安静而轻柔;
她侧身躺着,睡裙很薄,贴在腿上,两截小腿露在外边,细藕一般,匀称修长。
她的有些话真像魔咒,一直在他耳边晃,他又想起多年前她在他身旁的嘀咕“我世界级的美腿呀!”
言格克己地收回目光,缓缓开口:“戚勉的事,心里还是介意吧?”
甄意看向他:“你相信不是我教戚勉撒谎的?”
外表那么逞强,心里果然还是介意的。
言格一目了然,道:“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这样平淡的一句话,却让甄意鼻子发酸。
“你知道就好了,别的我也不在意。”她倔强地说。
那天最难过最丢脸的,不过是他在旁听席看着,本想让他看看她最意气最好的一面,可是,却让他看见了她的无措,狼狈和惨不忍睹。
她从未如此屈辱,站在法庭上,恨不得钻地洞。
现在想起当时的窘迫,她都羞得脸红。
言格看她脸色哀哀,不太习惯地安抚:“甄意,不要难过了,心情好一点。”
甄意狐疑看他,简直受宠若惊,不相信这种话出自他的口中,他以前从没安慰过她。
她扭过身子去看他,其实他打电话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心情大好了。
她腿伸过去,脚丫勾他的腿:“想要我开心吗?你和我睡觉啊,和我睡了,我就开心了。”
“……”言格说,“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心情不错。”
“哼!”
甄意嘴一瘪,身子又拧过去了。
这种时候,他不知该说什么。
夏天的午后,房子里格外安静,客厅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米粥香。
甄意侧身躺在大大的木藤摇椅里,固执地睁着眼睛,不知为何,心情阴晴不定,轻轻吸了一口气,寂寞地说:
“你一直都不哄我。是你女朋友的时候,就不哄;现在不是,你更不哄。每次,都要我自己哄自己。”
这话说着真哀伤,可她心里一点儿不悲哀,也不难过,反而很平静。
她望着窗外树叶上热烈的阳光,怔怔出神。
夏天的风吹进来,她的大摇椅竖了起来,她以为是幻觉,可很快,摇椅大幅度地晃荡,言格躺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挤着躺下睡觉。
躺椅空间有点儿小,两人的身体紧紧重叠挤在一起,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胸膛规律的起伏。她缩在他身旁,被他高大的身躯整个儿罩住,心跳瞬间全乱。
太亲密了。
他从未这样过。
她惶然地抬头看他,张着口,却说不出话。
“这样算是和你睡觉吗?这样你会开心吗?”他嗓音清平。
说完,他懒懒地阖上眼睛,似乎真准备要睡觉了。睡颜如此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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