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江南又再提起四人一同去潘园的杨桃节,我以忙于写方案为由拒绝了。我总不能告诉他,我讨厌四人一起出现的场面,滑稽而疲惫。何况,乔子诺自从那天从我家离去后,便再没有找过我。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那天一大早跑过来,只因我莫名的一通只响了一声的来电,只因我一连未接他三通电话。
我开始有点困惑了,这异样的举动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了。
若是演戏,那时只我和他二人在,其实何必。
可是我这样忙,实在没工夫去想原因。
我也没有主动找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去主动和好。
忙碌真好,就没有时间沉沦在胡思乱想中。
这天上完课,我跑到叶宁山办公室看书。总觉得一坐下来面对着那堵深蓝色的墙,心里就无比安宁。
我手里拿着一本书,书名叫《天命》,是一本有关灵修的书籍。
“诶,”我转头问在一旁备课的叶宁山,“你相信天命吗?”
“你听说过那句话的吧,性格决定命运,”他抬眼望望我,靠在座椅上,“所谓的命运,都是人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同一件事,相同性格的人会有相似的处理方式,最终殊途同归?”
“苏陌,你做过这个测试吗?”叶宁山递给我一本摊开的书,上面写着“人的性格测试”。
“做过,”我点点头,“我是力量型,而且是超高分那种。”
书上说,人的性格分为四种:力量型,完美型,活泼型,以及和平型。我当时是和江南一起做这个测试的,我是典型的力量型,而他是典型的完美型。两人都属于天生的领导者,逻辑思维缜密,追求专业。区别在于,力量型的人更固执和武断,而完美型的人更注重细节。
我当时还想,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你既然做过,想必你也了解自己性格上的优势和缺陷。”
“喜欢做决策,不轻易被说服,有主见,偏执。”我数着手指头,然后笑笑说,“对我而言,这些都是中性词,没有褒贬。”
“嗯,你说得对,任何事都有两面,”叶宁山点点头,拿了一张纸,给我画了四个象限,分别是四种类型,“不同性格的人遇事会有不同的选择,导致结果也会不一样。举个例子,家里遭了小偷,力量型的人会立刻报警,封锁现场;完美型的人会分析到底是什么导致小偷能进屋;活泼型的人会大叫“有小偷啊”;而和平型的人则会说,人没事就好。“
我觉得有趣,开始把身边的人对号入座。
我是力量型无疑,江南也是典型的完美型。
程优介乎于完美型和活泼型之间,而彭浩绝对是会大叫“有小偷啊”的活泼型。
乔子诺嘛,应该是和平型。
至于苏可……
我看不透她。
我不知道怎么样的她才是真实的。
“还有,不同性格的人相处起来也很有趣,会产生不同的火花,”叶宁山继续说着,“好比力量型和完美型在一起,两个人都喜欢表达看法,工作上会有很多奇妙的火花,但两个人都不愿意成为配角,所以有时也会有争吵;力量型跟和平型的人在一起,一个讲一个听,一个是主唱一个是和音,生活上还蛮和谐的,但力量型有时也会嫌和平型的过于温吞。”
我突然陷入沉思,我和江南,难道注定只能做工作中的绝佳战友吗?
“但凡事也不是绝对,”叶宁山仿佛看透我的心思,“有时候人和人在一起的化学反应就是这么奇妙,看似不契合的两个人,说不定能携手到最后呢。”
“那……性格可以改变吗?例如,我不喜欢自己过于力量型,我也可以变得和平一点,或者活泼一点吗?”我皱着眉问。
“为什么要改变?”叶宁山意味深长地望着我,“以自己觉得最舒服、最喜欢的状态出现就好。”
“师兄,有时我很迷茫,我不知道到底最喜欢的自己是怎样的。”我不得不坦白,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出于“自己喜欢”,还是我以为“你也喜欢”?
可是你已经告诉我了,你“并不喜欢”,所以,我还有必要保留这个自己吗?
叶宁山拉开抽屉,翻开一个大册子,然后翻至了其中一页,摊在我面前。
画册上有一个房子,房子旁倚着一把长梯,梯子中间站着一个女孩子。
我默不作声,等着他发话。
“苏陌,若你是画中女孩,你下一步要做什么?”叶宁山指着画中人问我。
“唔……”我托着腮想了三秒,“我会顺着梯子爬上房顶,站在屋顶看远方的风景。”
叶宁山靠在座椅上,微微笑着。
“那……”我不明就里,“就是怎样?”
“有些人会走下梯子,离*子;有些人走下来则会选择进房子里头;而你,选择继续往上爬,站在最高处。”他“啪”地打了个响指,“你已经告诉自己答案了——这就是最真实的你,你最喜欢的自己。”
继续往上爬,直至最高处吗?仿佛是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从高处往下走有何快乐可言。可以的话,扬着头是我自认为最舒服的姿势,与旁人无关。
既然如此,好吧。
战斗吧,苏陌。
、Chapter 10 (2)
Vol【2】
晚上在为方案奋笔疾书的时候,接到妈妈电话。
她说,苏陌,明天回家吃饭吧。
见我不吭声,她又说了一句,明天是中秋节。
我沉默了一会,说:好。
记得小时候过中秋节,一到晚上,家家户户都是紫苏炒田螺的香气,不锈钢锅铲碰着铁锅发出好听的“吭吭”声,让人觉得平凡的幸福就在这柴米油盐间。我们家也不例外,外婆会炒上好大一锅,再蒸一笼小芋头,然后和妈妈一起抱着我坐在院子里赏月。
从小,我就知道我们家和别家是不一样的。因为我没有爸爸,我从来不知道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感觉,我只会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路过邻居家听见炒菜声夹杂着一家人欢笑声时,默默地艳羡着,然后自己想象着。
可是,我从来不敢开口说羡慕。
我在中秋节尤其的乖,像上了发条的娃娃似的,拼了命把学校学到的歌曲舞蹈都在妈妈面前表演一次,一次不够,再来一次。
直跳得腿酸痛,唱的嗓子沙哑。我受不得院子里那样安静,我知道一静下来,妈妈就会转身去抹泪。
实在没有节目表演了,我就会拿着纸灯笼在院子里跑起来,一圈一圈像不停转动的陀螺似地奔跑。外婆仿佛知道我的心思,也不阻挠我,拍着手说:“小陌加油,小陌快跑,跑得比嫦娥的兔子还要快!”
就这样,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十岁那年的中秋节。
在我看来,节日里有好吃的有好穿的有好玩的,都敌不过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顿饭。我好不容易等来的完整,我不想失去。
哪怕,我要面对你,苏可。
我也不怕。
第二天放学,我便早早回了家。
爸爸已经在厨房忙开了,家里满是饭菜香。一家四口围坐一起,齐齐整整。
我默默地低头扒着饭,苏可出奇地话多:
“上次潘园的杨桃真甜,江南说今年的比去年的甜好多。”
“我们要准备写毕业论文了,江南说他已经想好课题了呢。”
“放学的时候,江南说让我晚上吃完饭去‘一夜咖啡’找他,说有礼物送我。”
江南说江南说江南说江南说……
她的话就像一架B52轰炸机,在我心上狂攻滥炸,炸得血肉横飞。如果我会武功,我一定会点了她的哑穴,让她张口无言。
可是即便她不说话又怎样呢,光是那张甜蜜到泛着红光的笑脸,也足以如利剑般在我身上刺上若干个洞。
我只吃了半碗饭便放下了,妈妈忙问:“怎么不吃了?小陌你最近瘦好多,多吃点啊。”
人都说“心宽体胖”,我想我的心真的太小了,才会胖不起来。
“妈,姐姐最近很忙呢,”苏可微微笑着盯着我,“她和江南参加了一个国际大赛,他们见面的时间比江南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呢!我想,姐姐一定是累坏了。”
“我吃饱了。”再坐下去,我不知道会不会掀桌子。
我走出阳台,秋风送来一阵桂花清香,让人心绪稍稍安宁。
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可是,她真是阴魂不散。
“姐姐,”她站在我身边,轻轻地说着,“不过是一顿饭,你就受不了了?我在你们家吃了十年啊……”
“苏可,我们一直待你这样好,这里也是你的家。”我忍不住转头说道。
“你的这种高高在上的悲悯之心,”她凑到我耳边,“真是令人作呕。”
“你到底想怎样?!”我强压着声音,低声问。
“没有想怎样,你最近和我的男朋友走得很近,”她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笑起来,“我不高兴。”
“苏可,你若只是呈一时嘴舌之快,我无所谓,任何恶毒的谩骂或恐吓,我都可以随你。”我盯着她洋娃娃似的眼睛,缓缓地说:“但你若胡来,我定不饶你。”
我停了一下,再一字一顿地说:“别忘了,我是你姐姐。”
她没有答话,只微笑地望着我好一会儿,转身进屋,喊了一句:“爸妈,我走了哦!”
我微微吐了口气,刚才那段话说得铿锵有力,其实不是不心虚。
我并不知道,她到底想要怎样。
我找不到她身上有任何一处石头提到过的微表情,滴水不漏,毫无破绽可言。
我趴在阳台栏杆上,低头看着她从楼下走过。突然,她转过身向上望,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看到她伸出右手对我做了一个手势。
一个开枪的手势。
很好。
你既下战书,我必应战。
我从阳台转身回屋,爸妈在切月饼,递给我小小一块。晶莹剔透的白莲蓉,泛着油光的咸蛋黄,空气中蔓延着幸福的甜香。
苏可,若不是你捅破你我之间这层假意幸福的薄纱,我想我会一直沉默伪装下去。我太不愿意破坏我们家这得来不易的完整性,去面临血淋淋的厮杀。
可是,事与愿违。
我看着被切成薄薄八瓣的月饼,被摆成莲花盛开的模样,突然想起乔子诺。
不知他是不是在家,和哥哥两人吃着团圆饭。中秋节,应该是他最不愿意过的节日了吧。
“小陌,再吃一块?”这一盒七星伴月,中间一个是最大的双黄白莲蓉,妈妈正准备撕开它的包装纸。
“等一下,”我伸手拿过那个月饼,“我想……带回去吃。”
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满大街都是电动灯笼,会唱歌,会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有的甚至放在地上还会移动。
真是高级。
可是,我真怀念小时候的纸灯笼,虽然简陋,可是握在手里,那样有温度。
有人说,越是怀旧的人,越是放不下过去,难以从情感挫折中走出来,因为这些人压根就不愿意走出来。
我就是那样的人,冥顽不灵,自讨苦吃。
今天是11。11,俗称光棍节。
商家们各出奇招,把这个单身者的节日弄得一片欢腾。
没有爱,有钱花也是好的。
#青春#一文写到这里,渐渐进入高'潮。
我不知道故事讲到最后,是否还有人在听。
里面每一个人,都有不可爱之处。
他们怀有自己的执念,在最美好的年华,带着对爱情的向往,将自己燃尽。
一直以来,评论都不多,我不知道大家对我写的故事有什么想法或建议。
如果有,请告诉我。
我会认真地听,但不一定会改。
嗯,我是固执的。
最后,谢谢大家来听故事。
祝幸福。
珐琅彩
二零一二年十一月十一日
、Chapter 10 (3)
Vol【3】
走着走着,竟走到了街口的小书店。抬脚走进去,老板娘正在织围巾,看见我便对我笑笑,然后下巴微微朝里屋抬了抬:“你的朋友早到了哦!”。
我的朋友?乔子诺……在里面吗?
我突然僵硬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该进去。
一连两周,他都没有找过我,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若是有好事者发现,一定以为我们分手了。
我慢慢走进去,越过两排书架。
沙发上空无一人。
我微微吁了口气,心里却觉得有些空落落。
“你挡着光了。”身后一把声音低低地响起。
我吓了一跳,转身望过去。越过眼前那排书,看到那人带着MP3耳机微微倚着书架站着。
他立起身子,拿着书坐到沙发上。
我头一扬,坐在他身边。
书店里那样安静,静得能听到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实在不适合高声说话。
我拿起沙发扶手上放着的便利贴本,丢给他一张:“最近不见人影,很忙?”
“不过十天,便这样想我?”他解下耳机,回我一张便利贴,嘴角微翘。
真是气结。
“我不过不想被看到破绽,以为我们闪电分手了。”
“你大可主动找我。”
顿时语塞,不知如何下笔。
“最近开始启动毕业设计,”他终不再逗我,微微靠在沙发上,望着我说,“比较忙。”
哦,真是这样吗。
“你……今晚和大哥一起吃饭?”只好岔开话题。
“没有,”他合起书,起身放回书架,“他出差去公干了。”
所以今晚中秋节,他是一个人过的?
我拉开书包,拿起那个硕大的双黄白莲蓉月,递给他。
他抬眼望了望:“隔壁超市的促销?”
“去年吃剩的。”我没好气地顶了一句,反手想塞回书包。
他抢先一步,拿在手里,手掌轻轻碰到我的指尖。
“谢谢。”
月光透过窗纱倾泻进来,温柔似水。乔子诺拿着月饼端详,仿佛以前从未见过似的,捧在手心专注地看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般从家里拿个月饼出来,明明并不见得会遇到他,也不见得他会要。可是听见他说谢谢,语气那样轻柔而真诚,像是收到很贵重的礼物似的。
乔子诺,中秋快乐。
“诶,”他突然微微靠过来,“给你听首歌。”
呃……又是TrytoRemember吗?我的心像被小锤子敲了一下似的,有些后怕。
他无视我的皱眉,把一边耳机给我戴上,然后靠在沙发,微微闭上眼。
一把男低音在耳边低声温柔呢喃;如倾如诉;琴弦的剔透之音低低响起,像是在心头拨动,泛起一阵涟漪:
“Ooooooooooooohhhhhhhhhhhhh…
Overtherainbow在彩虹之上
Whatawonderfulworld那里有美妙的世界
Somewhereovertherainbowwayuphigh在那高高的彩虹之上
Andthedreamsthatyoudreamofonceinalullaby…那里有你孩童时的梦想……”
真动听,无论是歌声,还是低低的弦乐声。
乔子诺一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我侧着身把头靠